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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第1120章

    兩個選擇###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20章兩個選擇付拾一一側頭,就發(fā)現(xiàn)王寧看著自己的目光,有點兒古里古怪。

    于是付拾一悄悄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且有點惴惴不安:這種滿意中透著慈愛的目光……

    王寧也沒留多久,飯菜就好了,于是她就先帶著飯菜回去陪杜太夫人。

    只是回去后,立刻就讓人送了兩匹布,一個小長命鎖來——都是給除辛孩子的。

    至于這個小可憐,王寧給了一匹細棉布,讓針線婆子送來,說是替孩子做兩件衣裳。

    孩子皮膚嬌嫩,穿細棉布是最好的。尤其是舊的棉布。

    除辛收下東西,就悄悄跟付拾一咬耳朵:“這么一看,王夫人還是十分在意你的。這是給你做臉面哪�!�

    付拾一當然知道這個,于是翹起下巴得意一把:“這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誰?!世界上會有人不喜歡我嗎!沒有!知道嗎!沒有!”

    這幅得意洋洋的樣子,惹得除辛忍不住扭頭輕笑,笑了兩聲直喊疼——她還沒恢復好呢,身上一動就疼。

    笑過了,除辛又油然生出羨慕來:如果不是一時糊涂……

    這個念頭很快她就壓下去,轉而說起棄嬰:“就算找到父母,他們肯定也不會帶回去。養(yǎng)孤院那頭也未必會收,這個孩子,你和李縣令商量過沒?”

    付拾一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可是現(xiàn)在除辛提起,她還是忍不住站起身來,略有點兒焦慮的來回走了幾趟,宣泄情緒。

    除辛捂著額頭:“你晃得我眼暈。”

    付拾一于是坐下來,無奈的撐著臉嘆息:“我真不知該怎么辦。凜兒那么大的我還能幫一把,可這么小的孩子……我覺得怕是不適合我。又不是給口飯吃就能活�!�

    看著付拾一一臉認真的樣子,除辛微微張口,臉上出現(xiàn)一絲絲的荒誕:“你竟然還真想過自己養(yǎng)著��?”

    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無奈攤手手:“那我還有什么辦法?”

    除辛又一次捂住了額頭,良久才緩過勁兒來,覺得自己也不著急說棄嬰的事情,決定先說付拾一:“你不覺得你這樣,有些不妥?”

    “知道�!备妒耙焕侠蠈崒嵉某姓J自己的不足之處:“我看見別人無路可走,我就想幫他們一把。其實這樣不好。雖然我盡力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了,但是也是不好的。第一我能力有限,肯定無法兼顧這么多。第二對他們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凜兒,雖然我一開始想得很好。我只當收個童工,他也有個容身之地,公平得很,可是顯然我想錯了。他對我的態(tài)度,總是很卑微�!�

    付拾一幽幽的嘆息:“我這樣,也對家里人不算負責。畢竟拾味館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家——總是莫名其妙添人,他們估計也挺不適應。”

    除辛直接就被付拾一這誠懇認錯態(tài)度給氣笑了。

    她伸手拉住付拾一的耳朵:“原來你心里比誰都明白啊——”

    付拾一還是老實點頭:“嗯啊。理智告訴我不能這么做。但是我總忍不住心軟啊——畢竟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啊�!�

    除辛噎得不知說什么好,悻悻松開手,恨鐵不成鋼:“你連理由都給你自己找好了!”

    所以還有什么可說的!

    道理她都明白!她就是做不到而已!

    伸手揉了揉疼得慌的太陽穴,除辛認真的說:“你得明白,你不是神仙,不能每一個人都去幫。”

    “像我們這樣的還好,你至少不用操心太多,給個住處,指一條生路,總有脫手那一日。對你影響也不大。大不了就是被占點便宜�!背琳f一半的時候見付拾一有點兒心不在焉,于是又穩(wěn)準狠的一把揪住她的耳朵,讓她認真聽。

    “可這么小的孩子,你要真領回來,還得雇個奶娘,還要人專門伺候他。你自己身邊都沒個靠譜的丫鬟!關鍵是,你還沒成親,身邊就拖個孩子,還是這樣一個孩子,旁人怎么想?而且這還不是一時半會能脫手的!”

    除辛越說越是嚴肅:“你得知道,有些人能幫,有些人不能幫�!�

    付拾一悄悄伸手搶救自己耳朵,替自己辯解:“所以后來我打消了這個念頭了。畢竟我肯定照顧不好他。一個孩子要長大,還是需要父母的關愛和教導,我肯定做不到。而且這個事兒李縣令也沒同意——”

    “不準問李縣令!”除辛氣得拔高聲音,“這個念頭給我壓回去!”

    付拾一乖乖的:“哦�!�

    然后提醒除辛:“耳朵疼。”

    除辛恨恨收手,看著付拾一一臉純良,總覺得對方沒聽進去。

    她有點抓狂:“你記住了嗎?!”

    付拾一老實點頭:“記住了�!钡灰欢ㄈ痰米�。

    除辛盯著付拾一看了許久,最后放棄了:“算了,指望你聽進去,我還不如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于是除辛開始苦苦思索。

    付拾一這個時候,再一次發(fā)揮了實誠的美德:“怕是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這個孩子……不好辦。能接受他的人,世界上應該沒有幾個�!�

    除辛嘆了一口氣,也發(fā)愁:“是啊,但凡要是個正常孩子——”

    “沒有假如�!备妒耙挥挠膰@息,語氣哀怨:“世界上沒有假如。”

    于是除辛也沉默了。

    良久,除辛才試探著說了句:“我可以配點藥——”她有把握,孩子吃了,悄無聲息的就死在了睡夢里。

    付拾一搖頭:“如果要走這一步,我就能辦到。只需要輕輕擰斷他的脖子,他很快就死掉了。也不會感受到什么痛苦�!�

    可是看著他拼命求生的樣子,這個念頭就顯得格外罪惡。

    人生來的本能,就是想要活著。她們不是神,哪有資格去決定別人的生死呢?

    而且這樣堅強的生命,唯有絢爛的未來,才配得上。

    除辛白了付拾一一眼:“哪能一樣?不過,他想活著。就先讓他好好活著。這樣的孩子不一定能長大,指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就走了。再等等看�!�

    付拾一咳嗽一聲,實話實說:“恐怕他這個是不影響生命的。他的情況很好。其實這點畸形,就像是他身體多了一個器官,雖然對心臟負荷大一點,但是隨著年紀增長,那部分如果不長大的話,影響只會越來越小——”

    除辛愣了:“這么說,他應該是能長大的?”

    這可棘手了。

    付拾一頷首:“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讓他活,要么讓他死。”

    ###第1121章

    找到人了###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21章找到人了死了容易,活著才難。

    不管是付拾一,還是除辛,都深諳這個道理。

    除辛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苦笑一聲:“讓李縣令決定吧�!�

    付拾一沒言語,目光輕輕落在已經睡熟了的棄嬰身上。

    旺旺這會兒也睡著,就在靠墻的那邊。

    兩個小嬰兒都是剛出生不久,命運卻截然不同。

    “不管怎么樣,你先照顧好他。”付拾一最后留下這么一句,匆匆忙忙又回了縣衙。

    她想知道,找到那對狠心的父母沒有。

    李長博也在等消息,見了付拾一進來,就問了兩句孩子的情況。

    付拾一將大概情況說了,最后忍不住感嘆一聲:“真的是拼了命的吃奶。求生欲強極了�!�

    “能養(yǎng)活嗎?”李長博斟酌片刻后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付拾一點點頭:“應該能。只要不出別的意外,就不會有問題�!�

    李長博頓了頓,道:“我叫人去請白大夫過來一趟�!�

    這一下,付拾一就瞪圓了眼睛:“你不會是想——”

    “嗯�!崩铋L博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直接就承認了這個事情:“孩子這樣下去,活著也是受罪。倒不如冒險試一試。”

    付拾一心頭砰砰砰跳起來,既有些期待和躍躍欲試,又有些緊張。

    甚至于她手心都微微出汗,然后被她隨意的擦在了裙子上,她只是灼灼的看著李長博:“可是這要冒險�!�

    李長博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清明:“誰活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可是付拾一還是遲疑:“我沒把握�!�

    這個事情,她考慮過,但是一來孩子太小,不好操作,二來萬一有大血管,其實一旦切開,可能很快孩子就死掉了。

    李長博對于付拾一的思量,依舊是十分淡然:“本就是撿回來一條命。冒險一次,從今往后,就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若是熬不過去,那就是命。

    付拾一咽了一口口水:“我再琢磨琢磨。”

    “你和白大夫商議一二�!崩铋L博微笑一下,輕聲道:“如果他熬過去了,就能找個好人家。除辛不是打算留下旺旺?那之前她聯(lián)系好的人家就可以收養(yǎng)這個孩子。”

    不得不說,這個事情的誘惑力,簡直是大極了。

    付拾一一下子就心動了。

    如果這樣,真的就是皆大歡喜。

    于是付拾一就開始眼巴巴的等著白澤謄過來。

    白澤謄過來時候,幾乎是一頭的汗——長安城不能縱馬,所以他干脆自己小跑過來的。

    一看見付拾一,他顧不上寒暄,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劈頭就問:“孩子什么情況?我看看�!�

    孩子在拾味館,付拾一自然沒法給他看。故而當下只能將孩子情況講一講。

    白澤謄越聽越是皺眉,聽完了,也是不由得道:“照著這么說,活命的機會不大。全看天意�!�

    付拾一老實點頭,并且說一句最實話的事情:“干我這一行的,就知道,每一個人能活著,其實都是天意。畢竟意外致死的情況,實在不在少數(shù)�!�

    這話讓白澤謄靜默了片刻,最后無奈一笑,說出來話卻十分肯定:“付小娘子若用得上我,只管吩咐�!�

    “孩子就算要做手術,我想的也是再等幾個月。今天他凍了那么久,說不定后面會生病。而且這幾個月,也可以觀察一下畸形肢體的生長情況�!�

    付拾一雙手交疊,有點兒鄭重:“能切除的話,最好。如果不能切,有大血管,畸形肢體生長很快,那可能就不能動手了�!�

    白澤謄皺眉,卻也無可奈何。

    李長博咳嗽一聲:“如何處理,你們商議就是�!�

    付拾一頷首,白澤謄倒是略有些期待:“若是能成功,以后說不定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話是這么說,付拾一還是由衷希望:“還是盡量讓世上少一些這樣的孩子。”

    正說著話,王二祥匆匆跑來,輕聲道:“有點線索了�!�

    付拾一聞言就揚眉:有點線索?是個什么意思?

    李長博先問了出聲。

    白澤謄也就順勢站起身來:“你們先查案,我去一趟拾味館看看孩子。給他診脈瞧瞧�!�

    付拾一點頭:“正好你和除辛也可以先商量一下。畢竟我只是刀上功夫好一點,真要說看病救命,還是得你們來�!�

    白澤謄被如此恭維一句,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一下,然后才離去。

    王二祥這才說起案情:“我將咱們長安縣的產婆都找了一遍,然后讓她們告訴我,有哪幾個孕婦最近幾天生產。結果,就發(fā)現(xiàn)了一點端倪�!�

    李長博微微揚眉,手上的茶杯都頓住了,看上去是有些好奇:“找到產婦了?”

    “嗯,找到了好幾個產婦,其中幾個還沒生,有六個已經生了,但是有三家看上去有點問題,無法確定是哪一家丟的孩子�!�

    王二祥眨了眨眼,故意賣關子:“李縣令您猜猜,都是什么緣故?”

    李長博微愣一下,而后露出沉思模樣。

    付拾一瞧著王二祥那副歡樂樣子,就想抽他:什么時候都拋不下一顆賣關子的心!

    不過付拾一還沒來得及實施,李長博就已經十分配合的說了句:“猜不出。究竟是什么緣故?”

    王二祥歡喜得像是吃了糖:“其中一個生了女兒,說是送人了。另外兩個說生了死胎。反正孩子都不在跟前�!�

    “關鍵是,都說不清楚,孩子到底送哪里去了�!�

    付拾一明白了。

    李長博也恍然,不過隨后他似笑非笑看一眼王二祥:“二祥,回頭找不良帥領罰。”

    王二祥傻眼:“��?——”

    付拾一見王二祥還不明白,就輕哼一聲:“二祥,你記住你是個不良人,不是街說書的�!�

    光顧著講八卦賣關子,嘴上是舒坦了,關子也賣夠了,不想想頂頭上司的心情?

    王二祥明白了緣故,心服口服的同時,還是委屈又哀怨的看一眼李長博:您要罰,干嘛剛才還那么配合!

    李長博一臉淡然,淡淡道:“走吧,去他們家中看看�!�

    付拾一也著急這個事兒,就跟著點頭:“走,早點弄清楚也好�!�

    ###第1122章

    人的共鳴###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22章人的共鳴也許是這個事情格外讓人揪心,所以跟著一起去的不良人,明顯比之前的案子多——

    付拾一看著聲勢浩大的團隊,悄悄咋舌:估計他們都要被嚇尿。

    畢竟這么多不良人,都兇神惡煞往那兒一杵,威懾力那是夠夠的。

    付拾一他們是按距離去的。

    先去的是最近這一家。

    李長博覺得,丟棄嬰兒或許也不會走太遠——畢竟也怕孩子半路哭起來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這家家境還算不錯,說是生了個死胎。

    本來這家婆婆還不讓進去和產婦說話,不過付拾一提完之后,所有不良人一眼掃過來,登時她就嘴唇哆嗦一下,不由自主就改了口。

    付拾一雖然覺得有點兒威嚇和強迫的意思,不過為了案子,她也就不去多想了——必要時期,采取必要手段嘛。

    這對年輕夫妻感情很好,進去時候,付拾一看見丈夫的手里還端著一碗雞湯,產婦嘴唇紅潤潤的,看樣子是在吃東西。

    估摸著,是丈夫正在給妻子喂。

    不過因為孩子的緣故,兩人神色都有些萎靡。

    付拾一和李長博進去,丈夫下意識站起身來,然后擋住了產婦。

    丈夫面帶防備,略有些不滿:“不是已經說過了?怎么又來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李長博淡淡的看他一眼:“人命關天,你說有沒有什么好說的?”

    厲海也冷冷出聲:“孩子呢?”

    丈夫的聲音軟下去,卻還是很不耐煩:“我都說了,孩子我不記得扔在哪里了。就是亂葬崗,也許是被野狗拖走了�!�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付拾一卻立刻問了句:“這是你們夫妻兩人第一個孩子嗎?”

    丈夫一愣,面上神色明顯有了一個遲滯:“什么?”

    于是付拾一耐心的將問題重復一遍。

    好半晌,才聽見丈夫說了句:“不是,這是我們第二個孩子�!�

    付拾一微微揚眉,“哦”了一聲之后,就岔開了話題:“你們生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什么時候生的?”

    丈夫回答得很快:“生了個女娃,昨天傍晚生的。”

    “哦,那對不上�!备妒耙宦掏虘宦�,就往外走,然后走了兩步,忽然一轉頭問:“對了,那你們第一個孩子扔在哪了?”

    李長博在聽見這個問題時候,就微微揚眉,嘴角更是露出了一絲絲淺笑。

    厲海臉上也浮出一絲了然,本來緊繃著的嘴唇,也緩和下來。

    而那個丈夫幾乎沒怎么思索,就準確說出了一個地方:“亂葬崗的大柳樹底下——”

    付拾一“哦”一聲,面上沒有半點的疑惑或別的情緒,反倒是理所當然問一句:“也是女孩?”

    “是——”的,只是的字還沒說出口,那丈夫就猛然合上了嘴,臉上只剩下了愕然。

    他死死的盯著付拾一,付拾一面色一片正常。

    李長博淡淡開口催促:“怎么不說話了?”

    丈夫雖然開口繼續(xù)說話了,卻并不是回答付拾一的問題,而是反問付拾一:“你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微笑:“就是隨便猜一下�!�

    李長博看向付拾一,他雖然猜到付拾一是在故意試探,但是畢竟不知付拾一下一步計劃,雖然盡量配合,但是主要也看付拾一的態(tài)度和動向。

    付拾一笑瞇瞇:“好了,我們先走了。你們節(jié)哀順變。”

    說完了,就直接往外走。

    李長博自然是沒有絲毫遲疑,跟著付拾一就往外走。

    還沒出屋子,付拾一就聽見了里頭低低的哭聲。

    不過付拾一腳下沒停,直接走出了他們家大門。

    幾乎是立刻,他們家大門就被關上了,仔細聽,還能聽見門里的抱怨聲。

    走出去幾步,李長博才輕聲問了句:“你打算如何?”

    付拾一看了一眼鄰居的大門。

    王二祥立刻就會意,上前去“咚咚咚”敲響了鄰居的門。

    等到對方一開門,王二祥立刻就露出了十分親和的笑:“跟您打聽個事兒�!�

    付拾一笑瞇瞇伸出手指,指了指厲海。

    厲海面無表情的投注過去一個目光,帶著殺氣那種。

    所有人都明顯看見,那鄰居一下子將背脊給繃直了,臉上的疑惑和不耐煩也沒了,轉而就是一臉堆笑:“各位爺有什么吩咐?”

    付拾一這才接過話頭,開口問道:“我想問,你知道昨兒他們家生了孩子的事情嗎?”

    鄰居一愣,隨后就點頭:“知曉,昨天他們家兒媳傍晚時候發(fā)動的。我家婆娘還去問了句要不要幫忙�!�

    “不過她婆婆以前就給別人接生過,自己也生了兩個孩子,加上那兒媳婦也不是頭一回了,他們說不用幫忙,我們也就沒去湊熱鬧�!�

    他說到了這里的時候,付拾一看到他撇了撇嘴,顯然對這個事情不是很滿意。

    付拾一就點頭,而后順口抱怨一句:“你也是一片好心,他們怎么還拒絕了呢——”

    這話顯然惹來了對方的共鳴,幾乎是立刻,他就點頭跟著也一起抱怨起來:“可不是嗎?不識好人心�!�

    王二祥對這種事情最有經驗,此時也忍不住開口:“估計是不想給謝禮。就是小氣——”

    結果王二祥這么一說之后,對方反倒是沒那么大怨氣了,“嗨”了一聲之后,就主動道:“他們也是命苦,連生了兩個孩子都沒立住,今兒上午碰見她娘出來買菜,問了句才知道孩子是個死胎——”

    此時,他臉上全是同情。

    付拾一點頭,也露出幾分同情:“可不是?聽著就讓人覺得傷心,他們一定難過死了。”

    “可不是?”對方壓低聲音,臉上神色變成了那種說八卦的隱隱興奮狀態(tài):“他們家肯定風水不好,他娘當年第二個孩子就被拐子拐跑了,這么多年也沒個音信�,F(xiàn)在連生了兩個孩子,又都是死胎——”

    “造孽哦!”他帶著同情說了句,但是臉上也有幾分優(yōu)越感:“有時候我看著我家兩個大孫子,就覺得他們怪可憐�!�

    付拾一咳嗽一聲,終于忍不住切入正題:“那他們家兒子什么時候回來的?您知曉嗎?”

    ###第1123章

    你在撒謊###

    這個問題讓這個鄰居想了一會兒。最后才疑惑的搖頭:“這倒是沒留意,反正上午就在家的。我出門還撞見他出來扔雞毛�!�

    “那會兒大概是什么時辰?”付拾一打鐵趁熱,又追問一句。

    鄰居這次不用多琢磨,就很篤定道:“反正在吃過早食沒多久�!�

    “哦,這樣啊�!备妒耙恍Σ[瞇的點點頭。然后和李長博對視一眼。

    李長博嘴角帶笑,溫聲也問了句:“昨兒傍晚發(fā)動的?”

    “對。”鄰居點頭,又有點兒疑惑:“問這么多,難道……”他飛快看一眼王二祥,壓低聲音:“我聽說有人扔了孩子,不會是他們家吧?不能吧?他們家到現(xiàn)在還沒有個香火呢�!�

    這種事情,沒定下來之前,自然都不好說。付拾一笑瞇瞇道:“沒有,我們就是單純好奇——”

    鄰居臉上登時出現(xiàn)了一種“我知道你在誆我”的神色。

    但是他很配合:“對對對,好奇,好奇——放心我肯定不會拿出去亂說!”

    付拾一還是笑瞇瞇:“我可什么也沒說�!�

    鄰居更是一臉“我懂,我懂”的樣子,十分嚴肅的點頭:“我也什么都沒聽!”

    兩人就這么達成了默契。

    李長博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就有點兒想笑:付小娘子這樣的時候,總想趁著沒人時候,悄悄揉一揉她的腦袋。

    不過顯然現(xiàn)在沒機會。

    所以李長博抬手咳嗽一聲,“請示”付拾一:“付小娘子覺得,現(xiàn)在是怎么做才好?”

    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當然是回去找他。咱們運氣也是真好,不用去別家了�!�

    于是王二祥又去敲響了那家的大門。

    這一次開門,顯然對方也是十分的不耐煩了,門還沒開,就聽見里頭那婆婆的尖聲抱怨:“一天到晚,有完沒完?那么喜歡看熱鬧,也不怕給自己看出個好歹來!走路小心掉河里,喝水小心嗆死!”

    這個詛咒可夠歹毒的。

    但是一看清楚外頭站著的人之后,她嘴里剩下的話,就自動的消失了。

    付拾一保持微笑:“您這是罵誰呢?”

    頭發(fā)半白的老婆子嘴囁嚅一下,飛快說了句:“罵我自己呢�!�

    她話是這么隨便一說,說完反應過來,自己也是后悔得不行。

    付拾一笑容更加溫和一點,且溫和里還帶著一點憐憫:“這多不合適啊。還是別這么作踐自己得好,畢竟生活雖然有挫折,但是還是要勇敢活下去。”

    老婆子渾濁的眼睛都瞪大了,良久才抽搐一下,噎得不輕。

    而長安縣衙門的不良人,則都是對付拾一投去了敬仰的目光:果然付小娘子就是付小娘子。

    李長博也差點輕笑出聲,隨后還是轉移話題:“我們還有話要問問你們,走吧,一同進去�!�

    付拾一不用老婆子帶路,就直接往產婦房里走。

    老婆子愣了一下,飛撲上來攔:“你們想干什么?她坐月子呢!這么來來回回的,受了風可了不得!”

    付拾一被抓住了袖子也不惱,反倒是盯著老婆子,笑問了一句:“那不然,我們就先和你說說?”

    她眼睛大,瞳孔顏色深,這樣專注盯著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讓人有點壓力。

    尤其是老婆子,這會兒被付拾一這樣一看,更是止不住的退了一步,下意識撒開手:“想說什么?”

    付拾一還是那副笑瞇瞇的和氣樣子:“就說一說,你們家剛生下來的嬰兒去哪里了?”

    “扔了。”老婆子飛快答了,半點猶豫也沒有。

    “什么時候生的?”付拾一緊接著收斂笑意,立刻又問,而且聲音還有點兒嚴厲。

    老婆子答得同樣飛快:“昨天夜里�!�

    “那什么時候扔的?”付拾一飛快又問,根本不給對方思考的時間。

    “今天上午——”老婆子還是答得很快,語氣很篤定。

    付拾一呼出一口氣,也不問了,笑瞇瞇的看住了老婆子。

    然后就將老婆子看得一陣不安。

    李長博這個時候,才緩緩出聲,無比肯定:“你在撒謊。”

    對比起付拾一給的那點壓力,李長博的一句話,就更像是泰山壓頂,瞬間就讓老婆子出現(xiàn)了幾分不自然來。

    她盯著李長博,整個人劇烈震顫,喉嚨里“格格”兩聲,這才說下去:“你胡說!”

    這三個字好似用盡了她渾身力氣和熱量,以至于說完了,她不僅有點兒站不穩(wěn),還更是渾身都在顫抖。

    付拾一憐憫看她,卻不多言。

    李長博絲毫也不動搖,淡淡往下說:“昨日夜里生產,今日早上出城,看似沒有問題�?墒悄銈冟従佣颊f,上午還看見你兒子出門倒雞毛。我騎馬出城,尚且需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回來,何況走路?”

    “還是你想說,你兒子會飛?”

    “撲哧——”明明是這么嚴肅的時候,付拾一還是沒忍住的笑出了聲。沒辦法,她忍不住。

    再看其他人,也憋得十分辛苦。

    這頭長安縣衙門得人驚詫于自家縣令會說笑話,而這頭老婆子則是整個人臉色更加灰敗。

    外頭動靜太大,里頭老婆子的兒子也從屋里出來了。

    老婆子不知是處于什么心思,居然還攔著自己兒子,呵斥道:“你出來做什么?快回屋里去!”

    李長博則是開口道:“出來得正好,我們聊聊罷�!�

    那兒子叫孟益昌,此時大概也猜到這個事情不是那么輕易能了的,當即就嘆一口氣,站在原地,也攔住了自己的老娘孟老婆子:“阿娘,沒事�!�

    說完就看向李長博,只等著李長博開口。

    “你們昨日夜里生下來的孩子呢?”李長博直接了當?shù)膯枴2⑻嵝岩痪洌骸安槐卦僬f謊。”

    孟益昌臉色巨變,“你們都知曉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其實就等于是自己暴露了一切。

    李長博也不廢話,微微頷首:“知曉了�!�

    孟益昌整個人都委頓幾分,最終只剩下了滿臉的苦澀。他看了看自己老娘,良久才要開口。

    結果在他開口之前,那孟老婆子竟然搶在先頭開了口:“孩子是我抱去扔了的!那樣的鬼東西,留下也是不祥!”

    ###第1124章

    最深執(zhí)念###

    大唐驗尸官第一卷第1124章最深執(zhí)念孟老婆子如此簡單輕易的就將事情給承認了。

    以至于眾人都還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畢竟按照以往經驗,應該是怎么都要推脫一番,絕不會這么輕易承認。

    李長博微微頓了頓,才意味深長看向了孟老婆子:“你做的?”

    “對。我天剛亮時候就用籃子提著孩子出去了�!泵侠掀抛幽樕先桥で�,眼神更是透出一股惡毒來:“這樣的怪胎,輕易掐死了,他下次還敢投胎過來!只有讓他受盡折磨,才能避免他再回來!”

    當時就有人想起了一個關于這方面事情的秘術來。

    有人家連生女兒,故而就找了江湖術士,學了個殘忍的法子。

    說是將孩子殘忍折磨死,然后埋在路上,或是放在橋下,又或是釘住三魂七魄,不讓它轉世投胎,下一次,就不會有女孩子敢投生過來。這樣,就能成功得到男胎。

    之所以埋在路上,是要千人萬人踩踏,日日受著這樣的痛苦。

    橋下則是鎮(zhèn)壓的意思——一來也被踩踏,二來橋下多數(shù)懸著鎮(zhèn)壓妖獸鬼魅的寶劍,所以死在橋下的人,魂魄也會被永生永世鎮(zhèn)壓。

    付拾一也聽過這樣的傳聞。

    那時候是當鬼故事聽的。

    付拾一看一眼孟益昌,再看看孟老婆子,見他們誰都沒覺得不對的樣子,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簌簌的寒氣。

    寒氣從下而上,讓她輕輕打了個寒噤。

    而李長博也微微蹙起眉頭,隨后問了句:“你們第一個孩子,也是如此?”

    空氣中是一片死寂。

    但是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孟益昌和孟老婆子,都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過了很久,孟益昌才頹廢的點頭:“是。第一個孩子……有兩個頭。當時生下來,我都嚇壞了——”

    其他人聽著這話,也是多少有點兒震驚:兩個頭?!

    付拾一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畸形。如果連生了兩個孩子都是畸形,那說明這是基因上出了問題。

    而且……付拾一有點兒納悶:“你們家是有生雙胎的傳統(tǒng)吧?”

    這話一出,孟老婆子驚訝看一眼付拾一,甚至于忘了惶恐和不安:“你怎么知曉?”

    付拾一解釋一句:“因為你們家兩次生孩子,都是雙胞胎變成了畸形�!�

    “兩個頭,肯定是一開始是雙胎,只是胎兒在肚子里時候,發(fā)生了畸形。這才導致兩個人沒有成功分離,只共用一個身體�!�

    “多出來兩條腿也是如此�!�

    付拾一這次是真有點憐憫他們:“如果孩子發(fā)育正常,就該是兩個健康的孩子�!�

    只可惜,兩次都是發(fā)生了畸形。

    出于這個問題,付拾一誠心誠意的建議:“連著兩個孩子都出問題了,還是建議別再繼續(xù)生孩子了。不然下一次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幾率也很大�!�

    兩人登時氣得不輕,孟老婆子更是忍不住的抱怨道:“你怎么說話的——你這不是咒我們嗎?!”

    看她氣憤那樣,付拾一一臉嚴肅:“不是詛咒,而是事實。”

    也許是付拾一的表情太過鄭重,孟老婆子一下愣住,臉上開始半信半疑。

    而孟益昌畢竟年輕些,接受得更快,腦子也更活泛,他攥著拳頭,幾乎是下意識的說了句:“為什么?”

    付拾一知道解釋基因肯定沒法解釋,所以就只用經驗說話:“你們難道沒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天生癡傻的人,雖然也生得出正常孩子,但是他們生出有問題的孩子,也很容易?”

    “還有一些其他毛病的,譬如一些家族遺傳的殘疾,疾病,都是自己本身就有問題,或者是祖宗有問題的。”

    “就好比你們家有過生雙胎的經歷,而現(xiàn)在你們兩人連著兩胎都是雙胎,也是屬于遺傳,這是祖輩留下來的。”

    付拾一干脆將話說開了:“要知道,問題不是在于兩個孩子。而是在于你們父母本身,甚至是在于你們家中祖輩身上�!�

    孟益昌登時后退一步,又被臺階絆了一下,當即跌坐在了地上,滿臉的震驚:“這怎么可能?”

    孟老婆子也是不可置信:“你胡說——”

    “我的老師曾經做過這類的研究�!备妒耙粺o情擊碎了他們的最后一點固執(zhí):“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這種事情,雖有幾率,但是顯然你們家生出這種孩子的幾率很大�!�

    孟老婆子也腿腳發(fā)軟,扶著墻慢慢的就滑了下去,嘴巴一張一合的,也不知說的是什么。

    最后,還是孟益昌說了句:“我們這頭,是生雙胎。但是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所以……”

    他想說什么,雖然沒說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他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么。

    無非就是責怪他的妻子那邊,有這樣的傳統(tǒng)。

    付拾一想著產婦畢竟剛生產完,而且兩次都是生了不健康的孩子,所以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也不一定是母族那邊的問題。有可能是,你們天生就不該在一處。有些人,兩個人都很康健,但是因為某些問題,就是會無法懷孕,或是孩子會有問題,甚至都等不到生產�!�

    孟益昌喉嚨里發(fā)出了模糊的嗬嗬聲,臉上的表情是又像哭,又像笑。

    而孟老婆子已是沖上來,一拳一拳的砸在了自己兒子身上,嘴里更是哭叫著罵道:“我都說了,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就不能娶進門,你偏不聽!偏不聽!這下可好!她把你弄得三迷五道的,你非要娶,現(xiàn)在好了!你怎么對得起祖宗?你怎么抬頭見人!”

    那一拳頭一拳頭,顯然也是用了力氣,砸得孟益昌的胸膛“砰砰砰”作響。

    可孟益昌卻像是不知疼,任由自己阿娘將自己推搡,臉上那種恍惚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場鬧劇最終迎來的變故,是房門驟然被拉開,只穿著里衣的一個小婦人臉色蒼白,滿臉淚痕的站在那兒。

    她形容憔悴,眼睛通紅,一張嘴嗓子都是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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