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劉首輔眉頭緊鎖,同內(nèi)閣幾位老臣低聲商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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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南王府里,鎮(zhèn)南王一行人被壓在府中,各個院子門前都有人把守,進(jìn)出都要盤查,還限制了次數(shù)。
沈焦永被困在院子里頭,怒極反笑。
他少時家道中落,嘗盡了人情冷暖,好在有些運(yùn)道,他自己也有野心向上爬,已然幾十年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待遇了。
他的親信同一些秘密回京的將士都被控制住了,順天府的人對好了名冊,就立即送到朝堂上去,作為新一輪罪證。
沈焦永身上的傷還未養(yǎng)好,半躺在床上,面色很不好看。
小樊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小凳上,勉強(qiáng)提起了一個笑臉,“王爺,您別急,我父親定會來搭救的�!�
沈焦永看她一眼,小樊氏就強(qiáng)撐著笑臉,渾身都打起了擺子。
叫她這幅模樣惹得心煩,沈焦永叫人把她帶到廂房里去了。
屬實婦人之見。
且不說金州離京城有多遠(yuǎn),樊老爺子一個精明到極點的人,怎么可能這個時候還來蹚渾水,現(xiàn)在若是接到了消息,多半也是在籌謀著如何撇清關(guān)系。
沈焦永沒想到李淮修會殺出這么一槍來,不僅不去徐州報仇,反而出其不意地打起了京城的主意。
男人面上有了些皺紋,眼神暗沉下來。再如何位高權(quán)重,終究不過是個已經(jīng)接近暮年的普通男人罷了。
他這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十年走過來,現(xiàn)在倒是沒有慌亂,反而十分鎮(zhèn)定。
汴州危急,那里是沈焦永的大本營,也就他才鎮(zhèn)得住,朝廷絕不可能處置了他。
就算真的搜集了罪證狀告沈焦永,那也是汴州之事平息以后,不出一日,定會放他回汴州將功補(bǔ)過平定乞明。
沈焦永最大的倚仗,就是汴州離不得他。
沈意行也被關(guān)在自己的院子里,他倒是沒什么感觸,一向金質(zhì)玉成的公子叫人解了佩劍,掀了衣擺坐在院門前,同守門的侍衛(wèi)說話。
事情現(xiàn)在還沒定論,這些侍衛(wèi)對他們的態(tài)度依舊很恭敬,見沈意行隨意坐在門檻上,都下意識地跪下行大禮。
沈意行叫他們起來,這幾日下來,他眉眼間的郁氣散了許多。
男人手里把玩著一根小釵,叫侍衛(wèi)不要緊張,他兩條長腿支在地上,像是隨意地問起一般,“鎮(zhèn)南王真的叛國了?”
不過幾個時辰外頭就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叛國通敵,多么大的罪名,可侍衛(wèi)不敢接這樣的話。
這事情還沒個定論呢,這帽子也沒給鎮(zhèn)南王扣下去,誰也不敢亂說,況且這位還是鎮(zhèn)南王的獨子。
因此侍衛(wèi)只敢向沈意行拱拱手,口稱不知。
沈意行也沒想著從一個小侍衛(wèi)的口里得知,他垂著眼睛看著院門前長長的走道。
過了一會,男人很輕地嗤笑一聲。
一旁的侍衛(wèi)悄悄看他一眼,并不敢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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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一覺醒來,先是發(fā)現(xiàn)李淮修不見了,她今日起得也很早,昨日都忘記同李淮修送賀禮,心里一直惦記著,睡得不踏實。
問起拂冬來,才知道李淮修昨個夜里就出門了。
阿瑤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安定不下來,像是忘記了什么事情,摸了摸肚子勉強(qiáng)吃了些飯食。
她靠在美人榻上,往窗子外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外邊守著許多侍衛(wèi)。
阿瑤一愣,這才想起來,一下就坐起來了。
李淮修夜里給她說過了,今個要出事,叫阿瑤不要害怕,他最遲明天回來,明天就好了。
阿瑤本來不準(zhǔn)備問的,外頭的守衛(wèi)越來越多,還是沒忍住。
柳嬤嬤昨個也是一夜沒睡,早早地在這守著,見她問就也不瞞著她。
“王爺都安排好了,府上固若金湯,叫人輪班守著呢,王妃莫要擔(dān)心,過了今個就好了。”
拂冬把紗窗關(guān)上了,外頭的動靜好歹遮掩一下,不會叫人一直往外看。
柳嬤嬤心跳比以往都要快,她叫阿瑤不要緊張,自己卻是最緊張的,時不時看看紗窗,手心直冒汗。
一行人躲躲藏藏幾十年,那批老人里邊,柳嬤嬤算是活得久的了。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去世,一個一個地離開,柳嬤嬤如今已經(jīng)沒什么期盼了,就想著什么時候,能光明正大的,回到那該回的位置去。
她和那些老友奔波了一輩子,也能安息了。
阿瑤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索性叫來守院子的方明清,叫他說說外面的情況,也好過一屋子人跟著瞎猜。
袁文琪也來了這院子,笑瞇瞇地看著方明清。
她向來喜歡這種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當(dāng)初答應(yīng)同曹文吉的婚事,也是見他有副好皮相,日后看了不說別的,好歹能舒坦一些。
方明清叫她看得有些受不住了,微微側(cè)過身子,拱著手同阿瑤講外邊的情況。
今個白天街上就多了好幾隊巡邏的人,城里貼滿了告示,只準(zhǔn)進(jìn)不準(zhǔn)出。
朝廷也沒瞞著,鎮(zhèn)南王伙同親信叛國通敵的事情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淮王搖身一變成了前朝太子的遺孤,幾萬大軍守在京城外邊,隨時都有可能破城而入。
百姓人心惶惶,都說今年是個災(zāi)年。
朝上吵得就沒停過,同鎮(zhèn)南王有干系的全部摘了帽子送到大理寺嚴(yán)審,如今證據(jù)擺在眼前,有人是真懵了,有人還在強(qiáng)詞狡辯,總之全部去大理寺走一遭。
都走了也落不下清靜,開始著急汴州的情況。
昨日那個半夜回京的小將名叫趙承潤,是趙將軍的獨子,一紙狀紙遞上去,現(xiàn)在人也在大理寺受審。
照他所言,乞明人勾結(jié)了鎮(zhèn)南王,勢頭很猛,汴州不出半旬就要失守。
趙將軍以往同鎮(zhèn)南王也是十分親近的關(guān)系,這次隱在人群里是半句話也不說,叫旁人一看,就更有信服力了。
這鎮(zhèn)南王,多半是叛國了。
這群大臣哪里坐得住,有人不相信鎮(zhèn)南王會叛國,說這是淮王挑撥人心設(shè)的局,要把鎮(zhèn)南王放出去,叫他趕緊去汴州復(fù)職,以免一個不好,汴州失守,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只汴州危,京城都要危了。
京兆尹聞言冷笑一聲,“如今證據(jù)丟在面前,鐵板釘釘?shù)氖虑�,還能是假的?”
那人并不同他吵架,還說現(xiàn)在也該把徐州的皇后同太子迎回京城,國不可一日無君,群龍無首必然生亂。
京兆尹聽得無語,“那你怕是要先同門前的淮王說情,好叫太子回來登基。”
那人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一甩秀袍,羞惱地半晌不說話。
這真是個死局了,鎮(zhèn)南王叛國通敵的罪證還熱乎著呢,前方汴州戰(zhàn)事吃緊也是一刻耽誤不得的�;赐跞缃癯吨笾艿拇笃彀察o地守在城外,人家現(xiàn)在雖然沒動靜,但是不代表接著沒動靜。
前有狼后有虎,真真是兩難之地。
方明清還講起早朝時的情景,淳楊侯難得地站出來一次,方明清自然也講了。
阿瑤聽得突然蹙了蹙眉,有些明白淳楊侯府為何這么久都不給回復(fù)了,那時怕是就在避嫌,只為了如今這個時候站隊。
“馮家也被圍住了?”阿瑤還聽到了這個,有些震驚。
阿瑤從小就是聽著二叔馮秉奇同祖父的故事長大的,馮秉奇力退乞明國的事情,大元人估計都知道,馮府現(xiàn)在還供奉著兩人受天子褒獎留下的圣旨,叫老夫人十分愛惜,尋常不會拿出來。
方明清點頭稱是,“說是府上的馮二娘子同乞明國人勾結(jié),連帶著牽扯出一些舊物,現(xiàn)在還在查著呢,不過多半八九不離十�!�
阿瑤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半晌才搖搖頭,徹底釋然了。
這家人看著光鮮亮麗,底下不知道藏著什么臟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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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一處小宅院里,陳氏叫人捆住手腳丟在地上。
她叫沈意行關(guān)了許久,面上憔悴地像是老了十歲,她原本就已經(jīng)年過四十了,這段時日把自己折磨得像是個老嫗一般。
陳氏這會有些怔怔地看著書桌后邊的人,過了好半晌才瞇了瞇眼睛,有些驚疑道:“你是弘章太子的兒子。”
李淮修笑了笑,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他點點頭,“我找了你許久�!�
當(dāng)年李太子再淮州死得不明不白,這二十年來,就沒有人心里放下過。
明明是在汴州的乞明人,怎么會突然穿過汴州直直地去了淮州,城里兩萬大軍,怎么一天都沒有守住一就橫尸遍野,幾乎死光。
馮秉奇同鎮(zhèn)南王憑借這一場大戰(zhàn)揚(yáng)名天下,沒有人關(guān)注前朝李太子是如何慘死的,那淮城里的尸骨多到無處可埋又是如何處置的。
李淮修卻不能放下。
陳氏一雙鳳眼瞇了瞇,看著李淮修的眼神有些驚懼,“你不是那個長子……他竟然還有個兒子�!�
李淮修垂著眉眼在一張紙上寫著什么,并不理她,寫完了就叫烏正拿給她看。
陳氏遲疑一會才低頭看起了信紙。
沒過一會,陳氏就喘了聲粗氣,抬頭看著李淮修,有些慌張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實很好查。
陳氏消失了十幾年,最遠(yuǎn)一次現(xiàn)身是在汴州附近,十幾年一點風(fēng)聲都不走漏,她能躲到哪去,除了汴州就是一旁的乞明國了。
汴州到處都是馮家的舊部,她不會躲在那。
陳氏能在乞明國愜意地過了十幾年,總是會留下痕跡的,她后來又帶著乞明的人進(jìn)了大元,去了江南,在江南躲了好幾年,且她身旁還總跟著幾個異族人,只要細(xì)細(xì)地查,想知道什么都是可以的。
李淮修靠在椅背上,垂著眼睛想了想,平靜道:“馮清雅不是你的女兒?”
“或者說,不是馮秉奇的女兒?”
陳氏不說話了,她又看了一眼信紙,似乎想起了誰,語氣有些尖銳,“你把他怎么了?”
李淮修打量她一會,眉眼間沒什么情緒,很輕地噓了一聲,男人聲音淡淡的,“先交代吧�!�
陳氏過了許久才肯說。
馮秉奇當(dāng)年是個名不經(jīng)傳的小將,一次意外在汴州救了個異族人。
這異族人年紀(jì)有些大了,穿著華麗,身上的配件都是貴重物件,受傷被困在了汴州城里,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
當(dāng)時馮秉奇不過是個小副官,馮老爺子性情剛直,并不為他籌謀關(guān)系。
馮秉奇是個善于鉆研的人,不愿意一步步從副官做起,陳氏那時隨軍,也暗地里同他一起。
起先馮秉奇只是想套套關(guān)系,他們?yōu)檠谌硕�,干脆把這異族人軟禁在院子里,時不時套點消息,馮秉奇確實因此立了一些功,升任地飛快。
但是時間久了,這異族人也給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是勉強(qiáng)會一些大元話,許多東西也得不到最新的消息。
可是到了最后,馮秉奇非但沒有見好就收,還漸漸地把胃口養(yǎng)大了。
他們把這異族老者放了回去,干脆同對方合作起來,乞元那邊透消息過來,馮秉奇就能比其他人搶得先機(jī),叫乞元國占些便宜再走,兩方都得好處。
馮秉奇做得隱秘,旁人也只當(dāng)他料事如神,是天生將才。
不過短短一年,馮秉奇就聲名鵲起。
那時的元帝還剛剛登基不久,淮州就像他喉嚨里的一根刺,叫他夜不能寐,哪里都不舒服,只有□□了才能安心。
馮秉奇媚上,于是串通了鎮(zhèn)南王,一齊向元帝獻(xiàn)上妙計,伙同乞明國人聲東擊西,打了淮州一個措手不及。
弘章太子以為馮秉奇是援兵,不知道這人的刀子是朝向他的。
弘章太子去世了,元帝也不放心,要斬草除根,將他的子嗣一并斬殺,后來就有了李戾的事情。
或許是遭了報應(yīng),馮秉懷自淮州一戰(zhàn)后沒多久就意外死在汴州,元帝以為自己把弘章太子的兒子藥死了,轉(zhuǎn)過頭來就同乞明撇清關(guān)系,還要殺她滅口,陳氏自然只能逃走了。
陳氏十月懷胎生了對龍鳳胎,是她的心肝肉,不能留在馮家,但是要帶也只能帶走一個。兩廂之下,她只能把馮清雅舍棄了。
陳氏講完了,屋子里安靜了一會,烏正突然問她,這對雙生子是不是馮秉奇的孩子。
陳氏過了一會才搖搖頭,語氣有些嘲諷,“馮秉奇這個人,眼睛里只有權(quán)利,拼了命地往上爬。”
權(quán)力地位在他眼里重于一切,女人于他就是衣擺上的飯粒子,只有礙事的時候。
“我兒子同馮秉奇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就是想要報復(fù),也不要牽扯到他�!标愂弦ба溃暗湶患白优��!�
李淮修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沒什么反應(yīng)。
烏正在一旁一筆一劃,把陳氏說得每一個字都記下來。
陳氏眼神直直地看著李淮修,“我不過是受馮秉奇脅迫,也……未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是要怪也怪不到我兒子頭上去,還是說……你已經(jīng)把我兒怎么了?”
周元等人在路上遇見的那一伙異族人里,就有陳氏的兒子,如今叫周元關(guān)押在汴州。
李淮修沒搭理她,見烏正把證詞都寫好了,就示意他把陳氏帶下去。
陳氏的聲音變得尖利,叫人拖下去時還罵著李淮修不守信用,拼了命地叫她兒子的名字,聲音十分凄厲。
李淮修不受影響,沉吟一會,男人叫人把這狀詞送回了王府。
阿瑤接到狀詞的時候正在用午膳,府上如今謝絕見客,外頭是森嚴(yán)的守衛(wèi),層層疊疊地連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來,有些打歪心思的,見狀也熄了火。
城里的兵力叫京兆尹握在手里,他這幾日也算是徹徹底底地偏向了淮王,自然不會給淮王使絆子。
阿瑤并不餓,還是打起精神用了碗粥,好在見到這狀詞時已經(jīng)用的差不多了,不然還真沒胃口吃了。
她把這狀詞細(xì)細(xì)一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馮清雅不是馮秉奇的親生女兒。
怎么會不是呢?阿瑤蹙著眉細(xì)細(xì)一想,又有些相信了。
馮清雅長相就與馮家人不像,她是一雙細(xì)長的單眼皮,馮家人從馮秉懷到三房的兩個小孩都是雙眼皮,馮清雅個子不高,她初初沖江南歸來時,阿瑤就比她高半個腦袋,馮家各個都是高挑瘦削的身材,馮清雅膚色偏黃,馮家人沒有人有這樣的膚色。
這又算什么回事呢,阿瑤想起處處偏袒她的老夫人,不由有些好笑地?fù)u了搖頭。
阿瑤把這狀詞收起來,覺得興許會有時候用上的。
她本來就準(zhǔn)備動手整治馮清雅一番了,只是一件事追著一件事,阿瑤又有孕了,忙不過來,且馮清雅也沒重要到,要叫阿瑤專門去對付。
光是這物件,就能叫馮清雅不好過了。
結(jié)果沒想到時候來的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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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家昨個夜里忽然來了一群陪著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招呼也不打就沖進(jìn)去翻找,一副要抄家的模樣。
老夫人驚醒了,面色鐵青,穿好衣裳就叫人請了祠堂里的兩卷圣旨出來。
錦衣衛(wèi)帶頭的人見狀苦笑一聲,朝老夫人拱拱手,“老夫人不要為難下官,這都是上頭吩咐下來的�!�
無緣無故地,誰情愿做這些得罪人的事情。
老夫人叫府上的家丁擋在院子門前,按了按拐杖,“這是老身孫女的院子,你無緣無故地,帶著一群人進(jìn)一個小娘子的院子!你是何居心!”
小將領(lǐng)立馬正色,語氣也有些不悅,“老夫人可不要空口說話!可以自去將您孫女請出來�!�
說罷,他又往皇宮的方向拱拱手,“下官這次來也是奉上頭的命令,馮家二娘子涉嫌勾結(jié)乞明,特派下官來搜查罪證!”
老夫人仿佛聽到什么不敢置信的東西,手都在抖,看著這將領(lǐng)的眼神驚疑不定,一轉(zhuǎn)佛珠,竟然沒再叫人去攔。
小將領(lǐng)于是抬抬手,不再磨蹭,“進(jìn)去搜!”
里頭立刻傳來了馮清雅的尖叫聲,老夫人繃著臉,咬著牙沒說話,看著這將領(lǐng)帶來的人把馮清雅捆住手扯了出來。
“你這是何意?”
這將領(lǐng)徹底沒了好臉色,手里拿著厚厚一沓信封,“人贓俱獲,老夫人,您說我這是何意?”
錦衣衛(wèi)在府上搜了將近一個時辰,又從馮秉奇生前的書房里搜出些東西,府上弄得人荒馬亂這才離去。
王氏一直在一旁看著,見馮清雅被帶走了不由笑了笑,她都還沒動手,馮清雅自己就把自己折了一半了。
馮璟喻一直都沒露面,這都是他平日里上職的友人,這種避嫌的時候,他只能退下。
老夫人氣得胸口絞痛,面色又是憂慮還摻雜著一抹愧色,一旁的嬤嬤見她面色由黑轉(zhuǎn)白,急急地來給她揉胸口。
王氏冷眼瞧著,眼眶忽然就濕了,狠狠呸了一聲,“阿瑤被那土匪抓走的時候,你到是冷靜的很!”
老夫人叫她這話氣得心梗,拿手指她一會,不知是因為王氏還是因為馮清雅,一時沒喘上氣來,一仰頭暈了過去。
府上還亂糟糟的呢,老夫人又暈倒了,一陣兵荒馬亂,叫大夫的叫大夫,揉胸口的揉胸口。
王氏也嚇得不輕,還真以為自己把老夫人氣死了。
老夫人最后還是緩了過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叫著馮清雅的名字。
這是馮秉奇唯一的子嗣,老夫人如何放的下,舒坦一些了就連忙遣人去叫了馮璟喻。
“這勾結(jié)乞明一事,定是有誤會!”內(nèi)室里,老夫人倚在榻上咳嗽兩聲,一雙枯枝一樣的手握住馮璟喻的手,老淚縱橫道:“你且去想想辦法,一定要把雅姐兒救出來�!�
老夫人不僅僅是慌張,連手都在抖,像是在害怕什么東西一樣。
馮璟喻只覺得精疲力盡,馮清雅這些日子鬧出來的事情已經(jīng)叫他感到陌生了,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馮璟喻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那些物證若是假的,這次去大理寺也能給馮清雅一個教訓(xùn)。
“雅姐兒不懂事,不敬長姐,作風(fēng)惡劣,早就該受些管教了。”
馮璟喻不知想到什么,語氣變得有些低沉,“若是真的,那也是她罪有應(yīng)得,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叛國,這幾乎是最重的罪名了。
老夫人沉默一會,一瞬間像是老了許多,“她是你二叔唯一的女兒,若不是你二叔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拼搏,這馮家哪有今天的模樣……”
老夫人這樣說著,像是在勸馮璟喻,又像是在勸自己。
這是老夫人慣常的一句話,馮璟喻今天卻不想再聽下去了,“二叔也不一定是清白的�!�
從馮秉奇書房里拿走的了物件,這院子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聽不得這個,像是叫人踩了尾巴,厲聲叫他住嘴,“你二叔清清白白!他是為國捐軀的!”
老夫人手上都爆出了青筋。
她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丈夫同二兒子,都是一世英名光宗耀祖的人物,是容不得有人說不好聽的話的。
馮璟喻推開她的手,眼里有些失望,“您從來就這樣,只有二叔是您喜歡的兒子,父親愚孝,事事聽您的,也不覺得不舒服,您看看三叔呢�!�
“三叔已經(jīng)幾年不歸家了,回來也只是小住幾日,祖母,您的心太偏了�!�
馮璟喻說完就離開了,一群下人噤若寒蟬。
老夫人一個人怔怔地坐在榻上,內(nèi)室里都是不敢吱聲的人,她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一下想起三子。
年輕的時候也是天天在家里胡鬧的,現(xiàn)在終年不歸家,在外游山玩水。
大兒子敬重有余,與自己也不親近。
她緊接著又想起馮秉奇那張英武爽朗的臉,接著就想起了馮老先生,老夫人攥緊手里的佛珠。
那兩卷圣旨還擺在案前,明黃色的繡著游龍。
老夫人原本有些猶豫的眼神慢慢又堅定了下來,其他的都是虛的,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如何,馮清雅是馮秉奇唯一的子嗣,她不能出事,也不能牽連了她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