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葬這方面我倒沒了解過，你等等我，我?guī)湍銌枂柸�，有消息了告訴你好嗎？”他抽了張紙把手擦干，沒急著往外走，外面的音樂太吵了。
“好的，那麻煩你了�！�
聽著這句話，在告別式上的畫面一閃而過。
巫時遷一時鬼使神差，問了句：“你現(xiàn)在是不是對著空氣鞠躬？”
蘇曈心一慌，保持著70度鞠躬一時竟忘了起身：“……你怎么知道？”
巫時遷怎么知道？巫時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個回事！
他甚至都沒法去解釋那天為什么會哭，要追溯至上一次哭，可能是小學(xué)不知道幾年級數(shù)學(xué)考了2分被巫青山從巷尾追打到巷口那次了。
對于太陌生的感覺，巫時遷選擇了忽視逃避。
他只能歸結(jié)于自己對畫面太敏感，一副好看的畫，總會在他腦內(nèi)占據(jù)很長一段時間。
“沒事……我亂說話，不用在意，我等下問到了答復(fù)你�！�
“好的，謝謝你，那我先掛了�！�
巫時遷喊住了她：“對了蘇曈�！�
“嗯？”
“你用你自己的微信號加我吧，別用你媽媽的微信號了�！彼昙o(jì)也不小了，再這么嚇個幾次可能會心梗。
掛了電話后，巫時遷還特地看了眼自己微信號通訊錄的人數(shù)，嗯，4995人，還能加人。
他拉開洗手間門往外走，可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巫老師�！眒ay在洗手間門口等了他有好一會，白皙纖瘦的手臂在身前快扭成麻花。
巫時遷停下腳步，蹙眉道：“我已經(jīng)拒絕過你了。”
may急著往他走了幾步，幾乎撞到他身上，她舉起右手食指：“求求你嘛，就一次機會好不好？不要商業(yè)的也行，私人的我也可以哦……拜托嘛，全裸的，我也可以哦……”
巫時遷真的覺得這一年多來自己佛系了好多，整個人被磨得沒了脾氣，如果是以前的他可是會一百句臟話不重樣地把模特罵到把妝都哭花的，可這個時候他只覺得處理這種事情好心累，連多說一句話都累。
而且，別說是他現(xiàn)在這種頹靡不振的狀態(tài)，就算在巔峰時期，他也不是個來者不拒的人。
他也是很挑食的好吧？
這位小姑娘底子是可以，微整的地方也不多，只是那過分精致的妝容他實在欣賞不來，像華而不實的蛋糕，堆砌著甜得發(fā)齁的色素奶油，內(nèi)里卻連蛋糕胚子都沒用心做好。
他還不如吃他父母家樓下菜市場口那家面包店里剛出爐的古早味蛋糕，綿密松軟，口齒留香。
誰是那塊古早味蛋糕？
S……他心里浮起了個名字。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想起舒曼，可腦內(nèi)冒起的竟還是告別式上那幀定格住的畫面。
怎么就過不去了？真是見鬼了。
may不知道巫老師心理活動如此活躍，正想再上前一步，卻被巫時遷一把推開，她打了個趔趄，再抬眸時只看見男人繃緊的下頜線和不耐的斜睨。
“夠了啊，再說就沒意思了�！�
巫時遷回到卡座，他直接問李馳和張佳騰：“你們知道海葬要怎么搞不？”
兩人對視了一眼，李馳搖頭：“沒研究過。”
張佳騰也搖頭，結(jié)果是吖旭插上話：“我知道，我老嫲前兩年海葬的，要去民政局報名，一年有一次還是兩次集體骨灰海葬的活動。”
“這樣啊，那我查查看。”巫時遷有來有往，給吖旭丟了根煙：“不過我們這邊接受外地骨灰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得問問民政局那邊�！�
巫時遷點了點頭，按開微信，最下方的通訊錄沒有好友申請，倒是有幾條新的訊息。
舒曼來了信息，說她排了大后天的航班回S市，巫時遷讓她把航班號發(fā)來，到時候去接她。
may回來卡座坐回吖旭身邊，巫時遷沒再看她一眼，他心想著怎么那小孩還沒給他發(fā)好友申請呢。
這時頁面上方跳出了一條新的聊天。
巫時遷微信實在太多人了，除了這一個號，還有另外一個工作號交給他的助理打理。
合作過的模特、廠商、雜志編輯、化妝師、道具師、平面設(shè)計師、家人、朋友、女人……單單自己這一個號已經(jīng)快滿人數(shù)上限。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聯(lián)系人里面竟然有一個「曈」。
「巫老師你好」
「我是蘇曈」
「這個是我的微信號[太陽]」
————作者的廢話————
不容易，一萬字了，老巫才和小曈說上話。
7.
愛麗絲的春夢
蘇曈抱著抱枕陷進(jìn)沙發(fā)里，膝蓋撞到椅子的那一塊已經(jīng)不痛了，可卻火燒火燎地燙，燙得她骨頭酸軟。
她把臉埋進(jìn)蓬松的棉花，像小土撥鼠鉆地似的來回蹭著抱枕，對曝露了自己在巫時遷微信里潛伏已久的事情感到無比忐忑不安。
他會怎么想她��？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奇怪的女孩？
他如果問到更詳細(xì)一些的細(xì)節(jié)，她應(yīng)該怎么答復(fù)��？
啊，好丟臉啊……
蘇曈把鼻尖磨得泛紅，按開手機守著對話框，等著巫時遷的回復(fù)。
這時的巫時遷也滿腦子疑問，他想著難不成他醉了？怎么三個綠色小氣泡在他眼里不停旋轉(zhuǎn)著？
他確實很想問一些事，譬如你這小孩是什么時候加我的？加我干嘛？
他回想著告別式那天早上吃到的那塊巧克力，那時事發(fā)突然沒有細(xì)想，可現(xiàn)在一回想，那巧克力還是他常吃的牌子。
所以這小孩一直悄咪咪地看著他朋友圈？！
他趕緊點開自己朋友圈看有沒有些兒童不宜的內(nèi)容，他平時發(fā)東西懶得分組，都是全世界都能見到的模式，不過他也不怎么愛發(fā)，一個禮拜能發(fā)一次日常就算不錯了。
手指飛快上滑，還好還好，近期他就只是發(fā)發(fā)風(fēng)景照而已，而最后發(fā)的是張路邊小野花的相片，配文R.I.P。
是他在葉瑄告別式之后，站在殯儀館門口等著約租車時拍的。
沒等到巫時遷的回復(fù)，蘇曈跳回手機桌面，看著那朵從巫時遷朋友圈“偷”來的白色小野花發(fā)起愣。
如果巫時遷覺得她奇怪，她也不意外。
她確實很奇怪。
當(dāng)她的同齡人喜歡著學(xué)校里好看的男孩，韓團里俊美的歐巴，電視上帥氣的小鮮肉時，她喜歡的卻是一個紙片人，從十四歲的那個夏天開始。
蘇曈想過自己小時候應(yīng)該是有見過巫時遷真人的，但那時她太小了，一點印象都沒留下。
再一次見到“巫時遷”，是初二暑假，那時她們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子交樓，那幾天她幫著媽媽收拾家里的雜物準(zhǔn)備搬家。
蒙塵的紙箱從書柜上拿下，鋒利刀片割開封口的膠帶，蘇曈站在媽媽身邊看她檢查里面的物品。
“哇，這些是我以前寫的小言情，沒發(fā)表過的�！�
葉瑄盤腿坐在地上，拿出一沓稿紙隨意翻了翻，念了幾句矯揉做作的詞句，硬是把自己酸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有個習(xí)慣，自己在電腦里寫的文字最后都會打印出來做備份。
葉瑄沒翻完全部舊稿，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把艱巨的任務(wù)交給蘇曈：“把這些都拿去碎紙機碎了吧，小曈你幫我忙行嗎？我去收拾其他東西。”
“好哦�！�
在葉瑄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蘇曈從小學(xué)五年級開始看，別的小孩在聊動畫玩具游戲時，她都插不上嘴，如果你問她有什么好看的，推薦什么作者，她倒是能聊上大半天。
各種風(fēng)格類型的書她都會看，言情耽美武俠懸疑……對于一些自己那時候無法理解的字眼詞匯她就會上網(wǎng)查明，這也使她的詞匯量比同齡人豐富了許多。
六年級小學(xué)生的作文寫600字得靠擠，而她隨便一下筆就能寫上800-1000字，作為模范作文貼堂是家常便飯，上了初中后筆力更精簡成熟了不少，每一篇作文都能有幾句文字能令人眼前一亮。
媽媽的作品她自然也都看過，一見還有自己沒看過的書，便多瞧了兩眼。
女孩坐在碎紙機旁，每掃完一張就往機子里塞一張，滋啦滋啦聲傳遍面積不大的書房。
紙箱越來越空，碎紙機的雪花越來越滿，午后暖陽推開百葉窗簾從女孩的左肩慢悠悠地走到右肩，等蘇曈發(fā)現(xiàn)室內(nèi)沒了陽光，才撐起自己發(fā)麻的小腿走去開燈。
再回來時，紙箱內(nèi)只剩最后一份稿子。
這一本連暫定的書名都沒有，男主角叫“巫時遷”，是個才華橫溢卻沒有得到很好發(fā)展的年輕攝影師，而女主是如星辰般閃耀的一線女明星，這個人設(shè)讓蘇曈往后多翻了幾頁。
「……巫時遷額間滲出細(xì)汗，滑落的汗水從散發(fā)誘惑的喉結(jié)往下，淌過結(jié)實精壯的胸膛，滾過他線條明顯的腹肌。他胯下的碩大性器隱忍得痛苦，馬眼汩汩流出晶瑩前精，可他不忍心讓她難受，依舊耐心撫慰著她漸漸發(fā)燙的肌膚，讓她在他身下融化……」
短短的一段燒燙了女孩的臉，她瞪大了眼再三確認(rèn)她沒有眼花，一股陌生的酸麻從她小腹竄起，似被人拿著長柄羽毛四處撩撥。
這一本……是色情啊……
葉瑄其實并不寫過份詳細(xì)的床戲，基本上都是一筆帶過，蘇曈雖然在別的文里偶爾會看過稍微露骨一些的詞語，但也沒有這一篇描寫得色氣直接。
蘇曈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著了魔似的往后又翻了幾章。
幾乎每三章就會有一章帶著香豔的劇情，還有很多她不認(rèn)識的專屬名詞和感覺方面的描寫，每一句都讓她渾身酥軟發(fā)燙，心臟上躥下跳，有幾次快要蹦出喉嚨。
“小曈，你那邊收拾好了嗎？”
葉瑄從走廊傳來的聲音打破了蘇曈粉紅旖旎的幻想。
她手忙腳亂地把手中的稿紙藏到身后，像個把考了零鴨蛋的試卷藏匿起來的小孩。
“快、快好了！”她努力從干燥發(fā)癢的喉嚨擠出聲音。
“那你換件衣服，我們出去吃飯吧！”葉瑄的聲音飄遠(yuǎn)，似乎是走進(jìn)了臥室。
“好好、好的！”她捏緊了身后的稿紙，有汗珠從她耳后蜿蜒而下。
那一晚她第一次反鎖了自己的房間門，沒敢開燈，躲進(jìn)被子里用手機電筒照亮那一行行令她毛孔微張細(xì)喘不斷的文字。
她看了一半，還是決定用手機百度“馬眼”、“冠狀溝”等等陌生的名詞，查出來的結(jié)果又令她燥熱了幾度，整個人像中了暑。
初次窺探成人世界一角的少女，是掉進(jìn)迷幻七彩兔子洞的愛麗絲，她跟著兔子先生跑啊跑，身邊漂浮著許多一戳就破的粉紅泡泡，而每一個泡泡的破裂都會在她體內(nèi)引發(fā)一陣顫栗。
最后她被兔子先生拉著跑到海邊，潮濕的海風(fēng)拂起她汗?jié)竦陌l(fā)梢，和不知為何濕透了的裙擺，她想可能是被浪花濺濕的吧。
半空中的泡泡落進(jìn)海里，海浪一層推著一層，來到她光裸的腳邊時，只剩粉紫色的泡沫，是夢幻獨角獸的顏色。
有些什么在她體內(nèi)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