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鴻俊喜歡這里的夜空,沒有群山遮擋,總是萬里無云,夜里他經(jīng)常與李景瓏裹著毯子,依偎在石堆下,看著天際的星河。
“青雄是對的�!�
有一天鴻俊終于忍不住說起圣地之事,李景瓏突然評價道。
鴻俊一怔,說:“你是不是都知道?”
李景瓏嘴角略略翹起,說:“猜的�!�
鴻俊嘆息道:“對不起,我不該與你說這話……”
“不�!崩罹碍囌f,“你若不說,就會從細節(jié)里錯過許多東西�!�
鴻俊道:“能錯過什么?反正只要我活著,就不會答應(yīng)他們關(guān)于這點的任何提議�!�
“誰們?”李景瓏又問。
鴻俊:“當然是四大妖王�!�
李景瓏說:“四位妖王都認可他么?”
鴻俊被這么一說,瞬間仿佛感覺到了什么,李景瓏又漫不經(jīng)心道:“我說青雄做得對,非指妖族取代人族,千秋萬世一類的話。而是他選擇了不再逼你下決定,這非常重要�!�
“那是因為奉兒出現(xiàn)了。”鴻俊說,“當時我看他的眼光,甚至覺得有點兒危險�!�
李景瓏擺手道:“奉兒正好給了他一個臺階下�;叵氘敃r,四位妖王在青雄提出提議的一刻,都是如何表態(tài)的?”
鴻俊說:“他們也不想……”
說到這里,戰(zhàn)死尸鬼王、玉藻云的反應(yīng)飛速在他腦中過了一次,另兩名妖王的欲言又止、鯤神的沉默,終于令鴻俊明白了李景瓏的假設(shè)。
“鯤神是幫著他的�!崩罹碍嚶唤�(jīng)心道,“他倆不可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鴻俊沉吟,點頭,李景瓏又說:“至于狐王與鬼王,我不相信他們贊同青雄的選擇。”
“但他們和曜金宮不熟。”鴻俊道,“我覺得……鬼王對人族還是……呃,比較友好的,至少比重明友好。玉藻云,我甚至覺得她愛上過老皇帝�!�
“這正是問題所在�!崩罹碍嚨溃八运麄兘^不會選擇青雄作為新的總攝妖王,因為較青雄而言,他們更親近人族。由你來統(tǒng)領(lǐng),恰好是他們能接受的:出身曜金宮,與青雄、袁昆都有淵源。是重明的后人,而且還是我……”說到這里,李景瓏笑了笑,說:“……還是蜀侯夫人。”
“嗯。”鴻俊臉上有點兒發(fā)紅,點頭道,“也許�!�
“鯤神與青雄都很清楚�!崩罹碍嚨溃皬睦鎸用嫔铣霭l(fā),只有你才能重新凝聚起四大妖王,建立一個新的圣地。否則袁昆不會找我‘要一具尸’和‘一個魂魄’。”
鴻俊漸漸懂了,李景瓏又說:“青雄若逼迫你下決定,妖族勢必再陷入分裂。奉兒看似打斷了這場對話,實際上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鴻俊沉默不語,眉頭深鎖,李景瓏最后道:“有時候我甚至懷疑袁昆才是驅(qū)動青雄出面,影響你決定的人。永思也常說,鯤神的心思太難捕捉了。”
鴻俊道:“不至于罷……我能活下來,全賴袁昆�!�
李景瓏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鴻俊尋思道:“總有辦法慢慢解決的,只要咱倆在一起。話說,好像越來越冷了,你冷嗎?”
他倆瑟縮在毛毯中,李景瓏在毯子里解開鴻俊的衣領(lǐng),觸碰他的肌膚,低聲道:“我來溫暖你�!�
李景瓏赤條條的身軀就像旺盛的爐火,每次與鴻俊糾纏,交融,進入,都讓鴻俊覺得幸福無比。離開陽關(guān)后,驅(qū)魔師們起初還每天開會,行程后半段時要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便各自待在車里躲避日頭。絲綢之路雖已近十月,卻依舊灼熱,白天實在令兩人難以親熱,稍微蹭幾下就一身汗膩膩的。
但有次陸許告訴鴻俊一招,與其怕熱不如索性不管,鴻俊試了一試,竟是別有一番感覺。兩人大汗淋漓地在車中纏綿,李景瓏肩背上、胸膛上的汗水,散發(fā)出的力量與雄性氣味,簡直讓鴻俊血脈賁張。一旦開了個頭,便幾乎停不下來。
當然這種玩法也受條件所限,那就是必須每天洗澡,幸而進入絲綢之路后半段時,每個驛站都有充足的水源,黃昏時大伙兒都可以洗個澡,再在身上涂抹部分香料,鴻俊總算明白為什么色目人與西域人身上香味都這么濃烈了。
離開渝州城的將近二十日后,商隊抵達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站點——咸海下的巴津城。商人們在這里補充貨物,將短暫停留三日,鴻俊昨夜在車上睡得不大好,秋意濃重,天氣清涼,市集喧囂時遠時近,如催眠歌一般,令他沉沉睡去。
“鴻俊�!标懺S在鴻俊耳畔低聲說,并輕輕搖晃他,“陪我去個地方�!�
鴻俊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看著陸許,換上衣服,頭暈眼花地跟了他出來。
“去哪兒?”鴻俊問。
陸許只在前面走,巴津城非常小,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村郭,十來間夯土壘起來的泥屋敞著門給過路商賈做生意,兩條路一豎一橫,構(gòu)成個十字,外圍也沒有城墻,常住百姓就十來個,大多是過往的生意人。
往城后高處走,翻過一座坡后,乃是咸海,咸海西面有一高山,山上屹立著一座奇怪的建筑。
鴻俊清醒過來,遠遠看著那建筑。
陸許說:“我載你,咱們上去�!闭f著化作白鹿,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飛過咸海,分開波浪,飛往山巔。
“這是什么地方?”鴻俊詫異道。
“瓊哥和阿泰以前的家。”白鹿說道。
鴻俊想起來了,阿泰以前確實提到過,祆教的一座圣殿就在咸海畔的高山上,那里曾是先知瑣羅亞斯德闡述經(jīng)文之地,后來被修建為圣殿。
“阿泰和瓊哥都出生在這座圣殿里�!标懺S與鴻俊并肩走進那廢棄的圣殿,如今早已雜草叢生,“特蘭朵和阿泰也是在這兒認識的�!�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鴻俊清理了雜亂的爬山虎,推開那扇門。
陸許:“瓊哥告訴我的�!�
鴻�。骸皢�。”
“‘喲’是什么意思?”陸許面無表情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兵櫩岩傻仄酬懺S,說,“你們經(jīng)常偷偷聊天?”
陸許:“沒有!什么叫‘偷偷’!只是派到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時會聊個幾句!”
阿史那瓊從來不朝鴻俊說他從前的事,甚至因李景瓏與鴻俊在一起的原因,阿泰又常常警告阿史那瓊不要自找麻煩,阿史那瓊便一直十分克制。哪怕玩笑也不大朝鴻俊開,從前還會調(diào)侃幾句陸許,現(xiàn)在連陸許也不敢多接觸了,價成日待在驅(qū)魔司里也憋屈。
鴻�。骸八梢匀フ{(diào)戲趙子龍啊�!�
陸許:“……”
鴻俊還是挺喜歡阿史那瓊的,不只他,每一個伙伴都異常地可靠,也為彼此不顧一切地去承受過危險。當陸許走向祭壇時,鴻俊大約明白了。
“你想了解他。”鴻俊說。
“沒有�!标懺S答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覺得他有一點……”
圣殿中有大量斑駁的壁畫,上面乃是瑣羅亞斯德講經(jīng),以及波斯古經(jīng)上的神話故事。兩人并肩而立,看了一會兒,陸許答道:“寂寞。”
鴻俊眉頭微微一皺,陸許說:“但這不是我的目的,長史只是讓我來查查,瓊哥會不會也是法器持有者之一,畢竟他與阿泰都出生在這里�!�
鴻俊調(diào)查了圣殿的每個地方,包括山后的墓地,墓地上有一個碑文,上書波斯語。兩人都看不明白是什么,但鴻俊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符號,與阿泰袍子上繡著的符號一樣。
“圣女。”鴻俊說,“是李龜年和阿泰的師父�!�
“找找有沒有機關(guān)�!标懺S說。
“這么重要的東西,景瓏他們怎么不親自來?”
李景瓏這時候正與裘永思、莫日根在打聽阿泰的行蹤,事實證明阿泰來過巴津城,且還在此處見過一個人,根據(jù)李景瓏的推測,很可能就是安曼·胡克拉鐸。但阿泰與阿史那瓊并未回到過出生地便即匆匆離開。
陸許與鴻俊的任務(wù),則是尋找此地是否有地脈的出入口,按理說是不應(yīng)該有的。但鴻俊一旦與陸許一起出行,兩個人便總喜歡東拉西扯地閑聊,有時聊聊裘永思,有時聊聊阿史那瓊與莫日根、李景瓏,奇怪的是,他們始終對阿泰興趣不大,興許是覺得他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對他沒多大興趣。
神火業(yè)已熄滅,無法再被點燃,數(shù)處祭壇上全是火燒過的余燼,陸許突然朝鴻俊說:“你來看看這個�!�
鴻俊來到一間房內(nèi),陽光從花園頂端的縫隙照進來,這是非常標準的波斯庭院,中央有數(shù)個小小的噴水池,陸許說:“你看這倆雕塑,一個左邊,一個右邊都很光滑,像是有人用力轉(zhuǎn)過�!�
鴻俊心想你們都是些什么人啊,總是連這種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便伸出手去,與陸許合力扳動,兩座雕塑同時轉(zhuǎn)動起來的一刻,地面突然轟隆隆下陷,現(xiàn)出一個通道。
“哇�!兵櫩≌f,“有寶物嗎?”
兩人撓撓頭,鴻俊便打頭先進去了,黑暗的空間內(nèi),鴻俊打了個響指,手中迸發(fā)出火花,照亮了那地下室。
地下室空空如也,盡頭又有一扇門,門后是個幽深的通道,通往更深的地底。鴻俊計算步數(shù),低聲道:“這兒應(yīng)當是咸海底下了�!�
陸許腳下突然一個踉蹌,踢到了什么,兩人同時低頭,光線照亮了一個人的臉龐。
鴻俊與陸許同時一聲大喊。
那是個被繩索捆束,披頭散發(fā),渾身血污的男人,鴻俊道:“這兒怎么有人?!”
“死了嗎?”
“看看……”
鴻俊拍拍那人的側(cè)臉,將他沾滿血的頭發(fā)撥開,熟悉的面容映入臉龐,一張胡須拉茬的臉多日未曾修整過,眼角爆裂,瘦得不成人形,手指全部折斷。
——阿史那瓊。
鴻�。骸啊�
陸許:“……”
第198章
舊友難再
門幾乎是被李景瓏撞開的,裘永思、莫日根與李景瓏沖進房內(nèi),
鴻俊為阿史那瓊診斷,
陸許則用濕布為他擦拭身體。
阿史那瓊顯然遭到了近乎慘無人道的虐待,最終被遺棄在了那個暗無天日的通道里,若非陸許臨時生出念頭,
也許阿史那瓊便從此失蹤了。他發(fā)著高燒,
且罹患了嚴重的敗血,
鴻俊藥石齊下,
更搜羅了巴津城內(nèi)的珍奇藥材,以紅花、雪蓮等靈藥調(diào)和藥方,
為他治理。
“能將他先叫醒么?”李景瓏道,
“我只問三句話,
問完我與莫日根去找阿泰,你們在此處照顧他�!�
“不行�!兵櫩∶碱^深鎖,
搖頭道,
“他除卻受傷,還中了毒�!�
“什么毒?”莫日根為阿史那瓊把脈,
鴻俊“呃”了聲,
說:“總之先得將毒清……干凈�!�
阿史那瓊始終昏迷不醒,身上傷痕累累,
最后裘永思道:“大概什么時候能醒?給個期限罷�!�
“最快三天�!兵櫩o奈道,“最晚十天�!�
“傷得沒你重�!标懺S說,“能活過來,沒有性命之危。”
當初李景瓏在面對天魔時,
可是筋脈盡毀,阿史那瓊所受的,大多是外傷,只是真元耗損非常厲害。莫日根觀察阿史那瓊,說:“怎么好像從前長安狐妖案里,那些被吸干的死者……”
“這就是真元流失的表現(xiàn)�!兵櫩∶鏌o表情道,“不要再問了。”
體內(nèi)氣勁、筋脈、力量等為“元”,元又有陰元、陽元之分。
“為什么會真元流失?”李景瓏追問道,“我必須知道,任何細節(jié)都不要隱瞞�!�
鴻俊無奈道:“好罷,真元耗盡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給他喂了一種藥。不算毒藥,但性子很猛,會讓他一直……那個�!�
“射�!标懺S言簡意賅地補充了這句。
李景瓏馬上明白了,眾人馬上根據(jù)這種藥物,敏銳地推斷出了其中的某些細節(jié)。李景瓏當即與裘永思、莫日根開始拆構(gòu)細節(jié)。
“他們在巴津遇見了安曼�!崩罹碍囌f,“很明顯瓊與阿泰最初是信任那家伙的�!�
“唔。”莫日根說,“談到一半之后發(fā)現(xiàn)不對,警惕地發(fā)現(xiàn)了�!�
裘永思在房內(nèi)踱了幾步,沉吟道:“跑了一個,抓住一個。”
“瓊刻意留下來殿后。”李景瓏道,“阿泰應(yīng)當還是安全的�!�
模糊的輪廓在他們的推斷下逐漸清晰——阿史那瓊、阿泰與故友安曼在巴津見面,并踏入了安曼的陷阱。危急關(guān)頭,阿史那瓊落入敵手,阿泰成功逃脫。緊接著,阿史那瓊遭到安曼的折磨,甚至被喂下春藥……
……李景瓏幾乎是篤定阿史那瓊與安曼曾有不少糾葛情感,看來是武士安曼示愛未果,遭到阿史那瓊拒絕,最終因愛生恨……當然內(nèi)情絕不似李景瓏三言兩語所闡述般的簡單。
“他喜歡這倆小子類型的�!蹦崭S口道,“多半那什么安曼已經(jīng)瘋了�!�
阿史那瓊始終喜歡的是美少年,對孔武有力、渾身散發(fā)雄性氣息的武人素來不大感興趣。最終安曼背叛了他們,更以“你不是想當上面的么?”為由,喂下他春藥,再將他捆在牢獄里,以皮鞭抽得他遍體鱗傷,靜靜看著他在痛苦與反復(fù)射出精元的戰(zhàn)栗中,耗盡陽元,脫力而死……
床笫之歡確實很美好,精盡人亡就很慘了,李景瓏根據(jù)這點,大致推斷出了那名安曼的性格,以及他對瓊極其復(fù)雜的情感。
“但不管怎么樣。”裘永思無奈道,“比起被交給巴格達,石刑而死,用猛烈劑量的春藥送他上路,也算……嗯,不痛而亡了�!�
鴻俊與陸許頓時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眾人僅憑這一味藥,便補完了整個過程。
“追蹤阿泰下落�!崩罹碍嚬麛嗟溃罢l與我去?鴻俊留下照顧瓊,帶他與車隊啟程,咱們怛邏斯見�!�
找到了一個,且大致得知過程,眾人稍安心了些,決定讓裘永思留下,與鴻俊、陸許照看阿史那瓊,李景瓏、莫日根前去追蹤。當夜兩人便啟程出發(fā),翌日,鴻俊等人則帶著瓊上路。
咸海一望無際,雖是巨大的陸地湖,卻也被稱為“�!�,鴻俊一行人再度出發(fā),沿著海岸線西行,再折向西南。李景瓏雖不在,卻有裘永思隨隊陪同,確保鴻俊與陸許有突發(fā)情況不至于沒人商量。
進入咸海區(qū)域后,河流變得豐富起來,沿途俱是大片大片的泛濫平原,葦草、蘆根等植物郁郁蔥蔥,長在河畔。野牛成群結(jié)隊徜徉,半點不怕車隊。鴻俊正陪著熟睡的阿史那瓊,陸許突然喊道:“鴻俊!快!快看!好多大象!”
鴻俊還以為是什么妖怪來了,卻聽見陣陣震地聲,一群大象排隊走過泛濫平原,以前在長安時見過李隆基豢養(yǎng)的象,卻沒見過如此眾多的大象。大象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他們已再度接近植被茂盛的新月谷地。
商隊停下,讓象群通過,就在這時,阿史那瓊睜開了雙眼。鴻俊無意轉(zhuǎn)頭,欣喜萬分地喊道:“永思哥!陸許!他醒了!”
裘永思馬上過來,三人圍著阿史那瓊,阿史那瓊疲憊道:“活過來了……小陸,我就知道……你會進秘殿找我�!�
“先讓他喝點水�!兵櫩”е⑹纺黔�,喂下水去,阿史那瓊十分虛弱,臉上卻漸漸有了血色,有氣無力地講述了自己被俘的整個過程——果然與李景瓏的猜測分毫不差。安曼是阿史那瓊與阿泰昔日的好友,曾是護佑伊思艾家族的獅與鷹兩名武士傳人。阿史那家族被稱作“帝國之鷹”而胡克拉鐸家族則被稱作“獅心”。
阿史那瓊也不瞞著鴻俊,老實道來,安曼曾一度愛過他,并對阿泰心有芥蒂,也正因如此,阿史那瓊始終相信著安曼,雖然他幾次拒絕了安曼,卻仍認為他不會辜負自己與泰格拉的情誼。
于是在巴津城中,阿史那瓊與阿泰被出賣了,他被安曼帶到圣殿中,讓他選擇一種死法,并免于交給巴格達的巴思將軍,遭受碾刑之痛。阿史那瓊選擇了祆教圣殿深處的秘殿,那里是曾經(jīng)供奉神火之地。
裘永思一瞥陸許,說道:“你們曾經(jīng)聊到過這個地方?”
阿史那瓊說:“我讓阿泰先走,左右是個死,與其讓安曼將我捆上石頭,投入咸海,不如搏一搏你們來救我的可能�!�
于是安曼給阿史那瓊喂下烈性藥物,將他脫光衣服,扔在地窖中,親眼看著他耗盡精力,脫力昏厥,再關(guān)上了秘殿的大門。
“這輩子存的量都快射光了�!卑⑹纺黔偪扌Σ坏玫�,“以后多半都硬不起來了�!�
“不會的�!兵櫩〈蛉さ�,“我給你下了幾劑大補陽元的藥物,就像酣戰(zhàn)脫力一樣,恢復(fù)過來只會更厲害�!�
眾人不禁哈哈大笑,阿史那瓊感激地望向陸許與鴻俊。裘永思讓他歇了會兒,直到黃昏時,阿史那瓊已勉強能坐起身,裘永思又與他反復(fù)確認與阿泰的計劃。
“泰格拉要讓怛邏斯的神火重新點燃�!卑⑹纺黔傉f,“召來巴思,金輪就在巴思手上。”
“誰告訴你們的?”裘永思道。
“安曼�!卑⑹纺黔偝烈髌�,而后道。
約見安曼時,阿泰得到了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信息,雖然不大能判斷消息是真是假,但至少有了線索。
“不會有假�!濒糜浪颊f,“安曼為了引你們進入陷阱,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你們�!�
“巴思當年殺了泰格拉的父親�!卑⑹纺黔倗@了聲,解釋道,“巴格達守備森嚴,單靠我倆根本不可能突破重重守衛(wèi),接近他的身邊。正好阿泰若能點燃怛邏斯的神火,便能將巴思引來。他一定會親自解決伊思艾家族的最后傳人,而安曼讓我混進他的親衛(wèi)隊里,伺機斬下他的手臂,奪回大日金輪�!�
這聽起來確實是個完美無缺的計劃,但最終他們?nèi)栽栽诹税猜氖掷铩?br />
裘永思說:“交給你們的血琊呢?”
“被巴思搜出來,帶走了。”阿史那瓊道。
裘永思倏然心頭一動,說:“興許可以在這上頭想想辦法……稍候。你先休息�!�
陸許拍了下阿史那瓊的肩膀:“看開點罷�!�
陸許與裘永思離開,剩下鴻俊陪在阿史那瓊身邊。
阿史那瓊不再那么嬉皮笑臉了,一反常態(tài)的是,他在這暮色之中保持了沉默。車隊再行進片刻,已開始預(yù)備扎營。
鴻俊端詳阿史那瓊,兩人在暮色中對視一眼,阿史那瓊似乎有點兒欲言又止,鴻俊便道:“被背叛的感覺是很難受�!�
阿史那瓊無奈笑道:“你又沒被背叛過�!�
“怎么沒有?”鴻俊道,“趙子龍啊�!�
阿史那瓊一怔,而后放聲大笑起來,無奈搖頭。鴻俊想了想,又說:“失去了曾經(jīng)的摯友,你還有阿泰、永思,還有我們嘛�!�
阿史那瓊說:“最讓我不寒而栗的是,安曼已經(jīng)變了�!�
鴻俊沒有打斷,只是安靜地聽著,天漸漸黑了下來,阿史那瓊的側(cè)臉形成一個朦朧的剪影,他在這最后的光里說:“他說……他所信奉的新神,已經(jīng)凈化了他的內(nèi)心。那些不潔的感情,都將在火獄中被凈化、焚盡……”
“他說我們都是罪人。”阿史那瓊出神地說,“放著那么多女孩子不去喜歡,居然喜歡男人。”
鴻俊馬上道:“你沒有罪,我們也沒有�!�
阿史那瓊在那黑暗里“嗯”了聲,鴻俊突然問:“瓊,你是不是喜歡……”
“沒有�!卑⑹纺黔偞鸬溃拔也辉矚g過小陸,不過我當真羨慕你們,羨慕你與長史,小陸與大狼�!�
從這句話里,鴻俊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很深的寂寞感,他從馬車上爬過去,抱住了阿史那瓊,阿史那瓊便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兩人安靜了片刻,復(fù)又分開。
“你會碰上你喜歡的人的�!兵櫩≡诤诎道镄Φ�,他的雙眼卻是明亮的,說,“到了那一天,你就不再覺得自己有什么罪了�!�
“我相信�!卑⑹纺黔偦卮鸬�。
商人們抱著大包小包的物資下車去,在干涸的河灘上生火,突然間遠方傳來極其細微的奇怪叫聲。
阿史那瓊與鴻俊各自靠在車上,陸許上得車來,說:“方才什么聲音?你聽見了么?”
鴻俊的耳目并不像李景瓏與陸許、莫日根般靈敏,被這么一提醒,似乎確實感覺到了不妥。
“我看看去�!标懺S說,“永思哥在這兒守著,有事叫他�!�
鴻俊道:“我與你一起去罷�!�
陸許擺手,躍下馬車。車下,商人們生起宿營的篝火,裘永思點起燈,對著燈光端詳?shù)貓D,再過三天,便能抵達怛邏斯了,然而李景瓏與莫日根策馬離開巴津后,現(xiàn)在還未有音訊。
泛濫平原上一到夜里便變了個模樣,風嗚嗚地刮了起來,黑暗中的河灘仿佛潛藏著巨大的怪物,商人們生起火后被風吹滅,來回幾次。氣溫驟降,鴻俊以一塊毯子裹著阿史那瓊,靠在他的身邊,一手按在他瘦削的手臂上,幫助他取暖。
“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再見不到大伙兒了。”阿史那瓊又說。
“最后一刻你在想什么?”鴻俊問道。
“什么也沒有。”阿史那瓊答道,“似乎沒有人在等著我回去。”
鴻俊正要說“怎么可能”時,阿史那瓊便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唱道:“樹葉吶,總在秋來時離開枝頭;朋友吶,終有一天將分道揚鑣。唯獨我的愛人,在等待著我結(jié)束征戰(zhàn),歸往遠方……”
“……我沒有愛人,也了無遺憾�!卑⑹纺黔偲降卣f,“如果沒猜錯,最后一刻你想的一定是長史,對不?”
鴻俊回想起來,當初在與天魔對抗時,那最后的時光里,他所想的確實只有一個人——李景瓏。
“陸許呢?”裘永思上車來,道,“還沒回來?”
鴻俊也開始警覺了,以陸許的腳程,去探路通常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點不著火了!”車下商人說,“風太大了!車上對付一夜罷!”
“都上來!”鴻俊忙道,“到我車上來!”
裘永思放下車簾,答道:“我找找小陸去�!�
商人們聚集在車畔,裘永思朝他們交代數(shù)句,車上有驅(qū)魔師,大可放心,便徑自去尋找陸許。這夜陰云密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寒風凜冽,鴻俊要求隨行商人上車,商人卻都很自覺,不進來打擾他們,只是將車趕到一處,聚在中央大車旁,喝起了烈酒。
阿史那瓊回過神,說:“鴻俊,我總覺得有點不對�!�
鴻俊也變得警惕起來,陸許速度了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倒是不擔心。事實上驅(qū)魔司里,迄今為止唯一沒怎么受過傷的人便只有陸許。
“別擔心�!兵櫩《堕_五色神光,籠住了車隊,約束好馬匹,手中挾四把飛刀,側(cè)耳隨時聽著外頭動靜。
第199章
似敵非友
“通知他們離開馬車�!卑⑹纺黔傉f。
鴻俊道:“大家在一起更好保護吧?”
“照做,快!”阿史那瓊道。
鴻俊知道驅(qū)魔司里每一個人都身經(jīng)百戰(zhàn),
許多時候自己只要照做,
阿史那瓊更曾經(jīng)是伊思艾家族的近衛(wèi)隊,既如此判斷,定有原因。
“都躲起來!”鴻俊下車去,
通知商隊,
幾乎是與此同時,
遠處“嗚”的一聲尖銳叫聲,
緊接著猶如千軍萬馬在泛濫平原上奔騰!
“那是什么?”鴻俊朝黑夜里眺望,以為有大軍朝他們沖來!阿史那瓊喊道:“找石頭后躲避!”商隊頭領(lǐng)道:“至少得有上萬人!”
震動聲越來越近,
幾乎是頃刻間就到了面前,
鴻俊連長安城外千軍萬馬都見識過了,
還怕你這“上萬人”?當即左手一抖,抖出五色神光,
右手祭起四把飛刀,
懸浮于空中,準備以神光硬扛第一輪沖鋒。
震地聲到得近前,
簡直是轟天動地,
鴻俊驀然意識到,這不是騎兵!騎兵不可能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音……然而念頭剛起,
黑黝黝的巨物便“轟”一聲撞上了五色神光!
車隊瞬間被撞成齏粉,伴隨著陣陣象鳴,阿史那瓊在他身后喊了什么,鴻俊已再聽不見,
緊接著一群大象肆意踐踏,從他身上踩了過去。鴻俊這輩子第一次體驗到被一群大象從身上踩過的感覺,簡直是無言以對,雖說五色神光可馭泰山,然而歸根到底,終究受馭者的體力所限,當真把泰山砸下來人都被壓扁了。
鴻俊被那么一踩,瞬間連喊都喊不出來,被撞翻在地上,遠處阿史那瓊喊了一句,似提示了他“火”,緊接著,鴻俊拼著最后力量釋放出火焰。一道火柱霎時沖天而起,象群受驚四處踐踏,狂沖亂闖,當即令他身上壓力一輕。
鴻俊拔高身體,顧不得自己被踩出的傷,轉(zhuǎn)頭去救阿史那瓊,卻見象群一亂,一頭象絆住了馬車,將那馬車拖得朝遠處沖去。鴻俊飛上空中,竭力直追,追在象群頂上高空,釋放出烈火球在地面炸開。
他不敢直接炸翻象群,只挑空地釋放法術(shù),每一個火球落下去,象群便驚駭逃跑,四周一片漆黑,大地上幾乎什么都看不見。然而下一刻,不遠處起火了,馬車熊熊燃燒,鴻俊大吼道:“瓊!”
他險些追錯了方向,直到馬車開始燃燒,才分辨出數(shù)只大象絆著馬車,朝西南方?jīng)_去。鴻俊追向馬車,只見阿史那瓊還在車上,象群已減少,鴻俊朝著大地斜斜一個俯沖。
而就在此刻,變故陡生。地面瞬間飛來一個黑影,迎著鴻俊斜斜飛上,與他猛地一撞!鴻俊高速飛行中未開五色神光,當胸挨了一記,頓時在空中噴出血來,血液驀然飛濺,一只枯骨般的爪子已探到眼前,徑直取他雙目!
鴻俊護身飛刀釋出,那手爪竟是硬生生上前來折,將飛刀一按,黑暗里一聲輕微的“咦”,鴻俊大吼道:“是誰?!”
剛喝出來,那黑影再度空中轉(zhuǎn)身,一式側(cè)踢,鴻俊再挨了一招,胸膛悶響,氣血翻涌,那黑影竟是貼身而來,抓他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背后又一身影刷然沖來,在空中為鴻俊抵住敵人,一聲清喝道:“走!”
鴻俊墜下地面,象群已四散,留下馬車在空地中燃燒,鴻俊踉蹌跑向馬車,邊跑邊抬頭望天際,兩個身影竟是都消失了。
“鴻��!”阿史那瓊一瘸一拐,從馬車上下來,鴻俊眼前發(fā)黑,先挨象群踩踏,再遭偷襲,最后那一腳險些將他踹得內(nèi)臟爆裂出血�?赏蝗怀霈F(xiàn)救下自己的又是誰?那聲音低沉穩(wěn)重,不似驅(qū)魔司中任何一人,而且全力交手時,三方都在空中全速飛行,背后俠客顯然也會飛,即是有法術(shù)的?
“鴻俊!鴻俊!”這時反而是阿史那瓊一把攙住了鴻俊,四處一片黑暗,鴻俊不時暈眩,換作別人,挨了這么連環(huán)毆打說不定得躺三天。然則他體內(nèi)的鳳凰真力產(chǎn)生了作用,正在飛速修復(fù)他的身體。
“到這里來……”
鴻俊暈頭轉(zhuǎn)向,與阿史那瓊互相攙扶,朝黑暗跑去,平原中央唯有燃燒的馬車。
洞穴內(nèi),遠方仍時不時響起象鳴,阿史那瓊擔心地看著鴻俊,好一陣后,鴻俊緩了過來,內(nèi)傷愈合得極快,不片刻已能說話,提氣時丹田卻仍陣陣作痛。
“這是什么地方?”鴻俊疲憊道。
“山里。”阿史那瓊說,“你吐了不少血�!�
鴻俊擺擺手,示意無事,阿史那瓊道:“我怕你追丟方向,就點燃了馬車�!�
鴻俊點點頭,朝阿史那瓊描述了天上鏖戰(zhàn)的一刻,阿史那瓊聽完之后陷入沉思中,眉頭深鎖。
“是你們請來的幫手嗎?”鴻俊問。
突然出現(xiàn)救兵,且本領(lǐng)似乎十分高強,身份不明,唯一的可能就是阿史那瓊與阿泰的朋友,但阿史那瓊尋思良久,而后搖頭,說:“友軍里幾乎沒有會飛的�!�
那就奇怪了,哪怕是驅(qū)魔司中,會飛的也只有鴻俊與陸許,陸許還無法以人形飛翔。鴻俊驀然想到了戰(zhàn)死尸鬼王提到過的朋友——旱魃。旱魃是妖怪,興許也能飛?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陷入危險的?
深夜,外頭依然偶爾響起詭異的聲音,阿史那瓊道:“能行動么?來,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敵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鴻俊勉力站起,答道:“不能出去,敵人有夜視能力,晚上看得一清二楚�!�
鴻俊在黑暗中遭到突如其來的襲擊,說不定敵人守候他們的動靜時,根本用不著雙眼。
阿史那瓊短暫沉默后,說道:“咱們貼著山腳走�!�
烏云散去,這是一座突兀的石頭山,山上長滿了雜草,傳來陰風陣陣,阿史那瓊與鴻俊摸黑行走,鴻俊突然說:“好重的陰氣�!�
銀河現(xiàn)于天際,暗夜稍敞亮了些,鴻俊說:“得盡快回到馬車去�!�
阿史那瓊說:“往北邊走�!�
被倉皇帶出來時,阿史那瓊?cè)员嬲J出了方向,他們必須繞出這座石頭山,才能回到平原上,同時還得防范突然可能出現(xiàn)的,身份不明的敵人。暗夜內(nèi)蒼白的星光灑下,石頭山附近有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鴻俊突然停下腳步,仿佛在什么地方感覺到過一模一樣的環(huán)境……沒有蟲鳴,沒有水聲,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寂靜得近乎恐怖,是在哪兒呢?無數(shù)記憶在他腦海中翻涌,就在不久前……天羅山!
巴蛇盤踞的天羅山,幾乎與這一模一樣!
阿史那瓊:“怎么了?”
“這兒有妖怪�!兵櫩≌f,“不能從這里過,快走!”
但凡死氣彌漫之處,一定居住著非常強大的大妖怪,而且這妖怪還帶毒!
阿史那瓊扛著鴻俊,兩人剛轉(zhuǎn)身,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遍尋不得�!蹦锹曇舻�,“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黑色的砂礫如同密密麻麻的蟲子,平地刷然卷起,幻化出人形,那妖怪雙爪尖銳,指甲上還帶著血,皮膚枯干,就這么靜靜站著,身長近乎鴻俊的一個半,略帶著些許駝背,注視鴻俊。正是先前在空中攻擊他的敵人!
“旱魃?”鴻俊顫聲道。
“你認識他?”阿史那瓊不知戰(zhàn)死尸鬼王的吩咐,此刻他雖虛弱無比,卻手持飛刀,依舊上前擋住了那妖怪。
“不錯,正是旱魃……”旱魃沉聲道,“來罷,交出你的身軀……”
“等等!”鴻俊忙道,“我?guī)Я斯硗醯男�!我是中原妖王……�?br />
旱魃冷笑,嘴唇爆裂,嘶吼道:“要的就是你這妖王的血!”
緊接著,旱魃和身撲了上來,那速度竟是比陸許還要快上半分,刷然沖上之時,鴻俊毫無防備,本以為報上家門,便可休戰(zhàn),沒想到旱魃竟絲毫不顧舊情,說殺就殺!
阿史那瓊只是挨了一記,便摔在地上,鴻俊將五色神光一抖,與旱魃相撞,然而下一刻,在旱魃尖銳爪下,五色神光竟被一抓破碎!
鴻�。骸啊�
五色神光碎了!
鴻俊從踏入人間迄今,無數(shù)次用過五色神光,孔雀王乃是神魔一體,世間唯神、魔二力能透,但也僅僅限于“穿透”,從未有一次碎得如此徹底!神光破碎的剎那,鴻俊下意識后仰,這個動作瞬間救了他一命,旱魃爪上散發(fā)飛蟲,朝他脖頸抓來。
緊接著下一刻,旱魃另一爪抓到,然而鴻俊背后身影又是一閃,大喝一聲,架住了旱魃的利爪!
鴻俊摔在地上,睜大雙眼,看著這再次突如其來的救兵!
身前出現(xiàn)了一名男子,那男人身長八尺,來不及與鴻俊對話,身穿鐵鎧,披著漫天星光,拳腳猶如行云流水,頃刻間與旱魃對拆數(shù)招!男子身材偉岸,動作較之旱魃慢了不少,然則旱魃每次搶攻,那高大男子以護腕、護肩上的鐵甲硬擋,金鐵撞擊之聲連番作響。
兩人過了數(shù)招,驀然分開,旱魃嘶啞之聲怒道:“又是你?!”
“娘!”一個稚嫩的聲音驀然響起。
“奉兒?!”那聲音頓時讓鴻俊如中雷擊,緊接著陳奉從一側(cè)石后跑出,沖到鴻俊懷中。
那高大男子說:“你們快走!我來拖住他!”
旱魃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走��!”男子怒吼一聲。
鴻俊拉起陳奉,陳奉道:“往這邊走!”
“你們認識?!”鴻俊去扶起阿史那瓊,三人踉蹌跑出石頭山,背后傳來旱魃充滿怒意的聲音。
“你今天是護定他了!”
“不錯!”那男子清朗聲音道,“手下敗將,再來?”
鴻俊離開石頭山時,驀然一回頭,借著星光看清了那男子容貌。男人身穿奇特的鎧甲,漢鎧不似漢鎧,唐鎧不似唐鎧,鎧甲如同魚鱗一般,未曾盡覆身軀,銀鱗鎧只覆左臂與肩膀,現(xiàn)出瘦削的胸肌、輪廓整齊的腹肌,手臂、兩腿肌肉極有爆發(fā)力,且充滿了雄性的美感。右手唯一的武器就是以四手固定,扣在手腕上的銀色勾爪,爪上光芒閃爍。
男子頭發(fā)束了個馬尾,佩了個銀面具,擋去半邊臉,腳踏一雙龍形靴,刺客不像刺客,武將不像武將,腹部還帶著一道傷痕,淌出少許殷紅的鮮血,大體已經(jīng)止住,顯然是先前與旱魃激烈交手的新傷。
鴻俊回眸一瞥,恰好那男子也朝他望來,雙目明朗,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稍稍躬身,將注意力集中在旱魃身上,空著的左手在身側(cè)擺了擺,示意不必擔心,快走。
鴻俊與阿史那瓊離開石頭山,天已蒙蒙亮,破曉時陽光在東方出現(xiàn),朝著大地照來。
“鴻俊!”陸許的聲音響起。
得救了……鴻俊仿佛失去了力氣,裘永思追來,說:“你們怎么被……奉兒?!”
陳奉看看裘永思,再看鴻俊,背后石頭山中又傳來一聲嘶吼,眾人色變,鴻俊當即道:“有個朋友還在里面!得回去救他!”
裘永思當即道:“陸許保護瓊……”
“你們?nèi)チT�!卑⑹纺黔偟�,“別管我,除卻旱魃不會有敵人了�!�
石頭山中,旱魃飛速追了出來,鴻俊剛把經(jīng)過講了一半,陸許已知對方路數(shù),頓時化作疾電,“唰”一聲迎了上去!另一道銀光追了出來,正是那男子。
裘永思喝道:“動手!圍攻他!”
眾人將旱魃圍在中央,那銀鎧男子一見驅(qū)魔師們抵達,便不再沖上前,反而側(cè)步擋在鴻俊身前,預(yù)防旱魃突然出手襲擊鴻俊。
“我能行!”鴻俊的傷勢已恢復(fù)了近七成,其時太陽緩慢升起,陰影掠過大地,照向旱魃。
“住手!”裘永思怒喝道,“我們沒有敵對的必要!”
旱魃發(fā)出一陣凄厲的大笑,喝道:“你們懂什么?!將那小孔雀交出來!否則你們都得死在此處!”
“先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罷�!标懺S冷冷道,“丑陋的怪物!”
旱魃尚未注意到陸許,陸許已一招欺身近前,踏上旱魃膝蓋,一巴掌甩在這干尸臉上。旱魃頓時大怒要抓陸許,陸許卻一個翻身,從他肩上疾翻了出去。旱魃瞬間大怒,不顧面前之人,轉(zhuǎn)身沖向陸許。
驅(qū)魔司中,陸許克敵制勝最為彪悍,曾經(jīng)李景瓏與莫日根、裘永思商量出一套連環(huán)奇招,陸許以速度占到上風時,只要靠近人形妖怪,不由分說就是一巴掌。莫日根被打過好幾次,深知這招簡直是辱人太甚,無論是妖是人,被這么一記耳光抽下去,都將頓時大怒,絕不會放過陸許。陸許再趁機翻到敵人背后,只要他一轉(zhuǎn)身,背上便空門大開。其他人馬上用法術(shù)攻擊,當可收奇效。
果然這套“耳光戰(zhàn)術(shù)”一擊得手,鴻俊出飛刀,裘永思手掌一翻,降魔杵在手,同時喝道:“捆妖繩——!”
鴻俊出捆妖繩,裘永思沖上前,一棍掃去,陸許抽身時旱魃速度更快,險些將他抓得開膛破肚,緊接著裘永思降魔杵攔腰掃中旱魃。旱魃得知中計,轉(zhuǎn)身,恰好旭日東升,照向他雙眼,令他痛苦大喊一聲。
“他怕陽光!”裘永思喝道,“現(xiàn)在!”
鴻俊上前半步,雙手出捆妖繩,金光萬道纏上旱魃,陸許趁機抽身而退。旱魃在空中飛起欲逃,鴻俊身邊那銀鎧武士卻一躍而起,飛上空中,以鋼爪抓向旱魃頭頂。
旱魃仰身,鴻俊捆妖繩化作天羅地網(wǎng),纏了上來,旱魃頓時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地上,塵土四飛。
第200章
來歷成謎
太陽升起來了,商隊被象群沖撞得四散,
滿地狼藉。商人們因阿史那瓊敏銳的判斷而逃得一命,
夜中躲在了大石后,竟無人受傷。
鴻俊一行人抵達昨夜的宿營地時,發(fā)現(xiàn)竟是多了一隊人,
也是從渝州發(fā)出的商隊。正在協(xié)助先抵達的商隊清點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