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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沒話說:有省事的招嗎?】

    【沒意思:老子難得緊張一次,聽話,不聽話過去削你�!�

    秦之燁突然把頭探過來,“你不是不愛發(fā)微信嗎?”

    林晃側(cè)過手機(jī)敷衍了陳亦司一句,余光里,邵明曜筆尖略微停頓,但沒抬頭,繼續(xù)默寫單詞。

    “人家是不愛和你發(fā)微信�!庇岚讚荛_秦之燁,“起開,擋老子屏幕了�!�

    “行行行。”秦之燁起身,“別玩了,走,再打場球去�!�

    四人散場,林晃和邵明曜一人推著一輛車往回走,進(jìn)了巷子,邵明曜隨口問道:“剛才給小姑報平安了?”

    林晃困倦地?fù)u頭,“沒。”

    “嗯?你不是在和人聊微信嗎?”

    “不是小姑�!�

    邵明曜愣了片刻,狐疑道:“不是說發(fā)消息有障礙嗎?”

    林晃想了想,“算是……有點(diǎn)吧。”

    “有點(diǎn)——”邵明曜咂摸著他的話,“意思是和別人沒有,就和我有?”

    “是D市的朋友。”林晃說,“遇到事就問問,習(xí)慣了。”

    邵明曜像是沒料到他會有朋友似的,驚訝了一會兒,而后問:“那我呢?”

    他停下腳,語氣有些認(rèn)真,“我起碼也算一個你在這邊的朋友吧,遇到事怎么舍近求遠(yuǎn)?”

    天黑了,巷子里發(fā)暗,連帶著邵明曜的聲音好像也有點(diǎn)幽幽的。

    林晃解釋道:“剛才弄了個口子,他擅長處理這些小傷�!彼律勖麝撞恍�,舉手晃了一下,“他也沒招,讓我去醫(yī)院。”

    邵明曜臉色微變,把他的手腕拉回來仔細(xì)查看,“受傷了不早說?”

    林晃說:“在咖啡店才發(fā)現(xiàn)的�!�

    邵明曜聞言反倒擰了眉,語氣微沉,“在咖啡店就發(fā)現(xiàn)了,磨蹭一下午也不吭聲,還打算之后一個人去醫(yī)院?”

    是啊,這有什么問題。

    林晃又有些煩躁——疼的是他,邵明曜生什么氣。

    邵明曜把自行車往墻邊一推,“現(xiàn)在去醫(yī)院,陪你去。”

    “不用�!绷只谓又易撸斑沒想好去不去。”

    “林晃。”

    林晃住了腳。

    往常陳亦司這樣低氣壓,下一步就是擼袖子揍人。但換成邵明曜,他想不通,猜不透,也不怕。

    可偏偏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站住了。

    片刻的靜默后,林晃身后傳來一聲隱忍的嘆息。

    “你能不能乖一點(diǎn)?”

    乖?

    林晃垂眸看著地面,好半天,低聲道:“邵明曜,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15】

    午后,呆蛋坐在門檻上放空。

    明蛋路過,問:中午吃了什么?

    答:蛋糧。

    明蛋追問:晚上呢?

    答:蛋糧。

    明蛋又問:光吃蛋糧,不怕營養(yǎng)不良嗎?

    答:不怕。

    明蛋開始從兜里往外掏營養(yǎng)品,掏一樣介紹一樣。

    呆蛋看著那一地紅的黃的白的紫的綠的藍(lán)的小藥丸,崩潰道:管好你自己得了。

    明蛋認(rèn)真說:我要是不管你,你早就死了。

    死不了的。呆蛋嘆氣:活那么精致,累不累啊。

    第16章

    |“這是第二枚了,我還有好多呢�!�

    急診一片混亂,哭鬧的小孩,醉漢,中風(fēng)的老人……林晃坐在外科門口,覺得全世界的急診都一樣。

    他把胳膊肘架在腿上,垂眸看著地面。

    沒一會兒,視野內(nèi)出現(xiàn)一雙長腿,邵明曜說,“前面還有兩個�!�

    林晃搓了搓掛號票,“謝謝�!�

    邵明曜到最左邊坐下了。

    一共就三個位子,還要和他隔開一個,生怕他感知不到什么似的。

    從問完那句話后,邵明曜就這樣了。

    林晃醞釀了一下措辭,問道:“又生氣了?”

    邵明曜挑眉,“什么叫又?”

    “……”林晃改口,“沒有又,就是問你生氣了嗎?”

    邵明曜冷笑一聲,“以后就不氣了,今天打架是我惹來的,你心魔復(fù)發(fā)玩自行車鏈也是我害的,放心,我就最后多管你這一次�!�

    “我沒心魔復(fù)發(fā)……”林晃頓了頓,“不是,我沒有心魔�!�

    邵明曜深吸氣,像在平復(fù)心緒,林晃偏頭看他一眼,“所以還是生氣了�!�

    邵明曜干脆不搭理他了。

    林晃只好看向他拿著的手機(jī),“剛才是爺爺嗎?”

    邵明曜冷淡地“嗯”了一聲。

    “他到了嗎?”

    “登機(jī)口呢。說自行車不用你賠�!�

    “這趟去哪里?”

    “陜西�!�

    來的路上邵明曜給邵松柏打了個電話,林晃才知道爺爺又要出去旅行,邵明曜本來今晚要送機(jī),結(jié)果變成送他來醫(yī)院了。

    門口忽然傳來哭啼聲,一個女人蓬頭垢面,捂著臉上鮮紅的瘀血走進(jìn)來,一個老太太和一個男人跟在她后頭。

    分診臺護(hù)士掃了男的一眼,沒好氣道:“家暴犯法啊。去掛外科,交了錢門口等,男的別走�!�

    男的一下子怒了,“說誰家暴呢?”

    護(hù)士比他嗓門還大,“這是醫(yī)院!大喊大叫去邊上派出所!”

    老太太趕緊在男的身上懟咕兩下,拉著女人去旁邊掛號。男人不忿地罵了兩聲,張望一圈,找到外科牌子,朝著這邊走來。

    林晃胃里翻攪,正要起身,邵明曜屁股一抬,改坐到中間。

    胯骨撞在一起,生疼,愣是把林晃的反胃感壓下去了。

    男人在邵明曜左手邊坐下,兩腿往外一岔,打了個酒氣熏天的哈欠。

    林晃正要向右讓開半個座位,給邵明曜騰點(diǎn)地方,不料邵明曜直接朝左扭頭,“你是豬啊,往邊上點(diǎn)�!�

    “操,個小牲口……”

    邵明曜語氣冰冷地打斷他,“要么老實坐,要么去派出所,用給你指路么?”

    男人喉結(jié)動了動,愣是啞火了。

    廣播喊號,林晃拉了一把邵明曜的袖子。

    邵明曜起身,擋在他身后,一起進(jìn)了診室。

    醫(yī)生和陳亦司說的一樣,半分鐘就開了單子,邵明曜去交錢,林晃先到護(hù)理室清創(chuàng),再去做皮試和打疫苗。

    護(hù)士用鑷子把血痂撕掉,暴露出里面,“你看,表面被糊住了,里頭還深著呢�!�

    “嗯�!�

    “挺疼,忍一下啊。”

    鑷子夾著藥棉探進(jìn)傷口一下下擦拭,林晃坐在床上,不出聲也不動。

    護(hù)士笑道:“你好淡定�!�

    “嗯�!�

    不是淡定,是習(xí)慣了。

    五六歲時就習(xí)慣了。

    邵明曜交完費(fèi)推門進(jìn)來,站門口看了一眼林晃的傷,又出去了。

    護(hù)士打趣道:“你勇敢,你同學(xué)倒害怕了�!�

    林晃想了想,“他大概很少受傷吧。”

    清創(chuàng)完畢,正要上藥膏,邵明曜又進(jìn)來了。

    護(hù)士回頭提醒道:“同學(xué),還沒完事呢,你要不再在外頭等會兒?”

    邵明曜沒吭聲,快步過來,從兜里掏出一大把巧克力撒在林晃手邊。

    語氣還是很冷。

    “打完疫苗,回家再吃�!�

    林晃怔了一下,“我嗎?”

    護(hù)士噗嗤一聲樂了,“不然難道是給我的?”

    她笑了半天又說,“跟隔壁兒科哄小孩似的。”

    回去時,兩人在出租車后排各守一邊。

    邵明曜看著窗外不說話,林晃坐了一會兒后從兜里掏出那把巧克力,剝開一顆,從口罩底下塞進(jìn)嘴里。

    散裝的巧克力,包著玻璃紙,一碰嘩啦嘩啦響。

    林晃吮著嘴里的甜,扭頭看邵明曜的側(cè)臉。

    他發(fā)現(xiàn)邵明曜雖然不說話,但他每剝開一顆巧克力,嘩啦聲響起,邵明曜耳朵尖就會動一下。

    像小狗。

    十幾顆巧克力很快吃完,林晃又戳那些包裝紙,持續(xù)發(fā)出動靜。

    戳一下,邵明曜耳朵尖動一下。

    再戳一下,再動一下。

    再……

    邵明曜扭過頭,冷冰冰地朝他看過來。

    林晃立刻不玩了,抓起垃圾往兜一揣,往上拉拉口罩,閉眼裝睡。

    后半程還真睡著了,直到感覺一只手蒙在他的眼睛上,掌心微微攏著,沒有壓到他的眼皮,手指搭著的觸感格外清晰。

    林晃睜開眼,邵明曜站在車門外,剛好收回手。

    “回家�!鄙勖麝渍f。

    左手傷不影響行動,但邵明曜還是替他從兜里掏鑰匙開了院門,進(jìn)屋把藥擺在床頭,還燒了一壺開水,等水開后拔了電源才說,“睡覺吧�!�

    林晃看著他走到院門口,忽然叫道:“邵明曜。”

    邵明曜停步,側(cè)回身望著他。

    林晃站在院子的燈泡下,被那一小簇昏黃的光籠著,影子和地上老杏樹的影交錯,他覺得有些低落,但又挺有安全感。

    對著地上的樹影默了一會兒,說:“邵明曜,我不太喜歡急診。”

    余光里,邵明曜的腳動了一下。

    林晃抬頭看向他,在口罩下抿了抿唇。

    “謝謝�!彼p聲落下一句,“你也早點(diǎn)睡�!�

    *

    讓別人早點(diǎn)睡,林晃自己凌晨四點(diǎn)多才睡著。

    一覺醒來天好像更黑了,手機(jī)顯示是禮拜天晚上七點(diǎn)半。

    他對著手機(jī)懵了好一會兒,才算明白這一覺睡了十五個小時。

    心尖忽然涌出一絲慌,他一下子坐起來。

    睡眠失常是很不好的預(yù)兆,但這幾年他都沒犯過病,心里還抱著一絲只是太累了的僥幸。

    腦海里不受控地鉆出急診室那個男人,林晃趕緊到洗手間,想洗個冷水澡。

    剛一伸手,瞟到左掌的繃帶。

    他頓了頓,最后只用右手簡單接了點(diǎn)涼水撣到臉上。

    但還算有效,心情緩和了一點(diǎn)。

    這種時候不能多想,得找事干。

    他換衣服拿鑰匙,準(zhǔn)備出去給家里補(bǔ)點(diǎn)吃的。

    林晃平時菜市場去得多,不太愛逛超市。但附近市場關(guān)門了,他在手機(jī)上查到一家四公里外的超市,點(diǎn)評上打著“便宜實惠”“家庭采購”標(biāo)簽。

    出門時瞟一眼隔壁,院子里烏漆嘛黑,邵爺爺去旅行,邵明曜這會兒應(yīng)該回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了。

    學(xué)霸和他不一樣,從來不翹自習(xí)。

    超市和學(xué)校方向相反,林晃一邊看導(dǎo)航一邊觀察著周圍陌生的建筑。

    地圖東邊有個學(xué)士帽標(biāo)注,似乎是另一所學(xué)校。

    林晃走過去,站在校門外往里看,正對校門的教學(xué)樓寬闊氣派,燈火通明,那些小窗格子后擠滿了伏案側(cè)影。

    他目光看向校門口的燙金——英華中學(xué)。

    省重,邵明曜的選擇之一。

    挺氣派。

    林晃掏手機(jī)拍了一張,發(fā)給陳亦司。

    【沒意思:啥啊。】

    【沒話說:邵明曜以后的學(xué)校�!�

    【沒意思:昂,挺大的�!�

    林晃對著那幾個字有點(diǎn)無語。

    陳亦司沒文化,搭不上這種話題。

    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dá)什么,看了一會兒那張照片,切回地圖軟件接著走。

    再往東是鑲嵌在一起的居民區(qū)和商業(yè)區(qū),林晃步子慢吞吞的,腦子里那根弦好像松下來了,他想起邵明曜說過,英中是高考強(qiáng)校,像他這種不參加高考的可能進(jìn)不了重點(diǎn)班。

    那咋辦,尖子生好像都挺在意這個的,邵明曜也不能免俗吧。

    林晃邊走邊琢磨,心情徹底放松下來。

    地圖顯示快要到超市時,身后卻突兀地響起警報,尖銳刺耳,劃破整條馬路。

    林晃僵滯在路邊,惡寒沿著頭皮爬遍四肢百骸,指尖霎時浮出一層冷汗。

    車輛緊急避讓,一抹抹鮮紅闖進(jìn)余光,消防車隊呼嘯著沖過。

    一,二,三,四輛。

    是重大火情。

    遠(yuǎn)處某片居民區(qū)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隆。

    二次爆炸。

    一團(tuán)黑煙從那片樓頂飄散開,路人停步,一邊拍照一邊討論。

    林晃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好像攔了輛空出租。

    掏鑰匙時手哆嗦,半天才把門打開。

    跌跌撞撞跑回屋里,一頭埋進(jìn)枕頭,大口喘氣。

    火場里,濃煙堵塞鼻腔和喉嚨,人會瘋狂想咳嗽嘔吐,但又迅速陷入窒息。

    到處都是濃煙,一氧化碳讓人頭暈?zāi)垦�,皮膚越來越痛,什么都看不見,無法張口吶喊,只能無助地聽著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眠蝶當(dāng)年被判定為電火。說是一只小煮鍋沒斷電,起火后殃及了其他電熱器。

    后來街坊提起時都說,那么多烤箱沒惹禍,反而折在了小電鍋上,這家人的不幸真是一茬接一茬。

    還有人感慨,莊心眠那么細(xì)心的女人,怎么會犯這種疏漏呢,真可惜。

    不是莊心眠。

    是……

    林晃緊緊地攥著枕頭,手指幾乎要插進(jìn)去。

    他努力把火場的畫面從腦海里趕出去,但耳邊卻又浮出另一個聲音。

    “大夫說指標(biāo)沒問題,那你跟老子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張嘴��!說話!”

    脫掉律師西裝后,林守定就變成了一只野獸。

    林晃站在媽媽身后,他能感覺到家里的男人很危險,但不明所以,只本能地縮在媽媽身后尋求庇護(hù)。

    “守定,不要當(dāng)孩子面說這些�!鼻f心眠低聲勸,“你越這樣,他越好不起來�!�

    “閉嘴!”林守定怒喝,“我家?guī)状穸紱]問題,你看看你生的這個冤種!”

    “我家也沒問題�!鼻f心眠言辭篤定,“所以晃晃絕對不會出錯,你多給他一點(diǎn)時間�!�

    “放屁!幾年了?”林守定扯了領(lǐng)帶,“要么再生一個,要么離婚!你自己選!”

    林晃聽不懂,只下意識抓緊了媽媽的腿。

    莊心眠語氣堅定,“那就離婚吧,守定。”

    話音落,男人卻一拳把她揮倒在地,薅著頭發(fā)拖起來扇巴掌,“離婚!讓你離!讓你離!”

    那晚林守定跑了出去,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他再也沒回來。

    認(rèn)尸時林晃站在外頭,看媽媽簽字,警察在旁邊小聲交談,提到“酗酒”“凍死”字眼。

    莊心眠從里面出來,眼角還滿是淤青,但神色平和,用一只手蒙住了林晃的眼。

    她的掌心攏著,不去壓他的眼皮,林晃能感知到的只有柔軟的手指,輕輕搭在眼眶兩邊。

    “晃晃�!彼p柔地吻他的額頭,“爸爸出了點(diǎn)意外,以后你待在媽媽身邊,別亂跑�!�

    林晃猛地從床上掙起,汗透全身,左手紗布散開了,傷口滲出血,蓋過碘酒印。

    他把小狗玩偶摟在胸口,感受著自己劇烈的喘息。

    凌晨一點(diǎn)。

    回來時大概不到九點(diǎn),感覺只是趴了一小會兒,但已經(jīng)過去四個小時。

    完了。

    出現(xiàn)發(fā)病前兆,最好的方法是先吃點(diǎn)東西,再去公園散步二十分鐘。

    這是小時候醫(yī)生教的,他很多年沒發(fā)作過,但還記得清楚。

    可家里沒吃的了,大半夜也沒有公園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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