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仰無暇和她計較,不冷不淡地嗤了聲,將手里那只馬克筆丟入了垃圾桶里。
白月光替身什么的,段宵要是真?愿意要這樣玩就會直接說。他一惡劣到擺在明面上的人?,哪用得著別?人?傳話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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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宵晚上回來時,看?見玄關?處的王姨還沒走。
王姨在他這里做了快兩?年,也熟悉他們:“小段,你回來了,我?也能下班了。”
“這么晚了,怎么還留在這?”
“夏小姐今天傍晚來收拾行李,我?看?見她臉色不對勁,就給她量過體溫,39度3。但是她不去醫(yī)院,也不讓我?喊醫(yī)生上門給她掛鹽水�!蓖跻虩o奈地說,指了下沙發(fā)上那道薄瘦的身影,“這孩子……反反復復的高溫,只能用退燒貼了�!�
打了針,她皮膚上就會泛青紫痕跡,好幾天才能消。
明天要飛申城,后天正?式比賽。全程高清直播的大型賽事,夏仰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這樣的意外發(fā)生。
段宵收回視線:“知?道了。辛苦您,您先回去吧。”
王姨:“誒好,我?熬了粥在鍋里,等她有力氣?吃完了再吃藥,冰箱里吃完的面和雞蛋也都?添置好了�!�
這幾天天冷,感冒性病毒又?開始蔓延。
夏仰燒得有些迷糊,感覺到嘴里被?喂了幾口熱水。喉嚨里嘗到是難聞的藥味,她皺眉吐了出來。
“就知?道要吐。”
段宵欠欠地捏了捏她鼻尖,又?把準備好的清甜花茶給她灌了幾口。
眼前有道朦朧的身影,正?坐在她旁邊,夏仰費勁地開口:“幫我?定個鬧鐘……”
“航班幾點?”
段宵在做系里的作業(yè),電腦放在茶幾上,頁面是道復雜的高數(shù)復變題目。
夏仰一學渣,看?了那屏幕只感覺頭更痛,耍脾氣?般把他電腦轉了個方向:“8點半�!�
他看?樂了,沒說破,把她手機撈過來解鎖。
她腦袋的熱度退了一點,稍微坐起來:“論壇那個帖子是你干的嗎?”
“男裝女反串,貼主是工程系一個叫毛武劍的�!�
“……”
段宵說到這,看?了眼她臉上表情,把她心思都?摸透了般,哂了句:“原來不是問這個�!�
夏仰不自然地舔了舔唇,低下眼。
“你以為是我?讓人?發(fā)的?”他語氣?冷硬下來,掐著她下巴往上抬,“說話�!�
夏仰胸口起伏著,顧左右而言他:“你聲音很大,吵到我?了。”
她臉色蒼白,氣?音也不足。一句似是而非的污蔑把人?怒火翻上來,現(xiàn)在又?裝得一臉無辜。,盡在晉江文學城
段宵手勁松開些:“我?當你是燒糊涂了�!�
“那個毛武劍……有點印象,他大一軍訓的時候給我?寫過情書。被?拒絕了,所以不甘心吧。”夏仰躺回去,懶懨懨地側過身,“真?討厭,我?詛咒他走路掉進下水道里�!�
“可以�!�
不用她開口,段宵也不會輕易放過那個煽風點火的男生。
燒糊涂了的夏仰突然又?冒出一句:“如果錢還給你,你是不是就能去找別?人?了?”
“夏仰�!彼鬼娴乜�?著她,嗓音低冷,“你在我?這兒犯病呢?”
夏仰不知?所謂地笑了下。
有些傻氣?,暈乎乎地又?閉眼睡過去了。
她可不就是在生病嘛,不然白天不至于因為人?不舒服就一直在咄咄逼人?,這會兒也不會蠢到就快要講出心里話。
一個晚上都?只能物?理降溫,成效當然不太?好。
中途,莊婧給她打來了電話問她今晚還回不回宿舍,那會兒段宵正?在給她泡澡。
他咬著根煙坐在浴缸邊,煙霧在薄唇邊溜了一圈,囫圇道:“不回,生病了。我?是她家里人?�!�
“……”
那頭的莊婧頓了下,想起大一那年也有好幾次都?聽見這道男聲,居然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從來沒有把夏仰和段宵聯(lián)系在一起過。
莊婧捂著嘴,放低聲音:“你不是段宵嗎?”
“她跟你說過我??”
他無疑有點驚喜,看?了眼趴在浴缸邊那道病焉焉的背影。
這被?得到認可的語氣?是怎么回事……莊婧猶豫地說:“夏夏說你們是、是床搭子�!�
“嘟嘟嘟——”,盡在晉江文學城
莊婧不解地看?了眼屏幕,才發(fā)現(xiàn)那邊的電話直接掛了。
……
夏仰第?二天醒得早,燒是在半夜退的,沒鼻塞后遺癥,但連夜伺候了她一個晚上的段宵還在睡。
她看?了眼床側,輕手輕腳地把身上屬于他的衣服換下來,拎著收拾好的大號行李箱走了。
衣柜下層,還放著一些值錢的包和首飾。
**
今天天氣?不錯,但不知?道為什么飛往申城的那趟航班從登機之后就一直沒了動靜,也不起飛。
大家躁動之時,一旁的隗閔韻安慰地拍了拍夏仰胳膊:“別?擔心,會順利到申城的�!�
夏仰右眼皮一直在跳,有點心神不寧。
正?好,空姐就在這時來到了她的位置旁邊,低聲道:“夏小姐,您的登機信息可能需要再次確認一下�!�
隗閔韻護自己學生,問道:“是什么信息出錯了?”
“沒有出錯,就是例行抽查�!笨战愎Ь从H和地笑了笑,示意夏仰下飛機,“夏小姐請跟我?來。”
飛申城不過兩?個小時,這班航機只設定了普通艙位。
穿過長長走廊,夏仰被?領進了要客部,一眼看?見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段宵。
他似乎沒睡好,整個人?有點懶洋洋的沒精神氣?,肩背薄直地靠著椅背,狹長的眼尾微揚。
神情淡漠,就這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走進來。
夏仰捏了捏手掌心,走過去若無其事地問:“怎么突然喊我?來這?”
段宵上下眄著她穿的這一身,偏了偏頭:“早上怎么沒叫醒我??”
她病好時可正?常多了,語調軟得過分?,幾乎像討好:“你一晚上照顧我?很累了……今天上午又?沒課,我?想讓你多睡會兒�!�
實則是夏仰不記得昨晚燒得頭腦發(fā)昏,自己到底說了什么,但又?隱約想起好像是問了他還清錢后會怎么樣。
如果如實說了,她這次的比賽一定會黃。
一次性能賺這么多獎金的比賽不是每年都?有。錯過這次,下一次是兩?年后了,更別?說兩?年后的古典舞和民族舞會不會開賽。
他半信半疑:“你這回比賽的獎金是多少?”
“沒多少啊�!彼睦锟┼庖幌拢^而穩(wěn)住說,“我?都?不一定能拿獎�!�
“準備得這么辛苦,怎么會拿不到獎�!倍蜗酒饋�,背著手貼了貼她額頭。話鋒一轉,“閻醫(yī)生說你前幾天去找過他。”
夏仰心口緊了緊:“我?只是問問那個肝臟捐獻者的情況�!�
他低聲笑,漆黑瞳孔里卻沒什么溫度:“不是說了都?交給我?嗎?不信我??”
“怎么會?你不要跟我?扯些有的沒的了�!毕难錾陨蕴鹉槪⒅劬�,“飛機能不能起飛啊,我?到申城后還得休息呢�!�
段宵不為所動,睨著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仰拉過他手臂,微微踮起腳尖,像平常那樣碎碎念地抱怨:“真?不知?道你這時候追過來干嘛,你低一點頭啊……”
男生順從地勾下頸,一個輕吻落在他唇瓣上。
他本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判斷,可這是夏仰第?一次主動親他。
這次沒喝酒,是在她意識清醒的時候。
但段宵總是記不住這個教訓,她每一次的主動靠近,都?是在騙他。
**
夏仰如愿,回到了飛機上。
她剛坐下,隗閔韻就擔憂地問道:“沒什么大礙吧,怎么去了這么久?”
起飛在即,飛機上播放了廣播,說晚點在平緩飛行時會免費發(fā)送京州的機場紀念品。
那是段宵為延誤的二十?分?鐘的補償。
夏仰舒出口氣?,看?向手里握緊的一塊巧克力,輕聲道:“沒事,沒事了�!�
隗閔韻不知?道內情,但樂觀道:“你比賽之前又?是發(fā)燒又?是航班延誤的,好事就是多磨啊�!�
是的,好事多磨。
晉江獨家發(fā)表
荷花獎全國舞蹈大?賽的賽程一共有兩輪,
初試是在百大?校園的舞蹈生代表中晉級進決賽前二十,類似于量級小的海選。
夏仰在初試選取的舞蹈劇目是一支自編的獨舞舞蹈劇,指導老師是帶她過來的隗閔韻,
命名為:《等?》。
配曲是祥嘞嘞的空臺戲,曲調有股京劇戲曲感?。
舞臺上為她簡單搭設了一個蓮池,也是夏仰收尾時要站上去的地?方。
她身后的背景為暗紅色,類似于那句詩“芍藥春深映曲欄,海棠枝上雨初殘”。
追光燈落下?,
夏仰穿著紅裙白底的漢唐舞服,
身姿窕麗,青絲如瀑。
她手里持著一把?軟劍,翩翩起舞。
裙擺就在一呼一吸的幾個旋轉之間綻放而開。
舞蹈曲目的編舞都有一個大?致的故事。
《等?》這?一支舞的背景故事是將女主設定成?一名剛嫁進將門的新婚妻子,和丈夫幼時相識,早早就訂下?了?婚約。
可大?婚當日,拜堂才進行到一半,
穿著新郎婚服的少年將軍卻臨危受命,
要遠去帶兵打仗,保衛(wèi)國家。
妻子的蓋頭還沒掀開,
只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在家等?他。
她站在家中院子的那棵海棠樹下?眺望遠方。
從春去秋來,到寒來暑往。
其實早已國泰民安,
小將軍也在五年前戰(zhàn)死。只是小妻子在宿命般的等?待中走不出來,也不愿意走出來,精神漸漸渙散。
“早知是曲終人?散,卻仍舍不得虛幻”。
“誰笑我?多糾纏愛貪歡”。
瓢潑雨幕在戲曲悲壯的最高?潮倏地?落下?,
像一排排新婦的晶瑩淚珠。
整場舞曲的最后一個鏡頭推進,
穿著一襲紅衣的夏仰站上了?蓮池高?臺。幾個高?難度的下?叉和起腰的舞蹈動作一氣呵成?地?做完,雨勢漸小。
而她在水袖揚起時,
咬劍自刎,留下?絕望且凄美的一幕。
燈光暗下?,只剩下?那久久未動的一抹薄紅衣衫。
臺下?掌聲響起,經(jīng)?久不息。
燈光再次全部亮起時,夏仰起身,掖了?掖散落在臉側的頭發(fā),往前走了?幾步。
幾個裁判坐在舞臺正下?方,其中中間那位女老師揚起笑,看向她:“好久不見,夏仰�!�
夏仰遲疑地?看向這?位老師,雖然腦中并沒有什么印象,但還是微笑著問?好:“老師您好�!�,盡在晉江文學城
“你?可能對我?沒印象,但我?對你?記憶深刻。我?是你?那屆桃李杯的評委之一�!迸蠋熧澷p地?看著她,“這?幾年也關注過你?,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了?不少,終于又‘殺’回到我?面前來了?�!�
夏仰有社交媒體,盡管不怎么更新,但粉絲還挺多。大?部分沖著顏值來的,真懂得欣賞舞蹈的網(wǎng)友沒多少。
她在17歲那年拿下?的桃李杯金獎。
這?是國內最高?規(guī)格的青少年舞蹈比賽,堪稱舞蹈界的奧斯卡。
當時夏仰就被好幾家舞劇院求簽約,甚至多所舞蹈學?院愿意降低文化分來破格錄取她。
雖然后面都沒成?,但“舞者?夏仰”這?個名號也在舞蹈這?一行業(yè)里初露鋒芒。
“之前我?看見報名人?里有你?的名字,我?就跟其他幾位老師說,有個能在舞臺上飛起來的學?生要來了?�!�
其他幾位評委也笑著點頭,現(xiàn)場氣氛頭一次這?么融洽。
因為身姿卓越,夏仰在某些跳躍的動作中能給人?一種仙氣飄飄的即視感?,像是在空中騰起來。
她當初被多家營銷號報道時,也是以此為噱頭。
所有人?都能聽出這?位評委對夏仰的點評有多偏愛。
正當大?家都認為她會給夏仰最高?的分數(shù)時,最后亮牌卻不盡人?意,她只給了?一個平均值往上的分數(shù)。
“這?種舞是你?的舒適區(qū),毫無疑問?你?是可以進決賽圈的�!蹦俏慌蠋煵]有半分尷尬,反而笑著說道,“但我?希望你?在決賽中表演的曲目能讓人?更眼前一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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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賽場,決賽的排位通知在三個小時后就以郵件的方式發(fā)了?過來。
夏仰果然穩(wěn)進決賽,排在第七位的位置。
隗閔韻正在酒店大?堂那等?她,見她已經(jīng)?洗過澡換好衣服,招手道:“剛看完直播,那老師是故意壓你?分呢,一般防爆冠軍都會采用這?種方式。別擔心,決賽好好來。”
“嗯�!�
夏仰確實不擔心,她本來在決賽中準備的朝鮮舞就是一個突破,也順應了?那位評委想?看見不一樣的要求。
隗閔韻:“我?看了?一圈你?的對手們,你?覺得哪個最具有威脅力?”
夏仰想?了?想?,本來想?象征性地?說幾個名字。但話到嘴邊又吞回肚子里,如實道:“沒有�!�
“哈哈哈好,這?樣很好!我?剛看完整場下?來,能和你?實力相抗衡的確實沒有�!壁箝h韻開懷大?笑道,“你?比剛開學?那會兒的氣場強大?多了?。兩年不到,成?長得不錯�!�
夏仰有些赧然。
莫名想?起剛才自己的樣子,像極了?平時張揚狂妄成?習慣的某個人?。
“走了?,去樓上吃東西。”隗閔韻按了?按電梯樓層。
夏仰看了?眼電梯上的樓層提示:“去吃西餐嗎?系里怎么突然給這?么多經(jīng)?費?”
“不是,酒店經(jīng)?理剛才打電話來說今天酒店搞活動,正好抽到你?的房號了?�!壁箝h韻說到這?,又笑笑,“來之前,我?說什么來著?好事多磨�!�
夏仰遲疑地?應了?一聲,下?意識打開了?手機,并沒有任何收到消息。
她和段宵之間有過幾條限制。至今,彼此都在守著這?些無形的禁線,像保持著蹺蹺板的平衡點。
不公開,不能讓學?校里其他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交易。
不準和其他異性交往過密。
不能在比賽時打擾她。
賽事過后,主動給他打電話報備行程。
夏仰沒敢想?過,先打破游戲規(guī)則的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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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一家大?酒樓包廂里,深夜,一桌子六、七個人?已經(jīng)?喝得紅光滿面。
幾個年輕人?買完單,老道地?將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請上了?商務車,將人?送走。
酒樓的服務生早就見慣了?工程酒局,那些個領導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都有酒癮了?,哪次都是不把?人?喝吐不罷休。
見人?從洗手間出來,忙有眼力見地?上前扶。
段宵腳步往邊上退開點,發(fā)梢被水潑濕了?些。一身能熏死人?的酒氣,擺了?擺手沒讓人?碰。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派克大?衣,直筒西褲。酒喝高?后就脫了?外套,里頭是件白襯衫,袖口上的柏木扣隱隱散發(fā)著溫潤香味。
明?明?是和一群老狐貍談生意,那張英氣逼人?的臉上卻因這?副打扮多了?幾分干凈松弛的少年感?。
也惹得對面那幫人?輕敵,以為好糊弄。
但喝到半夜還是聽他口齒清晰地?講條件,都推諉不了?,只能把?合同給批了?。
陸嘉澤給他拿了?瓶醒酒飲料,開著后車門:“城建的梁處長是搞定了?,但還有國土局的那位……光吃飯喝酒送禮這?些俗招是拿不下?來的,他軟硬不吃�!�
“人?不會沒有缺點,他沒有就給他制造缺點。”段宵躺進車后座上,扯了?扯領口,喉結下?的扣子被扯松了?兩顆,“京郊的地?頭蛇不就一直在他管轄內嗎?”
話說到這?,陸嘉澤也明?白地?點頭:“這?個項目前前后后打點了?幾個月,拿下?后,等?到夏天,你?那公司就能有上市資格了?。”
段宵衣袖卷到小臂那,手腕就這?么搭在了?膝蓋處,眼尾拖著抹漫不經(jīng)?心的醉意,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不以為然,也不太在意目前成?果的樣子。
陸嘉澤不得不承認,他兄弟的生意頭腦真的很不錯。
高?三畢業(yè)后的暑假那一年,誰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虛擬幣會大?火�?善菚r段宵就投資了?比特幣,在幣圈賺了?一大?筆本金。
大?一那會兒線上直播和網(wǎng)絡經(jīng)?濟這?一塊興起,他又站在了?這?風口上,手下?大?大?小小的投資輕產(chǎn)已經(jīng)?不少。
聽過老天追著喂飯的。
沒聽過老天追著喂錢的。
他們這?一圈人?里,不管是將來從商還是從政,目前看來也只有段宵能有底氣做選擇,也有那本事和家里人?較量。
現(xiàn)在做的這?一塊新能源和光伏產(chǎn)業(yè)又回到了?實體工業(yè)上,看似還算是新興力量。
但有政府扶持領航,陸嘉澤已經(jīng)?能預想?到未來必定前景無量。
有電話打過來,在深夜平緩前行的車里顯得突兀。不過響了?三秒鐘不到,就被段宵不耐煩地?掛斷,
陸嘉澤朝后面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人?注意力正放在車椅后邊的平板播放器上,在看什么賽程的重播。
不用想?了?,應該是舞蹈大?賽。
荷花節(jié)舞蹈大?賽的決賽在白天已經(jīng)?結束,結果也出來了?。
段宵正從開頭看起,是夏仰進賽場前的視頻,她正被一群記者?圍過來采訪。
“夏仰同學?你?好,能給幾分鐘問?答嗎?”
“聽說你?是這?屆選手里唯一一個幾乎拿了?國內滿貫大?獎的舞蹈生,是不是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
“這?一屆賽程比上一屆簡單,厲害的舞者?也沒有幾個。就算你?這?次拿了?金獎,會不會覺得撿漏啊?”
聽到這?一句,夏仰平靜地?看向左下?角的鏡頭,直視問?道:“你?是哪家的報社,你?的名字是什么?問?出這?樣的問?題,你?有職業(yè)操守嗎?”
女孩大?衣里面是件輕紗的舞蹈服,她是一到冬天就極為怕冷的體格。兩只手一直捂在袖子里,抱臂冷淡地?睨向鏡頭。,盡在晉江文學城
本來就長得高?,又站在階梯上。
明?艷的一張臉上毫無情緒,卻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清傲感?。
記者?怔了?兩秒,結結巴巴地?趕緊扯開話頭。
段宵視線閑閑地?落在畫面中的女孩身上,唇邊的弧度勾得大?了?些,很是滿意她此刻展現(xiàn)出來了?尖銳的刺。
如果夏仰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會說他這?人?真是奇怪。
明?明?他從來都希望她順從聽話,有多乖就多乖�?捎置艿�?常常敲打她,要她有脾氣和性格,要沾染他身上那份狠戾。
決賽里,夏仰選的是朝鮮舞。
通俗來說,這?是舞蹈生聽了?都覺得難跳的一支民族舞,更別說會有人?要拿來參賽。
因為朝鮮舞中的柳手鶴步需要絕對的凄美感?和力量感?,強調身體的律動和節(jié)奏,普通人?根本練不好。
而她出場時,舞臺上一片錦緞輕舞,流光溢彩。
剛柔并濟,她像是凜冬里泛著寒光的利刃。
比賽結果毫無疑問?,夏仰拿到了?一等?獎,甚至被眾位評委老師贊了?一句“舞魅”。
……
段宵關了?重播的屏幕,點開微信置頂看了?眼,并沒有新消息。
京州的雪又落下?來了?,隨著狂肆的風浪猛拍上車窗。郊區(qū)即將開進市區(qū)的中環(huán)內,風雪交加的夜晚,高?速路上都沒有幾輛車。
“‘人?們常說,如果愛一個人?就該給她自由,但我?從來無法理解這?句話�!�
黑暗中,男生嗓音里帶點懶散的啞意,被夜色朦朧得不太真實。
“‘要我?說,如果你?愛一個人?,就該把?她關在地?下?室。從門上的小孔里喂東西給她吃,直到她也愛你?為止。’”
坐在副駕駛的陸嘉澤本來都快打瞌睡了?,聽見后邊傳來自言自語又猛地?一驚,睡意跑了?一半。
今晚的酒將近一大?半是段宵擋的,畢竟他們這?幾個人?里,也就他喝高?了?還靠譜。
按說是沒什么異常,可陸嘉澤跟他認識這?么多年,還算了?解他,總覺得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太佳。
陸嘉澤愣了?愣,轉身問?:“怎么了?阿宵,嘀咕什么呢?”
段宵支著額角,兩邊微黃路燈劃過他冷白的頸脖和下?頜線那。他黑眸沉沉地?落在某一處:“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部電影里的臺詞�!�
“這?是要搞得彼此非生即死�。抗��!标懠螡捎址判牡�?躺了?回去,說道,“還怪瘆人?的這?電影。”
他也淡笑著,像是醉了?:“是么�!�
段宵睡著后,他的手機在這?個深夜亮了?兩次。第一次是卡內入賬,第二次是置頂?shù)南⑼ㄖ?br />
【宵禁】:錢還給你?了?,你?查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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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完這?筆錢真的能徹底還清嗎?夏仰不確定。
快兩年了?,她也只是在賭。
賭現(xiàn)在的段宵不會對她做得太絕。
比賽過后是元旦節(jié)假期,夏仰順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趕回京州。她本來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來了?,正好去趟墳山祭拜父母。
說來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開長途的貨車司機,因為在公路上幫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過多去世。
父親去世沒多久,母親也在一個雷雨夜跟著他離開了?。
他們確實是為人?稱道的恩愛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時還沒成?年,才剛進申城南匯一中讀初一。
開學?沒幾天,上學?、住房和領取賠償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個監(jiān)護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溫云渺的母親還在世,依舊住在京郊現(xiàn)在的那棟筒子樓里。
夏仰的情況特殊,她不想?放棄舞蹈。來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幾家學?校幫忙,但那時郊外會招錄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鎮(zhèn)中學?。
千方百計,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溫云渺的母親,也就是她大?姨。
同時還是個單親媽媽。
夏仰以前從來不知道為什么同樣是外公的女兒,大?姨卻從來沒有被允許過回去過年探親。
外公那邊的親人?也不和大?姨來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來沒兩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養(yǎng),學?籍也轉到市區(qū)里的京大?附中藝術部讀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轉學?。
因為專業(yè)出色,面試滿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學?雜費。
這?其實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養(yǎng)她的原因,把?她當成?了?將來能賺錢報恩的潛力股。
那段時間,夏仰總擔心還在京郊鎮(zhèn)上讀寄宿初中的溫云渺。也終于在某個周末,從自己姑媽的那張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盡在晉江文學城
簡單來說就是大?姨在讀高?三那年,喜歡上了?一個家貧但臉好還會讀書的渣男。
渣男當時讀大?二,大?姨不顧父母反對,早早輟學?為他走上社會,打幾份工來供這?男生讀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國工作的offer降落,一張B超的懷孕單也遞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錢遠走高?飛,說回來就和她結婚。
夏仰有時覺得,溫家這?兩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癡心人?。
她母親可以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親殉情,她大?姨也是個為男人?吃盡苦楚的。
都是至親至愛的長輩,她沒有過多發(fā)表意見。卻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們?yōu)榻洹?br />
“所以,這?婚結了?嗎?”夏仰問?。
“結了?個屁�!贝�?姑嚼著鹽焗豌豆,“你?以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和他們學?校里一個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個……”
大?姑父在邊上補了?句:“波士頓�!�
“哦對,波士頓!”
大?姑唏噓不已:“心疼男人?,賺錢養(yǎng)他,落得個什么下?場?人?家吃著軟飯,現(xiàn)在不知道過得多好�!�
夏仰問?:“現(xiàn)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個學?校啊,當了?個行政主任。你?那個學?校多厲害啊,那么多當官的、有錢人?的孩子,他當孩子王,可威風了?!”
“您記錯了?吧?我?們學?校的行政主任是個禿頭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
“我?怎么記錯了?,你?那學?校的董事會會長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鑿鑿,“他就是咱們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贅曉得不!他們段家,現(xiàn)在是當初帶他一起出國的那個女人?當家,給他在學?校找了?個閑職。”
后來夏仰閑來無事查了?下?,大?姑確實沒記錯。
她在讀的藝術部校區(qū)并不是主校區(qū),而那位主校區(qū)的行政主任名叫:羅良琛。
官網(wǎng)的證件照上是張端正清秀的臉,男人?四十多歲依舊能看出保養(yǎng)得當,看著儒雅和善。
本來這?件事,應該隨著時間和逝去的人?一樣被忘卻。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藝術部的校區(qū)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們這?一批藝術部的學?生被隨機分班,轉入了?本部的主校區(qū)。
……
那天是個大?艷陽天,高?三年級已經(jīng)?開學?一個月。打了?上課鈴,校園里寂靜得只能聽見榕樹上的聒噪蟬叫聲。
夏仰走進校門去報道,經(jīng)?過了?立在校門一側的榮譽榜單墻。大?紅榜上的毛筆字上寫著一行:優(yōu)秀學?生。
按照月考成?績排位,她被第一張照片吸引了?目光。有些意外這?主校區(qū),隨隨便便的一個好學?生居然都長得這?么……勾人?。
少年臉部輪廓窄瘦凜冽,線條流暢。鼻挺唇薄,棱角分明?英氣的一張臉,穿著校服也遮不住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冷勁。
除此之外,那雙睥睨鏡頭的眼睛,隔著相片都能感?受到對方一股倨傲的盛氣凌人?。
數(shù)理化幾乎滿分的優(yōu)等?生,果然都讓人?討厭。
姓名:段宵
班級:三(1)班
夏仰視線往下?移,看見了?他那句言簡意賅的座右銘:
“菜就多練�!�
晉江獨家發(fā)表
很久以后,
夏仰想到?這一天。突然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段宵,可也確實第一眼就對他這個人下過否定意義。
后來這種想法也沒改過。
他說話渾,做事渾,
做人也渾。
夏仰認知內的富家公子哥都有著天生上位者的?自信,表面彬彬有禮有修養(yǎng),但內心根本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更別說段宵這種把張揚狂妄和高不可攀就擺在臉上的?。
他連裝禮貌,都?不愿意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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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本部的?面積比分校校區(qū)大好幾倍,夏仰去找班主任的?辦公室之?前經(jīng)過了一家小賣部。
她想起自己文具袋里遲遲忘記買的?紅筆,
便走了進?去。
結賬時,
前面一個?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男生似乎沒帶錢,磨蹭半天在那找零錢。
夏仰站在他后面,看了眼他穿的?那件校服背后被金色馬克筆寫了很大的?一個?“段”字,像是出自他本人手筆。
一看就是調皮頑劣的?那一類學生。
又是“段”。
這學校姓“段”的?真多,難道因為是段氏開的?嗎?
瞥了眼他拿的?那瓶可樂,夏仰不想耽誤自己時間,
走上前:“我?guī)湍阋黄鸶栋��!?br />
她把十塊零錢遞給收銀員,
收銀員手快地?掃描完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