第103章
“麗君，你在這對著煙頭傻笑啥呢？”王翠花湊過來。
陳麗君掏出煙遞給她，倆女人并排蹲著抽煙。
“翠花，你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的？”
“你忘了？鐵根他爹不在了，家里曬的煙葉沒人抽，我尋思別浪費了，誰成想，一抽就是這么多年�！�
于敬亭去煙廠上班，王翠花也開始抽起了好煙，告別了卷旱煙葉的貧苦時代。
家里多了倆小娃，為了倆小孫不吸二手煙，王翠花開始考慮戒煙。
“沒有傷痕的女人，是不會喜歡吸煙的�！标慃惥氲綍锟吹降倪@句話。
用在她閨女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那丫頭在老于家過得似糖如蜜，心寬體胖，自然不理解她們這些孤獨的人與煙為伴的心情。
“不會抽煙，也挺好�！�
陳麗君吞云吐霧，聽著臥室里小兩口的拌嘴聲——主要是穗子單方面咆哮于敬亭，嘴角上揚。
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穗子一輩子都跟現(xiàn)在這樣，少點苦，多點甜，一輩子都遠離煙。
晚飯做好了，王翠花端進屋，抬眼就看到于敬亭拿著膠帶往墻上貼宣紙。
米白色的宣紙上，用毛筆剛勁有力地寫著六個大字：吸煙有害健康
“哎呦，坐月子怎么能寫字？眼睛不要了？”
王翠花放下碗本想找穗子念叨幾句，轉(zhuǎn)念一想，于鐵根罪不可赦。
“她寫字，你咋不攔著？你還腆著臉幫著貼，咱家就你抽的煙多，你咋好意思貼這玩意？”
舍不得說寶貝兒媳婦，就拿兒子撒氣。
陳麗君笑呵呵地看著母慈子孝，突覺身后涼颼颼。
穗子站在她身后，將一把折疊扇用力地放在她的手上。
“呦呵，還會提扇面了？”陳麗君把扇子打開，上面是穗子親手寫的戒煙打油詩。
“上癮一瞬間，苦海都無邊，本國煙，外國煙，抽多都得上青天——什么破玩意？！你讓于敬亭傳染寫歪詩的毛病了？”
“這是告誡你們?nèi)齻�，早點戒煙，脫離苦海！”
被她點名的抽煙三人組相互對視，達成共識。
“你這個坐月子的，又是寫字又是出來溜達，你還覺得自己挺有理？趕緊回屋躺著喂孩子去！”
“我就不回屋！除非你們答應(yīng)我，把煙戒掉！”穗子叉腰。
“敬亭，把她扛回去！”陳麗君鎮(zhèn)壓。
一家人正鬧騰著，有人來了，進屋就是一聲吼，嚇了大家一跳。
“敬亭！你真的還活著�。。 �
###第344章預(yù)判了你的預(yù)判###
煙廠來人了。
于敬亭回來也幾天了，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陪著穗子生娃，等穗子這邊處理完了，他就去廠里報道。
只是廠領(lǐng)導(dǎo)出差不在，耽擱到現(xiàn)在。
出了這么大的事故，廠里這幾天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于敬亭作為唯一的幸存者，讓廠長看到了一絲曙光。
廠長跟于敬亭東屋談話，穗子娘幾個聚在西屋逗孩子。
“你就不好奇，他們說了什么？”陳麗君問。
穗子正在給閨女換尿布，頭都沒抬。
“還能說什么，讓他做假證唄�！�
這種事，用膝蓋想都知道。
之前是死無對證，想怎么說都行，現(xiàn)在突然活了一個回來了，廠長肯定是要在于敬亭被上面問話前，統(tǒng)一口徑。
最大的可能，是讓于敬亭說那些同事是擅自離隊，最好讓他說那些人是非法謀得什么利益，才導(dǎo)致了意外發(fā)生。
“之前廠里是答應(yīng)給你們解決住房問題吧？”
陳麗君言下之意，配合廠里，把責(zé)任推到那些人身上，升職加薪分房子。
不配合，房子沒了，說不定工作也要懸了。
廠長注定要被調(diào)職了，可百足蟲死而不僵，臨走前拖于敬亭當(dāng)墊背的，還是挺輕松的。
一邊是良心，一邊是利益，陳麗君很好奇于敬亭會怎么選。
“我們家，不差那一套房子，沾著同事血淚的，不要也罷�！�
穗子的格局讓陳麗君很是滿意。
“你能這樣想確實難得，只是未來這一兩年，敬亭怕是要韜光養(yǎng)晦了�！�
韜光養(yǎng)晦是高情商說法，通俗理解，就是升職加薪?jīng)]指望了。
“有時候步子邁得太大也不是好事，緩一緩，又何嘗不是一種修行。敬亭能活著回來，我已經(jīng)別無所求了�！�
穗子嘆了口氣。
自家人能大難不死，這固然是值得慶賀的事兒。
按著王翠花的意思，是想擺幾桌吃喜的，這也是尊重當(dāng)?shù)仫L(fēng)俗習(xí)慣，大難不死必擺宴席請親朋。
穗子卻持有了保留態(tài)度，于敬亭直接給他娘否了。
他活著，可有人卻不幸遇害，這邊熱熱鬧鬧慶祝，那邊死難者家屬心情又該如何。
“敬亭這半年，倒是有了不少變化。”
雖然依然是滿口虎狼詞，騷操作層出不窮，但陳麗君覺得，他成熟了。
“畢竟當(dāng)爸爸了，他也要給孩子們做個表率，敬亭雖然是性情中人，可是大是大非面前從沒含糊過，他就是我心中的智者�！�
穗子又要開始頌夫吟唱。
“那你聽過，智者不入愛河，愚者為情所困嗎？”陳麗君不愧是親媽，一句話，就把穗子整滅火了。
穗子罕見地露出個糾結(jié)的表情，她老媽太狠了，一句話戳到了穗子的麻筋。
自從跟于敬亭學(xué)習(xí)吵架的學(xué)問，背了不少懟人的話后，她已經(jīng)好久沒出現(xiàn)這種大腦空白，不知道怎么回復(fù)的情況了。
老媽的提問，超綱了。
陳麗君看穗子呆呆的小表情，嘴角上揚，抓著穗子送她的戒煙扇子，對著她腦袋輕輕敲了兩下。
“愿你情感上做個智者，永遠能抓住掌心的愚者，像我一樣�！�
穗子還處在大腦空白期，想不出太好的反駁方法，卻覺得母親的這句話有問題。
“我不想跟你一樣�！�
“嗯，我二十歲時，也是這么想。”
“我覺得你說的每一句似乎都有道理，但組合在一起就是不對的，這是概念偷換。”
穗子還在想怎么反駁，東屋的談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從廠長奮力摔門的聲音來看，這次談話必然沒有達成共識。
正如穗子判斷的那樣，廠長希望于敬亭對外宣布，那些人是違反行程規(guī)定，擅自去賭石，改變了既有的行車路線，導(dǎo)致了意外的發(fā)生。
于敬亭沒回他，只是比了比燈，廠長一頭問號，這是嘛意思？
“昧著良心滿口噴大糞時，離燈泡遠點，別掉下來砸死�！�
這才有了廠長摔門而去的場景。
于敬亭叼著煙站在臺階上，目送著廠長的車離去，只說了句：
“瞅他長了一副傻b樣�！�
這是穗子聽到過最好聽的罵人聲。
陳麗君離開穗子家，是一周后的事。
她能跟單位請這么久的假，已經(jīng)很難得了。
為了怕穗子看著她走難受，挑著穗子睡著時走的，于敬亭送她去火車站。
“怎么帶這么多柿子？”
陳麗君指著于敬亭遞過來的袋子，拎著至少有十多斤。
里面全都是北方特產(chǎn)的油瓶柿子，通體呈黃色，細長如油瓶，因此得名。
“自家種的，我家老太太說你最喜歡吃了，到了那邊沒有，還有幾個瓜�！�
“行，替我謝謝你娘，我那個傻妞交給你了，別讓她再肥下去了。”
“她現(xiàn)在也不胖�！庇诰赐ひ槐菊�(jīng)地糾正。
他從不覺得穗子胖，至多是有點富態(tài)，是家庭財富的最好體現(xiàn)。
陳麗君揮揮手，才不要聽這些小兔崽子秀恩愛呢。
上車后，陳麗君打開袋子，柿子的清香混合著香瓜的甜氣，沉甸甸的透著樸實。
想到之前離開穗子在吃的里塞錢的舉動，陳麗君下意識地翻了翻。
“胖妞不會又給我塞錢——吧？”
還真有。
不是錢，是紙條。
紙條上的字，陳麗君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是穗子的。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字的邊上還畫了把菜刀。
陳麗君拿著這張紙條，反復(fù)琢磨了半天，氣樂了。
陳麗君之前用“智者不入愛河”提點穗子，告誡她，成大事者，不要被情愛所困住。
陳麗君理想中的完美狀態(tài)，該是她這般，將別人的感情用作自己上升的臺階。
但穗子卻是不認(rèn)同她的觀點。
穗子不善當(dāng)場跟人爭論，但只要給她時間，她就能把事情理順想明白。
這句出自佛經(jīng)的話，正是她思考了幾天給出的答復(fù)。
執(zhí)迷情愛，為愛所困，固然是會讓人陷入痛苦，但愛本身是不存在問題的。
畫的那把菜刀，便是用來告訴陳麗君，刀可以用來切菜也可以用來害人，但刀本身是沒錯的。
穗子不愿意做無心之人，更不愿意把于敬亭當(dāng)成刀。
“這胖妞到底隨了誰，怎么這么死心眼——咦？”
陳麗君把紙條翻過來，后面竟然還有一行字，似乎早就預(yù)判了陳麗君會說這句話。
###第345章操作震驚母親一整年###
背面有兩行字，一行是穗子寫的，一行是于敬亭寫的。
穗子寫的是：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翻譯過來就是：陳麗君早晚會達到跟穗子一樣的思想境界。
于敬亭寫的那句，就更氣人了。
“智者不入愛河，鐵鍋愛燉大鵝。”
陳麗君讀完這兩句，氣樂了，樂完還有點感傷。
她養(yǎng)的肥妞，胳膊肘終究是往外拐，這倆小兔崽子是針對她的話進行了討論？
她甚至能腦補，于敬亭手把手教穗子吵架的畫面，穗子的觀點，一定是把于敬亭接地氣的話翻譯成了高大上的佛經(jīng)。
“倆膈應(yīng)人的玩意，早晚——”陳麗君本想說，早晚有天你們愛膩歪了，也會跟她這般。
可話到嘴邊，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鐵鍋燉大鵝嗎......呵呵，于鐵根你要敢對穗子不好，我就把你燉了。”
若成年人之間不參加雜質(zhì)的愛情如童話般罕見，那她希望這小概率的童話，發(fā)生在她的女兒身上。
穗子這個月子坐的還算順心。
陳麗君在這待了十天，寬慰了穗子思念母親的心情，后面一段時間都是王翠花盡心盡力伺候著。
雖然是倆孩子，照顧起來比較費力，好在于敬亭這個全能型選手跟著哄孩子洗尿布，穗子安心休息就行。
因為生孩子時經(jīng)歷了不少事，于敬亭娘倆怕穗子身體受損，硬是多讓穗子養(yǎng)了半個月。
穗子生孩子時天熱，還穿裙子，出月子，天已經(jīng)有點涼颼颼，得穿褲子了。
出月子這天穗子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尤其是頭發(fā)，反反復(fù)復(fù)洗了好幾遍。
月子期間她嘗試給婆婆講解科學(xué)坐月子的理念，但失敗了，若不是于敬亭背著王翠花偷渡熱毛巾給穗子擦身，穗子懷疑自己可能會餿掉。
洗得香噴噴，套上褲子，發(fā)現(xiàn)不對了。
“敬亭，你有沒有覺得我好像不太對？”穗子拎著褲子，對著鏡子來回看。
于敬亭的視線落在人家挺翹的臀上，甚至不安分地伸出爪子，試圖確認(rèn)下手感。
被穗子無情拍掉后，才不情愿地說了句。
“瘦了些�！�
雖然這一個月都在用湯湯水水的補著，穗子為了哺乳也沒刻意減肥，但她的身形還是小了一圈。
“不，是褲子短了，是不是縮水了？”
于敬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褲腿的確是短了一點。
用手比了比穗子的頭，咦了聲。
“你好像高了一點？”
穗子的頭頂原本是到于敬亭嘴唇的位置，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鼻子那了。
找來卷尺量了下，長高了3厘米。
所以褲子會短。
生孩子竟然還能長個！穗子覺得超級新奇。
人的身高會在骨骺線愈合后不再生長，極少數(shù)女人生產(chǎn)時年紀(jì)偏小，長骨末端骨骺沒有完全愈合，加上孕期鈣質(zhì)補充的好，身高會有一點變化。
“鈣片呢，我再吃點，看看能不能再長高一點，哈哈哈�！彼胱拥靡獾夭嫜蕾p自己的大長腿。
“褲子都不能穿了，重新做吧，要不我下午就領(lǐng)你逛街買布去？”
于敬亭這一個月都閑在家里，都快閑出毛來了。
“不用了，我先湊合穿倆月，等我瘦下來一起做�！彼胱訉﹃慃惥兴宙さ氖聝汗⒐⒂趹�。
憋了好久要減肥，現(xiàn)在出了月子，總算是能有機會地進行減肥計劃了。
她的產(chǎn)假還能休半個月，剛好調(diào)整下身體狀態(tài)，到時以全新的精神面貌去上班。
想到上班，穗子不免有些頭疼。
“我上班后，孩子們母乳怎么辦？我如果一天來回幾次也不方便，把奶擠出來儲存條件又不達標(biāo)。”
“我開拖拉機接你。”
“你不上班了？”
“你覺得我還能回得去？”
于敬亭這句讓穗子眉頭緊皺。
于敬亭拒絕了廠長做假證后，上面派了調(diào)查組過來，于敬亭把情況如實反應(yīng)了，就說他離隊買特產(chǎn)。
廠里為此給他記了過，說他玩忽職守，于敬亭懶得申辯，只請了長假，窩在家里給穗子坐月子。
現(xiàn)在一個多月過去了，廠里也沒再找于敬亭，開工資的日子過去了，于敬亭沒領(lǐng)，上面也沒找他，估計是沒了。
王翠花推著自制的小推車回來，剛剛她在院子里帶倆小娃曬太陽。
聽到穗子兩口子說工作的事兒，王翠花不悅地抱怨。
“我昨兒去市場，遇到鐵根他工友的媳婦，大老遠見著我就躲，看我的眼神還充滿了仇恨，她家男人死了這誰都不愿意看見，可也不是咱們的錯啊�！�
人類的悲喜總不相通，于敬亭平安回來，對老于家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可對別的人家來說，就有點殘忍了。
“難道非得咱家人也死外面，她們才心滿意足？而且我聽說，有兩家聯(lián)合起來，跑到廠里鬧騰，非得開除鐵根�！�
理由是，他中途離隊，不符合廠規(guī)。
誰都知道，提出這種要求純屬沒事兒找事，典型的自己倒霉也不希望別人過得好。
“倒也不必跟這些人生氣，歸根到底，他們是受害者，本就值得同情，但我現(xiàn)在懷疑，是有人在背地里教唆他們把仇恨轉(zhuǎn)移到咱們家身上�！�
穗子透過問題看本質(zhì)。
正常人家出了事只會找廠里要說法，即便是對幸存者有羨慕甚至是嫉妒的情緒，也達不到仇恨的程度。
發(fā)展成現(xiàn)在的狀況，一定是有人背地里挑唆。
而那個挑唆者，很可能就是廠領(lǐng)導(dǎo)。
他們希望于敬亭成為這些家屬的出氣筒，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這些人的死因歸到于敬亭身上。
“敬亭，明兒你去打聽下，看看是不是有人散播你的謠言，說是因為你的意見才那個時間點出發(fā)�！�
“調(diào)查組不都查明白了嗎，這就是一場天災(zāi)啊，誰也不想看到�！�
王翠花不理解，廠里這個操作，屬實是有點惡心了。
“調(diào)查組是查明白了，他們也知道追究不了咱家敬亭的責(zé)任，所以才會暗搓搓的背地里散播謠言。”
這樣既能轉(zhuǎn)移群眾矛盾，又能報復(fù)于敬亭，誰讓他不配合做假證？
“城里人的這些花活兒，我是沒辦法理解，要不，咱們回老家得了？”王翠花提議。
###第346章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月票500+更）###
“回什么老家？傻b的是他們，又不是咱們，要滾也是他們滾。”
于敬亭一句話就把王翠花噎回來。
“娘，咱既然出來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城里的教育水平總歸是比老家強。”
穗子寸步不讓，她們一家老小，是一步一步從村里走出來的，眼下是遇到點難關(guān)。
可如果做家長的遇到事就往后退，一點拼搏的精神都沒有，孩子們也會有樣學(xué)樣。
穗子這番話讓王翠花冷靜下來。
姣姣進城雖然才半年，變化是真明顯。
鋼琴買回來后，每天都能彈一小段，王翠花有時候看著閨女坐那彈琴，總會有些小小的膨脹。
家里祖祖輩輩都務(wù)農(nóng)，突然培養(yǎng)出個會鼓搗洋玩意的孩子。
就這么放棄，是不甘心。
“敬亭說的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即便是給咱們調(diào)了工作，咱一家總也餓不到�！�
王翠花愁眉苦臉。
“可眼下這一樁樁破事，揪心吶�！�
兒媳婦要工作，倆小孫兒需要吃母乳。
來回折騰是真不方便。
兒子這邊，工作又卡在瓶頸處了，上面擺明了要給他穿小鞋。
更鬧心的是，這次遇難的家屬，明顯被人挑唆，針對于敬亭。
要是隔三差五就跑過來找麻煩什么的，也是個隱患。
“別的還好說，我就怕有些家屬情緒激動，真要是黑白不分，認(rèn)為是鐵根害了她們的家人，三不五時的跑過來搗亂，我倒沒事，可是咱家還有孩子呢�！�
王翠花當(dāng)大神這么多年，深諳人性的幽暗，尤其是飛來橫禍后，很多人都會產(chǎn)生偏激心里。
萬一把姣姣拽出去揍一頓怎么辦？
又或者趁著王翠花不注意，過來懟尚且年幼的龍鳳胎幾杵子.......
王翠花光想那個畫面都頭疼。
“那幾個老婦女半夜翻動物園，把動物園養(yǎng)的小豹子膽兒摳出來吃了？老子的家人，也敢動？”
于敬亭一開口，就是江湖氣息十足。
順手把躺在小推車?yán)锏裳劭礋狒[的閨女抱起來，跟他閨女大眼瞪小眼。
“大閨兒啊，爹每日一講時間到了，今兒教你的是，城南城北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I‘myourfather~不服就干，生死看淡！”
穗子嘆了口氣，把閨女抱回來，他好像格外喜歡對女兒灌輸些奇怪的東西。
還好閨女小，也聽不懂什么。
照著這個態(tài)勢發(fā)展，她很擔(dān)心他教出個社會一姐。
為啥不嚯嚯兒子呢，因為波波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于敬亭沒機會對兒子下手。
“你不要總是對女兒亂說話，她潛意識會記住的！”
“就是要讓她記住，否則我嘚啵什么？”于敬亭把臉湊到閨女跟前，繼續(xù)叨叨。
“別學(xué)你奶遇事兒就慫，打到搗亂的原地認(rèn)爹——對，我宣布，咱老于家家規(guī)就這么誕生了�！�
“一票否決你三觀不正的家規(guī)�！彼胱訉⑺崎_。
低頭看著懷里眨著大眼看熱鬧的閨女，不由得想到隔壁王老師算的命格來了。
“王老師說咱閨女是祿星入命，照著他那個算法，咱家眼前的這些困難都不是事兒，應(yīng)該會化險為夷�！�
于敬亭本想說那老頭子的話聽聽就完事了，但一想到王老師說的都是好話，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孩子們什么命算他們自己的，我們做老子的，總會找到個解決辦法，要不我現(xiàn)在——”
穗子認(rèn)真聆聽，想看看他有什么解決辦法。
“現(xiàn)在就拿彈弓，把廠長家玻璃砸了�！�
“......”就不能對這家伙期待太高！
于敬亭摸著下巴，對著自己的倆娃開始裝起了文化人。
“一代更比一代強，代代彈弓砸廠長！”
穗子太陽穴直蹦跶，自從他在邊境賭石檔口用打油詩揶揄了胡四爺后，就好似覺醒了寫打油詩的基因。
“要砸玻璃你去砸，不要這樣教育孩子！”
“嗯，說不定咱家倆孩子長大時，已經(jīng)有比彈弓更先進的設(shè)備，開著挖掘機過去，直接把人房子干趴下�！�
“......”穗子默默地捂住閨女的耳朵。
開挖掘機推人家房子，什么鬼！
被穗子捂著耳朵的小嬰兒不滿地癟嘴，哇一嗓子哭出來。
盡管于敬亭認(rèn)為穗子才是弄哭閨女的始作俑者，但在穗子刀子眼里，只能認(rèn)命地抱起閨女哄。
“小于，在家呢？”
煙廠來人了。
來的是廠長身邊的文書，做得都是秘書類的工作，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穗子對他印象很深刻，因為之前他也來找過于敬亭。
彼時他稱呼于敬亭，都是恭恭敬敬的“于科長”。
于敬亭抽煙，他都得雙手點煙，諂媚十足的那種。
今兒一張嘴就是“小于”，從“于科長”到“小于”，這讓穗子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老張，哪兒陣風(fēng)把你吹來了？”
于敬亭似乎聽不出他的稱呼變化，只是左邊的嘴角翹了下，微不可查。
“我是來恭喜你啊，小老弟，你要‘發(fā)達’了�！崩蠌埞室獍寻l(fā)達倆字，咬得很重。
“有話你就放。”
老張的假笑僵了僵。
別以為他聽不出，于敬亭罵他！
這不就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連一起說了？
老張從兜里摸出一張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擦過大鼻涕。
皺巴巴的，上面還臟了吧唧。
“你的調(diào)令下來了，給你拿好，多好啊�！�
說是恭喜，可是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幸災(zāi)樂禍的味兒。
“這哪兒來的擦屁股紙，我閨女的粑粑戒子都比這干凈。”
于敬亭拿眼掃了眼，翹著的一邊嘴角又高了些。
這些小人，知道他要調(diào)走了，面上功夫都懶得做。
從稱呼的改變，再到弄皺的調(diào)令，都是為了給他添惡心。
“小于啊，你看這事兒鬧得，我剛手滑了，不小心弄皺了，你不會這么小氣，跟我生氣吧？”
“呦呵，手滑能給紙揉成這樣——你腦血栓挺多年了吧？”
王翠花湊過來，掐指一算，搖頭。
“我看你印堂發(fā)黑，你要倒霉啊�！�
老張來是想奚落于家人，沒想到人家戰(zhàn)斗力這么強，王翠花都能秒殺他。
“我來是通知小于，你升職了，要調(diào)新廠當(dāng)副廠長了！”
說是升職，可是臉上那欠扁的表情，足以讓于家人相信，這“升職”大有文章。
###第347章明升暗降###
“啤酒廠副廠長，去了就分房，才二十歲，哦，你剛過生日沒多久，那就是才二十一歲就當(dāng)了廠長，除了縣長他兒子，還沒有第二個呢�！�
話都是好話，可從老張嘴里說出來，怎么聽都像是陰陽怪氣。
“啤酒廠......哪個啤酒廠？”穗子一時半刻沒反應(yīng)過來。
市里倒是有家啤酒廠，規(guī)模不小，夏天喝的啤酒全都是他們廠出來的，這會啤酒有瓶裝，但更多都是拎著暖瓶去打散裝的。
這種效益好的百人大廠，去當(dāng)廠長應(yīng)該是美差，不至于讓老張嘲笑吧？
“小陳老師，這個廠你應(yīng)該挺熟悉的呀，就在你學(xué)校邊上，走路幾分鐘就到——你該不會是，一孕傻三年，記性不好吧？”
穗子又是一愣。
啤酒廠在市中心，距離她學(xué)校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呢，學(xué)校附近走路幾分鐘，哪來的啤酒廠——等會！
“你說的，是雨燕啤酒廠？可那廠子，不是早就倒閉了？！”
穗子想起他說的是哪家了。
距離她學(xué)校不遠，的確有家荒廢的啤酒廠，規(guī)模極小，牌子都褪色了，每次路過都看著院里長得老高的草，一看就是很久不生產(chǎn)了。
不過冬天時，也能看到啤酒廠的大煙囪偶爾有幾天是冒煙的，單位同事聊天時也說過一嘴。
說是經(jīng)營不善，巨虧，上面又不肯撥款，早就停產(chǎn)了，就等著倒閉呢。
每個月煙囪冒煙那幾天，估計也是燒鍋爐的為了吃煤炭回扣，故意裝裝樣子。
市面上早就買不到這個廠的啤酒了。
“你們把我丈夫，調(diào)到了倒閉的廠子？！”穗子的火騰就起來了。
老張笑嘻嘻地說道：
“那不還沒倒閉？上面是看中小于的個人能力啊，相信他能起死回生，力挽狂瀾，哈哈哈�！�
最后那三個哈字，笑得十分小人得志。
顯然，老張是不相信于敬亭有本事將瀕臨倒閉的廠子弄起來。
這調(diào)令，明著是升職，其實是降職，甚至說，是打算讓于敬亭永遠翻不了身。
煙廠是千人大廠，即便是當(dāng)個科長，手里的權(quán)利也比普通小廠的領(lǐng)導(dǎo)大，走哪兒都有人巴結(jié)。
于敬亭這科長才當(dāng)了幾天，還沒來得及享受權(quán)利帶來的快樂，就被“下放”到這種即將倒閉的地方。
穗子甚至能想到，廠長搞這么一出，可能就是讓于敬亭去當(dāng)背鍋俠去的。
一個廠子倒閉了，總要弄個替罪羊，于敬亭這種死活不肯做假證的，用去填坑，剛好是“廢物利用”。
“你的檔案已經(jīng)調(diào)過去了，小老弟兒，好好干啊，我們都等著看你怎么表現(xiàn)呢�！�
老張就差把拜高踩低這幾個字刻在臉上了。
沒有人覺得于敬亭可以起死回生，都在等著看于敬亭笑話。
王翠花在村里待久了，即便是進城來這半年，遇到的街坊鄰居都是有素質(zhì)的人，還沒見過變臉比翻書還快的。
于敬亭當(dāng)領(lǐng)導(dǎo)時，這個老張恨不得跪地舔他的腳。
現(xiàn)在于敬亭得罪了人，他跑過來冷嘲熱諷，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咱廠長已經(jīng)被調(diào)到別的廠去了，臨走前讓我轉(zhuǎn)告你一句話，年輕人不懂得收斂，早晚要吃大虧。”
于敬亭抱著閨女，用看耍猴的眼神看著老張。
老張輕蔑地直起腰，掃了眼于敬亭。
于敬亭這才注意到，這家伙原來是這么高。
之前見他，都是微彎著腰，臉上堆滿討好地笑。
“看在咱們倆共事一場的份上，我也說兩句，小老弟你還這么年輕，回去種地不挺好？聽說你之前還給工地拉過磚，只要肯吃苦出大力，你是搬磚頭啊，掏下水道啊，收破爛，掏大糞.......”
越說越邪乎，穗子和王翠花都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