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去我做了個綺麗無比的夢,等醒來的剎那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云與泥的距離那么遠。
蕭衍,對你的喜歡到此為止。
原諒我說不出祝福的話,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愿不再見。
8
待我走到后角門的時候,忽地發(fā)現(xiàn)前頭有個身影很熟悉,原來是棠元。
他似乎有些痛苦,臉色發(fā)白,微微佝僂著身子,時不時地發(fā)出呻吟聲。
攙扶他的,是后廚的跑腿下人--棍子。
「怎么了?」我疾步走過去問。
棠元見是我,笑得謙卑溫和,沒事人似的站直了身子,他今年才十六,還沒有徹底長開,比我還矮兩指。
「姑娘怎么來這兒了?」棠元笑著問。
我見他額邊冒著冷汗,身子微微發(fā)顫,顯然是在強撐著,忙問:「你究竟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
誰知棠元還未說話,一旁的棍子倒先撇撇嘴:「姑娘還說呢,為著給您出氣,昨兒下午棠元摔了表姑娘送來的點心匣子。不曉得被哪個機靈鬼瞧見了,偷偷去三爺跟前吹耳朵風……」
棠元急得趕緊擺手:「別,別說�!�
棍子嘴快:「三爺惱了,叫后廚做了糕點,喝命棠元全吃掉!我的天爺,二十碟葷的素的,外加兩海碗老鴨湯,差點沒撐死他。」
我愧疚得要命,鼻頭發(fā)酸,眼淚滾落了下來,低下頭:「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棠元瞪了眼棍子,慌得額頭上的汗更多了:「不不不,是三爺見我太瘦了,可憐我,賞我吃點東西,跟姑娘沒關(guān)系的。」
說著,棠元左右看看,疑惑地問:「姑娘怎么一個人出來了?怎沒丫頭侍奉您?這些懶貨,又欠收拾了!」
「不用人跟著伺候,我從此后,就不在蕭府了�!�
「啊?」棠元和棍子同時震驚。
我淡淡一笑,將方才退婚的事告訴了他倆。
9
棠元驚得眼睛瞪大,小心翼翼地問:「那姑娘,您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我垂眸:「回老家吧�!�
棠元:「可是您祖母病逝,老家沒人了,您的戶籍文書早遷到了京城,沒有路引,您哪兒都去不了�!�
我輕咬下唇:「反正,我不會在這里待了�!�
說罷這話,我低頭繞過這倆小子,徑直往外走。
誰知棠元跟了上來。
我瞪向他:「怎么,你是要勸我留下么?」
棠元笑道:「姑娘既做了決定,估計不會回頭了。只是您一個年輕嬌客,孤身在外總是不安全,且老爺醒后,定要找您說話的。這樣吧,奴這就套車,先送您住外頭的客店里,您也再靜靜想一想,以后一個人該怎么過活�!�
我心里一暖:「可是你不舒服,算了吧�!�
棠元聳聳肩,一臉的輕松:「沒事啦,正好陪您出去,多走動走動,還能消消食哩�!�
臘月初九,我離開了住了兩年半的蕭府。
放過蕭衍,也放我過自己。
我蜷縮著坐在馬車里,棠元走在外頭,拉著車,走向那未知的遠方。
「棠元,你是哪里人?」
「我是揚州人,祖上也是豪商大賈哩,只是家道中落,又逢著戰(zhàn)亂,這才賣身到國公府為奴。」
我昏昏欲睡:「揚州人呀,怪不得唇紅齒白,生的那么好看�!�
街上吵嚷,我打了個盹兒,好像聽到棠元說:
「奴不好看,姑娘才好看哩�!�
……
10
我暫住進了城南的小客店。
傍晚的時候,蕭伯伯和太太一起來接我。
我的態(tài)度堅決,斷不會回去。
太太其實心里很高興,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摟著我,抹眼淚說:「蓉兒是個懂事溫婉的好孩子,是咱們衍哥兒沒這個福。」
這么久了,這是太太第一次夸我。
末了,太太拿出二十五兩銀子,強塞給我,甚至還要收我為干女兒。
蕭伯伯忽然開口了,他定定地望著我,沉聲問:「蓉兒,你真想好了么?不后悔?」
我搖了搖頭:「不后悔。」
我看見蕭伯伯深深嘆了口氣,低頭沉默不語,眼中含著復(fù)雜之色,眉頭緊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