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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驅(qū)魔司就將全軍覆沒了,

    直到現(xiàn)在,你還抱著同伴會來救你的希望?”

    李景瓏一身英武官服已被扯破,

    肩上、背上滿是利齒咬出的傷痕,

    紫黑色的血液浸濕了武袍,再抬起眼時,

    眸中簡直要噴出火來。

    “談條件吧!”李景瓏沉聲道。

    “條件?醒一醒吧�!彪絿蛉朔炊α似饋�,

    說道,“你知道為什么直到今天,

    我才動手來對付你么?”

    李景瓏沒有回答,只是焦慮地看著虢國夫人背后的鴻俊,鴻俊緩緩抬起頭,感覺全身虛弱無比,

    簡直如散架一般的難受。

    “因為你對我根本沒有任何威脅�!彪絿蛉说吐暤�,“李景瓏,你身為一介凡人,若不多管閑事,說不定還能混個壽終正寢。”

    “你……就是……妖……妖王嗎?”鴻俊斷斷續(xù)續(xù)道。

    虢國夫人轉(zhuǎn)身,打量鴻俊,漫不經(jīng)心地說:“是的�!�

    “狐妖們……都是你的手下�!兵櫩⊥纯嗟卣f道。

    “說到這個�!彪絿蛉宿D(zhuǎn)身走向血海,低聲道,“你們在燒死我的族人時,是否就已做好了死在今天的準備?”

    “對。”鴻俊跪坐在角落,抬起頭,端詳虢國夫人,低聲道,“你想知道為什么嗎?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虢國夫人剎那色變,眉頭深鎖注視鴻俊,朝他緩慢走去。

    “是我下令殺了他們。”李景瓏突然說道,“與鴻俊無關!”

    說畢,李景瓏看出鴻俊想將全身靈力釋放,偷襲虢國夫人,可這是行不通的,便朝他緩慢搖頭,極力勸阻他。

    “為什么這么做?”鴻俊皺著眉頭,說道,“好好當你的妖王,不好么?為什么要殺人?”

    虢國夫人聽到這話時,反而笑了起來,低聲說道:“你怎么這么天真?”

    鴻俊望向虢國夫人時,眼中反而帶著一絲憐憫。

    “你喜歡長安,我也喜歡�!兵櫩⊙壑袔е岢�,說道,“可你不這么做,就活不下去了?”

    虢國夫人眼中現(xiàn)出意外的神色,天底下這么多人,卻只有鴻俊會問出這樣的話。

    “那么你得去問狄仁杰�!边@一刻,她的表情充滿了惡毒,“是他先對妖族下手,將他們趕盡殺絕的!”

    “狐貍是最像人的妖怪�!兵櫩〉吐曊f,“你們接受著身為妖的折磨,卻又嘗遍人的喜怒哀樂�!�

    “不錯�!彪絿蛉私趵淠卣f,“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這子虛烏有的感情在壞事,若非晉云愛上了那小子,舍不得扔掉尸體,想藏在床底下,擇日讓他入土為安,也不會招致如此下場�!�

    聞言李景瓏為之一凜!

    從秦國夫人府逃出的貓、躲進晉云房中之舉、發(fā)現(xiàn)了床底下的干尸……

    “你去過平康里!你去見過晉云!”李景瓏的聲音微微發(fā)著抖道,“那貓一定是見過你的狐妖面孔,才把我們引過去!”

    虢國夫人嘆道:“我也沒想到,與晉云吵了半天,最后竟然是一只貓壞了事。臨死前你還想知道什么?問吧,我讓你問個夠,反正今天你們都得死了。”

    李景瓏抬起頭,注視虢國夫人,說道:“血池里是什么?”

    虢國夫人柔聲道:“那就是血,是我搜集到的,所有人的精血。狐族吞噬他們的魂魄,方有了幻化為人的力量;而吸食的精血,都會哺到此地,注入血池中�?婆e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將你們引過來……”

    “……畢竟這是我最有用的東西了。我的另一個孩子——”她轉(zhuǎn)頭望向那血池,說道,“既想填充這血池,總得需要鮮血。而你們也絕不會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那是一個以鮮血作為媒介的傳送法陣。”鴻俊喘息道,并看向山洞中央的血池,巨大的血池正在不斷翻騰,血池上方的傳送法陣亮起微光。

    “不錯�!彪絿蛉溯p輕吐出兩字,“你們這些聰明人,總覺得順藤摸瓜,能摸到我的下落、我的布置,可又何嘗不是在一步步地踏進陷阱里?否則你以為睚眥會蠢得在取血之地掉下一片鱗么?”

    鴻�。骸啊�

    “聰明反被聰明誤�!�

    虢國夫人又笑道,“不過這血池,可不是輕易就能見著的。它以狐族之力,用凡人的鮮血煉化,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費了足足十年,才把它養(yǎng)到如今地步,過程中每一滴血的浸入,都令它擁有一分化身為人之力。”虢國夫人嘴角帶著微笑,淡淡道。

    “可為什么會變成我?”鴻俊至今仍無法相信,在血池里看見自己的剎那。

    “那可得多虧李長史的劍�!彪絿蛉诵Φ�,“昨天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喜歡么?”

    鴻俊驀然想起,在驅(qū)魔司中見面時,自己與李景瓏硬拼一記,手指被劃傷的一刻。

    “現(xiàn)在,只要再往里頭加進最后一個凡人的血……”虢國夫人柔聲道,“一切便將大功告成,可惜你們已經(jīng)看不到了�!�

    “你想讓它變成誰?”李景瓏背后頓時生出一陣涼意。

    “不可能!”鴻俊提聲道,“你動不了人間天子,他有紫微星護體!”

    “是的�!彪絿蛉苏f道,“但我可以軟禁他,換個一模一樣的皇帝,誰會發(fā)現(xiàn)呢?除了我那愚蠢的凡人妹妹,不是么?”

    李景瓏不住喘息。

    “問完了么?”虢國夫人柔聲道,“再沒有話說,我可就下手了�!�

    李景瓏心念電轉(zhuǎn),正想拖延時間,虢國夫人卻道:“拖延是沒有用的,李長史,這是我以法術辟出的一道虛空界,哪怕你們逃出牢籠,沒有我的通行法術,也永遠離不開這血池�!�

    說畢,她緩慢走向鴻俊,李景瓏劇喘起來。

    “你想做什么?”鴻俊顫聲道。

    “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彪絿蛉丝涂蜌鈿獾卣f道,“把你在李長史面前凌遲。先割開你的頭皮,把你這張漂亮的臉皮慢慢剝下來,再放干你的血,最后吃了你的魂魄,變成你,凌遲你的上司、你的同僚,這樣如何?”

    鴻�。骸啊�

    李景瓏:“……”

    一時山洞內(nèi)只聞數(shù)人喘息,虢國夫人抬起手,令鴻俊的身軀升起。吩咐道:“還沒看過你的法寶呢,讓我看看,你的飛刀似乎很利嘛。霸下,把他的法寶拿過來。”

    霸下化身為人,雙手奉上鴻俊的法寶。

    “是用這把飛刀呢,還是……”虢國夫人無意一瞥,瞥見碧玉孔雀翎時,頓時掩飾不住色變。

    “你……”虢國夫人再看鴻俊時,現(xiàn)出難以置信表情,顫聲道,“這法寶從何而來?你是……不,不應該,你是曜金宮的人?!”

    鴻俊雙眼一眨不眨,注視虢國夫人。

    “你只要碰我一下�!兵櫩〉吐曊f,“我爹會把你燒成灰!”

    虢國夫人驀然爆出一陣夸張而凄厲的大笑。

    “哈哈哈——你以為老娘會怕了他么?!”

    虢國夫人嘲笑道,“手下敗將,可得把你的骨頭送上太行山去,看看他會做什么?”

    虢國夫人拈起一把飛刀,冷漠注視鴻俊。

    “住手!”李景瓏說,“虢國夫人!”

    “還有什么話說?”虢國夫人嘆了一聲,閉上雙眼,說,“你們都逃不掉的,李景瓏,你不可能說服一個母親,饒恕殺死她孩兒的兇手�!�

    “都是我做的�!崩罹碍囌f道,“你既與鴻俊的父親有些淵源,讓他聞離魂花粉,忘了這一切,送他走不是更好?”

    虢國夫人轉(zhuǎn)頭,注視李景瓏。

    李景瓏:“雖不知你們有過什么過往,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凌遲我,放過他,少一個敵人,豈不是更好?”

    虢國夫人一字一句道:“李景瓏,你知道他生父做了什么不?你若知道,就不會再這么說了�!�

    李景瓏:“……”

    “他的父親,殺了我的妹妹�!�

    虢國夫人沉聲道,“今天可算全都落我手里了�!�

    鴻�。骸埃。�!”

    虢國夫人拿起飛刀,鴻俊竭力側(cè)過頭去,只想拼著最后的力氣將飛刀召喚回來,一刀釘進虢國夫人的喉嚨。奈何全身法力已被吸干,就連這點力氣也無法駕馭。

    而就在此刻,虢國夫人手上的一枚戒指倏然亮了起來。她停下動作,遲疑片刻,先是以飛刀在鴻俊手臂上劃了一道,拉出一條鮮血噴涌的血口。

    鴻俊痛得大喊一聲。

    虢國夫人朝那三只怪物說道:“霸下去將吐火羅人找回來,睚眥與狻猊看好了他們,別讓人死了,我馬上回來�!�

    三只妖怪點頭,虢國夫人手上戒指一陣陣地發(fā)亮,繼而她抬起食中二指,凌空飛速畫出一個符咒,符咒一閃,“嗡”的一聲,令她憑空消失了。

    李景瓏注視著虢國夫人的動作,卻因虛脫而不住發(fā)抖,鴻俊抬眼時,兩人對視。睚眥朝他走來,一膝頂在鴻俊腹上。鴻俊猛地咳嗽,全身痛苦痙攣,拖著鐵鏈倒在地上。

    “想吃點什么?”睚眥提著鴻俊的頭發(fā),將他從地上揪起,說道,“吞刀子成不?”

    鴻俊不住喘息,另一名名喚狻猊的黑衣人卻道:“別弄死了他�!�

    “吐火羅人歸我�!表{答道,放開了鴻俊。

    他的腹部還帶著被火球炸出來的焦黑傷口,搖搖晃晃地走到血池邊上,浸了進去,發(fā)出一聲悶哼。

    “我走了�!泵麊景韵碌暮谝氯苏f道,繼而帶起一點血池中的血,“唰”一聲化作黑色火焰,射入洞頂法陣,就此消失。

    李景瓏望向霸下動作,其時狻猊注意到李景瓏時,李景瓏馬上挪開目光,但狻猊仍發(fā)現(xiàn)了,朝他走來。

    “別打他!”鴻俊側(cè)躺在地上,艱難道,“他是凡人!”

    狻猊冷笑,打開籠門,李景瓏剛要出手攻擊狻猊,狻猊卻噴出黑氣,纏住李景瓏,無需動手,只是拖著他朝墻上狠狠一撞。李景瓏撞上洞壁,頓時昏了過去。鴻俊大叫一聲,李景瓏則摔了下來,狠狠地摔在他的身旁。

    狻猊嘲笑道:“廢物�!�

    鴻俊睜大了眼睛,看見李景瓏鼻青臉腫,鼻孔處慢慢地淌出血液,流在地上,不由得發(fā)起抖來。

    狻猊甚至懶得把李景瓏扔回籠子去,轉(zhuǎn)身便離開,到得這巨大洞穴的高處,轉(zhuǎn)到石柱后不知做什么去了。

    鴻俊伸出手,想去探李景瓏的脈搏,昏迷在地的李景瓏卻反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指,睜開眼,做了個“噓”的唇語。

    鴻俊這才放下心來,他與李景瓏相距不到一尺,兩人都側(cè)躺在地上,望著彼此的雙眼,四周一片靜謐,唯血海翻涌冒泡之聲。

    在鴻俊眼里,李景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時間仿佛凝固了,然則它仍在流逝,只因他看見李景瓏的雙眼變紅,喉頭微動,顯然艱難地忍著哽咽。他的淚水沿著鼻梁緩慢滴落,混在鮮血里。

    他的嘴唇微動了下,那口型是——

    ——對不起。

    鴻俊努力地給他一個微笑,看見李景瓏這么難過,自己受的傷反而已變得無足輕重。

    許久后,鴻俊朝李景瓏說:“我們還活著呢�!�

    李景瓏點點頭,望向沒入血池的睚眥,以及走上高處的狻猊,現(xiàn)在不知道阿泰下落,必須先想辦法自救。

    “我能做什么?”李景瓏極低聲道。

    鴻俊小聲問:“他們呢?”

    兩人目光投向角落里的裘永思與莫日根。事實上從鴻俊抵達此地,另外兩人就一聲不吭,仿佛昏迷不醒。

    李景瓏極小聲道:“狐妖吸盡他們的法術,都昏了過去�!�

    鴻俊突然想起,李景瓏是凡人,所以虢國夫人沒有朝他展開吸攝修為之術。

    “你能拿到飛刀嗎?”鴻俊低聲說,“偷襲他們?”

    李景瓏抬起右手,示意鴻俊看。

    他的手指頭被掰斷了,朝后以一個恐怖的姿勢折了過去。

    鴻俊看到就覺得鉆心的疼,李景瓏卻搖搖頭,說:“已經(jīng)不痛了,別怕,先把你手臂上傷口包扎一下。”

    鴻俊小聲說:“再等一下,說不定我能恢復力氣,把飛刀召喚回來,還有希望�!�

    “需要多久?”李景瓏問,“虢國夫人想必很快就回來�!�

    鴻俊從未遇見過這種全身脫力的情況,等待良久,法術修為卻是毫無恢復,全身軟綿綿的,就怕以后都無法再用法術了。

    應該不會……鴻俊在心中安慰自己,重明教他使用法寶時就說過,靈氣從經(jīng)脈中自發(fā)誕生,源源不斷,生生不息,只要花時間修煉,就永遠都不會消失。

    “我不知道�!兵櫩〗箲]道。

    李景瓏示意鴻俊稍安勿躁,以斷了兩根手指的右手,輕輕握住鴻俊的手,又說:“幫個忙……交給你了�!�

    鴻俊看他斷折的手指,實在太不忍心,李景瓏卻示意別怕。

    鴻俊遲疑片刻,只得翻手抓住李景瓏修長的食中二指,強行把它一招扳了回去,發(fā)出一聲清響。

    李景瓏瞬間險些昏了過去,左掌捂住右手,稍蜷起身體,大口喘氣,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整個過程竟是一聲不吭。

    “還痛不?”鴻俊焦急問道。

    李景瓏勉力活動手指,低聲說:“折斷處在指節(jié),勉強能動,使不上力�!�

    他的氣息稍微平靜下來,又問:“鴻俊,我記得你說過,在我體內(nèi),有心燈?是么?還記得不?”

    第33章

    璀璨心燈

    鴻俊瞳孔陡然收縮,注視李景瓏,

    劇烈喘息。

    “能教我怎么用它嗎?”李景瓏問。

    鴻俊把手按在李景瓏滿是血的胸膛上,

    自己卻毫無力氣,喘息片刻,搖了搖頭,

    他不禁后悔起來,

    當初應該認真朝重明多學學。

    “別焦急�!崩罹碍囉终f,

    “好好想想,

    回憶一下,當初你爹是怎么教你用法術的?”

    “要激發(fā)體內(nèi)的靈脈�!兵櫩∧X海中一片混亂,

    說,

    “可你并未帶有法力,

    我不知道心燈能不能用這種方式激發(fā)�!�

    “就算有了法力,未曾修習仙術,

    恐怕也發(fā)揮不出作用。”鴻俊眉頭深鎖道,

    “還得學咒術和馭法寶……”

    “激發(fā)?”李景瓏馬上抓住了一個點,問,

    “什么意思?”

    鴻俊說:“在生死關頭,

    即將死去的感覺。在萬丈高空中,墜落與摔死前的剎那�!�

    鴻俊想起了重明教自己使用靈力的那一天——

    ——“你是妖族的人,

    若用不出法術,就只有摔死一途�!�

    緊接著,重明拎住不斷掙扎的小鴻俊的衣領,將他從萬丈高崖上扔了下去。

    那時自己瘋狂大喊,

    登時有靈魂出竅的感受,恍若看見了天脈與地脈,看見了世間四處流淌的靈,而體內(nèi)一股力量噴薄而出……

    最終是青雄呼嘯射來,于離地不足一丈高處接住了他,帶他飛向長空。

    李景瓏聽完后怔怔看著鴻俊,鴻俊皺眉道:“可心燈不是你與生俱來的,我也曾想過……只是恐怕害了你�!�

    “所以那天你提出的方法,就是這個?”李景瓏想起那天,自己希望學法術時,鴻俊曾提過“還有一個辦法”,緊接著就被鯉魚妖阻止了。

    鴻俊點了點頭,四處看看,又問:“趙子龍呢?”

    李景瓏搖搖頭,答道:“應當還在外頭。”

    鴻俊說:“他發(fā)現(xiàn)我失蹤了,會回去找我爹�!�

    李景瓏答道:“等不了這么久,得自己想辦法�!�

    鴻俊側(cè)躺著,閉上雙眼,他感覺自己的法力正在極其緩慢地恢復。

    謝天謝地,他的法術恢復速度似乎比裘永思、莫日根二人更快,也許因為自己有一半妖的血統(tǒng),自愈力較之純粹的人族快了不少,也許現(xiàn)在已勉強能召喚飛刀,雖無法驅(qū)使它,割斷身上的鐵鏈,說不定是可以的。

    “我試試看�!�

    “不�!崩罹碍囻R上制止他,說,“不要輕舉妄動,我更希望你好好的�!�

    鴻俊示意別擔心,運起法力,遠處的飛刀輕輕震動,并沿著血池的岸邊緩慢地滑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已無力抬起飛刀,讓它在地上慢慢地滑動,來到身邊時,他已是滿頭大汗,深深呼吸。

    李景瓏以左手撿起飛刀,割斷了手上鐵鏈。再割斷鴻俊手上的鐵鏈,兩人卻都不敢動,唯恐鐵鏈發(fā)出聲響。

    鴻俊五指伸屈,卻始終無法讓那飛刀升起來,努力片刻后只得放棄。

    “你先休息�!�

    李景瓏做了個手勢,輕輕撿起飛刀,側(cè)身一寸一寸地挪向關著莫日根的籠子,輕輕把飛刀扎入莫日根手臂。

    莫日根吃痛頓時醒了,一眼瞥見鴻俊,李景瓏示意噤聲,開始動手緩慢割開籠子上的鎖。莫日根便沒有作聲。不片刻,鎖掉落,莫日根伸手去接,手腕乏力,卻接不住,眼看那鎖將砸在籠子上時,李景瓏馬上握住了它。

    他拿走鎖,將飛刀交給莫日根,示意隔壁裘永思的籠子,莫日根便靠過去開鎖。

    李景瓏朝鴻俊說:“再來一把能行不?”

    鴻俊閉上雙眼,朝血池對岸散落一地的法寶招手,又一把飛刀斷斷續(xù)續(xù),慢慢滑了過來。

    李景瓏抓住,此刻莫日根輕輕劃傷裘永思,裘永思也痛醒了,李景瓏便將第二把飛刀交給裘永思防身。

    鴻俊將第三把飛刀招來,已是筋疲力盡,靠在墻上,半晌動彈不得。

    李景瓏抓住第三把飛刀,點頭示意夠了,回到地上側(cè)臥著,將飛刀藏在袖中。

    “那兩只妖怪,有沒有一刀致命的地方?”李景瓏極低聲說。

    “心臟�!蹦崭鸬�。

    “龍的心臟在哪兒?”李景瓏又問,“與人一般?”

    裘永思說:“妖形時,龍的心臟在咽下三寸,人形時在肋間�!�

    李景瓏便點了點頭,說:“待會兒我先動手,永思引一只過來,莫日根協(xié)助我�!�

    三人每人扣著一把飛刀,不住喘息,莫日根低聲說:“長史,我可能起不了大作用,全靠你了�!�

    李景瓏點了點頭。

    “長史……”鴻俊低聲說,“你再等等……等我力氣恢復些許……”

    李景瓏朝鴻俊一笑,端詳他。

    “動手吧。”李景瓏看著鴻俊雙眼,說道。

    “鴻�。 濒糜浪俭@呼一聲,努力撞擊籠子。

    聲音馬上驚動了狻猊,狻猊快步走來,冷笑道:“這就醒了?”

    狻猊經(jīng)過李景瓏身前時,鴻俊瞳孔猛然收縮。

    電光石火的瞬間,莫日根一腳用力踹開籠門,將狻猊擋得一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李景瓏拖著鐵鏈從地面干凈利落,一躍而起,從背后撲向狻猊。

    撐地,躍起,飛撲,李景瓏只挨毒打,一身力氣未失,被抓到后便刻意示弱,幾乎不做反抗,此刻平生力氣全用在了這一招上,生死關頭,不容有任何閃失,那一招偷襲簡直毫無破綻!

    頃刻間李景瓏整個人飛躍,右手揮出鎖鏈纏上狻猊頸部,左手朝著他的胸膛以飛刀一扎,頓時深沒入柄!

    狻猊一聲狂吼,化作黑氣崩散,龍子之軀現(xiàn)身,幻化作巨大的怪獸,將李景瓏甩了下來,緊接著搖晃一步,不住顫抖,再次變幻為人,鴻俊那家傳法寶乃是斬仙飛刀,雖已無法力駕馭,卻依舊削鐵如泥,狻猊心脈被鎖,變化之術剛一施展,體內(nèi)妖力便受到阻礙,反而激出了飛刀本身的力量,火焰爆開,轟然倒地!

    莫日根與裘永思踉蹌出得籠門,鴻俊掙扎起身,下一刻血池中發(fā)出一聲怒吼,睚眥撲了出來,帶著血池里四濺的鮮血,將李景瓏撲倒在地!

    鴻俊咬牙甩出鐵鏈,套住睚眥,奈何只是被睚眥一甩便飛開,莫日根抓著飛刀,側(cè)肩撞上前去,裘永思則跌跌撞撞,去推睚眥。

    睚眥狂吼一聲,將兩人撞開,鴻俊使力拔出釘在狻猊心臟上的飛刀,正要沖上前去時,洞壁高處卻刷然飛下一股黑火,“砰”的一聲在鴻俊背后現(xiàn)出人影!

    鴻俊大喊一聲,被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狠狠一抓,整個人被凌空提了起來!

    那是霸下,霸下回來了!

    裘永思與莫日根同時色變,撲上前去救鴻俊時,霸下卻只抬手一揮,黑煙噴發(fā),兩人被撞到角落,摔得頭皮血流。

    李景瓏吼道:“鴻俊——!”

    霸下幻化出利爪,鎖住鴻俊喉嚨,將他的脖頸不住鎖緊,李景瓏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轉(zhuǎn)身想救鴻俊,卻被睚眥一口咬住半身,朝著血池中一拖,一人一妖,同時墜入了血池之中。

    鴻俊想大喊,卻出不得聲,霸下則緊緊揪著他的脖頸,現(xiàn)出冷漠的面容,將鴻俊提到血池邊上。

    李景瓏被睚眥拖入血池中,兩腳用力蹬水,卻游不上來,睚眥輾轉(zhuǎn)劃水,從背后咬住李景瓏手臂,要將他撕成兩半。

    “互相看著對方的死是什么感受?”霸上說道,“想看看么?”

    鴻俊的瞳孔微微擴散,注視著血海中的李景瓏。

    李景瓏不住顫抖,浸溺海中,眼中則是被提起,懸在血池邊上的鴻俊……此刻霸上一手扼住鴻俊脖頸,另一手則拿著鴻俊的飛刀,抵在他的下頜一側(cè),開始緩慢地割他的耳朵。

    血漿狂噴,從鴻俊耳畔源源不絕地噴了出來。

    李景瓏:“……”

    鴻俊的意識逐漸模糊,劇痛化作一片冰涼。

    李景瓏張開嘴,絕望地喊了一聲,卻只能吐出氣泡,睚眥的利爪刺入他的胸膛,心臟的劇痛朝他全身襲來,他的掙扎幅度越來越小,睜著雙眼,在血海中不斷痙攣。

    鴻俊眼里泛出淚水,嘴巴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

    下一刻,血池內(nèi)亮了起來。

    驀然一道強光爆發(fā),池中血水炸開,萬千光點升騰而起,飛上空中。

    “放開他——!”

    李景瓏怒吼聲,他的右手捂著左胸膛,左手前伸,不住喘息,在那強光下升起,身周鮮血刷然退散,睚眥從海中躍起,張開利齒朝李景瓏狠狠咬下,李景瓏卻以左手猛地按住了睚眥的頭。

    他的左手中爆出萬丈烈光,在強光照耀之下,睚眥全身龍鱗爆開,黑氣飛散,鮮血狂噴,不住掙扎,卻無法抵抗這道白光的強悍灼燒力量!頃刻間睚眥鱗片散盡,鮮血化作青煙,漆黑的骨頭在白光之下起火焚燒,轟然化作灰燼!

    李景瓏踏在血池上,腳下光芒擴展,如履平地,他踉蹌走向霸上,喘息著抬頭,猶如從血海中走出的地獄修羅。霸上不住喘息,眼中映出這鮮血淋漓的男人,他手中的強光照耀得近乎無法再睜開雙眼。

    “放開他!”李景瓏狂吼道。

    他的全身亮起強光,就連鴻俊在這光芒之中亦覺三魂七魄無處遁形,被照耀得近乎燃燒起來,李景瓏周身血液化作青煙,那一刻他如復仇的狂魔,又如手握烈炎,焚燒世間一切妖邪的天神!

    霸上將鴻俊狠狠扔到一旁,頃刻間砰然化作妖形,朝李景瓏直撲過去!

    李景瓏一身氣焰瘋狂爆發(fā),就像身周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白色火焰,他抬起左手,按住了霸上的頭,咬牙切齒道:“給我——死!”

    一聲巨響,霸上在那道光之中,被按得狠狠陷進巖石地中去,全身抽搐,不斷掙扎,發(fā)出哀嚎,緊接著李景瓏身上那強光頻閃,萬物俱成殘影!連閃數(shù)下,霸上發(fā)出了絕望的嚎叫,全身四分五裂,燃燒起火,頓時被白色的火焰徹底吞噬!

    鴻俊、莫日根與裘永思各自抬起手臂擋在眼前,直到白光退去,李景瓏一身氣焰緩慢消散,不住喘息,難以置信地側(cè)頭,望向鴻俊。

    李景瓏:“我……我……”

    鴻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望著李景瓏,手臂、耳朵的疼痛,力氣的流失,令他險些再次昏過去。

    一炷香時間后:

    “把傷口按著�!崩罹碍嚱辜钡卣f道。

    鴻�。骸皼]關系,已經(jīng)不痛了。”

    “把傷藥敷上去�!蹦崭f道。

    裘永思問:“哪些內(nèi)服哪些外敷?鴻俊你自己看看……”

    鴻俊的藥包內(nèi)還帶著傷藥,服了些又敷了上去,裘永思說:“得盡快出去縫針,不然留疤太可惜了�!�

    “不會留疤的�!崩罹碍囌f,“會好起來�!�

    鴻俊枕在李景瓏膝蓋上,側(cè)著頭讓他敷藥,眾人都是心有余悸,險些大伙兒就一起喪命了,然而死里逃生后,又都笑了起來。

    李景瓏笑著笑著,眼睛又紅了,忍不住哽咽起來。

    “還好有長史呢。”鴻俊說。

    兩人忙道是啊是啊,把話題岔開,鴻俊要坐起身,李景瓏卻堅持讓他再休息一會兒。

    “得盡快想個辦法出……”

    李景瓏剛一開口,心臟便絞痛起來,一句話便停了。

    “你怎么了?”鴻俊反而擔心起來。

    李景瓏擺手,莫日根說:“方才馭那法術,多半傷了心脈,先躺躺�!�

    李景瓏道無事,與鴻俊對視一眼,說:“我能用心燈了?”

    鴻俊也不明就里,答道:“千萬別亂來,靈力沖撞很容易傷到筋脈�!�

    李景瓏想試試法術,卻再使不出來了,只有方才那一瞬間,在喪失理智之時,力量才有爆發(fā)的機會。

    “心燈乃是燃燈世家陳家的法寶。”裘永思說,“會與體內(nèi)脈輪融合,也會侵蝕心脈之力,長史,方才應當是危急關頭才不受控制釋放出來,平日里不可亂用�!�

    李景瓏皺眉道:“現(xiàn)在仍是危急關頭,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再拘泥于這心燈了,先出去再說才是�!�

    鴻俊耳朵與手臂傷口簡單包扎過,又恢復了些許力氣,莫日根撿回扔在角落里的法寶,遞給裘永思一支筆。

    “只要法力恢復,就一定能出去。”莫日根抬頭,望向山洞頂上的傳送法陣,答道,“那狐妖若能再過十二個時辰回來,咱們再聯(lián)手,說不定尚可一戰(zhàn)�!�

    “五色神光在她的身上,被她帶走了�!兵櫩〈鸬�。

    裘永思說道:“要么找個地方埋伏她試試?”

    “先隱蔽起來�!崩罹碍嚧⑵�,起身道,“將尸體處理了。”

    說是尸體,也只剩下狻猊,四人合力將它扔進血池中,狻猊的尸體便沉了下去。念及狻猊一死,霸上便毫無來由地出現(xiàn),這三妖之間都是龍子,想必在性命垂危之際,有著特別的聯(lián)系,方才這么貿(mào)然動手,最后居然活下來了,當是命大。

    山洞高處有一小池塘,池畔則散落著些許腐肉,難怪狻猊方才會來到此處。四人簡單計議,先在此地休息片刻,恢復法力,若虢國夫人突然回來,再行偷襲。

    第34章

    脫困法寶

    “真是見了鬼了�!蹦崭f,“阿泰到底去了哪兒?”

    裘永思喘息道:“這不挺好?至少他沒危險了�!�

    鴻俊皺眉道:“你們究竟是怎么被騙進來的?”

    原來那夜眾人分頭行動后,

    莫日根、裘永思、李景瓏三人還未等到鯉魚妖的消息,

    便都踏入了陷阱。護城河底另一條隧道、大雁塔不遠處民宅,以及城外的山洞,都布設了與鴻俊、阿泰所見一模一樣的法陣。

    想必鯉魚妖只找到了阿泰,

    便在河道四處找尋其他人下落。

    裘永思與莫日根同樣,

    都在法陣中注入了力量進行檢查,

    遭到了血滴的襲擊。而李景瓏則是遭到了偷襲,

    就在被偷襲的瞬間,李景瓏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既然逃不掉,

    不如索性示弱裝昏,

    于是到得此處。

    只有鴻俊與阿泰是把那銅盤端起來,于是避過了被法陣傳送到此地的結果。

    “可是正常人……不都應該把靈力注到法陣里,

    試試看是什么效果么?”莫日根說道。

    “對啊�!兵櫩≌f,

    “所以我們不是正常人啊。你才知道?可趙子龍又去了哪兒?”

    鯉魚妖四處看看,提著個裝滿離魂花粉的錦囊,

    在黑暗的長街上飛奔,

    一路跑到驅(qū)魔司外,喊道:“鴻��!你去哪兒啦?!”

    “趙子龍兄?”

    “哇啊——”鯉魚妖被駭?shù)没觑w魄散,

    回頭一看,竟是阿泰。

    一炷香時分后,一人一魚站在天井里。

    “這下好了�!卑⑻┱f,“鴻俊也失蹤了�!�

    天大地大,

    鴻俊最大,把人給弄丟了,說不定還有危險,鯉魚妖想到萬一被曜金宮老大知道,簡直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下場,不知道要被凌遲片成生魚片還是油炸成松鼠魚,頓時整條魚都在瑟瑟發(fā)抖。

    “你怎么沒跟鴻俊在一起?!”鯉魚妖幾乎是嚎叫道。

    “我太困了。”阿泰說,“一日一夜未睡,在橋下瞇了會兒就睡著了�!�

    鯉魚妖:“怎么辦怎么辦啊啊啊!”

    阿泰擺手示意鯉魚妖不要再慌張下去,反正好歹天也塌下來了,趕緊地找人去。

    “走�!卑⑻┱f,“已經(jīng)有點兒眉目了�!�

    阿泰將鯉魚妖帶到九曲橋的橋底下,鯉魚妖抬起頭,瞥見橋底的曲折法陣。

    “這是一處。”阿泰說,“再跟我來。”

    一人一魚涉水前行,鯉魚妖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我只是路過平康里,進去看了一眼……”

    “不要說了�!卑⑻┮皇址鲱~,答道,“沒人會怪你的,你又不是驅(qū)魔師�!�

    “可我的使命是守護鴻俊��!”鯉魚妖陡然神經(jīng)質(zhì)地叫道,“讓你們保護好他,保護去哪兒了?”

    阿泰:“……”

    “別叫啦,你看這兒。”阿泰停下腳步,面前也有一個法陣。

    鯉魚妖看了一眼法陣,阿泰又帶它去隧道深處,依次找到四個法陣,鯉魚妖注意到鴻俊的腳印,最后,他們順著先前鴻俊的去路,來到了空曠的山洞之中。

    阿泰看了眼其中的銅盤,內(nèi)里已空空如也。

    鯉魚妖傻乎乎地看了半天,抬起一只腳,嘗試著往里頭踩了踩,沒有異狀。阿泰想起那天自己與鴻俊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法陣時的情形,現(xiàn)在看來,與眾人失蹤一定有著密切的關系。不待鯉魚妖發(fā)問,阿泰便將法力緩慢地注入進去。

    法陣亮起光芒,然則少了中央一滴血的力量,通道遲遲無法開啟。

    與此同時,洞穴頂部的法陣亮起光芒,驅(qū)魔司余人如臨大敵,各馭法寶,緊盯著法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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