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得花多少錢�!崩罹碍囌f,
“阿泰,
你媳婦這么做生意不會賠么?白天我往這兒過就沒見幾個客人。”
“我高興,要你管啊�!碧靥m朵倚在樓梯上,
說,
“李景瓏,你要吃什么?”
李景瓏笑了笑,
特蘭朵說話雖直來直去,
卻是將他們當(dāng)自己人的語氣,李景瓏便道:“阿史那瓊也在?面食扁食都成,
來點熱的大伙兒把肚子填了再說�!�
眾人便上二樓去,圍了個屏風(fēng),不多時上了吃的,各自都餓了,
飛速掃空后,李景瓏將日間之事詳細交代,阿泰與阿史那瓊方震驚無比。
“我說跟著你倆�!卑⑻┌櫭嫉�,“還不讓我去�!�
鴻俊叫苦道:“我怎么知道里頭會是獬獄?不都說鬧鬼么,這都能扯上關(guān)系�!�
“它躲在皇陵做什么?”阿史那瓊問道,“吸你們太宗皇帝的尸氣?不可能罷?”
眾人都十分疑惑,最詭異的還不是獬獄為何會在那兒出現(xiàn),而是倉促交手后,竟是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在敦煌也是,憑空來,憑空去�!卑⑻┱f,“興許它有什么奇特的幻化力?”
陸許答道:“在敦煌出現(xiàn)的蛇身,是它的魂魄。昭陵里,是它的真身!絕不可能這么大條蛟,一眨眼就沒了,其中一定有蹊蹺�!�
李景瓏朝鴻俊說:“下回查案得先打探情報,問問知情人,挨個調(diào)查當(dāng)夜之事,整理訊息后,召集大伙兒商量,最后才是進昭陵這種地方勘察。”
鴻俊只得點頭,李景瓏心想不過最后也沒多大區(qū)別,調(diào)查來調(diào)查去,進去還是碰上獬獄,也不知那家伙是有備而來在里頭守著鴻俊,還是被他倆誤打誤撞碰上。
“一人一句,猜猜。”李景瓏最后說道,“今天就散了罷,明兒再查�!�
“是好事兒�!蹦崭f,“獬獄總算找上門來了,只要步步為營,也奈何不了咱們。”
“嗯。”李景瓏沉吟,點頭。
“我猜昭陵是它的巢穴之一�!卑⑻┱f,“暴露了一個,應(yīng)當(dāng)還有,巢穴之間,多半有特殊的通道,像曾經(jīng)狐貍用的法術(shù)能自如切換�!�
李景瓏想了想,說:“有道理�!�
阿史那瓊說:“長史,今天你們?nèi)舨皇钦`打誤撞,事兒可就麻煩了�!�
“我知道。”李景瓏一瞥阿史那瓊,早已想到其中關(guān)鍵點——若當(dāng)真是鴻俊與陸許無意中撞上還好;萬一這是獬獄的陷阱,心思簡直慎密得恐怖。先得監(jiān)視驅(qū)魔司,待眾人有一天不在,再設(shè)計讓黃庸前去說服鴻俊與陸許出門……
“黃庸不是妖怪。”李景瓏說。
“但獬獄也許是人�!蹦崭嵝训�。
獬獄若有人形,且是朝中官員的話,同樣也能起到這效果。
“這是其中一個可能。”李景瓏道,“還有么?”
眾人各自盤算,李景瓏道:“先散�!贝蠡飪罕愀髯陨⑷�,李景瓏只不動,仍在酒肆里思考,邊想著經(jīng)過,邊看鴻俊。
“看什么?”鴻俊被看得不大自在。
“去拿點酒來。”李景瓏說。
鴻俊下樓去打了酒,李景瓏自己斟了點喝,讓鴻俊坐在自己身邊,一手摟著他就要親。鴻俊昨夜剛被他告白,兩人之間關(guān)系變得不一樣了,一夜過去,卻還未完全習(xí)慣,見他沒事就要湊過來親熱,尷尬地要推,卻又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怕什么?又沒人�!崩罹碍嚋惖剿系�,“回家不讓抱,外頭沒人也不讓親熱,你要憋死我么?”
鴻俊滿臉通紅,說:“我從小到大沒與人這么……這么過,怪不好意思的�!�
“現(xiàn)在就有了�!崩罹碍噷Ⅷ櫩нM懷里,欲將手伸進鴻俊外袍里摸他,鴻俊全身僵了,忙去抓李景瓏的手,李景瓏便握著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鴻俊突然想起來了,解開他的里衣,朝那烙印中注入法力,彼此靜默片刻,末了,鴻俊滿意地說:“這樣就好了�!�
鴻俊想替他整理好衣袍,李景瓏卻任憑內(nèi)外袍敞著,抱著鴻俊,整個人便朝他身上壓,鴻俊瞬間緊張起來,小聲說:“阿泰還在樓下呢�!�
“今兒白天我去驪山查案�!崩罹碍嚺c他耳鬢廝磨,小聲道,“整日心不在焉,想你想得……”
鴻俊聽了這話,俊臉頓時紅到耳根,被李景瓏一句話觸及了最柔軟的地方,他側(cè)過頭,說道:“我也想你來著。”
李景瓏吁出一口熱氣,帶著些許酒氣,說:“你一說想我,哥哥就硬了,你摸摸?”
鴻�。骸啊�
鴻俊沒想到李景瓏比想象中的還不要臉些,尤其是在兩人獨處時,這家伙說話更是得寸進尺,而且最最令他氣血上涌的是……鴻俊自己也硬了。
“白天我想來想去,就怕你今天睡醒了,昨晚說的話都不認了。”李景瓏摟著鴻俊,把他按在坐榻上,壓著他,在他耳畔說,“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你喜歡我?”
鴻俊扳著李景瓏的臉,被他壓在身下,李景瓏那物硬得如粗棍般,隔著兩人綢布武褲,來回摩挲。
“你……快起來。”鴻俊聽見樓下架門聲,李景瓏則睡眼惺忪地看著自己,那眼里帶著渴望的神色,鴻俊就在那一瞬間情難自已,抱住了李景瓏,埋在他的肩上,兩人和衣而臥,交纏在一起,李景瓏十分疲憊,閉上雙眼,架不住睡意與酒勁,呼吸均勻,已是睡著了。
鴻俊只覺得這懷抱無比安全、溫暖,李景瓏胸膛里,有著如熾日一般的心燈,照耀著他的靈魂,一如暖春旭日,令他在這光芒里沉沉睡去。
長安城,入夜敲梆,四更時分,烏云密布,雨水浸潤了大街小巷。一名黑衣男子撐起傘,緩步走過朱雀橋,所過之地,仿佛驚動了潛藏在這黑暗里虎視眈眈的妖魔鬼怪,魔氣四處繚繞,聚為陰暗邪物,響起陣陣嘶吼。
“這不是你的地方……”
“滾回你的北冥……”
黑衣男子面容蒼白,眉目間蒙著布條,正是袁昆。而朱雀橋上,聚集起一只兇獸,那兇獸長著赤紅猙獰頭顱,黑色獸身披滿銳鱗與倒刺,獠牙前伸,嘴里散發(fā)出陣陣魔氣。
“長安是獬獄之地……”
妖怪越來越多,占據(jù)朱雀橋道兩側(cè),
袁昆持傘,走上橋面,對妖怪之聲貌若充耳不聞,徑自走向那赤紅頭顱的兇獸。眼看兇獸正要嘶吼,沖前時——
——袁昆漫不經(jīng)心地并起食中二指,在那兇獸獠牙上一點,腳下卻并不停步,與它擦肩而過,走下朱雀橋。
袁昆點過之處,空氣如蕩起波紋,兇獸瞬時如歷經(jīng)千年之久,化作塵�!班А币宦曪h飛,消散。
兩道妖怪瞬間盡數(shù)噤聲,不敢再阻攔袁昆,紛紛逃命般,躲進了黑夜最深處。
酒肆“蘭陵琥珀”二樓,鴻俊枕在李景瓏胸膛前,抱著他的腰,纏在他身上睡得正香。李景瓏則四仰八叉地躺著,打著輕微的呼嚕。
袁昆食中二指輕并,朝李景瓏額上一點。
李景瓏額上發(fā)出一陣藍光,他的呼嚕聲停了,眉頭皺了起來,似是開始做夢。
滔天魔氣,漫地血尸,鴻俊立于戰(zhàn)場上,身后則是一條巨大的黑色狂龍在盤旋、呼嘯。
整個長安城,在烈火之中熊熊燃燒!
鴻俊被裹在黑氣之中,雙目紅光閃爍,怒喝出聲。
“啊——”
“鴻俊……鴻��!”
李景瓏拼著最后的力氣,朝立于荒野中的鴻俊大喊。然而鴻俊緩緩朝他抬起一手,魔龍飛掠,轟然射向李景瓏!
李景瓏一身鮮血噴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手中釋放出璀璨的光芒,不斷靠近鴻俊。
“生者……為過客……”
他低沉的聲音響徹世間,剎那鋪天蓋地的黑霧在那光明前退去。
“死者為……歸人�!�
那光芒是照耀天地的熾日,是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是一盞破開黑暗,永世不熄的心燈。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李景瓏閉上雙眼,將一手按在了鴻俊的額頭上。白光刷然擴散,覆蓋了尸山血海的戰(zhàn)場。
興慶宮中,一道奇異的法力無聲無息擴散開去,如同透明的水波紋般,沿著空氣飛速震動,剎那間掃過千家萬戶,袁昆瞳孔陡然收縮,瞬間收回手,一側(cè)身,展開手臂,“唰”一聲身軀瓦解,化作無數(shù)閃著銀光的飛魚,嘩啦啦地飛出酒肆二樓。
“滾出長安�!�
低沉男子聲響起,黑氣追至,飛魚在空中聚為袁昆身軀。
“滾回你的北冥�!�
黑氣剎那化作一把魚叉,唰地朝袁昆飛去!
“天道有�!痹ダ淠穆曇舸鸬�,緊接著幻化作無數(shù)飛星,升上天頂!黑氣卻窮追不舍,化作黑龍,追了上去!
一穿過云層,月光之下,袁昆便化作一條巨鯤,張口,發(fā)出妖獸的咆哮聲,嘶吼道:“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下一刻,巨鯤掣口,噴發(fā)出耀眼的雷光!
黑龍飛散,繼而幻化作無數(shù)魚叉,如黑焰流星般射向巨鯤,巨鯤痛吼一聲,雷光裂變,擊入云海,云海變得如月光下鏡池般清澈,巨鯤一身上百傷口,傷口中噴出黑氣,緊接著朝云海池中一扎,消失無蹤。
黑氣聚集,再次現(xiàn)出男子身影,載浮載沉,望向云海,一聲冷笑。
那陣雷聲將李景瓏驚醒了,光聽雷鳴,不見下雨,他睜開眼,略覺有些頭疼,便脫下袍子,蓋在兩人身上,擁著鴻俊入眠。
翌日市集上嘈雜聲不絕,將鴻俊吵醒了,鴻俊感覺到自己腿上一陣濕膩,暗道不好,當(dāng)即伸手去摸。
不會吧!又來一次?鴻俊頓時紅了臉,再摸李景瓏時,竟發(fā)現(xiàn)他也……不,這是我不小心沾在他身上?還是他自己昨夜沒控制住?鴻俊輕輕扯開李景瓏的腰帶,伸手進他褲襠里,本想隔著襯褲確認下,沒想到卻多摸了一層,直接探入他襯褲中……
啊啊啊啊——!不小心伸得太進去了!
鴻俊只是一掏,便抓住了硬邦邦的那龐然大物,滿手濕滑。平日里摸自己的不察覺,第一次直接摸到李景瓏灼熱而粗大的“那個”,感覺極其奇怪,鴻俊如遭雷擊,當(dāng)即咬牙屏息,不敢發(fā)出聲音,滿臉詭異表情。
他想松開手掌,卻又忍不住輕輕握了握,記得那天在溫泉里看見時就震驚于這尺寸,現(xiàn)在掂了下,也實在太大了吧!
“好玩么?”李景瓏閉著眼笑道。
鴻俊忙把手抽回,說:“我……我只想確認下……”
李景瓏卻按著他的手,不讓他抽走,他睜開眼,笑著注視鴻俊,把腰稍一挺,那物便在鴻俊手中摩擦了下,鴻俊頓時全身僵直,禁不住吞了下口水。接著李景瓏把手探入鴻俊褲里,鴻俊忙避讓,臉紅到耳根,說:“別摸……濕的……”
“昨晚你趁機做了什么?”李景瓏鼻梁親昵地蹭了下鴻俊的耳朵,小聲在他耳畔說,手上卻不停,直接也握住了鴻俊的那個,拇指帶著極其挑逗的意味,在鴻俊那物前端來回打圈。
“啊……”鴻俊何曾體會過這么刺激的感受,以前無意中也擺弄過幾下,卻從未學(xué)會自行解決,曜金宮中更無人教過他,那物雖硬著,卻極其敏感,被李景瓏拇指一推磨,頓時一陣酥麻沿著背脊直傳到頭頂。
李景瓏更抱著鴻俊,身體不斷擺動,便將自己那粗壯之物的前頭,在鴻俊手里來回探進,抽開。
“手上圈緊點兒�!崩罹碍嚨穆曇粢灿悬c發(fā)抖,顯然十分舒服。
鴻俊已在李景瓏那手活下,舒服得陣陣戰(zhàn)栗,潮水般的愜意涌向全身,忽然李景瓏停下動作,拇指與食指在鴻俊脹滿的那物上惡作劇般,輕輕地一捏。
“�。 兵櫩‘�(dāng)即叫了起來。
李景瓏飛快地吻了下他,再稍稍退后,把自己的那個從鴻俊手里抽出來。
“有人來了�!崩罹碍囌f,“回家,今晚全給你,只要你喜歡,讓你玩?zhèn)夠,起來,先吃早飯去�!�
話音剛落,鴻俊便聽見樓下扛木門聲,特蘭朵說:“你上去看看?”
“春宵苦短。”阿泰笑道,“別不識趣�!�
“啪”一聲響,像是特蘭朵扯皮鞭的聲音,阿泰便識趣地快步進了酒肆樓下,朝二樓叫道:“長史,鴻俊,你們醒了么?”
“我可上來嘍——!”阿泰夸張地說道,并用力地踏著樓梯上了二樓。只見李景瓏已醒,懶洋洋地倚在欄前。鴻俊睡眼惺忪,看著阿泰。
“驅(qū)魔司有人找你�!卑⑻┐鸬�,“昨晚喝了多少?來點兒回魂酒?”
李景瓏昨夜并未喝太多,擺手示意不必,鴻俊收好襯褲,從背后遞給李景瓏,李景瓏便胡亂折好揣著,帶著鴻俊下來,鴻俊還有點尷尬,早起時那陣情欲倒是退了,撓著頭,朝特蘭朵感謝她昨夜收容。
特蘭朵說:“吃了面再走?”
李景瓏邊走邊說:“我?guī)忸^吃去,不叨擾弟妹了�!�
“常來啊。”特蘭朵又道。
阿泰笑嘻嘻地看兩人,鴻俊便尷尬一笑,跟著李景瓏走了。
西市有一家名喚“金玉飯”的早攤,乃是以豬骨、雞慢火熬煮高湯,加入抽芯銀杏也喚白果、春筍、白玉豆腐提鮮作湯。
“神仙眼饞想下凡,只為吃碗金玉飯,客官的飯來嘍——”小二玩雜耍般擎著六個海碗,挨桌乒乒乓乓地上米飯。鴻俊一看碗里,半海碗新蒸好出籠、熱氣騰騰的粳米飯,上鋪一把片得如薄紙般起卷兒的新鮮茭白。
“這怎么夠吃?”鴻俊說,“再來兩碗�!�
鴻俊正要吃,李景瓏忙把他按住,讓他等,答道:“別著急。”說著示意老板那兒還有口大鍋正熬著湯。
“仔細著湯——”
高湯起鍋,舀一海勺并煮得軟糯的白果,朝飯上一澆,半碗飯一大勺湯,成一海碗泡飯。只見那粳米煮就的飯粒被湯一泡,如白玉般晶瑩細軟,白果膠糯,豆腐清甜,那高湯更為鮮香。
一碗雪白泡飯,每個客人再配一個流油的咸鴨蛋、一小碟醋芹。
鴻俊:“……”
“愛吃幾碗吃幾碗�!�
一張長桌,兩人對面坐著,清晨周遭沒幾個人,李景瓏舀一小勺魚松,撒在鴻俊碗里,說:“悠著點,別燙著了�!�
鴻俊想起有次李景瓏讓他少吃點,得到的回答是“我自己有錢,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怎么了”,當(dāng)即拈著那勺,笑了起來,抬頭望向李景瓏。
那少年笑容,眼里蕩漾的情意,登時讓李景瓏如沐春風(fēng)。
李景瓏竟是臉紅了,忙蹺起二郎腿,尷尬地掩飾某種純粹發(fā)自本能的變化,咳了聲,說:“笑什么?”
鴻俊搖搖頭,自顧自好笑,李景瓏隨手拉了下武袍襟,吃著早餐,片刻后想到什么,一本正經(jīng)道:“好吃么?好吃你就多吃點。”
鴻俊“嗯”了聲,李景瓏又笑。
“你又笑什么?”鴻俊已漸漸地不再緊張,只覺得和李景瓏在一起,人生仿佛隨之變得十分美好。
李景瓏云淡風(fēng)輕道:“我笑食、色,性也。”
“什么意思?”鴻俊問道。
李景瓏朝他擠了擠眼,鴻俊一頭霧水,吃完一碗,又要一碗,吃第二碗時,突然明白李景瓏那話之意,“噗”一聲險些把飯噴了出來。
第83章
雙案并發(fā)
早飯后李景瓏只不回去,與鴻俊拐進一條巷內(nèi),
來到一戶人家門前,
敲了門進去,鴻俊已來過兩次,正是陳家。
“怎么了?”鴻俊詫異道。
李景瓏沉吟片刻,
朝鴻俊說:“昨夜夢見了一些事,
于是過來看看�!�
韋氏見是李景瓏,
忙抱著孩兒出來,
那孩子已到一歲,爬來爬去,
見了李景瓏與鴻俊,
便“啊”“啊”地叫。
“夢見心燈了?”鴻俊看了李景瓏一眼。
李景瓏沒有回答,
又掏了些錢給韋氏,韋氏忙道夠了夠了,
這錢用不完,
李景瓏卻讓她莫要推辭,問:“小名起了不曾?”
“就叫猴兒呢。”韋氏說,
“外頭都說長史封侯了,
本想帶著他過去給您磕頭,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總也找不著地方。”
韋氏要跪,
鴻俊忙扶,李景瓏說:“改日我擇幾個字送來,若不嫌棄,便選個湊合著用�!�
韋氏忙感激不盡,
李景瓏只是簡單地探望了那孩子,便與鴻俊出來,沿著街慢慢地走。
鴻俊也不說話,春風(fēng)拂過,他覺得李景瓏似乎有點心事,上前牽了下他的衣袖,原意只是叫他,李景瓏卻拉起他的手,牽在自己手里,彼此手指扣著。
李景瓏手指緊了緊,朝鴻俊說:“鴻俊,你說,心燈落在我身上,是注定的么?”
鴻俊神色一動,答道:“是,這就是緣分吧�!�
從前倒是未曾細究,現(xiàn)在想起來,許多事竟是陰差陽錯,因果迭出,當(dāng)初若自己不追那飛獒,就不會碰上李景瓏,心燈也不會碎裂。而若將心燈交給真正的陳家后人,自己興許早在敦煌就被魔化的陸許徹底控制,殺死了李景瓏與莫日根……
……一切仿佛總有天意注定,鴻俊認真回想起往事,只覺得神奇無比。但李景瓏所言,則令他想起了另外一段回憶。
那迄今依舊模糊不清的、就連當(dāng)事者也已全忘卻的過往。
李景瓏邊走邊思考,而到得驅(qū)魔司門口,鴻俊便放開手,李景瓏打開門,鴻俊得趕緊先去洗自己的褲子,快步進了院內(nèi)。
“雅丹侯�!币粋男人的聲音在天井里說,“你可太忙了。”
鴻俊忙停下腳步,只見天井中站著一人,竟是楊國忠!
李景瓏一怔,忙道:“楊相�!�
驅(qū)魔司中一眾人等,唯裘永思還能與當(dāng)官的聊上幾句,莫日根、陸許、阿史那瓊都未混過官場,何況來的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李景瓏曾明言受到丞相刁難,大伙兒都知道楊國忠與他們不是站在一邊的,便都避了與楊國忠寒暄,以免被他套話。
李景瓏示意鴻俊先回房,朝楊國忠做了“請”的動作,告罪后讓他在廳內(nèi)稍等,自己先去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待客。楊國忠尚是第一次接受這等待遇,滿國官員,上到三省,下至縣尉,何人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卑躬屈膝?
偏偏驅(qū)魔司這一群無法無天的刁民,竟敢將他晾在天井里!哪怕李景瓏回來了,還徑自先去換衣服!更可惡的是,驅(qū)魔司成立之初便歸他直接管轄,李景瓏這廝更是自己的老下屬,簡直囂張跋扈之至。
孰料李景瓏去換衣服,不過是爭取思考時間,巷外無車無馬,更無跟班,大理寺、刑部都無人跟來,只有楊國忠獨自一人,為什么?他來了多久?今天早上早早地就到了?是以阿泰才前來通知他盡快回去……
……清晨到訪,定事關(guān)重大,幾個問題飛速在李景瓏腦海中過了一輪,他洗了把臉,在房內(nèi)簡單擦過身,扣上武袖,匆匆進了廳堂。
楊國忠臉色不善,李景瓏只假裝不見,雙手稍分,示意右相有話請說。
“想必是去過昭陵了。”楊國忠沉聲道。
“去過�!崩罹碍嚱z毫不意外,城中俱是楊國忠耳目,自己的行蹤瞞不過他。
“驪山華清池出現(xiàn)的妖怪,查清楚了不曾?”
“沒有。”李景瓏搖頭道。
華清宮中驟現(xiàn)一魚一鵬飛出溫泉池,李景瓏根據(jù)值夜士兵所言,推測多半是鯤、鵬兩名妖王,既與鴻俊相關(guān),便不打算告訴他。
“昭陵之事,與妖怪有沒有關(guān)系?”楊國忠又問。
李景瓏沉吟片刻,皺眉打量楊國忠,說:“尚不清楚�!�
楊國忠:“昭陵中出現(xiàn)了什么?”
李景瓏:“還未查清�!�
楊國忠稍稍傾身,低聲道:“雅丹侯,情況已經(jīng)送到太史監(jiān)了,貴妃壽誕將至,你該知道,御史臺那群家伙安的什么心�!�
李景瓏馬上就知道楊國忠坐不住了,心道你現(xiàn)在倒是怕彈劾了,正要出言解釋時,楊國忠卻一字一句道:“知不知道,昨夜乾陵死了多少人?”
李景瓏:“!��!”
楊國忠一臉莫測高深地看著李景瓏,說:“想必你們還不知情,也罷,乾陵外守陵衛(wèi)二十五人,一夜被屠得干干凈凈,脖子盡被扭斷,未留全尸�!�
李景瓏暗道糟糕,不由得開始正視此事,而楊國忠又道:“今夜你是不是親自去看看?”
“馬上動身,陛下怎么說?”李景瓏起身道。
“消息壓在大理寺�!睏顕页谅暣鸬�,“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須盡快查清楚,這究竟是什么妖怪!”
天寶十三年三月十八日。
案件:乾陵鬧鬼
難度:地字級
地域:梁山北峰乾陵
涉案:未知
案情:三月十七夜,梁山北峰乾陵外驚現(xiàn)妖邪,屠守陵衛(wèi)二十五人。
酬勞:抓到妖怪,楊家必有重酬。
備注:切勿驚動陛下,驚動任何人等,否則小命不保!
李景瓏馬上召集眾部下集合,楊國忠快步走出,朝李景瓏道:“大理寺丞程筱還在查昭陵案,必須設(shè)法把這案子兜住�!�
“右相。”李景瓏沉聲答道,“人命關(guān)天,一切以真相為準(zhǔn)�!�
楊國忠深吸一口氣,似想發(fā)怒,莫日根等人出來,只目送楊國忠憤然離去的背影。
“跟我走!”李景瓏帶著眾人策馬穿過小巷,卻不離城,反而拐進了阿泰與特蘭朵的酒肆中。
阿泰一見大伙兒整裝待發(fā),便知道出事了,牽了馬來要走,李景瓏卻道不妨,只吩咐眾人進去坐下。
“來不及召你回去�!崩罹碍嚱忉尩�,“就在這兒談吧�!�
特蘭朵要上酒,阿泰卻擺開茶,說:“方才收到永思的信,快回來了,看他有什么說法�!�
蘭陵琥珀酒肆中,李景瓏進了雅間,眾人坐定,阿泰又讓特蘭朵看著外頭,別讓人靠近。李景瓏方將楊國忠所述仔細告知眾人。
莫日根喃喃道:“又來一個?”
乾陵乃是武曌與李治合葬之地,自封墓后便鮮有人去,每年李隆基祭祖宗時,獨獨不去乾陵,只因?qū)ξ鋾兹杂袘押拗摹?br />
阿史那瓊聞言反而笑了起來,說:“什么意思?前朝帝王鬼魂統(tǒng)統(tǒng)出來嚇你們皇帝了么?”
“哎,說話當(dāng)心點�!卑⑻┱f,“地方還是找皇帝借的�!�
鴻俊道:“我很肯定,昭陵里的那家伙是獬獄�!�
“我也肯定�!标懺S說。
“嗯�!崩罹碍圏c頭,沉吟道,“我也親眼所見,確實是獬獄,或者說,是獬獄的分身�!�
阿泰望向李景瓏,李景瓏似在思考一件極難下結(jié)論之事,自言自語道:“這可就麻煩了……”
“居然不是他。”莫日根說。
“還不能下定論�!崩罹碍嚨溃暗@么一來就復(fù)雜了,不是他……又是誰呢?”
“麻煩什么?”鴻俊腦子又有點不夠用了,總覺得莫日根、阿泰與李景瓏又達成了某種奇怪的共識,陸許則與自己完全在狀況外。
“你們在說什么?”鴻俊見那氣氛沉默,只有自己完全在狀況外,忽然又有點黯然,哪怕自己與李景瓏的關(guān)系已變得不一樣了,卻仿佛仍回到了他們都在保護他、什么都瞞著他的時候。
他細微的神情一發(fā)生變化,李景瓏便馬上察知,忙道:“鴻俊,其實是……”
“沒關(guān)系�!兵櫩∮鹕�,說,“我給你們燒水泡茶�!�
李景瓏卻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離開,猶豫片刻,仿佛下定決心,說:“不告訴你,只是怕你煩惱�!�
莫日根做了個籠子的手勢,李景瓏會意,點頭,意思是鴻俊至少眼下,是不怎么怕獬獄了,讓他知道也無妨。
“你說吧�!兵櫩〉�。
“這些日子里,我們一直在推斷�!崩罹碍嚤晨堪负笠粔K木倚,皺眉道,“獬獄的巢穴,究竟在什么地方。它會不會像九尾狐一樣,化作人,潛伏在長安城里?”
陸許認真道:“在敦煌時,我聽獬獄說過好幾次,長安城里九尾天狐已死,想必它就在長安附近�!�
“我已與陸許詳細核對過內(nèi)情�!蹦崭蹇诘溃爸挥羞@些訊息了�!�
鴻俊這才知道,在自己未了解之處,他們竟是已經(jīng)在推動與暗中調(diào)查。
“所以呢?”鴻俊說,“有什么結(jié)論?”
平日里鴻俊只要聽結(jié)論就行,但這一次,就連李景瓏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外頭腳步聲響,李景瓏馬上警惕,聽到特蘭朵對話,眾人便松了口氣,阿泰忙拉開簾子,說:“永思回來了!”
鴻俊笑了起來,裘永思一身風(fēng)塵仆仆,擠進了雅間內(nèi),說:“哎可累死我了。嫂子,快來點兒茶!”
裘永思走了幾天,鴻俊總覺得驅(qū)魔司里少了點什么,現(xiàn)在總算是人齊了。
“洛陽怎么樣?”李景瓏問道。
“先說你們的�!濒糜浪冀舆^茶杯,連灌幾大口,說,“聊完我再補充�!�
“長安有個大麻煩�!崩罹碍嚨�。
“不會吧�!濒糜浪冀锌嗟�,“以為你們在這兒喝酒,合著查案呢�!�
鯉魚妖騎在盤膝而坐的鴻俊大腿上,說:“老二,繼續(xù)說,你覺得獬獄在哪兒?”
李景瓏道:“它就在長安,最大的可能,也許在興慶宮,而且還有極大可能,在陛下身邊�!�
“�。�!”鴻俊驚訝道。
眾人沉默,陸許一瞥李景瓏,再看鴻俊。鴻俊便想起陸許曾經(jīng)說過的李景瓏的某種“天賦”。他總能從缺失的許多信息里,奇跡般地提出匪夷所思的猜想。
“為什么這么說?”鴻俊忍不住問。
莫日根說:“雖然這很離譜,但長史一提,我倒覺得很有可能�!�
“獬獄對長安城的局勢了若指掌�!崩罹碍嚭攘丝诓瑁従彽�,“有兩個解釋,一:耳目隨時向他匯報。二:他就在長安城中。”
“結(jié)合上次九尾天狐死后,妖族四散的情況。至少有一段時間,城中已沒有妖了。折損九尾狐后,獬獄必定得重新朝長安放一枚眼線,但九尾狐死后,我特地注意了城中情況,沒有任何異常。”
“離開長安,前往涼州后再歸來,我特地查過大理寺卷宗,也沒有出現(xiàn)過異常�!�
“鴻俊,青雄也告訴過你,妖王在長安。所以我據(jù)此猜測,獬獄一直沒有離開過,它始終就在這兒。”
鴻�。骸啊�
裘永思顯然也是知道李景瓏最開始猜測的,插口道:“我若是它,已經(jīng)有九尾天狐打頭陣了,想必潛伏在陛下身邊并不難�!�
李景瓏點頭道:“它極有可能就是朝中的某位大人�!�
鴻俊說:“這不可能!”
鴻俊雖然不太了解大唐朝堂,卻也跟著李景瓏見過不少官員,如果說黑蛟獬獄就潛伏在官員里,簡直是相當(dāng)恐怖了。
“我們沒有明確的線索�!崩罹碍嚦櫩≌f,“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獬獄一定會非常非常小心,事實上如果它露出了線索,才是不合理的。”
裘永思點頭道:“對,一旦有明顯得能讓人順藤摸瓜的痕跡,才是出了問題�!�
“你想想。”阿泰說,“連虢國夫人都能替掉,再換個把官員,對獬獄來說有什么難處?”
鴻俊這么一想,倒是很有可能,李景瓏又說:“事實上從虢國夫人伏誅的那天起,我隱隱約約就在懷疑�!�
“會是誰?”鯉魚妖道。
“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楊國忠�!崩罹碍嚨馈�
鴻俊不禁背脊生寒,顫聲道:“不可能!”
他見過楊國忠許多次,每一次都不覺得他像個妖怪所變,裘永思說:“很有可能,獬獄這等大妖怪,變幻之術(shù)隨心所欲,若尋常驅(qū)魔師能看出來,倒也不用混了。”
“可現(xiàn)在我又不覺得不大像。”李景瓏皺眉道,“第二個懷疑對象,是高力士�!�
“不像�!濒糜浪紦u頭道。
第84章
酒色財氣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鯉魚妖說:“為什么是楊國忠呢?”
“因為九尾狐死的那天。”李景瓏說,
“楊國忠恰好不在長安。他去了范陽。獬獄若在長安城內(nèi),
不會坐視咱們毀掉他的布置。”
“更合理的猜測是�!蹦崭a充道,“咱們殺了九尾狐的狐子狐孫,九尾狐懷恨在心,
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但有獬獄在,
她不敢動手,
獬獄也不會讓她動手,畢竟他的目的,
是復(fù)活天魔,
不允許途中有任何變數(shù)�!�
阿泰點頭道:“所以楊國忠前腳一走,
虢國夫人便朝咱們動手,本以為能順利解決掉驅(qū)魔司,
沒想到反倒陰溝里翻了船�!�
鴻俊唯有無語,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他始終沒有想到其中的彎彎繞繞。
陸許卻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他去范陽做什么呢?”
“這個就不在討論范圍內(nèi)了�!崩罹碍嚨�。
“不�!卑⑹纺黔傉f,
“這很重要,
因為假設(shè)獬獄在長安布置好了一切,他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李景瓏沉吟半晌,
最后說:“他去查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看他是否在……”說著做了個你們都懂的表情,又道:“聽過就忘了吧。”
“你又為什么覺得他不像呢?”鯉魚妖又問。
“因為獬獄如果是楊國忠�!崩罹碍嚨�,“他就不會自己給自己惹事,
在皇陵里頭折騰,給御史參他妹妹一本的機會�!�
鴻俊想起大理寺黃庸的解釋,看來朝中有不少人極不待見楊家,而皇陵鬧鬼,恰好在貴妃壽辰前,有人就可借機說事兒,規(guī)勸李隆基。
推斷又陷入了僵局中。
鴻俊自言自語道:“我倒是沒想過……”
“獬獄化身的這個人,一定有至少一個特點�!濒糜浪颊f,“是板上釘釘,避不開的�!�
眾人望向裘永思。
裘永思說:“他一定曾經(jīng)見過鴻俊。”
“正是。”李景瓏說,“而且是在九尾天狐死后,鴻俊,你記得烏綺雨朝你說過什么嗎?”
“那個話嘮狐妖。”鴻俊努力回憶,說,“臨死前說了這么多,我哪里記得?”
眾人倒。
李景瓏說:“在觀星臺上,她說‘我看到了……看到了……原來……是你吶……’”
“有么?”鴻俊自己都忘了。
“對!”鯉魚妖馬上喊道,“我也想起來了!還提到鴻俊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