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瑕嘖了一聲。
“老太婆,你背后是什么?”
QZ
“嗚嗚嗚……”老奶奶說,“是我孫子�!�
她孫子直勾勾盯著周瑕,周瑕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老太婆不是變胖了,是她的身體和她孫子連在了一起。
“你孫子不是死了么?”周瑕問。
“又活啦……”老奶奶說,“乖寶……奶奶對不起你,奶奶再也不和你分開了……”
管道底部傳來咚咚的響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管道里爬行。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在往這兒來。
老奶奶向下看了眼,說:“1117那一家五口來了。年輕人,快跑吧……”
“你是不是去過地底,那里有什么?”周瑕又問。
“蔣老師……蔣老師為了找她女兒……去了那里……”老奶奶喃喃說道,“造孽啊……造孽……這是我們的報應(yīng)�!�
“下面有什么?”周瑕追問,“那些肉是什么?你為什么說你們要遭報應(yīng)?”
“那些肉……是胙肉……你們不會要去那里吧,不可以——”老奶奶想說什么,忽然卡了殼,三角眼往上抬,望著周瑕,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眼神。同老奶奶對視,周瑕心中一沉。這眼神無比熟悉,正是之前他跟蹤房客被發(fā)現(xiàn),那些房客露出的眼神。
說不上是什么味道,這眼神里似有警惕,又有一種無以言喻的邪惡。
周瑕知道自己問不出什么了,從管道里退出來。與此同時,管道深處的咚咚聲越來越急,似乎有個無比龐大的東西在飛速朝他們這里移動。
周瑕回過頭,說:“鄭大頭,噴火燒他們�!�
鄭石頭陪笑,“老祖宗,我叫鄭石頭,吞火神通我還沒學(xué)會呢�!�
后頭的桑栩微微皺眉,周氏有個神通是吞火術(shù),能吞吐控制火焰。這個神通叩關(guān)異鄉(xiāng)人就能學(xué)會,老祖宗不會么?
剛剛周瑕和老奶奶的對話大伙兒都聽見了,知道沒什么大危險,方蘭則自告奮勇上前,要掀開管道的蓋板吐火。吞火術(shù)他練得很熟練,正好在老祖宗面前露露臉。
然而鐵板子一打開,一張慘白的老人臉龐出現(xiàn)在那兒,把方蘭則嚇了一跳。老奶奶死死盯著周瑕,說了一句話,她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仿佛毒蛇惡意地嘶嘶吐信,和剛剛她的嗓音天差地別。
這話嘰里咕嚕的,說的不像是人話,沒人聽懂,除了周瑕,桑栩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陰沉。
眼看老奶奶要鉆出來,身子后頭還擠了許多張怪異的人臉,似乎就是1117那一家子,他們已經(jīng)變得十分詭異,不像是人了。方蘭則連忙吸氣,吐出熊熊火焰。鄭石頭也來幫他,二人聯(lián)手把這幫怪物逼退回去。一直沉默的聞淵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電焊,把鐵蓋板焊死。蓋板被里面的東西錘得咚咚響,凸出一個又一個饅頭大小的突起。
周瑕帶著他們撤出房門,把防盜門關(guān)好。除了周瑕,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流血。大家各自掏出補天丹來吞了一顆。
現(xiàn)在所有房間都找遍了,沒有夢境出路,更奇怪的是,他們也沒有看見老秦家的異鄉(xiāng)人。為免被那幫怪物追上,保險起見,大家退到了10樓,進(jìn)了方蘭則的公寓1016,商量接下來怎么辦。
他們在說話,桑栩環(huán)顧這公寓,發(fā)現(xiàn)房間里十分整潔,連床鋪上的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
這實在不符合方蘭則的風(fēng)格,他以前回家就襪子亂丟,房間里搞得一團亂,每回都是桑栩收拾。
“截止到現(xiàn)在,我們連老秦家異鄉(xiāng)人的影子都沒看見,他們到底去哪了?”鄭石頭問。
方蘭則說:“他們會不會都到下面去了?”
“我估計秦家的和出路都在地下那十八層。”鄭石頭謹(jǐn)慎地提議,“要不睡一晚,明天白天下去摸一摸。”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白天總比晚上安全些,他們習(xí)慣白天做事。
“恐怕睡不了了�!鄙h蛲蝗怀雎�。
“為什么?”方蘭則問。
“你們看,”桑栩望向方蘭則沒關(guān)的窗,眉頭擰緊,“外面的迷霧是不是進(jìn)來了?”
第40章
心儺
=====================
方蘭則開了門,眾人抬頭往中空的天井看,桑栩說得沒錯,夜色變得灰蒙蒙的,原本清亮的視野籠了一層紗,走廊燈光暈碩大,好似白慘慘的宣紙上落了金黃的油漬。霧氣從天井上方灌進(jìn)來,從四面八方敞開的窗戶鉆進(jìn)來,無聲地蠕動,慢慢盈滿整個東安公寓。
至今沒有人知道迷霧里有什么,異鄉(xiāng)人只知道自己被傳進(jìn)夢境時,通常會落在迷霧沒有侵蝕的區(qū)域。而大家也知道,走進(jìn)迷霧的人沒有回來過的,五姓中一直有人試圖探索迷霧,但尚未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方蘭則抬手觸碰了一下霧氣,冰冰涼涼的,有如實質(zhì)。
走廊盡頭忽然傳來腳步聲,手電的燈刺破迷霧,往這邊照來。周瑕把眾人拉進(jìn)來,迅速關(guān)了門。剛剛把防盜門關(guān)上,門就被敲響了。
“你好,我是公寓管理員,來巡查的。我剛剛看到你開門了,方便讓我檢查一下嗎?”
大家都沒開門的打算,太詭異了,剛剛他還在走廊盡頭,一眨眼就到他們門前來了,實在不同尋常。
“我真的是管理員,”外面的人說道,“我是孫大海,你肯定見過我�!�
桑栩眉頭微微一皺。
孫大海,他記得這個名字。張貴福的日記里說——
“孫大海那個白癡,我提醒過他不要離開公寓,可他不聽我的。他走進(jìn)了迷霧,再也沒有回來。媽的,本來管理員就少,他的活兒都得我干了�!�
孫大海是走入迷霧的人,本已經(jīng)失蹤,而現(xiàn)在隨著迷霧入侵東安公寓,他竟然回來了。
大家保持沉默,連房間里的燈都關(guān)了,生怕被外面的“孫大�!笨闯鍪裁炊四摺Ih虬炎约赫莆盏男畔l(fā)到群里,大家紛紛打字溝通。
鄭石頭:【我賭一根辣條,外面的絕對不是人�!�
蘭則:【外面的東西能看嗎?有沒有人敢看看貓眼?】
聞淵:【不要看。】
鄭石頭:【老祖宗怎么看?】
周瑕:【想活命就別看�!�
栩:【外面到底是什么,老祖宗知道么?】
鄭石頭:【
老祖宗剛剛私聊我,說你不許跟他說話,還讓你滾�!�
栩:【……】
鄭石頭:【他說他今天起不會再跟你說話�!�
蘭則:【哈哈哈哈哈。】
桑栩抬頭看周瑕,周瑕狠狠撇過頭,哼了一聲。
老祖宗有的時候真的很像小學(xué)生,他活著的時候上過私塾嗎?桑栩默默地想。點開老祖宗的頭像,進(jìn)入對話框。盡管桑栩沒有心,他依舊不希望老祖宗生氣。桑栩發(fā)了個對不起,發(fā)現(xiàn)自己又被拉黑了。
孫大海鍥而不舍地敲著門,大家耐心地跟他耗著,過了半小時,孫大海終于消停了。大家聽見他往右側(cè)離開的腳步聲,紛紛貼上右邊的墻,細(xì)細(xì)聽外頭的聲響。異鄉(xiāng)人耳目聰敏,清楚地聽見他停在隔壁公寓門口,再次敲響房門。
隔壁是1015,住的是那個滿屋子報紙的老大爺,之前桑栩和他說過話。
吱呀一聲,大家聽見老大爺開了門。
“大海啊,好久沒看見你了,你去哪兒了?”
孫大海卻沒說話,大家等了好久,也沒等來孫大海的回應(yīng)。
與此同時,老大爺?shù)穆曇粢矝]再響起。
眾人在黑暗里面面相覷,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一種沉重的感覺涌上心頭,桑栩發(fā)現(xiàn)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因為他們甚至搞不清楚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外面的東西太過神秘,不能看,不能探究,一看就死。即使成為身懷神通的異鄉(xiāng)人,在夢里依舊如螻蟻一般渺小。
周瑕低頭看了看時間,低聲道:“都去休息,早上八點,我們出發(fā),到地下去。”
臥室留給老祖宗,周瑕進(jìn)去看,發(fā)現(xiàn)收拾得很干凈,夸了方蘭則幾句。方蘭則笑吟吟道:“我從小就愛收拾,我哥衣服襪子都是我洗的�!�
桑栩在外面聽著,明白了方蘭則的小心思——他想勾引老祖宗。難怪把公寓收拾這么干凈,就等著老祖宗來吧。周瑕會被他勾引嗎?桑栩靜靜地想。
桑栩猜的很對,方蘭則不僅打掃了房間,還早早地在床頭柜里準(zhǔn)備了避孕套。因為他聽集團里的流言說,老祖宗喜歡在夢里干那事。
房間里,周瑕納悶地問:“你家沒洗衣機?”
方蘭則一下卡殼了。
周瑕要睡覺,讓他滾了。所有人輪流在門口值守,窗戶也被封死了,怕有怪東西從那里進(jìn)來。
桑栩睡了五個小時,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但因為外頭已經(jīng)完全被迷霧籠罩,屋子里還黯沉沉的。
鄭石頭貼門聽,沒有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問:“怎么樣,可以出去了不?”
周瑕從衣柜里翻出衣服,撕成布條,說:“你們把眼睛蒙上,找根繩子,纏住腰,連成一串。多穿點衣服,護(hù)住頭臉。一會兒我打頭走,你們所有人牽著繩子跟著我,不可以摘眼罩,誰摘我弄死誰。”
好歹有老祖宗在這里,他可是大大大大邪祟,大家的心稍微定了定。
周瑕再一次強調(diào):“先說好,外面的東西非常詭異,要是發(fā)生意外情況有人落單,就盡量往一樓的電梯井走,我會沿途找你們。但記住,不要睜眼。你不睜眼,剩個半截身體我還能用補天丹救救你。你睜眼了,我也回天乏術(shù)�!�
大家用力點頭。
沒有找到麻繩,只能把衣服綁成布帶,各自系上腰。周瑕打頭,方蘭則搶著站在周瑕身后,說想離老祖宗近一點。這人還特意回過頭問桑栩:“哥你不會吃醋吧?”
桑栩抬起頭,恰好對上周瑕陰森的目光。
桑栩本來想說不會,話在嘴里繞了一圈,變成:“會�!�
“那我和哥換個位置……”方蘭則嘴上遲疑,腳卻沒動。
周瑕摁住方蘭則,笑道:“你就站我后面。”
第三個是鄭石頭,桑栩排第四,最后面是聞淵。所有人系上眼罩,除了周瑕。周瑕把他們領(lǐng)到門口,手按上門把,道:“我要開門了,準(zhǔn)備好了么?”
大家挨個道:“準(zhǔn)備好了�!�
吱呀一聲傳來,視野一片漆黑的桑栩感受到自己渾身被冰涼籠罩,好似泡在了冷水潭里。腰間的布帶被拉緊,鄭石頭往外走了,他也扶著墻,走出房門。周瑕照顧他們看不見,走得不快,桑栩扶著欄桿,小心翼翼往前走。
鄭石頭很好奇1015發(fā)生了什么,壓低聲音問:“老祖宗,隔壁怎么樣了?”
“門開著,人不見了�!敝荑φf。
前面有吱呀聲傳來,似乎是有公寓的門打開了。桑栩聽見一個男性房客的聲音:“你們?nèi)ツ膬喊。磕懿荒軒衔�?�?br />
公寓里面有個女人罵道:“反正家里肉夠吃,別往外走,快把門關(guān)上!”
防盜門又砰的一聲闔上了。
繼續(xù)往前走,經(jīng)過走廊里的房間,桑栩聽見周瑕嘖嘖感嘆,1011空了,1008也空了……大概都是昨晚被孫大海騙開房門的公寓。跟著隊伍下樓。什么都看不見,下樓下得小心翼翼。桑栩默默數(shù)著樓梯,一級兩級三級四級……
忽然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喊:“鄭石頭!”
眾人頭皮一麻,尤其是鄭石頭,嚇得一哆嗦。他們異鄉(xiāng)人進(jìn)這個夢境會替換一個本地人,用本地人的身份做偽裝,眼下是誰在喊鄭石頭的本名?
桑栩覺得這聲音好熟悉,驀然記起,這不是孫大海的聲音么?
緊接著是老大爺?shù)目┛┬β暎骸靶」浴闳ツ膬骸粝聛戆伞?br />
布帶猛地被拉緊,周瑕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跑!”
倉促之間中陰身發(fā)動,桑栩連忙跟著布帶拉拽的方向往前跑。前面是凌亂的腳步聲,后面也是,孫大海和老大爺在追他們,而且速度非�?�,之前聽還在樓上的腳步聲,瞬間就似乎緊緊貼在了后方。
忽然之間,前方的布帶松了。桑栩眉頭緊蹙摸了把布帶,發(fā)現(xiàn)帶子斷了,軟軟拖在地上。他吃了一驚,帶子怎么會斷?然而來不及思考,孫大海和老大爺?shù)哪_步聲越來越近。他身后忽然被誰拽了一把,拉著他滾進(jìn)右側(cè)。嘴巴被捂住,他聽見聞淵的聲音近在咫尺——
“安靜。”
桑栩點了點頭,抿緊嘴唇,同時發(fā)動了轉(zhuǎn)生為死。聞淵摁著他的肩膀,二人緊緊貼著墻,一絲聲息都不敢透出。孫大海和老大爺?shù)哪_步聲從面前經(jīng)過,一股冰寒刺骨的陰氣撲面而來。
這絕對不是人,人不會擁有如此恐怖的氣息。
桑栩記起之前在兇宅別墅,他爬出窗戶的時候感受到的也是這股氣息。
“小乖……”
“阿淵……”
他們呼喚著,在桑栩和聞淵面前徘徊。
很顯然,他們在尋找這兩個人,可奇怪的是,二人就蹲在他們面前,他們居然怎么找也找不到。
應(yīng)該是因為聞淵的心儺。桑栩能感覺到,聞淵摁著他肩膀的手越來越緊繃,體溫也在下降,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如果桑栩摘下眼罩,就會看見聞淵的臉上浮現(xiàn)繁復(fù)的儺面彩色紋路,與鄭石頭請儺時一般,只是樣式不同。
三分鐘過去,四分鐘過去,桑栩明顯感覺到聞淵快撐不住了,肩膀上的手幾乎和空氣一樣冰冷。
桑栩迅速拿出一顆補天丹,塞進(jìn)聞淵手里,聞淵立刻吞了補天丹,手掌才略略回溫。與此同時,樓下傳來哐哐哐的敲擊聲。有誰在敲擊欄桿,敲得急促又大聲。孫大海和老大爺循聲而去,腳步聲嗒嗒嗒下了樓梯。
等他們走遠(yuǎn),桑栩低聲問:“你怎么了?”
“我請儺操控他們的認(rèn)知,必須入侵他們的內(nèi)心�!甭劀Y聲音很虛弱,“他們的內(nèi)心,很恐怖�!�
“你有看到不該看的嗎?”桑栩怕他變異。
“沒有�!甭劀Y頓了頓,忽然說,“之前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告訴老祖宗你沒有心�!�
桑栩不著痕跡的摁住他肩膀,發(fā)動觀落陰。
他要判斷聞淵是不是真的沒有看到不該看的。
他看見聞淵咬破舌尖,默念法咒,延請心儺。法咒念完,一個無形的東西在聞淵身后出現(xiàn)。桑栩暗暗心驚,難道這東西就是“心儺”?
來不及深思,桑栩繼續(xù)觀看聞淵猶如一條滑膩的蟲子,滑進(jìn)孫大海和老大爺?shù)膬?nèi)心,修改他們的認(rèn)知,把他們視野中的聞淵和桑栩抹除。與此同時,桑栩看見他們內(nèi)心深處無限的黑暗,仿佛深不見底的泥潭。有黏膩而不可探究的低語從里面發(fā)出,猶如咒語一般回蕩在聞淵耳邊。
聞淵正是一邊修改他們的認(rèn)知,一邊抵抗那種低語的折磨。
桑栩松了手,聞淵并沒有撒謊,他沒有看見任何不該看的東西。
然而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聞淵身后那無形的東西看了他一眼。
桑栩:“……”
桑栩突然覺得背后有點涼。
陰冷的氣息靠近,桑栩通體生寒。心儺要干什么?是發(fā)現(xiàn)他用觀落陰了么?就在此時,樓下傳來周瑕的聲音:“你們在干什么?”
陰寒的氣息消失了。
桑栩喚了聲:“老祖宗�!�
他感覺到面前空氣一蕩,大概是老祖宗閃現(xiàn)到了他跟前。
周瑕看了看聞淵,這家伙蒙著眼,臉龐蒼白,滿頭冷汗。周瑕又看了他身后的東西一眼,那東西無形無狀,但周瑕感覺到它似乎沖自己行了一禮,緩緩消失了。
“聞淵,告訴你身邊這個蠢貨,”周瑕對聞淵說,“跟、緊、點。”
聞淵:“……”
第41章
地下
周瑕牽著聞淵的布帶,聞淵牽著桑栩的布帶,重新出發(fā)。依舊是小心翼翼地下樓梯,好不容易下了一層,桑栩聞到一股濃郁的焦肉味,腳下還踩到了許多斷肢殘骸。
聞淵也聞見了,很警惕地轉(zhuǎn)過頭,“尸體?”
前面?zhèn)鱽碇荑Φ穆曇簦骸安挥门拢悄莻老頭子和孫大海的尸體。”
桑栩明白了,周瑕把他們殺了。周瑕把他們烤焦了么?這是周瑕的神通?桑栩很好奇,老祖宗的神通是什么。
繼續(xù)往前走,桑栩感覺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七八只斷手,聞淵腳底下也咯吱咯吱作響,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人類會有的肢體。
桑栩問:“他們怎么了?”
周瑕不理他,桑栩只好戳了戳前面的聞淵。
聞淵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們怎么了?”
周瑕終于肯回應(yīng)了,“變成那種東西了,你們想活命就別深究�!�
“那種東西?和望鄉(xiāng)臺上的一樣么?”桑栩又問。
這次聞淵不用戳,主動重復(fù)桑栩的問題,“一樣么?”
“差不多吧,長得更丑一點�!敝荑φf。
“謝謝老祖宗,”桑栩見縫插針地道歉,“您還在生氣嗎,可以原諒我嗎?”
聞淵機械地重復(fù):“原諒嗎?”
桑栩不道歉則已,一道歉,周瑕像被加了柴火,怒火蹭蹭地?zé)?br />
“聞淵,告訴你后面那個垃圾,渣男天打雷劈,明天他出門就有天雷劈死他�!敝荑汉莺莸卣f,“等著,天雷劈不死,下個月我手撕了他,現(xiàn)在給我滾�!�
聞淵言簡意賅,“滾。”
“好的�!鄙h蜷]嘴了。
這九層樓下得有驚無險,被迷霧籠罩的公寓深邃遼遠(yuǎn),靜寂無聲,桑栩似乎隱隱能聽見風(fēng)的回聲,還有嘈雜低沉的人語。周瑕叮囑他們不要亂聽,如果聽到什么可疑的呼喚聲也不要回應(yīng)。桑栩和聞淵謹(jǐn)記他的話,專心下樓,直到一樓。
周瑕扒開電梯門,然后摘下他們的眼罩。聞淵先下電梯井,然后是桑栩,最后是周瑕。電梯井非常深,桑栩丟了塊石頭下去,沒有聽見回聲。這電梯井仿佛是個無底的深洞,直通往深不可測的地心。周瑕只讓他們下了一層,畢竟腦袋上還有個大電梯懸著,萬一那玩意兒掉下來,大伙兒都得玩完。
他們下到地下一層,相繼爬出電梯井。周遭一片漆黑,桑栩打起手電,發(fā)現(xiàn)四周和東安公寓無比相似,只是色澤陳舊了許多,到處都是蛛網(wǎng)和裂痕�?杉�(xì)看之下,那些墻體裂痕之中生長了臃腫肥大的猩紅之物,恍如肥膩的肉瘤。上面布滿參差血管,隱隱可見汩汩血流。它們微微起伏著,好似在無聲地呼吸。
方蘭則和鄭石頭等在電梯井旁邊,見桑栩和聞淵完好無損,松了口大氣。
鄭石頭說:“你倆怎么走著走著就沒了?”
桑栩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
剛剛桑栩查看過布帶的裂口,是被割斷的。他前面的人有鄭石頭和方蘭則,方蘭則被周瑕拽著不可能回頭來割布帶,割斷布帶的人只可能是鄭石頭。
但問題就在于,爬下來之前,桑栩同聞淵說了嘴自己的猜測,讓他等會兒觀察一下鄭石頭的秘密,看看是不是這人割的帶子。
就在剛剛,聞淵看過鄭石頭之后,對著桑栩搖了搖頭。
不是鄭石頭割的?
那是誰?
桑栩蹙緊眉心,總不可能是他自己割的吧。
“你們來看這個,”方蘭則正在端詳墻上的裂痕,“這會不會是房客說的胙肉?”
大家觀察墻體,上面有被割過的痕跡,割口上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肉芽,正緩慢地生長著。
“你們覺不覺得,這個肉的味道有點熟悉?”方蘭則嗅了嗅墻壁。
鄭石頭也趴上去嗅了嗅,點點頭說:“我絕對在哪兒聞到過�!�
“呃,”方蘭則忽然想到了,“好像是聞淵哥的味道�!�
大家又連忙圍著聞淵嗅了嗅,聞淵不躲不閃,站在原地發(fā)呆。嗅完之后,大家發(fā)現(xiàn),的確,聞淵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和裂隙中散發(fā)的味道極為相似。
“哥們兒你怎么會有肉的味道?”鄭石頭問聞淵,“你其實不是人,而是鮮肉精?”
“……”聞淵默然片刻,說,“我是人�!�
桑栩在一旁道:“不是聞淵的味道,是補天丹的味道。聞淵是過河異鄉(xiāng)人,攝入補天丹的量比我們大,所以身上有補天丹的香氣。”
“臥槽,還真是�!狈教m則掏出一顆補天丹嗅了嗅。
“怎么會這樣?”鄭石頭訝然問,“這些肉不會是補天丹的原料吧?”
“那還不快點割點帶回去�!狈教m則口水直流地掏出了匕首。
“我勸你別吃�!敝荑淅涞溃俺赃^這些肉的房客都有問題�!�
的確,桑栩記得周瑕說過,他們有時候會表現(xiàn)得不像自己。正如1115那個老奶奶,突然說了些聽不懂的怪話。對了,周瑕那時候肯定聽懂了。桑栩心里很好奇,老奶奶到底講了什么。可是現(xiàn)在問周瑕,周瑕肯定不會告訴他。
正說著話,方蘭則面前的墻體裂了開來,肉瘤從中擠了出來,差點懟上方蘭則的臉。方蘭則嚇了一跳,摔了個屁股蹲。
“這些肉好像在不停地生長�!彼f。
不停生長?桑栩忽然想起那具神明的尸骸,那是補天丹的原料,胙肉和它一樣,擁有不停生長的特性。難道它們之間有所關(guān)聯(lián)?房客食用了胙肉之后,尸體死而復(fù)生,是不是因為胙肉可以生長,就像補天丹在不斷彌補異鄉(xiāng)人死去的部分,胙肉也在彌補那些尸體死亡的部分。
但很顯然,那些房客吃得太多了。
鄭石頭有些擔(dān)憂,“它不停長,不會把樓給擠垮吧?”
周瑕在一旁冷颼颼地說道:“那就在樓垮掉之前找到界碑。今天是第三天,你們最好抓緊時間。”
大家拿出手機來對時間,發(fā)現(xiàn)信號沒了,無法再聯(lián)系外界。地下手機沒用,所幸他們未雨綢繆,準(zhǔn)備了對講機。人手一個,電池電量很充足,足以支撐到七天以后。大家調(diào)好頻道,
方蘭則的對講機忽然亮了燈,并且傳出滋滋的響聲。
“有……有人嗎……”
“誰在說話?”方蘭則懵了,“地下除了我們還有別人么?”
“來割肉的房客?”鄭石頭問,“他可能跟我們用了相同的頻道,對講機只要在一個頻道里,就能對話�!�
方蘭則的對講機仍在響著——
“我……我是秦氏異鄉(xiāng)人……救命……”
是秦家的。大家一驚,面面相覷。
在上面一直沒見到秦家異鄉(xiāng)人,沒想到他們真的下到了這里。
鄭石頭說:“快問他怎么了?”
方蘭則正要對著對講機說話,桑栩拽住他,搖了搖頭。
桑栩被鬼騙過很多次了,長了記性,誰知道對講機對面的到底是不是人,萬一是那個一直追著桑栩不放的女鬼呢?
“救救我……老賈、小王……都死了……我們隊伍的外包……沈知棠……失蹤了……”
沈知棠?桑栩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