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芙急了,手忙腳亂的想去堵姜成那張破嘴。
“阿芙,”姜成吻住她唇,而后繼續(xù)落在下巴,“別再推開我�!�
他壓住少女手腕不準她阻攔自己,唇卻越落越往下。
指尖按住昨夜刻意留下的吻痕,他輕輕喟嘆一聲,再度俯身。
江芙驚的瞪大眼,脫離束縛的手卻只能徒勞落在他烏黑發(fā)旋上。
“姜成......”少女尾音帶著少見的媚意。
一炷香后,姜成重新?lián)纹鹕韺⑸倥當埲霊阎�,江芙揪住他發(fā)梢,眸間氤氳濕意。
“怎么,怎么可以那樣......”
“阿芙不喜歡嗎?”
江芙咬住唇,抬眼想瞪他,卻發(fā)現(xiàn)他鼻尖*****,她頓時慌亂垂眸。
“阿芙分明喜歡的緊,”他不等少女回復,自己便接上這句話,“上次阿芙在靶場曾和我說,若是要和你一處,必要低你一頭�!�
她當時哪里是這個意思!
簡直下流!
姜成纖長睫羽垂落,如蛇般纏住少女。
“阿芙,今日可否繼續(xù)壓我一頭�!�
江芙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便被姜成帶著換了姿勢。
掌心也被他帶著抵住上他胸膛。
......
再度醒來時,外間已經(jīng)日上三竿。
江芙揉著腰咬牙切齒。
姜成換過衣裳,正蹲在地上替少女穿羅襪。
江芙越看姜成那張饜足的舒暢面孔越覺著不公平,等姜成替她穿好一只腳,她抬起另一只便踹向他肩膀。
姜成眼疾手快的按住她腳腕。
握住少女腳腕,他若有所思的羞澀道:“阿芙,這個姿勢也不是不行......”
“姜成!”
江芙忍無可忍,抱起床榻上的軟枕便砸向他。
“再說渾話就給我滾出郡主府!”
“好好好,我不說了,”姜成連聲告饒,等細致替少女綁好繩結后,他把少女從床榻上抱下。
“我?guī)桶④较词��!?br />
江芙面無表情的下逐客令:“把我放下,然后自己回姜府�!�
“我擔心阿芙,”姜成懨著眉眼,“我要照顧阿芙�!�
江芙趕了幾次都沒成功,只能由著姜成伺候她洗漱完,思及自己書房里那堆還未處理的事宜,江芙再難忍受姜成那雙熾熱眸光。
下完最后通牒才把人趕走后,再度回到書房,捧起書案上一堆未閱的空白書卷。
江芙深刻的認識到了,男色當真誤事。
*
翌日,用過午膳,江芙支頭將手中私產(chǎn)大致梳理過一番。
她雖然借長公主的勢招攬幕僚拉攏朝臣,可說到底只是些小打小鬧,完全不足以左右朝堂。
皇室、世家、寒門三足鼎立,若是她能再和其中一方勢力連接,都必然大有增益。
少女指尖在幾大世家上輕輕點了點,隨后毫不留情撤開。
世家勢大,于她這種剛在朝堂上嶄露頭角的人來說,不算是個好的結盟對象。
江芙思緒飄遠,發(fā)了會呆后,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姜成。
她起初頗有些懊惱,自己怎么就沒穩(wěn)住心神,由著姜成胡鬧呢,但念頭一轉,那股懊惱便消散開。
沒穩(wěn)住心神又如何?
她又無需為誰守身如玉,成日案牘勞形,她偶爾放縱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江芙越想越覺得在理,但隨即還是把姜成名字在紙頁上劃去。
第203章
為何
剛擱置下毫筆,前廳便傳來通傳。
江芙還沒到正廳,陳明梧已經(jīng)搶先一步迎上來。
只遠遠瞧見江芙身影,少年嘴中的‘姐姐’就響了起來。
江芙微微頷首,陳明梧走到她身邊彎眸問道:“前兩日姐姐遇襲一事,可查出什么眉目了嗎?”
“尚未�!苯教みM正廳,望見臺階下跪著道身影,她略帶不解的復行兩步。
臺階下跪著的人影正是沈韻身邊的丫鬟紫月。
“陳明梧,”江芙一字一句的喊他,眸中掠起薄怒,“你又要做什么?”
陳明梧揚起笑意:“我擔憂姐姐,所以專門騰出手來幫姐姐查個清楚,到底是何人想害你�!�
“查案自有大理寺,你插什么手?”
“大理寺的效率太慢了些,”陳明梧無奈嘆氣,“什么都要證據(jù),我就覺得此事和沈韻撇不開關系,便直接去綁了她身邊丫鬟審�!�
“略施小計,她一下便全招了,果真有沈韻的手筆呢!”
聽著陳明梧炫耀意味十分重的話,江芙眉越攏越緊。
拿著認定的事實去找線索,若真是沈韻就罷了,若不是沈韻,這份冤假錯案又該如何解決?
“混蛋�!�
即使早見識過陳明梧的手段,江芙還是沒忍住低斥了一句。
她叫人去把跪在臺階下的丫鬟扶起來,蹙眉問了幾句,紫月早被嚇的肝膽俱裂,哪里還敢隱瞞,當下把自己知曉的全一五一十吐露出來。
沈韻砸了三千兩銀子,指名道姓要讓江芙身死。
至于她為何能和山匪搭上線紫月的確不知,只知曉沈韻為了湊這三千兩銀子幾乎變賣了手中全部私產(chǎn),甚至動了嫁妝。
垂眼看著紫月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明顯的傷痕,江芙眸光不明。
“我知曉了�!�
江芙頷首,隨即揮手道:“把這個消息遞去大理寺吧,帶著紫月,她也能做指認沈韻的人證。”
聽說要將自己送去大理寺,紫月長長呼出一口氣。
只要不把她送回陳明梧府邸中,她哪都愿意去。
陳明梧手段簡直殘忍的令人發(fā)指!
生怕江芙后悔,幾乎是話音剛落地,紫月便蹣跚站起身,碧桃還準備去扶她的手都落了空。
“多謝,謝郡主恩德。”匆匆謝完恩,紫月頭都不敢抬的跟著碧桃退下。
她行走間腳帶著些許不自然的跛。
紫月這般的心腹丫鬟,沈韻變賣私產(chǎn)都不避人,能撬開她的嘴,江芙都不敢深想陳明梧的手段。
她坐回圈椅端起茶盞抿過半口。
陳明梧跟著坐在少女身側,不明白為何他幫她找出來了兇手,江芙卻還是不肯給他好臉色。
“姐姐,”他不解,好看的眉近乎攏成一條線,“是因為我沒有動沈韻嗎?”
“你放心,最多明日,我便會讓她跪在你腳下痛哭流涕,她竟敢謀害姐姐,我定會讓她后悔......”
“你說是砍斷她手腳做人彘好,還是剝?nèi)ニ律廊舆M秦樓酒肆,昔日高門貴女淪為最下等之人的玩物......”
他話還沒說完,江芙便揚起手中茶盞潑了他一臉。
陳明梧半分不在意,只隨意抹開茶水笑道:“姐姐今日換了茶?”
江芙站起身,指尖接住一滴從他眉梢掉下來的茶水。
陳明梧眸露癡迷,而后少女卻毫不客氣的甩了他一巴掌。
臉頰傳來火一樣的痛灼。
江芙這一巴掌,真是半點沒有含糊,陳明梧捂住右臉,眼底癡迷漸漸化為陰沉。
長這么大,還從未有人敢掌摑他。
“江芙,”他的獠牙再難藏匿,皇室子弟,再是做小伏低,心底都有股子傲氣,而掌摑這個行徑,無疑是把他的尊嚴放在地上踩。
陳明梧陰戾視線劃過正廳外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垂首的下人。
若不是他還要等著看江芙在他手下含淚祈求的模樣,他一定會在此刻殺了這里所有人。
“怎么,溫儀郡主如此仁慈,連害自己身首異處的人也要保?”
“如此大度,何不去雞鳴寺塑道金身,普度眾人?”
江芙冷笑一聲,“她想讓我死,我活下來了,她自然就該死,我從未想過要保她�!�
陳明梧扯開唇角,“既然要她死,為何拿我撒這么大的怒氣�!�
江芙抿緊唇和他對視。
“她該死,可你太下作�!�
“沈韻若遭受一群男人凌辱,我不會因此產(chǎn)生半分快意,我也不明白為何你要拿這種手段替我出氣,簡直下作至極�!�
陳明梧先是低嗤幾聲,而后忍不住仰面笑開。
雖笑的開心,他黑壓壓的眸底卻沉冷非常,里間絲毫動容都無。
“我其實很早便覺得不對勁,那日府里殺了十幾個小倌你毫無所動,我不過砍了個丫鬟的手,你便怒意難壓踢我下水�!�
“今日更是為個該死的沈韻就毫不客氣的對我動手,郡主,”
他唇紅齒白,配上陰沉神色,真是像極了‘絲絲’吐信盤旋的毒蛇。
“我的溫儀郡主,為何,你為何你這么在意這些女子,哪怕這些女子和你沒有半分干系?”
江芙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
“陳明梧,你是不是腦子有��?我本就是女子,你難道指望我去憐憫男子不成?”
陳明梧擰住眉頭,擺明不信這個解釋。
“你擔心動了沈韻會惹皇祖母不悅,對不對?你想拿她在皇祖母面前博個仁善名頭�!�
“我說了,沈韻該死�!碑斎账涝谏椒讼碌馁F女仆役,豈止數(shù)十人,沈韻無非打著她身死自己便能鳩占鵲巢的主意。
沈韻貪圖長公主名頭權勢,她又何嘗不是?
她沒死,死的自然就該是沈韻,江芙?jīng)]有那樣大度,會放過一個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但死已足夠了。
那般下作手段,江芙無法施予到同為女子的沈韻身上。
陳明梧歪了歪頭,確認過江芙真想讓沈韻死,他眸間掠過一絲迷茫。
“我不懂......”
陳明梧想起他父親房里那些相互算計的美人妾室,想起他出身低微一朝得寵死于非命的親生母親。
“江芙,你腦子里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東西?”
第204章
愧疚
“想的什么東西與你何干?”江芙硬邦邦的把這話頂回去。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陳明梧陰鷙的眸死死鎖住她,看少女說完這話自顧自坐下,低眸含過溫水,竟是半分多余眸光都不肯分給自己。
“江芙,”他心頭說不出的惱怒,只覺江芙剛才泛出的那冷冰冰一眼,比那一耳光更讓他難以忍受。
陳明梧咬牙切齒的低聲:“你既然答應過,會和我站一個陣營,又憑什么讓我不準插手你的事情?”
“這是我的私事�!�
“都快要了你的命,還算是私事?”
“是否是私事該由我說了算。”
“我、偏、不、認�!�
他一字一句從唇角擠出這四個字,終于如愿以償?shù)目匆娚倥俣忍淄蜃约骸?br />
陳明梧唇角微挑,還想繼續(xù)渲染沈韻慘狀,江芙已不耐煩道:“陳明梧,別逼我再扇你�!�
“那你就再扇吧�!彼┥頊惤倥�,將另外半張臉遞上去。
他右臉上的巴掌印格外顯眼,連指印都能清晰可辨,湊近的卻是那張白皙如玉,還沒被扇的左臉。
“江芙,我就是要管,”等了半天江芙都沒再落下巴掌,他掀起睫羽再度發(fā)聲。
“所有事情,只要是關于你的,我都要插手。”
他的瞳仁黝黑,眼也不眨的盯著人時,像某種在暗夜磨爪霍霍的猛獸,正等著挑選合適時機將心目中的獵物吞吃入腹。
江芙和這熟悉的侵略眸光對視半瞬,心頭頓時升騰出三分荒謬。
這該死的、膽大包天的小毒物,竟敢對自己起那種心思?!
江芙滿腹心神都落在陳明梧身上,自然沒發(fā)現(xiàn)正廳外有道身影徐徐遠去。
*
出了郡主府,采芳扶著長公主登上馬車,想起她來時的目的,不由問道:“公主既都到了,為何不進去呢?”
長公主微頓。
思及自己方才在外聽見的那道響亮的巴掌聲和少女嘴里那句‘下作手段’,長公主搖搖頭。
“不必再問,是本宮想多了�!�
長公主此行其實是為了沈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沈韻跟著自己前前后后快五年,如今就算沈韻做出錯事,長公主也無法任由陳明梧作踐她。
長公主這一趟倒算不上為沈韻求情而來,只是陳明梧做事恣意,她確實不想看沈韻受辱而死。
江芙又是此事苦主,長公主不好說其他,想的也不過是讓其給沈韻最后留份體面。
好在無需她為難開口,少女心底終究是存著三分善念。
坐進馬車,長公主順著沈韻聯(lián)想起公主別苑落水一事。
她再度沉沉嘆出一口氣。
若是她能早些警告沈韻不要生出旁的心思,將此事披露到人前,沈韻恐怕也不會執(zhí)念深重至此,還差點害江芙也遇險。
落水一事,終究是她存著僥幸,偏私了沈韻。
“采芳,”
聽見自馬車中傳來長公主的喊聲,采芳忙恭敬應道:“公主有何吩咐。”
“本宮老了,回府之后取出丹影軍令牌,遞贈給溫儀郡主吧�!�
采芳心頭一驚,幾乎是立刻便懂了長公主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壓住翻涌的錯愕情緒,采芳極快回道:“是�!�
長公主回府不久,陳明梧也自郡主府離去回到了肅王府。
肅王府崇閣巍峨,檐角高聳,在暮色下像只獠牙大展,正欲擇人而噬的猛獸。
此刻的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暗夜沉寂無息,壓得內(nèi)間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肅王卷起一冊書卷,臉色是瀕臨暴怒之前詭異的平靜。
“當初太子一脈你負責收尾,如今人都好端端回了上京,錢松,這就是你辦的事?”
被點到明的幕僚戰(zhàn)戰(zhàn)兢兢長鞠一躬,還不等認罪,肅王已抽下壁上懸掛的利劍,將他一劍封喉。
粘稠腥氣的血液在地毯上蜿蜒。
肅王踩住他頭顱,慢條斯理在他死不瞑目的眼瞼上擦拭著劍鋒血色。
“眾位,可有應對之策?”
被肅王目光掃過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頭。
書房內(nèi)都是肅王心腹近臣,沉默半瞬,總算有人道:“王爺何必憂心一個黃毛小兒?陳明裕除了個皇太孫名頭,什么都沒有,上京如今,可都在您掌控之中�!�
“父皇以往最看重的就是太子,曾夸他的兒子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三日后宮宴,誰來和本王保證,不會有半點變數(shù)?”
他目光再次挨著巡視過屋內(nèi)每個人的臉。
書房內(nèi)再度沉寂片刻,有人忽然輕道:“既父親擔心三日后宮宴恐生差錯,讓他不能出現(xiàn)在宮宴上不就好了?”
迎著肅王的視線,陳明梧笑的人畜無害。
“明梧愿為父親排憂解難,永除后患�!�
“明彥也愿為父親排憂解難!”瞧見肅王眼神中透出幾分贊賞,陳明彥連忙跟著表明心跡,
“明梧還小,做事難免有不周全之處,父親,請讓我去吧�!�
陳明彥是肅王妃嫡出的兒子,他本一直瞧不上陳明梧這個被養(yǎng)在自己母親名下的廢物,誰知這幾年陳明梧突然得了肅王青眼。
屢次把本該給他的事情都交到陳明梧手上去。
能得肅王器重,日后的尊榮不必多言,陳明彥豈肯放棄這個在父親面前表現(xiàn)的好機會。
肅王沉吟片刻,揮手讓書房內(nèi)其余人全部退下。
室內(nèi)燭火折爍,肅王負手而立,視線在自己兩個兒子身上依次滑過。
“既都有心,那便讓我瞧瞧你們的本事�!�
你們。
陳明梧和陳明彥不約而同眉心一跳。
半晌之后便聽肅王繼續(xù)緩緩說道:“誰能先帶回陳明裕的項上人頭,誰便能當上下任王府的主人。”
“記得做事都隱蔽些�!�
“......是,父親。”
等走出書房后,陳明彥一改在屋內(nèi)的和顏悅色,他擰住眉把陳明梧上上下下掃視一通,嘴里低聲吐出刻薄言語:
“陳明梧,你什么出身自己不清楚,也配肖想那個位置?”
“不清楚呢,”陳明梧彎彎眼眸,“我本就是父親的兒子,何談肖想一說。”
第205章
歸咎
陳明彥咬牙叱罵:“賤婢所出,也敢自詡父親血脈?”
“兄長慎言,”陳明梧臉色未有絲毫動容,“我的母親,和兄長分明是同一個人。”
顧忌著此處離書房不遠,陳明彥只能暫且冷笑一聲,不和陳明梧繼續(xù)爭論下去。
陳明梧等陳明彥轉身離開,站在原地駐足片刻才跟著抬腳。
清淺嘆息自他唇間溢出。
每次一回王府,想殺人的欲望總是要高漲許多,要是能把江芙接來王府住就好了,或許能抵消一二。
畢竟每回他和江芙共處一室的時候,總覺心頭那股殺人欲望寧靜不少。
*
郡主府。
宮中司儀將宮宴的服飾轉交至碧桃手中。
江芙在書房中落筆,等著紙面上墨跡干涸的間隙,抽空往外望了眼司儀遠走的背影。
她指尖繞了圈發(fā)絲,朝人問道:“宮宴在明日?”
碧桃點點頭,隨即將郡主服飾展開到江芙眼前。
“郡主要試試合不合適嗎?”
江芙搖頭,衣裳尺寸都是量過的,豈會不合身,她想起外間遞進來的的消息,心中生出幾分猶豫。
最近兩天上京街頭巷尾忽然多了不少披堅執(zhí)銳的侍衛(wèi),客棧驛館都有持著官府文書的人盤問。
聯(lián)想到剛回上京正四處躲藏行跡的陳明裕,江芙腦中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猜想。
怕是這些人里邊,有肅王的手筆。
要不要保下陳明裕讓他做吸引肅王火力的靶子呢?
繞過發(fā)絲數(shù)圈,江芙還是沒拿定主意。
恰好外間傳來葉靜姝拜見的消息,江芙便暫時把此事擱置一旁。
疊好書案上的信箋轉交給外面等候的下人,江芙快走幾步帶著葉靜姝走回室內(nèi)。
考慮到葉靜姝的身體狀況,屋內(nèi)的炭盆放的比平日更多些,兩人一前一后走入屋內(nèi)。
脫去披風,葉靜姝被屋內(nèi)熱氣蒸騰的顯出幾分紅潤。
江芙轉身遞來剛溫好的珍珠露。
她斂裙挨著葉靜姝坐下來,好奇問道:“你前幾日在信中所說的到底是何事?”
葉靜姝捧著玉盅,漫不經(jīng)心答:“選了幾個名聲還不錯的男子,讓你替我掌掌眼。”
江芙一愣,隨即笑開,她接過畫屏遞上前來的冊子,當真仔細翻閱了起來。
“靜姝姐姐,真是格外有巧思�!�
她把手里那本冊子一頁頁翻過去,發(fā)覺上邊都具體記錄著不同男子的名諱籍貫,甚至還有一行小字標注著他們父母風評如何。
江芙頓覺這冊子和她那手札簡直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葉靜姝沒如她一般提筆劃等罷了,她看的津津有味,半晌后抬起冊子舉著其中一頁道:
“挑來看去,這個叫張宣的倒各方面都不錯�!�
葉靜姝順著她指尖望去,隨后搖了搖頭,“他出身雖好,但父親濫情的很,府上有好幾房妾室,耳濡目染,他當不得良配�!�
按葉靜姝的家世來說,她確實可以不必在意男方家世如何。
江芙思索片刻換了個人選,“這個呢?雖是寒門出身,但也是大儒高徒,家里情況也簡單�!�
葉靜姝這回倒是頷首應道:“齊柏確實不錯,我叫畫屏打探的消息,街坊四處都對他贊譽頗高。”
“只是,”她話音一轉面露猶豫,“父親不會允我選個寒門弟子為夫婿的�!�
“那有什么難的?”江芙大手一揮,“你要真是喜歡,我改日去求皇祖母為你們賜婚�!�
葉靜姝斂下睫羽。
“不妥,尋常女子成婚后和離都艱難非常,更何況是賜婚?”況且她也沒到非這個齊柏不可定要嫁他的程度。
江芙觀她神情片刻,葉靜姝說到婚娶之時臉上連半分期待都無,眉間盡是厭煩,分明就是對這堆男人都毫無興趣。
卻還是要硬著頭皮把適婚男子選定下來,免得日后盲婚啞嫁毀了后半輩子。
可就算不盲婚啞嫁,葉靜姝難道就能保證自己選定的夫君會從一而終嗎?
不知為何,江芙忽然想到了蔣纖。
蔣纖的婚事,不也是她自己求來的嗎?到頭來郎心前后不一,她蹉跎半生死于非命,竟只能把責任歸咎于自己識人不清。
江芙眼角一跳。
葉靜姝性情嫻靜溫柔,萬萬學不會后宅那些狠厲手段,要真是嫁錯人,她會不會就是下一個蔣纖?
江芙被自己這個猜想嚇的眉頭愈緊,蔣纖慘烈死狀再度浮現(xiàn)眼前,她下意識握住葉靜姝的手。
“靜姝,既不想嫁便先別嫁,不可沖動�!�
葉靜姝彎唇笑道:“瞧你,又不是讓你嫁,你急什么?”
她捏起手帕擦了擦江芙額間汗珠,“這屋子里炭盆太多,等我離開,阿芙記得先撤下幾只�!�
江芙點點頭。
半個時辰后,江芙起身送走葉靜姝,回屋才發(fā)現(xiàn)那本冊子葉靜姝忘了帶走。
這般物件,自然不好展露人前。
江芙坐回去將冊子扔進炭盆里。
明黃火焰很快蜿蜒吞噬盡紙頁,火光映射在江芙臉頰上,她再度想起蔣纖。
不過這回她想起來的是,蔣纖墳前那捧紙錢燃盡余留的灰燼。
江芙按了按額角,叫來碧桃吩咐道:“備些熱水,我要沐浴�!�
外間傳來低低的應答。
江芙心里藏著事,踩進浴桶中時眉間難以避免攏著層煩躁意味。
浴室中熱氣氤氳,少女靠在木桶邊緣,纖指無意識撥弄著水面,外間燭火斜斜晃亂一瞬。
江芙瞇起眼揚聲:“碧桃?”
她沐浴之時不喜有人在近處伺候,但她剛才卻分明聽見了腳步落地的聲響。
外間無人回應,江芙故作不知的站起身取下衣架上的衣物,嘴里狀若不滿的抱怨道:“明明交代過半炷香后送些花瓣進來,居然敢不把本郡主的話放在心上�!�
她把木架邊上的匕首攥進手心。
江芙估測了下自己到門口的距離,跑肯定是跑不過去的,若是拉開嗓子喊人又怕惹的對方狗急跳墻。
她鞋都沒穿,慢慢繞到入口,借著帳幔遮掩好自己身姿,而后放低呼吸舉高手中匕首。
略顯慌亂的腳步再度響起,在那道身影掀起帳幔的瞬間,江芙手中匕首頓時落下!
第206章
替身
余旻本就為躲避肅王府的侍衛(wèi)受了傷,動作遲緩許多,雖反應極快的往回撤,但手臂還是被那把鋒利匕首劃傷。
浴室中頓彌漫開血腥氣。
江芙一擊即中還想揮手,余旻不得不出聲阻攔道:“郡主,是我!”
這道熟悉的嘶啞聲線。
江芙微頓,還沒來得及質問他,便聽見外間隱隱約約傳來喧鬧搜查的聲響。
再一看余旻這副勁裝覆面行色匆匆的狼狽模樣,頓時了然。
“有人在追殺你?”
余旻點點頭,“慌不擇路之下才翻進郡主府,得罪之處請郡主見諒,我馬上就走�!�
江芙眸色輕動,她扯過余旻衣袖把人往浴室深處帶,口中關切道:“上回多虧了你救我,如今你身陷險境我怎能不管,我先幫你把傷口包扎下�!�
余旻猶豫半晌,想起外間那堆侍衛(wèi),只能跟著少女往里走。
“你在這等我下,我去找紗布�!苯剿砷_他袖口,卻趁他毫無防備之時忽然伸手把他推進半人高的浴桶中。
桶內(nèi)頓時拍出巨大水波。
江芙隨即將匕首抵緊他脖頸,聲音幽幽:“余旻,你到底是誰?和陳明裕是什么關系?”
她總算想起來為何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陳明裕,當日見他卻生出幾分熟悉之感。
如今對上余旻的眼,聯(lián)想到那日墳前她打落面具下的容顏,粗略幾瞬,她記憶不深,但現(xiàn)下想起來。
這個余旻,分明和陳明裕長的一模一樣!
要說這兩人沒關系,她打死都不信!
余旻繃緊唇?jīng)]回答,江芙已一手利落扯下他臉上的覆面,果然是張和陳明裕那廝毫無二致的臉。
她將匕首靠的更近,他脖頸立即蔓延出條細密血線。
“余旻,別和我裝啞巴!”
他終于低聲開了口:“我叫陳明瑜,是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放屁!”江芙氣的直接罵出句臟話。
“陳明瑜,你明明是個女子!”
陳明瑜這下是真忍不住的瞪大了雙眼,她女扮男裝快二十年,自問所有細節(jié)都一絲不茍,那么多幕僚,甚至皇帝都沒看出來自己是女子。
面前這個少女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
江芙冷哼一聲,撤下匕首拍了拍她難掩錯愕的臉頰。
“你的偽裝沒有半分破綻,可是那日給蔣纖燒紙的時候,我看見了你說那句話時的眼神,你說這世道只給女人留了一條路,無論愿否都得被推上去,”
“你的眼里不止有恨,還有份兔死狐悲的悲涼�!�
“蔣纖之死,憐憫恨意男女都可能會有,但唯有女人眼里,才會出現(xiàn)那般眸光�!�
因為只有同為女人,才能完全知曉體會蔣纖的難處,才懂她的死究竟緣何。
陳明瑜仰面靠在木桶邊緣,臉上緩緩顯露出一個苦笑。
水波蕩漾在她周身,浸濕她衣物鬢發(fā),柔和下的眉眼間的確帶著幾分女氣。
不遠處庭院傳來侍衛(wèi)盤問的聲音,火把隱約可見,江芙抱手言簡意賅的下通牒:
“為何被追殺,來的人是誰,給出緣由我能救你�!�
陳明瑜只得一五一十交代道:“是肅王府的人,陳明裕回京消息走漏,肅王不想在明日宮宴看見他�!�
她微頓了頓才繼續(xù)道:“我是他養(yǎng)在暗處的,替身�!�
*
郡主府外,陳明梧披著件繡金枝的披風。
肅王府侍衛(wèi)手中舉著火把,光色映射在他臉上,顯出三分不符合年紀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