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磨磨蹭蹭地來到男人身后,伸手替他把發(fā)冠摘了,男人的發(fā)質(zhì)很好,沒了發(fā)冠的束縛,發(fā)絲如同?墨色綢緞一般,披落到身后。
算了算了,他都說借頭發(fā)給自己用,那就用來練手好了。
姜蕪這么安慰了自己一番,才終于?又動手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手放上去的那一刻,楚凌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間。
又慢慢放松了下來。
姜蕪沒想太多,按著記憶來說挽發(fā)了,只是她原本就不太熟練,楚凌的頭發(fā)偏生又密,她的手在那濃密的頭發(fā)面前,顯得?太小了,握在手里止不住地往下掉。
如此三下兩下后她也有些惱了,心里抱怨,頭發(fā)怎么這么多。
姜蕪故意抓起一撮用力扯了扯,如愿聽到男人嘶了一聲吸口氣,看來是被扯疼了。
算是給枝芝出?氣了,姜蕪這才解了氣,嘴上倒還是沒忘記道?歉:“對不起,大人,弄疼你了吧?”
她看不到楚凌嘴邊若有似無的笑意,只能聽到他的一聲無妨。
她后邊還繼續(xù)樂死不疲地如此,下手故意沒輕沒重,直到男人開口叫她:“姜蕪。”
姜蕪一激靈,還以為是楚凌終于?動怒了,就想要道?歉的時候,卻聽他說:“明年阿燁的殿試過后,我們?nèi)ソ献咭蛔�,如何?�?br />
嗯?怎么突然想到這個?
就算去,姜蕪也不想跟他一起去呢。
“明年的事情,還遠(yuǎn)著呢�!彼矝]明確拒絕,“大人您日理萬機,還是到時候再說�!�
楚凌自然是聽懂了她無聲的拒絕。
“念茵及笄后,就要開始議親了,你有什么想法嗎?”
“還早呢。”
楚凌卻繼續(xù)提議:“左右她舍不得?你,你也舍不下她。招個贅婿,日后就在府中,日日陪著你,怎么樣?”
姜蕪有些詫異他的想法,真?想要說什么,腦海中突然閃過某個聲音。
“以后就給我們女兒招個贅婿,有我們護著,誰也欺負(fù)不了她�!�
她不由愣住,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嗎?
身后突然的安靜,讓楚凌的心沒來由地恐慌起來,他猛然抓過姜蕪的手:“好了,這些事都遠(yuǎn)著呢,先不想了�!�
姜蕪被他拉著從身后到了身前,也從方才莫名其妙的記憶中回?了神。
她好像病得?更嚴(yán)重了。
是的,姜蕪一直都知道?自己病了,睡眠不好,吃飯不好,像是喪失了快樂的能力一般郁郁寡歡。
時不時地就會頭疼,經(jīng)?常會想要流淚。
可像近日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一些記憶,還是很少見?的。她肯定是病得?更嚴(yán)重了。
她抬頭,自己方才只進行了一半的挽發(fā),如今手一松,又全部散落開了。
披發(fā)的楚凌這么看起來,其實?也是驚心動魄的美的,甚至多了一分平日里沒有的妖冶。
如今,那雙眼里全是姜蕪的倒影。
男人認(rèn)命般嘆口氣,將她抱進懷里:“好了,我們?nèi)兆?還長著,這些事情,以后再慢慢說好了�!�
姜蕪在他懷里睜著眼睛。
心里有個聲音在倔強地說著,才不是,才沒有以后。
第
94
章
姜蕪去見了楚嫣。
對方的氣色,
比起剛回來的時候好得多,這會兒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見了姜蕪,
面上笑意更盛。
姜蕪心中那叫一個郁悶啊。
自己還指望著她跟楚凌舊情復(fù)燃,
把自己擠下去呢。結(jié)果這人倒好,
看起來在這里自在滿意得很。
“你?看起來過得挺好�!苯彽哪抗庠谑郎系乃�、點心一一掃過,
再回到楚嫣帶著笑意的臉上,
這么道?。
楚嫣坐在那?里沒動,一邊端起茶壺給旁邊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
一邊笑道?:“我?怎么覺得你?不希望我?好呢?”
不是不希望你?好,是希望你?更好,
就這么個小?破院子,你?得出息點。
姜蕪心中這么想的,但人家不愿,她總不能非要推人家下火坑,
于是泄了氣,直接開口了自己的目的:“國?公夫人病了很久了,
你?應(yīng)該知道?了吧?”
帶個話,自己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她注意到聽到老夫人的時候,
楚嫣笑著的表情驀然僵硬起來。
看來跟老夫人的關(guān)系確實不是很好啊?姜蕪心里揣測著,
半晌,才?突然聽到楚嫣嘆了聲:“阿蕪,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有?多怨恨�!�
她怎么會知道?這個?姜蕪被問得莫名其妙,再看到楚嫣一副要長篇大論的模樣,
直覺就想走,腳都準(zhǔn)備動了,
還是晚了一步。她的手已?經(jīng)被拉住了。
“我?在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悶了。楚凌不讓我?去找你?,你?能主動來找我?真是太好了。”她又恢復(fù)了笑容,“你?陪陪我?,咱倆話�!�
姜蕪對著她哀求的模樣,有?些心軟,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坐下來,開始聽她的抱怨。
聽她當(dāng)年以為與?張秀木已?成舟了,兩家就不會反對了,卻出了個和?親的事情。
彼時的那?北曜太子明明看上的是楚蟬,只因楚蟬在家一哭二?鬧,才?有?了這樣的結(jié)果。
“有?時候想想,或許當(dāng)初出生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死于體弱才?是。沒有?這些牽絆,沒有?誰欠了誰,在這塵世無牽無掛,干干凈凈�!�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痛苦。
在怨恨的同時,也到底是存了曾經(jīng)美好的記憶,存了感激與?愛,所以才?會不敢見。
人的感情,果真是最復(fù)雜的。
看著這樣的她,姜蕪心軟的毛病上來了,有?些不忍地開口安慰她:“也別這么,若真是如此?,就沒有?霽笙了吧�!�
她本意是想讓楚嫣從楚霽笙身上得到點安慰,哪知對方卻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
“總覺著,這不像是你?的話。好像有?了孩子,什么苦難都能抵消了�!彼暗兆�,是我?們自己過的。苦,也都是我?們自己受的�!�
不知道?為什么,楚嫣的話,讓姜蕪莫名地覺得臉臊得慌。
到離開了那?里都是如此?。
這些年的經(jīng)歷,讓楚嫣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變成了歷經(jīng)滄桑,心思通透的人。
可自己卻像是白活了似的,還被繭緊緊地束縛著。
***
夜里,楚凌回來后,聽初一了姜蕪去了楚嫣院里的事情。
楚嫣的血對姜蕪體內(nèi)的蠱蟲會有?吸引的作用,他確實不想兩個人見面。
更何況楚嫣如今雖然為了楚霽笙,做不了多余的事情,但比起以往要大膽得多,吃準(zhǔn)了楚凌不敢拿她怎么樣,很樂意給他添堵。
進屋后,下人給楚凌遞上了單衣。
“大人,這是照您的吩咐,熏過了香的�!�
男人眸色微斂,指尖輕動,下人了然退下。
楚凌這才?將那?衣物拿過來,陌生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他就這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將手搭在了衣帶上。
等他換好衣物進去的時候,果然見著正睡著的姜蕪。
即使?是皺著眉頭的模樣,他也很久沒有?見過女人的睡顏了。楚凌下意識將原本就輕的動作,放得更輕了。
他坐到了床邊,自己脫下靴子,剛要躺在一邊的時候,睡夢中的女人突然往自己這邊滾了滾。
床很大,姜蕪向來都是縮在床里,背對著自己。
以至于她的手像現(xiàn)在這樣突然搭在自己的身上時,向來不動聲色的男人,臉上鮮少地出現(xiàn)一絲慌亂。
他低頭看過去,姜蕪眼?睛還閉著,顯然是還睡著著。也是,她若是醒了,哪里會這么抱著自己。
不對,是連夢中,都會離自己遠(yuǎn)遠(yuǎn)的。
姜蕪又動了動,在楚凌放輕了的呼吸中,她將人抱得更緊了。
熟悉的味道?,姜蕪浮躁的心,在這朦朦朧朧中的熟悉味道?里,一點點放松下來。
而楚凌也因為她的動作霎時心軟得不像話。
他還沒有?完全躺下,這會兒怕驚醒她也不動了,就這么半靠在床上,一只手?jǐn)堊×怂募纭?br />
懷里的女人,乖順又依戀,楚凌原本是想摸一摸她的臉,卻突然聽到她嘟囔了一聲。
他聽得很清楚,是“梁謙”。
男人的手,停頓在了原地。
還是忘不了��?她還是記著這個名字。
楚凌突然開始佩服自己了,連方才?那?一瞬間的錐心疼痛,都能習(xí)慣到面無表情。
無妨,他想著,原本他費盡心思尋來這香,就是為了讓她喜歡而已?。
若是能永遠(yuǎn)被她依戀,若是能得到她的喜歡,其實讓他扮演一輩子的“梁謙”,也是沒關(guān)系的。
之前姜蕪回憶起來的時候,楚凌質(zhì)問過她,這十幾年算什么,怎么能讓她對自己一絲遲疑也生不出。
姜蕪毫不猶豫地全部否定了,都是假的,所有?的過往都是假的,都是他的欺騙,也是她認(rèn)錯了人。
那?些感情,都不是給他的。
楚凌的手,到底是撫上了女人的臉。
他的心已?經(jīng)一點點平靜下來了,比起以往還會糾結(jié)愛與?不愛,糾結(jié)她能不能真正愛上楚凌這個人。
現(xiàn)在,他只希望兩人能長相廝守。
什么不是給他的?給了他,那?就是他的了。假的便假的好了,男人臉上帶上了笑意,使?昏暗燈光中的他透著不出的病態(tài),假一輩子,那?就成真的了。
***
從楚凌懷里醒來的時候,姜蕪魂都嚇沒了。
咕嚕一個翻身起來,連連往床里退了退。
她想打自己兩巴掌,昨晚睡得太熟了,連楚凌什么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不對,她向來眠淺,怎么會睡那?么死,還是在楚凌的懷里。
姜蕪就這么懊惱了好一會兒,才?抬頭。
楚凌的姿勢有?些奇怪,上身靠在床欄處,見她看過去了,淡淡開口:“既然正好醒了,就伺候我?更衣吧。”
已?經(jīng)早上了,要剛醒,可男人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又像是一夜未睡。
“啊?好……”姜蕪確實醒了,又不能像以前那?樣裝睡,只能應(yīng)下了。她等著楚凌先動呢,沒等來,看過去才?聽他。
“手麻了,扶我?一下�!�
不會是……自己枕麻的吧?姜蕪忍著給自己兩巴掌的沖動,過去扶著他起身。
靠近了,才?從男人身上聞著一股香味,因為不像他平時用的,姜蕪多聞了聞,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做得很隱蔽了,但那?鼻翼煽動的小?動作,還是被楚凌捕捉到了。
“喜歡嗎?”
姜蕪一愣,反應(yīng)過來在問什么后回答:“嗯,聞著很舒服�!彪m然有?點奉承他的意思,但實話,她確實挺喜歡的。
怎么突然還換了香,一把年紀(jì)了倒是開始愛俏了?難道?是看上誰了?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楚凌就只是看著她的眼?睛跟著小?腦袋瓜一起轉(zhuǎn),淡笑著轉(zhuǎn)過頭。
兩人差不多是一起出門的,其實姜蕪是想等他走了再走的,結(jié)果這人今日休沐,就是不動。
倒是她一出門,人家也跟出來了。
“大人慢走。”姜蕪只能先送他了。
男人停頓了片刻,突然回頭對她開口:“我?要去母親那?里,”他頓了頓,“要一起嗎?”
姜蕪才?不想一起。
“大人去,母親應(yīng)該會很開心,我?就不去給她老人家添堵了�!�
楚凌看了一眼?打扮過的女人,寬大的袖子里,手緊了松開又握緊,如此?幾次后才?問:“只今日,便與?我?一起,如何?”
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懇求,可惜他從女人那?張臉上只看到了隱隱的不耐煩。
“可是,我?今日,跟人約好了聽?wèi)�。�?br />
姜蕪確實覺得他好煩,看他自己母親,干嘛還要帶著自己?他難得去一次,自己可是天?天?要去候著、被敲打著。
好在她這么后,楚凌總算是沒有?堅持了。
眼?看著他的馬車失去了蹤影,姜蕪這才?轉(zhuǎn)身去赴明珠的約。明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她特意帶了份點心給她。
只是她并?不知道?,明珠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實是那?日在外面聽到了她與?楚凌的談話。
也知道?了姜蕪為她挽發(fā),其實只是為楚念茵的及笄禮做提前的準(zhǔn)備練習(xí)而已?。
明珠無法責(zé)怪自己什么也記不得的母親,卻委屈得心口泛酸。
只要不記起來,她對自己再好,終究不會像對女兒那?般。
自己終究是,比不過楚念茵的。
***
姜蕪去戲樓的路上,突然下了雨。
這雨來得突然又迅猛,這會兒正走了一半的路了,她在回去與?赴約之間猶豫了片刻,視線掃過一邊的食盒后,到底是選擇了赴約。
一到了戲樓,便有?人迎接,是等她的人已?經(jīng)到了她平日里的雅間,姜蕪遣退了其他人,自己提著食盒進去了。
下過了雨,天?氣倒是涼爽得多。
許是房間里的窗戶也沒關(guān),姜蕪一開門,便感受到了一陣涼爽的風(fēng)吹來,帶著些許雨的腥氣,還夾雜著……另一種熟悉的氣息。
姜蕪抬頭看過去,窗邊那?背對著自己頎長的身影,她只一眼?,就咬緊了嘴唇。
鼻子微微有?酸澀的感覺,這是從避暑山莊回來后,她與?莫陽舟的第一次見面。
剛回來的那?些時日,她真的覺著仿若是天?塌了一般,整日都因為這個人的背叛而渾渾噩噩。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整理好了情緒,卻還是在看到莫陽舟的這一刻,再次涌上淚意。
所有?的看似灑脫無非是自欺欺人罷了,正是因為認(rèn)真思考過他們的將來,因為付出了、期待了,所以才?會失望、傷心,甚至是怨恨。
莫陽舟在姜蕪的目光中轉(zhuǎn)過了身。
還是那?張臉,起來也沒分?別多久,姜蕪卻覺著恍如隔世。
“夫人�!蹦腥藳]動,他在極力維持著平靜,可只是兩個字而已?,聲音的顫抖就已?經(jīng)泄了出來,后面的話尚且未,眼?眶就已?經(jīng)紅了。
他后邊好像又叫了一聲阿蕪,姜蕪不太確定,她更覺著是自己聽錯了,因為莫陽舟有?分?寸得很,向來不會叫得這么親密。
但是后邊那?句,她聽清了。
“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第
95
章
姜蕪的手,
緊緊握成拳,才忍住了轉(zhuǎn)身離開的沖動。
“你不?用解釋什么,”她的目光逐漸冷下來,
“我?來問你,
你回答我?�!�
她往里走了兩步,
將食盒放到桌上后,
才重新看向?男人。
她的心?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
依舊會隱隱作?痛。每個人好像都覺得她很傻,楚凌是,
青陽是,莫陽舟也?是。
好像哄騙她甚至根本不?需要費什么功夫。
她不?想再聽?花言巧語,
不?想再被牽著走了。
“當(dāng)初,你是故意?借青陽公主,來接近我?*七*七*整*理的對不?對?”姜蕪問。
她在莫陽舟的眼中看到了哀傷,但終究,
還是見他緩緩點頭:“是。”
“你與楚凌有仇,是不?是?”
莫陽舟再次點頭:“是�!�
“是因為你的妻子嗎?”姜蕪說到妻子的時候,
果然看到了莫陽舟臉上表情的波動。
果然,到底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伉儷情深,
自己不?過是……
意?識到自己又在自艾自憐,
姜蕪馬上打住了思緒。
莫陽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的問題,姜蕪的問題,杜絕了一切的模糊不?清,或是訴情的可能?。
“夫人……”他想要說什么,卻突然聽?姜蕪再次開口。
“若是我?現(xiàn)在,
讓你放下一切帶我?走,你愿意?嗎?”
這大概是她給的唯一一個?,
讓莫陽舟證明真心?的機會,偏偏……只有這個?。
莫陽舟的眼睛徹底暗淡下來。
“夫人,我?想給你的,是真正的自由�!�
就算他們現(xiàn)在能?走了,只有楚凌不?倒,他就不?可能?放手,姜蕪就不?可能?得到自由。
姜蕪垂眸,心?中涌出說不?出的失望,她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句話。
“我?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放棄你。”
仿佛有誰對自己這么說過,仿佛無論什么時候,只要自己伸出手,那?個?人永遠(yuǎn)不?會推開。
姜蕪拉回了自己的思緒,罷了,她問這個?,原本也?不?是真的要莫陽舟帶自己走。
無非是讓彼此都?能?看清,他們眼前的道路就是如此。
“我?都?已經(jīng)問完了,現(xiàn)在該你解釋了�!�
莫陽舟一愣,他大概沒想到姜蕪還愿意?給他解釋的機會,他像是準(zhǔn)備了很多話:“夫人……”
可是才開了個?頭,就被姜蕪打斷了:“我?只是想讓你解釋,明珠是怎么回事?�!�
這話像是又問到了莫陽舟的死穴上,男人臉色蒼白得辯駁不?了一句。
這事?姜蕪其實不?應(yīng)該管的。
“她只是個?孩子,不?應(yīng)該被仇恨、殺戮占據(jù)所有,她應(yīng)該有屬于她的人生?,這才是你這個?父親應(yīng)該做的。”
這是她最后能?說的了。
姜蕪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在走廊里看到了明珠。
她懂明珠的心?思,所以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在經(jīng)過之時,將一早準(zhǔn)備好的藥瓶,放到了她的手中。
“以后記得自己也?要涂,女孩子留疤不?好。”
明珠呆愣愣地看著這么說完就擦身而過的母親。她想起讓父親來之前,男人苦笑著說:“你不?了解她�!�
可是她只是想讓母親與父親解除誤會。
為什么,母親好像更?遙遠(yuǎn)了?
***
姜蕪沒有離開,她真的在戲樓里聽?起了戲曲。
底下咿咿呀呀地唱著,她聽?著聽?著,卻走了神,回過神后沒聽?兩句,思緒卻再次跑了。如此幾次三番后,她突然叫了一聲:“初一�!�
一個?身影應(yīng)聲出現(xiàn),還真是好久不?見的初一。
姜蕪看看他,又左右看看四周,心?中真的好奇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夫人�!�
這人一板一眼地回他。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有些時日了,”初一說完后,似是思考了片刻,大概是沒忍住,還是問了,“夫人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在的?”
“嗯?不?知道,”姜蕪想了想,“就是突然覺著,你好像在旁邊。”
說起來,姜蕪討厭這儈子手就像討厭楚凌一樣,可很奇怪,剛才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聽?他這么說,表情萬年不?變的男人,目光有一瞬間的閃爍。
只是姜蕪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也?許是真的太無趣了,往椅靠后邊躺了躺,讓自己更?舒服了一些,才繼續(xù)與他說話:“你們家?大人,真因為跟你比武輸了,就把你調(diào)走了吧。”
“不?是。”
其實只是吃醋了夫人對自己片刻的接近與信任罷了。
姜蕪明顯是不?信的。
“他是真的好小氣,你說你這么忠心?耿耿一輩子耗在這里,連妻都?不?娶,有什么意?思?”
底下正好結(jié)束完一場戲,場上響起雷鳴的掌聲,姜蕪頭一歪,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個?曲目又咿咿呀呀地在響了,她又轉(zhuǎn)回了頭,初一還維持著那?樣認(rèn)認(rèn)真真聽?她命令的姿態(tài)。
姜蕪敢跟他埋汰楚凌,也?是因為知道這人悶,不?會干告狀的事?。
“雨還在下嗎?”
初一聽?了聽?:“嗯,下得很大�!�
其實姜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些,可能?是說話的時候,就能?讓自己不?去思考。
“那?就再等等吧�!�
她說完,重新看向?了下邊的戲臺。
不?快樂,為什么,她像是永遠(yuǎn)都?無法快樂了。
她最初,想要的是什么來著?在把莫陽舟和明珠放進未來之前,她的計劃是什么樣的來著?
“夫人。”
初一的聲音突然傳來,姜蕪轉(zhuǎn)過頭去看他。
男人抿抿唇,臉上第一次露出絲絲類似于尷尬或者難為情的表情。
“你知道大人把我?調(diào)哪里去了嗎?”
“��?”姜蕪眼睛都?瞪圓了,這是初一會說的話?
她震驚的表情太過明顯了,初一被她看得別扭得轉(zhuǎn)過頭。
姜蕪笑了出來,她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初一竟然是在找話題跟自己聊天。
是看出了自己想要找人說話嗎?
“去了哪?”
初一還真跟她嘮了起來,姜蕪發(fā)誓,這人這一年說的話,也?沒有這一會兒多。
她心?情好像確實好上了一些。
直到雨停下,姜蕪才打道回府。
楚凌早就從國公府回來了,桌上擺著碗筷,卻沒有上菜,像是在等她一樣。
“吃過了嗎?”
“沒有�!边@聲沒有,是初一替姜蕪回答的,把姜蕪因為不?想跟楚凌一張桌子上,而下意?識想要撒的謊,就這么堵在了嘴里。
她咬咬牙,好吧這人果然還是楚凌的狗。
“那?就過來一起吃吧�!背韫痪瓦@么說了。
姜蕪磨蹭著沒進去:“我?想先?去換一身衣服。”
她雖然是坐馬車回來的,裙擺還是沾了些泥。
半晌,楚凌點頭應(yīng)允了,看著馬上一溜煙沒了身影的人,一邊原本準(zhǔn)備上菜的丫鬟們動作?也?停住了,往大人那?看了看,見他沒下一步動作?,猜著那?還是要等夫人。
確實,姜蕪換了衣裳過來,楚凌才開飯。
兩人看似沉默地各自用餐,男人的目光卻在不?著痕跡地全程跟隨著姜蕪。
今日他人在國公府,但下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跟他報告姜蕪的動向?。他知道她今日應(yīng)該是不?愉快的。
但好像胃口還可以。
她嘗了好幾個?菜了。
楚凌的筷子,幾乎是跟著她的筷子走的,每次下筷都?是姜蕪動過的地方,不?過夾菜順序還是稍微換了換,沒有跟得太緊,所以埋頭苦吃的姜蕪并沒有發(fā)覺。
夜里,楚凌照例是先?在書?房里待著。
他不?能?回房太早,否則姜蕪會容易失眠。曾經(jīng)的不?甘,都?因為害怕被拋棄的恐懼,而慢慢隱藏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麻木地接受姜蕪對他的討厭了。
今日等待的時間對他來說有些難熬,他第一眼書?卷也?沒有看進去,想的都?是昨日在他懷里乖乖入眠的姜蕪。
他的心?被撓得癢。
不?知道她這會兒睡下沒有,這香對她,應(yīng)該還有用。
好不?容易熬到月下枝頭,楚凌才終于回房。不?曾想,一進去,就見姜蕪坐在床邊。
顯然,很精神。
“沒睡著?”
睡不?著對于姜蕪來說才是正常的,不?過今日,是有其他的原因:“我?是在等大人的。”
楚凌身形頓了頓,而后才坐到了桌邊,淡淡嗯了一聲:“有什么事??”
若不?是他的手無意?識般地摸住了桌上的杯子,當(dāng)真是讓人覺著他是很無謂的態(tài)度了。
姜蕪拿不?準(zhǔn)他是什么心?情,她自己這會兒倒是心?里直打鼓,心?跳得很快。
是害怕、緊張,但帶著某種興奮。她準(zhǔn)備開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坐在床上的,意?識到不?妥,又趕緊起了身。
她剛才好像都?忘了行禮了。
算了,那?個?不?重要。
“大人,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嗯�!�
“我?們合……不?對,”姜蕪想了想又改了口,“請您休了我?,我?……我?自請下堂�!�
姜蕪?fù)蝗幌朊靼琢恕?br />
她因為莫陽舟的事?情,亂了心?神,失了方寸。
可是追根溯源,她原本想要的,其實只是自由不?是嗎?莫陽舟只是一個?意?外,意?外地相遇,意?外地出現(xiàn)在自己未來的計劃里。
她難道是因為莫陽舟才想和離的嗎?
分明不?是。
她只是受夠了這樣壓抑的生?活,受夠了每日面對一個?自己已經(jīng)不?喜歡甚至是厭惡的男人,受夠了這樣被支配的不?平等關(guān)系。
就算沒有莫陽舟,也?是一樣的。
她想要自由,具體是什么樣的,姜蕪其實不?太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一定是沒有楚凌的存在的。
她話音落了后,房間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安靜到讓姜蕪懷疑,他是不?是沒有聽?清楚。
直到楚凌的目光掃過來。
那?是毫無溫度、卻又要將人吞噬的眼神,仿佛是在鎖定要逃跑的獵物,姜蕪在對上的那?一刻,心?莫名一顫。
原本帶著幾分激動的心?情,也?一下子被恐懼替代。
她甚至覺著自己再說這個?事?情,楚凌會殺了她也?說不?定。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