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付拾一點點頭:“看上去的確像是另有隱情啊——”
“反正等到我們說完了前因后果,她這才松一口氣�!蓖醵槭栈亓耸�,冷哼一聲,卻分明透出八卦氣息來:“她都不好奇有人去偷賬本。甚至沒有追究這個事情的意思。你說古怪不古怪?”
古怪,是很古怪。付拾一若有所思的點頭。
謝雙繁從旁邊路過,打斷了這個八卦交流會:“人家不過問這個事,對咱們來說是好事。如今都過了臘八,眼看就要過年。你們還想不想過個安生的年?”
王二祥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最后委委屈屈的嘀咕:“我這不就是好奇嘛——”
付拾一也挺好奇。
但是這種事情就是如此,人家不提追查,那他們也沒必要去查。
如果那個小偷真是殺人兇手,那還好說,查下去也是義不容辭。
可偏偏對方根本和殺人案無關……
付拾一同情的看著抓心撓肺的王二祥,寬慰他:“沒關系,還有別的事情等著你去發(fā)掘!比如上次那個仙童,你最近沒打聽出什么?”
王二祥一聽這個事兒,登時又來了精神:“打聽出來了好多,怎么能沒打聽出來?”
這下,都走出去兩步的謝雙繁,又倒了回來。
謝雙繁壓低聲音問:“打聽出什么了?”
付拾一側頭,就看見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說好的事不關己就應該高高掛起呢?
王二祥一看觀眾這么捧場,頓時身心舒泰,而表演和口才能力都得到了成倍的提升:“他啊,身份查出來了。本名叫周興德。從前就是學雜耍的�!�
付拾一點頭:“那就能說明,為啥他能搞出那么多噱頭了�!�
做雜耍的人,其實還真是知道不少冷知識的。
“不過其實那個道士更厲害。他啊,從前在別的地方就搞過事情。煉丹把人給吃死了好幾個,在那邊呆不下去了,這才往長安城來了。”王二祥撇嘴鄙夷:“真的是當我們長安城是什么地方?”
付拾一更加點頭:這年頭的煉丹,其實就是一個化學實驗。所以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還真算是狼狽為奸,互添助力——
“不過那道士可能不大行了。除辛說,本身身體就有毛病,如今斷了藥,怕是熬不過去了。我昨天去看了一眼,的確只剩彌留了�!蓖醵橛幸稽c的義憤填膺:“倒是便宜他了�!�
“至于那個周興德,估計也很難熬過流放這個事�!蓖醵楦影T嘴:“不過這算是惡有惡報�!�
付拾一瞅著王二祥那樣,忍不住“吃吃”的笑:“二祥啊,你怎么沒打聽打聽,這個周興德,當年干沒干過壞事?”
王二祥咳嗽一聲:“怎么沒打聽過?壞事他沒那個膽子,不過你們怕是不知道,他其實居然還有個女兒!他居然能討到婆娘!雖說后來那個婆娘帶著人跑了,可他愣是把女兒給養(yǎng)大了!他弄了個小宅子,買了丫鬟,將人養(yǎng)得好好的!”
“我問出了地址,偷偷去看了一回,其實還真的挺好看的——一點看不出不正常�!�
付拾一也有點驚訝,不過微微揚眉后,也就平靜了:“侏儒癥只要不是遺傳性的,也就不會生出這種畸形的后代。”
說夠了八卦,付拾一才想起來:“對了,刑部那頭有什么動靜沒有?那個案子,還沒查出個端倪嗎?”
“沒有什么消息�!蓖醵檎f給付拾一聽:“不過,刑部已是準備放假了�!�
付拾一:……所以這個案子就這么暫且擱置了?
就在付拾一想這個的時候,王二祥已是開始問謝雙繁:“謝師爺,咱們什么時候開始過年啊?今年過年衙門給發(fā)什么年禮?”
謝雙繁氣得胡子亂顫:“去去去,瞎打聽什么?好好的巡你的邏!”
打發(fā)了王二祥,謝雙繁才捋著胡子輕哼:“我傻了才告訴你!告訴你我還不如拿個鑼上街上說去!”
付拾一“哈哈”大笑,然后也擠眉弄眼的上去打聽:“不能告訴他,那告訴我一下怎么樣?”
###第1111章
走個后門###
謝雙繁當然也沒告訴付拾一,反倒是不懷好意出餿主意:“付小娘子不如去問問李縣令?”
付拾一:……所以我要走后門嗎?
衡量了一下,最終付拾一還是覺得沒這個必要,惋惜的去了驗尸房。
驗尸房里,徐雙魚正和翟升,羅樂清他們兩個喂老鼠呢。
不得不說,那老鼠因為有人工飼養(yǎng)的緣故,一個個油光水滑的——真是有點兒讓人想rua一下。
尤其是小老鼠還有點聰明,居然開始親近起了人來,追著手要吃的。
付拾一深深感嘆:“這要是被貓奴看見了,它一定覺得,它擁有了一座寶藏�!�
貓奴如今深諳老鼠換小魚干的規(guī)則,居然開始抓大放小了——區(qū)別于一開始的一窩打盡時,總是早上起來門口大大小小擺了齊齊全全一家子,現(xiàn)在她擺在門口的,全都是成年大鼠。
甚至有一次,一個小老鼠從墻角過,明明貓奴都看見了,可愣是打了個哈欠,假裝沒看見。
蔓娘不只是一次告狀,說貓奴太精。遠不如它兒子路虎那么實在和敬業(yè)。
可惜,付拾一也只能攤手沒轍。
羅樂清聽見付拾一的感嘆,嘴角抽了抽,無奈也抱怨一句:“貓奴太精了。不像只貓。倒像個人�!�
付拾一深有同感。
正說著話,張白鑊過來了。
張白鑊還帶來一個錦盒。
一見了付拾一,他倒是激動得不行:“付小娘子前兩日及笄,竟是也沒告訴我一聲。我若不是聽人提起,都不能知曉�!�
說完就將錦盒遞到了付拾一跟前:“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付小娘子笑納。”
付拾一無措了一下,最后還是接過來,想著回頭如果張白鑊有什么喜事時候也送個回禮就成:“多謝張大夫�!�
張白鑊只道應該的,緊接著就問:“今日還用老鼠繼續(xù)做實驗?”
付拾一搖頭:“我?guī)兹諞]過來,你們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是弄不好的地方?”
結果沒等羅樂清他們幾個問,倒是張白鑊就先開口了:“我這幾日一直在想,如果身體哪個部位受到了損害,是不是可以從另外的人身上,取得一個完好的裝上去——就像是修東西一樣�!�
付拾一意外的看一眼張白鑊,“你是怎么想到了這個事情的?”
張白鑊指了指老鼠:“因為我試過將它們尾巴切掉,再縫上去——雖然后來尾巴就不再靈活,但是的確尾巴沒有壞死�!�
付拾一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醫(yī)生的瘋狂:移植手術這種事情,原來即便是在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是大夫的夢想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付拾一斟酌了一下,這才開始解釋:“其實,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復雜。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其實除了外在的不同,還有很多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不同�!�
“比如骨骼長短,粗細,以及血液——這些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因素�!�
付拾一描述一下做移植手術難度:“就跟吃藥一樣,每個人對每一種藥都可能是不一樣的反應。比如胡豆,有些人就是不能吃的,一吃就會死�!�
“所以,移植手術對于接受者來說,就是必須要他最大可能接受才可以�!�
“最關鍵的是,這種事情,很難正好。”
“我曾想過,人死后其實在一定時間內,這些內臟器官,皮膚肌肉都是不會立刻死去的。如果夠快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去做這種移植。但是,現(xiàn)在的工具太簡陋了。別說移植,就算是切開稍微大一些的傷口,都很容易會發(fā)生感染�!�
結果聽到了這里,張白鑊居然說了句:“只要兩人都愿意,不用等到人死也可以。那么多的奴隸,一個個選,總能選上合適的。至于工具,的確是問題——”
付拾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禁張大了嘴。
她忽然有點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張白鑊這種想法,很理所當然。雖然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聽到這話是很憤怒,但是付拾一也很清楚,這個事情,在張白鑊這種土生土長的大唐人看來,是理所應當?shù)摹?br />
奴隸,只是主人的附屬品,比珍貴點的物件都不如。
若是能夠為主人貢獻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命,估計很多奴隸甚至都會覺得合情合理。
付拾一輕輕的打了個哆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爭辯,只從另一個角度得出結論;“或許這種移植,在某一日會實現(xiàn),但是現(xiàn)在絕不可能。我們無法得知兩個身體是否能彼此接納和匹配,更無法預防傷口的感染,甚至連一點精細的刀和針線都做不出來�!�
說這些的時候,付拾一也有點兒無奈:條件的簡陋,致死很多生命,死于一些在現(xiàn)代人看來就是個很小的病癥。
張白鑊被付拾一這么一說,沉默了良久,看上去有些喪氣,但是他最后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會有成功的那一天嗎?”
“會的�!备妒耙恍χ隙ㄑ缘溃缓笤偕钗豢跉�,道:“這個事情,總有一日會實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在現(xiàn)有的條件上,多做研究,多做出更有用的器械,了解更多病癥的情況,然后讓后人接著去研究。”
科技,總是建立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上的。
這是一個厚積薄發(fā)的過程,走不了近路,但是也不會永遠沒有進展。
付拾一看著張白鑊,心里頭有些微微惋惜:他這樣的研究精神,要是放在現(xiàn)代,估計能是一個很好的醫(yī)學研究者。
張白鑊似是在費力想像那一日的到來,良久沒再開口。
而翟升這個時候也問了個問題,不過就實際很多了:“師父,您說,如果光剩骨頭,咱們該怎么辦?是不是就意味著什么也查不出來了?對我們來說,是不是也是有一個期限的?”
付拾一點點頭:“對咱們仵作來說,唯一的線索就是來自于尸體的現(xiàn)象。而且大部分都是來自于尸體這種隨時都在變化的現(xiàn)象。不管是尸斑,尸僵,還是傷口生活反應,又或者是腐爛程度,各種死亡原因造成的一系列現(xiàn)象,其實都是在皮肉,血液的變化上�!�
“所以,的確對我們來說,是有個一個破案的黃金期的。尸體發(fā)現(xiàn)越早,檢驗越早,就越容易看出端倪。真成了一堆骨頭,尸體表象消失,很多事情,自然也就看不出來了�!�
“所以你們記住了,任何時候,一定要快。不能拖�!�
###第1112章
查出真相###
白澤謄仿佛也終于是從自己的思緒中拔出來,疑惑的問了句:“那照著這么說,刑部的案子,是不是查不出來?”
付拾一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不過沉默良久之后,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很大概率是。至少我這里,不能再看出更多的東西了�!�
這下,所有人想著那累累白骨,卻都只能嘆一口氣——世上最無奈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事。
最后還是徐雙魚問了個問題,這才將眾人從情緒中解救出來。
付拾一解答完所有問題,就去除辛那兒討茶喝。
除辛是孕婦,自己調配了一點花果茶,能助消化,降火氣,是冬天再好不過的熱飲。付拾一從入冬以來,就喜歡過去蹭茶喝。
故而除辛一看見付拾一,也不必她說話,直接就倒了一杯水給她。
只是遞完了水,除辛卻往外走。
付拾一納悶:“你這是去哪?”
“去看看那個道士�!背疗D難披上披風,捧著肚子往外走�!八闆r不好。我去看看�!�
付拾一看著除辛那挺著肚子的樣子,就覺得心驚膽戰(zhàn),忙一口干了茶水,陪著除辛過去。
除辛還逞強:“我自己一人也行。”
付拾一看著她笑:“我也想去看看。畢竟是我破的案子�!�
除辛這才作罷。
一路去了地牢。
這個季節(jié),地牢里是極其陰冷的。因為有一半都在地下,所以即便是有火盆,也是終年森冷。
那個老道士的確不行了。
他之前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fā)和胡子,這會兒不僅亂糟糟的,還是失去了光澤。
而他人就那么躺在那兒,胸口的起伏十分微弱,不仔細去看,只讓人覺得仿佛那就是一具尸體。
除辛替老道士診脈,付拾一就光明正大打量了老道士。
牢房里一股藥味,估計也是喝了不少藥。
只可惜是沒有結果。
而除辛診脈過程中,那老道士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付拾一真真切切感覺到:他是要死了。
診脈完畢,除辛將老道士手放回去,自己掏出帕子來擦了擦手指,而后就背上藥箱:“走吧,咱們出去吧。”
付拾一替除辛將藥箱拿過來,小心翼翼扶著她往前走: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除辛還要這么要強,真是……
一路出去,除辛才說了句:“應該就是今明兩天了。比我最開始預計得快。不過他本身也上了年紀,也不算太糟�!�
“人年紀大了,總少不了病痛�!�
雖然除辛嘴上這么說的,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同情。果不其然下一句就聽她遺憾道:“可惜死得太早了,也沒能受什么折磨,便宜他了。”
付拾一盯著石磚縫里的殘雪:……
除辛挑眉看付拾一:“難道你同情他?”
“這倒沒有�!备妒耙粨u頭,實誠的指了指除辛的肚子:“我在想,這樣的胎教,是不是對孩子不好——”
除辛一下子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就連手指都握緊了付拾一的手幾分。
付拾一納悶看她:“怎么了?難道你現(xiàn)在才良心發(fā)現(xiàn)了——”
除辛搖搖頭,忽然咬住了自己唇瓣,臉上略有些痛苦。她這幅樣子,直接就將付拾一嚇得有點兒哆嗦了:“你這是怎么了?你別告訴我——”
“我覺得你可以自信些�!背劣昧ι钌钗鼩�,臉上一陣扭曲:“我好像羊水破了�!�
之所以是好像,是因為除辛雖然見過人生孩子,但是畢竟自己是頭一次。
而她說完這句話之后,臉上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去,她用力掐住付拾一的手,語氣終于肯定:“我要生了�!�
付拾一有點兒慌張:此時作為親屬,她差點記不起來自己所有學過的醫(yī)學常識,甚至豐富的經驗也絲毫不起作用。
她手足無措了至少三秒鐘,才想起送產房。
于是她扯著嗓子喊:“快快快,除辛要生了!來個人幫忙!”
喊完這話,她才側頭問除辛:“我抱著你走,還是你自己走?”
她打量了一下除辛,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覺得自己應該抱得動她。所以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躍躍欲試。
除辛則是敬謝不敏,幾乎人都往后退一步,臉上全是警惕:“還是我自己來吧�!�
“沒關系,我抱得動�!备妒耙唤o她信心。
除辛咬牙堅持:“我自己行�!�
付拾一遺憾的嘆息:“那好吧。不過你感覺怎么樣?胎頭正過來了嗎?陣痛厲害嗎?”
雖然嘴上問著話,但是一點不耽誤她手上將除辛牢牢扶著,甚至還騰出一只手去從背后摟住除辛,避免她因為疼痛不小心失去平衡。
除辛吸著氣,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雙腿撇開,像是個胖胖的鴨子。羊水斷斷續(xù)續(xù)的順著褲腿往下落,讓她覺得極度的不適應。
而且畢竟是冬天,更有點兒冷颼颼的。
不過除辛還是十分冷靜:“陣痛不厲害,而且隔了很久才有一次。就是羊水破了,感覺很奇怪。胎頭我昨日摸過,是正常的�!�
付拾一點頭:“那就具備順產條件了。恭喜你,很可能你不用挨一刀�!�
除辛松一口氣,臉上浮出一點笑意:“那可真好�!�
說話間,厲海已經帶著人飛快沖過來,然后傻了。
一幫漢子都有點兒不知所措:該怎么辦?
付拾一鎮(zhèn)定指揮:“你們去拆個門板,咱們得將人抬回拾味館。她走得太慢了。還有,叫人先跑回去拾味館說一聲,讓她們準備產房,準備開水�!�
厲海立刻讓跑得最快的石頭去報信,又和另外的人去拆門板——只是平日做熟了的事情,這會兒也不知怎么回事兒,都有點兒笨手笨腳的。
隨后厲海索性直接就懟了門板一腳,將門板插銷踹斷的同時,也讓門板成功被卸下來。
也不用人幫忙,他扛著門板就回到了除辛跟前,而后放在地上,還挺貼心的脫下身上棉襖,直接往門板上一鋪——好歹軟和點也暖和點。
除辛是真疼,顧不上道謝就躺上去。
厲海就跟其他人抬著門板就跑——
跑了兩步,厲海沉聲呵斥:“穩(wěn)當些,不能摔。”
付拾一一溜煙跟在后頭,也點頭:“對,不著急,她是頭一胎,估計離真正的生產還有段時間�!�
###第1113章
誰在等待###
戀上你看書網,大唐驗尸官
除辛挺著肚子這么多個月,如今一朝分娩,雖然稍比預期早了一點,但也不是太大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整個衙門都太激動了。
付拾一他們還沒出衙門大門,幾乎整個衙門的人都蜂擁而出,然后要跟著一同去。
就連李長博也匆匆出來,叫方良跟去幫忙。
付拾一忙制止大家:“都別跟著,你們又幫不上忙。該做什么做什么,就護送過去就行了�!�
說完她看向厲海,期望厲海也幫忙制止。
結果厲海一言不發(fā),只抬著除辛往外走。
付拾一登時:……為什么厲�?雌饋肀任疫要著急?
最后還是李長博是似笑非笑看一眼厲海,沉聲發(fā)話:“都各司其職罷�!�
厲海已經抬著除辛匆匆出了衙門。付拾一急忙跟上。
等到人群都散了,謝雙繁那這才摩挲著下巴,說了一句:“怕是衙門最近又有喜事了啊。”
李長博揚眉,面上隱約帶笑:“到時候多送一點賀禮�!�
謝雙繁頭一次不心疼衙門的錢:“這倒是,應該的,應該的。”
畢竟都為了衙門,挺用心的。
這頭除辛被抬進了拾味館之后,直接就送進了產房。
付拾一隨后就將厲海他們往外趕:“好了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羅樂清也是擦了擦頭上的汗:“都別堵在門口,我們隨時要熱水的。”
厲海領著人出去,卻沒走遠,直接就在房門外不擋道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了。而且還是盤腿坐下,抱著自己的唐刀,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石頭他們看見厲海這個樣子,登時莫名,忍不住撓了撓頭,好半晌還是鼓起勇氣悄悄湊上去問:“人都送回來了,咱們不走嗎?”
“你們先回�!眳柡R彩茄院喴赓W,抱著刀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肯給。說完還又將眼睛閉上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一陣,最后還是只能走了。
而白澤謄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白澤謄繞路回去拿了一點藥過來。
結果就在白澤謄要進產房的時候,卻陡然被厲海伸出刀給攔住了。
白澤謄看著面前這一把鯊魚皮包裹的唐刀,不難想象出里頭刀的鋒利。他皺起眉頭,強調:“我是大夫�!�
厲海卻還是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除辛必沒有同意你進去。”
不管是誰,男人進出產房,總是很奇怪的。
厲海眼眸都深沉些許,臉上的肌肉線條更加的緊繃和鋒利。
白澤謄愣了愣,上下打量厲海,不甚確定:“你和除辛娘子之間……”
厲海卻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整個人就如同一尊雕像,仿佛億萬年也都只會佇立和守護在這里,不會挪動分毫。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不打算放人進去,而且不打算溝通。
最后,白澤謄徹底沒了辦法,只能敲了敲門,高聲問:“付小娘子,我可否進去?”
就隔了一層門板,付拾一當然聽見了。
不過這個問題,自然還是只能問除辛。
所以付拾一看向除辛。
除辛搖頭,深吸一口氣,高聲道:“白大夫不必進來了。只是自然分娩,用不著太多的人。”
只是話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陣痛給打亂了節(jié)奏,最后一個音都破了。
厲海聽得分明,握住刀的手緊了緊,捏得鯊魚皮刀鞘“咯吱”的響了一聲。
到了這一步,白澤謄這才作罷。只是還是將兩瓶藥丸拿出來,放在地上:“這兩瓶藥,或許用得上,就留在這里了。”
而后白澤謄也沒久留,直接就走了。
只是沒人瞧見,白澤謄臉色難看,目光鋒銳,板著臉走得飛快。
付拾一這頭倒是悠閑起來了——產房里用得上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開水也燒上了,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所以,付拾一就開始關注其他問題。
她先是看了看除辛的脈搏,覺得一切都正常之后,這才又問:“你餓不餓?”
羅樂清怪異的看一眼付拾一,手上替除辛擰帕子的動作都頓住了:都這個時候了……
然而除辛的回答,也讓羅樂清有點兒懵。
除辛自然而然點點頭:“勞煩張春盛,給我做一碗餛飩。不放芫荽。多放一點蔥。另外還想要一點點泡的酸蘿卜。”
居然還就這么點上菜了。
羅樂清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真是太平靜了。
她艱難又羨慕的想:等到我生孩子時候,如果有這么淡然,那就太好了。
付拾一轉頭問羅樂清:“你也要來一碗嗎?”
羅樂清吞了一口唾沫,有點麻木:“來一碗吧�!�
付拾一就去叫餛飩�?紤]到厲海的存在,她叫了四碗。其中除辛那一碗,還加了料。除了正常的骨頭湯和餛飩之外,還加了一點燉排骨和荷包蛋,海帶絲。
反正看上去,那真是滿滿當當?shù)囊淮笸搿?br />
厲海接過自己那一碗餛飩時候,表情也有點一言難盡。最后他是捧著碗,呆呆的看著付拾一端著剩下三碗進去的。
緊接著,他就隱約聽見了除辛和付拾一她們說起餛飩的聲音……
他低頭看手里的碗,拿起勺子無意識的攪拌一下,忽然就出了神:我竟是如此緊張。
除辛在陣痛間歇里,吃完了一整碗的餛飩。
然后還抽空寫了兩個方子給自己。
一個是防止生的時候大出血。
另一個是產后用來促進惡露排出的。
做完這一切,陣痛開始密集起來,她也就真沒了功夫做其他的事情。
聽著產房里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痛呼聲,最后厲海捏著勺子,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直到那勺子“啪嚓”一聲斷裂,他這才回過神來。
厲海皺眉將勺子扔回碗里,然后將碗也隨意擱在了一邊,只全神貫注的開始數(shù)著里頭的動靜:據說,生孩子時候,都是很艱難且危險的。
不過事實證明,一群專業(yè)人士搞生產,的確是和普通人生產是有那么一點點區(qū)別的。
除辛就算很痛,還是數(shù)著宮縮次數(shù),隨時給付拾一匯報。
付拾一則是不停的去看宮口打開程度,然后也匯報給除辛。
羅樂清則是負責替除辛擦汗。
等到情況差不多了,付拾一和除辛對視一眼,兩人除了交換一下眼神,還互相點了個頭:“開始了!”
###第1114章
為母則剛###
產程一旦進入正式生產階段,一切就來得很快了。
尤其是除辛還上過了付拾一關于生產的完整課程。
所以,兩個人一個比一個還要不慌不忙。
除辛即便是痛得面目猙獰,也還是悠著一口氣,既沒有胡亂喊叫,也沒有胡亂用力。
她嚴格按照付拾一當初教導的,只有宮縮時候才用力,宮縮停下,她也停下。
如此一來,連半個時辰也沒要了,胎頭就下來了。
看見胎頭上黑黢黢那一點胎毛時,付拾一忍不住亢奮大喊:“胎頭下來了!我看見胎頭了!我能摸到了!除辛你加油!孩子馬上就要落地了!”
除辛其實也能感知到大概情況,只是這么久了,她也有點疲了,于是趁著松一口氣的時候,趕緊咬牙喊一聲:“我沒勁兒了!”
這個事情付拾一還真沒預料到。
在那一瞬間,她差點脫口而出讓來一條巧克力。好在反應過來了,就趕緊吩咐:“來點糖水!多放糖!別客氣!”
不等春麗行動,第一個沖下去找糖水的,就是厲海。
看著厲海猶如閃電一樣的背影,春麗都傻了:“這就是不良帥嗎——”
未免太厲害了一點。
從去找水,到水端上來交給春麗,統(tǒng)共也沒要二十個呼吸。
不過即便是這么短,里頭的產程也又進步了一小段。
春麗將糖水送進去之后就出來了。出來之后虛心對厲海請教了一個問題:“厲郎君是冷嗎?怎么一直手在抖?”
厲海聞聲低頭看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真的在顫抖。
他自己也愣住了。
春麗:???厲郎君到底是怎么了?
屋里,付拾一給除辛喂糖水時候,跟她商量:“喝完了水,咱們趁著有力氣,一鼓作氣將孩子生下來吧?”
除辛應了。
喝完了糖水,除辛深吸一口氣,默默的等了一次宮縮疼痛,然后就開始不留余力的拼命將孩子往外擠——太用力,她甚至忍不住的的嘶吼出聲。
拾味館的人,幾乎都聽見了一聲吼。
然后付拾一伸手托住了瞬間被擠壓出來的胎頭。
緊接著一氣呵成,托著孩子的脖子,再扶著它小小的肩膀,將孩子轉動著徹底脫離母體。
雖然不是第一次接生孩子,但是當這個紅紅的小肉團被托在雙手上的時候,付拾一還是覺得渾身僵硬,手心出汗,甚至于心跳都加速了。
而且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荷爾蒙,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紅彤彤皺巴巴的,手指頭都被泡得微微發(fā)白的小老頭居然意外的有點好看。
羅樂清的反應和付拾一差不多。她呆呆的看著付拾一手上的孩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離得最遠的除辛,有點兒著急:“孩子怎么樣?”
付拾一這才反應過來,于是趕緊將孩子倒過來,又輕輕的拍了拍孩子的背,確保孩子嘴里的臟污吐出,他能正常呼吸。
第一次呼吸顯然對于小家伙來說有點不適應。
他忍不住的大哭出聲,聲音嘹亮得像是早晨打鳴的大公雞,甚至讓人有一種震得耳膜都發(fā)顫的感覺。
付拾一深深感嘆:“他可真有精神。怕是以后咱們想睡好就不容易了�!�
這句話破壞了眼下神圣美好的氛圍,羅樂清忍不住笑出聲來。
除辛更是著急催促:“快處理臍帶,然后包起來。天太冷了。”
于是付拾一就掏出了自己極限速度,飛快的處理了臍帶,然后將孩子包起來,直接塞進除辛懷里,讓她抱著。
羅樂清則是已經麻利的處理了胎盤。
因為除辛一直有鍛煉,且孩子體重偏小的情況,所以并沒有撕裂。這也就更加減少了羅樂清的活兒。
都處理好了,替除辛將衣裳擦了一遍身上的汗,然后換了烘烤得暖和的衣裳,付拾一就扶著除辛往外走,準備回自己屋里去——產房里因為生產,味道不好聞,顯然也不適合久留。
門一開,厲海下意識的看過去。
結果就看見除辛一步步艱難的往外挪。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擋著風:“怎么還出來了——”
“隔壁就是除辛的屋子,讓她去自己屋里坐月子�!备妒耙黄婀值目戳艘谎蹍柡�,而后才慢慢解釋一句:“不要緊,幾步路,不凍著就行了�!�
就因為這一句話,厲海的動作更像是護著小雞的雞媽媽了。
兩個胳膊活脫脫就是張開的翅膀。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等護送除辛進了隔壁屋子,厲海這才松了一口氣,飛快將門關上了。
事實上,因為疼,除辛根本就沒感覺冷,反而是疼得又出了一身細密的汗。
生產實在是太耗費體力,當躺上了軟軟的褥子,除辛很快就睡著了。
付拾一將孩子抱到外間,以供大家參觀——事實上,幾乎拾味館所有人,都找借口過來看了一眼孩子。
最后,付拾一將孩子交給燕娘抱著,自己則是出去叫厲海:“你不進去看看孩子?”
厲海猶豫了一下,跟著付拾一往屋里走,嘴里卻問的是:“除辛怎么樣了?”
付拾一一面將厲海帶到了孩子跟前,一面與他說情況:“我們準備得很充足,而且除辛運氣挺好的,生產過程中沒有任何意外情況,所以她現(xiàn)在就是有點累,回頭養(yǎng)一養(yǎng),就緩過來了。至于身體,估計很快就會恢復的�!�
肉眼可見的,厲海居然是松了一口氣。而后還看了一眼內室的方向,這才又看向孩子。
只是看到孩子之后,他沉默良久,才道:“不太好看�!�
付拾一登時就被這一句話逗得樂不可支:“自然是不可能好看的。剛生下來的孩子,那都丑。不過不要緊,十天之后,就很漂亮了�!�
厲海不置可否,而后轉身回了衙門。
等到他走出門了,付拾一才悄悄的拉了一把羅樂清,低聲問:“你覺不覺得,厲海有點不對勁?”
耳力很好的厲海其實聽見這句話了。他腳下微微一頓,隨后加快腳步離開。
自然,就沒聽見羅樂清跟付拾一咬耳朵:“我覺得厲郎君有點心悅咱們除辛。好幾次,我發(fā)現(xiàn)他偷看除辛�!�
###第1115章
醍醐灌頂###
付拾一瞪圓了眼睛壞笑起來:“那可真有意思了�!�
除辛不僅受過情傷,而且醉心事業(yè),以后還要添一個孩子,想讓她動心,估計有點困難。
而且,厲海怎么看也是比李長博當初更直男的存在!
這兩個人搭配在一起……
付拾一忍不住合掌“嘎吱嘎吱”的壞笑起來:“他們中間,怕是隔著山和大海啊——”
羅樂清聽得悲傷,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那咱們要不要幫忙幫忙——”
“不著急,先靜觀其變�!备妒耙弧昂俸佟毙α藘陕�,心里閃過許多個計劃:“咱們先逗一逗厲海�!�
走遠了的厲海,“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襖子竟是忘了拿回來——怪不得會如此冷。
晚些時候,李長博也來看了看付拾一的干兒子。
然后同樣也是被初生嬰兒的丑陋弄得略嫌棄。
付拾一鄙夷他:“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的。畢竟在娘胎里泡了這么久呢。再說了,李縣令你別看自己長得好看,你小時候必也是這樣的!咱們旺旺的娘那么好看,長大了他肯定也是個小帥哥!”
李長博低頭看一眼付拾一懷里這個叫做“旺旺”的未來小帥哥,從善如流的改了口:“付小娘子將來的孩子,不管多丑,我定不嫌�!�
頓了頓,也不給付拾一暴怒的機會,就又補充一句:“當然,以付小娘子的美貌,孩子不可能會丑�!�
莫名其妙就被調戲了一把的付拾一:李縣令越來越會了……
她將孩子塞給燕娘幫忙照看,又叮囑一直圍著奶娃娃轉悠的阿玫:“不能給他吃任何東西。也不能用力搖晃他。摸都要小心點摸,不然會碰壞的�!�
嚇得阿玫老老實實之后,她這才滿意的跟著李長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