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一動之下,果然有了變化——光照之處,霧氣觸之即散,如紗幕層層褪去,待得她又朝前走了幾步,方才得見此地真貌:
此間乃一天然的溶洞,頗為開闊幽深,中有高臺,應(yīng)是伍子昭居所,然旁邊大小熱泉環(huán)繞,層疊如丘,也不見條直通的玉階。
洛水此刻便是站在這占了洞府大半的熱泉邊緣。
她一瞧見這高地錯落、如同擺陣般的熱泉,再聯(lián)想到手中這落下的燈,哪還有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要她去尋他。
可她憑什么如他所愿?
洛水自知幾分演戲演全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倒也不急,只繼續(xù)一邊假作抹淚、一邊顫顫巍巍地逛了起來。
逛著逛著,她的心思便不在找人上了,無他,皆因此處確實(shí)是一寶地:
頂上石花玉樹垂立如林,只浮光一掠,就是滿眼瑩瑩生輝;腳下同質(zhì)的石徑亦是天生融落而成,蜿蜒堆疊間環(huán)繞出熱泉連綿、水汽氤氳。遠(yuǎn)處亦可見一磊石高臺,如此上下相闔,便成了一處渾然天成的洞府。
賞玩之下,她不禁在心底暗贊一聲“玉塘若荷”,生出了幾分羨慕的意思,心道自己不知何時也可有個這般好看的居所……
她這廂在熱泉間逛了又逛,留戀不去,卻不知那暗處的人好生磨了幾番牙。
伍子昭承認(rèn)自己是存了幾分戲弄的心思,尤其是瞧見她小雞仔似地在緊跟在他身后,就有些想嚇?biāo)粐槨?br />
只他也知道自己這師妹膽小,也不敢太過,左思右想,還是留了盞燈。
初他確實(shí)得了些樂趣——瞧見她一時手足無措、面色驟白的模樣,自然是快活又滿足。
可瞧著瞧著就覺出了不對來:他這小師妹,初還有些步履不穩(wěn)的害怕模樣,時不時還掏出絹帕抹抹眼淚,喚上兩聲,仿佛害怕又憂心——可如何這一炷香的時間都快過去了,她還在那方寸之地徘徊?如何能怕成這樣?
他倒是真有幾分想要出去,然一想到她那眼淚,又有些躊躇。這一猶豫,就聽得她那處有些動靜,下意識便瞧了過去:
只見他這小師妹挪了兩步停住了,先是用手捋了捋鬢發(fā),后又以絹帕在脖子上按了按。
伍子昭一看就明白了,心下暗笑,誰讓她方才非要這毛斗篷,可不是現(xiàn)在熱得受不住了?
下一秒,她便似真的熱得終于受不住了般,伸手在胸頸處扯了扯,稍一動作,便當(dāng)真將那身斗篷解開了,再一掀,那水滑的皮毛便如積雪般簌簌落下,堆在了她的小腿邊,露出了原本其下輕薄的衣衫,竟已是完全汗?jié)瘛疽仓皇呛仙恚缃裣愫沽芾熘�,已是完全貼肉膩骨,曲線畢露,雖只是后背,然那一線削肩細(xì)腰、軟背香臀卻也足夠驚心動魄。
伍子昭這不瞧則已,一瞧就下腹驟然發(fā)緊,心里暗罵了一句,不愧是那處出來的人,別管平日瞧著如何乖巧,天生便知如何勾引人。
他勉強(qiáng)移開目光,道自己今日來尋她,絕非是為了那檔子事。如是一想,倒是稍稍冷靜了一些,再瞧那人不知何時早已沒了先前的嬌怯模樣,反倒慢慢坐了下來,探出一點(diǎn)玉足,朝那水中探了探。
看到這里,伍子昭哪還有不明白的:
這人分明是早就看透了他那一點(diǎn)花招,懶得理他,如今已是自娛自樂起來。
——可他如何能讓她如愿?
當(dāng)即咬牙一笑,往下一扎,就朝那人游了過去。
洛水一直豎著耳朵,雖然聽不到什么動靜,卻絲毫不敢大意。
她知道她這大師兄的臭毛病,必不可能讓她安生,正好,她也還有賬要找他算。
她已經(jīng)想好了,今日恰這“羅音”有些小成,且剛那鬼提醒了她一句,道是這討厭東西自上回生香后已有一陣,雖幻術(shù)未有掙破的意思,但保險起見,也當(dāng)好好鞏固一番了……
這樣想著,便覺腳下一涼,卻是隱隱有一股寒意自熱泉之下沁來。
洛水心下冷笑:這嚇人的伎倆,她今日早已見過了一次,再上當(dāng)那她就可將自己徑直淹死在這里算了。
她當(dāng)即就要收腳,剛一動作,便覺腳踝一緊,卻已是被牢牢捏住。
洛水想也不想,蓄足了力便朝那人頭上蹬去。
然她到底還是錯估了下面那人的身手——只聽面前嘩啦一聲,那人便如潛蛟般猛地竄起,而這一腳正正踢在了他的心口上。
那身形只微微朝后一晃,也不知怎么動作,立刻反撲過來,將她的雙腿一分一推,徑直壓住。
他等了一會兒,待她不掙扎了,方露了個得意洋洋的笑來,道:“小師妹這一腳踹得我好是心疼……”
他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竟是臉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只見身下人兩腮暈紅,不知是氣是羞。
“大膽刁奴!”她杏眸圓瞪,“如何、如何連衣服也不穿?!”?
072|當(dāng)然想
倒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叱喝,然不知為何,一聲“刁奴”入耳,他便有些恍惚。
“什么刁奴?”他下意識又往下壓了一壓。
甫一動作,聽身下人“呀”了一聲。他尚未明了為何,另邊臉上便又挨了一下。
“你!”他低頭瞪她,咬牙作勢要教育她。
然身下人根本不看他,只扭開了頭去,露出的脖頸與臉頰便如蒸透了的桃花糕一般,透出一層細(xì)膩的薄紅來。
伍子昭怔了怔,隨即意識到,自己正壓在她身上。
他喉嚨發(fā)干,原本打算掐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些�?缮碜訁s是舍不得離的——因?yàn)閷?shí)在是太冷了。
從方才入了此地開始,因了“月晦”對血脈的影響,由“潮褪”而生的寒意便已再也壓制不住,不停沿著靈脈游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從靈竅之中沁出來。若非浸泡在這熱泉中的緣故,大約便是刀割般的疼痛,也不怪他先前一直藏在水中。
縱使如此,這地泉之熱亦難以完全壓制住身體的異狀。除了下身那處之外,旁的地方照舊如針扎般陣陣作疼,唯有貼近她的時候,方才舒緩許多。
她的身子又軟又暖,雖比不得這熱泉,但到底熨帖而實(shí)在,與他的完全不同……
——等等,如何可能不同?
明明他們出自同源。
他不動聲色,捏了捏她的胳臂。
身下的人不明所以,只兀自掙扎,口中斥他讓他滾開。
伍子昭自是不會滾的,面上不動聲色,反笑問她:“你道說說——為何要穿?”
“如何不穿?”她立刻轉(zhuǎn)過了頭來,紅著臉斥道,“上古之民懵懂無知,與鳥獸無異,蒙媧皇教化,方知冷暖炎涼,習(xí)耕種織紡,自此方有靈智生,禮節(jié)成,如若不穿,同那蠻荒走獸游魚又有何區(qū)別?”
洛水自覺這一番話說得十分有理,卻不想對面沒了反應(yīng),不僅不說話了,原本亂摸的手也停了。
她還想說些什么,然對上面前人的眼,卻驀然僵�。�
他依舊在笑,然眸色沉沉,黯得仿佛泛出了隱隱的藍(lán)來——不,不是仿佛,分明透著深海般冰涼妖異的色,連瞳仁都成了細(xì)細(xì)的一豎,只一眼,就讓人覺得冰寒沁骨
不僅如此,她正被迫同他貼著,大腿內(nèi)側(cè)原本還能感受到他肌肉腰線起伏,然此時她才驚覺那貼肉之處實(shí)在是涼的可怕,細(xì)細(xì)密密的一層,似是薄鱗一般,哪有半分人類的樣子?
對方同她對視了一會兒,旋即森森一笑,恍若不知自身異狀,只重新壓住了她,湊到她耳邊嘆道:“難怪那藏經(jīng)閣的熊老道喜歡你,不同旁的師長一般來我這里告狀——原來是小師妹喜歡這地理風(fēng)物之說,聽得格外仔細(xì)�!�
他嗓音透著點(diǎn)啞意,呼出的氣息涼而沉,拂過她耳畔,直激得她一個激靈。
“怎么?”伍子昭笑道,“如何這般害怕?”
“誰、誰我說怕了?”她白著臉掙扎了起來,“你是個什么東西?我為什么要怕你?”
伍子昭也不駁她,不輕不重地又掐了下她光滑的胳臂,道:“難道不該我是什么東西,你就是個什么東西?”
他這話聽著似是調(diào)笑,可洛水聽了,卻半分不覺旖旎,只腦中隆隆作響——
早前他總喊她大小姐,說他們出自同一神秘組織。如今看來,哪是什么神秘組織?分明就是妖魔鬼怪!
瞧眼前這情形,他哪里是在調(diào)戲她?分明是在尋她同為妖魔鬼怪的證據(jù)。
可她是人啊,哪能真成了什么妖怪?就算靠那羅音織幻能成,她哪里能知道他是個什么妖怪?
哦,或是有辦法知道的,可腦中的這個鬼是什么德性她又豈能不知?
她這廂腦中亂哄哄的,還沒能理出個一二三四來,耳垂上便是一疼——有什么尖銳之物摩挲過那處,又順著她的耳廓堪堪抵在了軟骨處,似是隨時準(zhǔn)備將她拆分噬盡。
洛水腦中發(fā)懵,背脊發(fā)涼。然這情形也由不得她深謀遠(yuǎn)慮,只伸手掐上對方后腰就是狠狠一擰。
他身子猛地抖了抖,似是不可置信地垂首瞪著她——雖那眼瞳還是豎的,總算有了幾分平時熟悉的蠢樣。
洛水勉強(qiáng)忍住眼中淚水,顫聲喝道:“誰、誰同你是一路的?本、本小姐好心收留你、擔(dān)心你溺水,卻不想你竟是個妖孽!”
一聲“妖孽”既出,面前之人的容貌便徹底發(fā)生了變化:
原本烏黑的發(fā)褪成了泛著光澤的暗銀之色,披泄于他肩背之上,顯得他膚色愈深,便如她另一個世界中記憶深刻的甜食,泛著暖而膩的色澤,誘人大快朵頤。
然他耳后亦生出了鋒利帶刺的骨與翼膜,豎瞳如蛇,白牙似鯊齒一般細(xì)細(xì)密密,危險分明。
當(dāng)然,變化最明顯之處當(dāng)屬他的下半身:雖還有大半浸于水中,但那細(xì)鱗如織、不具其足的模樣,分明便是方志中的泉客鮫妖。
“你……”饒是她有了些心理準(zhǔn)備,亦不由瞠目結(jié)舌。
二者就這樣面面相覷。
靜默了半晌,終還是那高大的妖物先行彎起了蒼白的唇,重新湊近她的耳邊,狠狠地啃了一口,道:“如何,現(xiàn)在才知道怕了么,大小姐?”
他的大小姐確實(shí)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東西。
當(dāng)初鬧饑荒那陣,她在路邊撿到了因?yàn)椤霸禄蕖倍l(fā)作的他,以為他是什么受傷的俠客,不僅將他接入府中,給他療傷,甚至還問他有沒有去處,什么“瞧爾體格健壯、身手不凡,若是實(shí)在無處可去,不如客居府中,于這亂世之中為我護(hù)衛(wèi)”。
他當(dāng)時也不知當(dāng)時是如何想的,竟答應(yīng)了她,本想著安心養(yǎng)傷一陣便自行離去,不想待著待著就覺出了些不對來:
譬如她雖是父母雙亡,卻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獨(dú)居,有一往來密切的未婚夫。人前倒是還知恪守禮節(jié),然剛出熱孝,面容中并不見悲戚之色——瞧她那同那未婚夫那眉來眼去的模樣,真當(dāng)旁人都是瞎子傻子。
若兩人真是恩愛也就罷了�?伤贿^一冷眼旁觀的過客,她也要來頻繁招惹——平日真當(dāng)他是護(hù)衛(wèi)一般呼來喝去不說,還不時在他面前晃蕩,從來都是花枝招展的模樣。
“我早些是怎么告訴你的?”他尖齒抵上她的耳垂,明明還未見血,她就已輕輕顫抖起來。
“不、不就是說你練功的時候不許旁人靠近么?”她兀自嘴硬,“所以今日府中你可見到了旁的嚇人?”
“那你為何還要過來?”他問她。
“誰說我想過來了?”她辯道,“哪有人練功從早到晚,到了深更半夜也毫無動靜的?而且、而且……我怎知你練功不在房里,反倒跑來我這后山熱泉之中!”
他聽著聽著就有些無言:這人慣是嘴硬。哪怕被他這般妖物叼在口中,怕得要命,嘴上卻也還半點(diǎn)不肯落了下風(fēng),好像篤定他不會傷她一般。
所以需要給些教訓(xùn)。
“呀!”
尖齒刺入她耳垂,毫不意外聽到她驚呼出聲。
他嗅著她耳后淡淡的香氣,將那沁出來的血半點(diǎn)不剩地舔了。唇邊那一點(diǎn)珠玉似的耳垂,又香又軟,舌尖一卷,便輕易地入了口中,仿佛觸之即化。
化自然是不會化的,也舍不得讓它化了。所以只能小心地含了,再用尖齒仔仔細(xì)細(xì)地磨了又磨,好讓那浸在里面的香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透出來。
可還是太少了。
當(dāng)真是珍珠似的一點(diǎn),于野獸而言,便是連塞牙縫也不夠的。且舔著舔著才發(fā)現(xiàn),喉嚨是干的,胃是緊的,饑腸轆轆,全身上下那里都只想要更多軟的香的滾燙的……
如此想著,他口中不由用上了些力。
“啊——”身下被叼住的獵物發(fā)出一聲輕呼,終于開始掙扎起來。
“走開、你放開!”她一邊拍他,一邊擰他,罵他“臭妖怪”。
“你若再不放開我便要喊人了!”她威脅,瞧他毫無反應(yīng),又泣聲道,“有本事你便吃了我!”
如此又哭又鬧,仿佛十分不情愿。
——然當(dāng)真是不情不愿么?
瞧她這面若桃花、雙眸含水的模樣,乍看像是哭泣,然以他的敏銳,根本就沒有錯過她閃著眸子、偷偷覬他耳朵的情狀。
她看似掙扎無狀,手卻不老實(shí),害得他差點(diǎn)將她耳上軟肉一口啃下來。若非他自制力驚人,她大約便真要哭了。
可她不僅不感激他的自制力,還非要裝出不情不愿的樣子,好似他當(dāng)真做了什么罪大惡極之事,真是可惡至極。
——對于這種可惡至極的騙子該如何處罰呢?
他想了想,張口啃上她的下巴,毫不客氣地在上面留了一排牙印,獰笑道:“那你便喊吧——要走也行�!�
說罷便當(dāng)真松開了她,向后游開半丈,只抱臂看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她僵立當(dāng)場,似是根本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放了她。
他瞅著她望了會兒,瞧見她眼中淚水積蓄,既覺出一點(diǎn)不適的怪異,更覺出十分好笑——于是最后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他這不笑還好,一笑她便面色幾變,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終像是不堪受辱,翻身就跑。
他自然不會讓她跑的,一擺尾便撲了上去,將她牢牢圈住,好好地壓在了身下。
“唔……”他忍不住舒服得喟嘆了一聲,只覺原本因久未泡在熱泉中的冰寒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由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她應(yīng)當(dāng)是真生氣了,掙扎得厲害,再無方才欲擒故縱的姿態(tài),也不管他刻意控制的溫存之態(tài),翻扭著身子就要撓他。
他倒也配合,讓她如愿又在他臉上撓了幾下,在她的怒罵中好好欣賞了一番她氣到耳根通紅的模樣,之后才重新壓好,慢悠悠地湊近她的唇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親了一口,道:
“大小姐,你說我這妖怪不要臉——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前陣子是誰給熬的那勞什子大補(bǔ)湯,故意勾我這口舌靈敏的來喝?哪怕我都躲起來了,還非要借著什么捉賊的名義來揪我。結(jié)果呢?說是要教訓(xùn)我,最后還不是伍爺伍爺?shù)乜蘖税雮晚上�!�
“我本以為這不過是場意外,也感恩你救了我,怕嚇著你,便打算刻意忘了,只盼你同我保持些距離,好讓我繼續(xù)當(dāng)個有良心的妖怪——可你呢?日日夜夜在我面前晃著,哪有半分懼怕的模樣——噢,莫不是我搞錯了,其實(shí)大小姐根本就不怕我?”
他一邊如此說著,一邊又使勁親了口那早已覬覦已久的香唇。
“滾開!”她當(dāng)即抽了他一巴掌,軟綿綿的,無論如何瞧著都是口是心非的模樣。
他頓了頓,隨即真心實(shí)意地笑了起來:“原來我們的大小姐當(dāng)真是異于常人——不若你說說,瞧上我這妖怪模樣已經(jīng)多久了?”?
073|心非
洛水自然是不認(rèn)的。
在外,她是乖巧懂事的小師妹;在此,她是知書達(dá)理的大小姐,如何能對這妖怪生出什么想法來?
一切都是意外。
單論此情此景,她自然是想逃的,畢竟誰能不怕妖怪呢?尤其面前的這個約莫是真的想要將她生吞活剝——不,他已經(jīng)在料理她了。
他明知自己齒牙鋒銳,卻半分收斂的意思也沒有,反咬得她唇瓣流出了血來。
她倒是有心扼制這奇怪的心動,可這妖怪不僅手上可惡,還生了一副讓人瞧上一眼就渾身發(fā)熱的模樣:
她可不稀罕什么寬肩蜂腰猿臂,反正還在他人類的時候,她便已看了仔細(xì),雖是不錯,卻也無甚稀奇——然誰能想到,風(fēng)俗地理志中那形象難辯的妖怪落地之后,就成了這般秀色可餐、專為勾搭人而生的模樣?
《博物志》中只道鮫人生于南海月升之地,多貌美,善織綃,可從未寫過他們的發(fā)色如月如晦,就連這原先這“丑黑”的膚色亦如緞子般光澤柔滑——如此深膚與銀發(fā)相得益彰,便如月光行于晦夜之中。
如此,哪怕他齒牙如鯊、雙瞳似蛇、耳覆翼骨,落在她眼中亦有了難以抗拒的妖異鋒銳之美。
偏他還不自知——她都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這般明顯了,這蠢貨卻還在啰唣,想要用些粗鄙之語激她,逼她親口承認(rèn)喜歡妖怪。
——她自然是不能認(rèn)的。
哪會有人類大小姐親口承認(rèn)自己看上了妖物呢?
簡直是不知羞恥,瘋狂至極。
可她心頭一陣又一陣地發(fā)熱,只想與面前這冰涼的皮肉貼得緊些、再緊些。
于是她只能竭力咬唇,避免讓這家伙瞧出更多端倪,平白讓他占了接口頭便宜。
這樣想著,她毫不客氣朝他那耳翼上撓去。
可甫一觸及那薄薄的翼膜,他立刻驚跳起來。
“摸什么?”伍子昭一把捉住她作亂的手�?蛇@一動作,便沒了鉗制她的手段,只能靠下身魚尾將這不老實(shí)的東西壓住。
“再亂動就真吃了你。”他露出尖齒威脅,身下人果真就白了臉。
他只覺得她這模樣格外入眼,又想低頭去咬她�?晌醇芭鲇|,便見她長睫輕顫,竟是當(dāng)真落起了淚來。
于是他便有些下不了口了。
“怎么?”他笑道,“莫不是真怕了?”
她抽泣一聲,含含糊糊吐了幾個字。
他沒聽清,下意識地湊近了些,就聽得她貓也似地泣道:“我道如何……這般啰唣……原是根本沒有……”
他只覺迷惑,不明她所言何物。
可還未等他想明白,便是臉頰一疼——身下這物半分客氣也沒有,一口便咬在了他臉上,邊咬邊罵:
“沒有便是沒有,不行便是不行,何苦來亂我撩我——滾開滾開,莫要碰我,原還覺得你這模樣……何曾想真是個不中用的!”
他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終于明白她所言何物。原本發(fā)寒的身子熱意上涌,卻是被氣的。
可她哪里懂得何為“節(jié)制”,只繼續(xù)罵道:“橫豎都是難受,你不如給我個痛快,咬死我好了!”說罷又咬了他一口。
咬完,她約莫終于記起自己并非真的想尋死,便又梗著脖子道:“若我真橫尸在此,你便真成了那人人得而誅之的妖魔——你要現(xiàn)在滾開,或、或變回去,我便考慮放過你……”
洛水說著說著又覺出幾分不對來:面前妖怪如何這般沉默?
正要抬眼去瞧,就覺眼前一黑。
不待她再次著惱,他已一口咬了下來,將她箍了個結(jié)實(shí),啞聲道:“到底中不中用,你自體會罷。”
說完不等她反應(yīng),他已再次俯首,叼住她永遠(yuǎn)吐不出好話的嘴,重新將她那雙勾人的眼給遮住,懶得再去考慮她到底受不受得住。
他算是瞧出來了,她從頭到位都只是饞他身子。
不管她有沒有什么未婚夫,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不懂風(fēng)情的門客護(hù)衛(wèi),甚至不曾顧忌他的妖怪長相,就只是饞他。
她同她那未婚夫相處時,總會有意無意地拿眼瞟他,仿佛根本記不起自己婚約在身。
未婚夫不在時,便在他眼前亂晃,盡撿些有的沒的打攪他,對她那撿來門客隱晦的注視毫無所覺。
還有方才她望見他這妖異模樣時,便是一副雙腮暈紅的模樣,眸中只有癡迷驚艷,哪有半分害怕?
——當(dāng)真是直白膽大,也愚蠢得可怕。
她為什么會是這樣的人?他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她是這樣的人類?如果知道的話,他大概會更早地捉住她,而不是任由她在他面前同其他男人親近,再肆無忌憚地于他面前亂晃。
“你這可真是個……”
淡淡的怒意連同粗鄙的話語在喉嚨中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已然到了唇邊,最后也沒吐露出來。只因此情此景之下,她必然無心理會,甚至聽了之后也只會動情更甚。
他沒有去證實(shí),卻在此刻莫名明悟,于是便也只能順了她的心意。
他喘著氣啃咬著她的唇,再無方才半分小心,利齒很容易便劃破了她柔嫩的唇瓣,將口齒相交間流溢的口涎浸染上血腥的氣息。這般味道很容易便激發(fā)起了他的兇性,尤其是在此刻,他分明便是一只妖物。
于是他以妖物的方式對待她便順利成章了。
可她真真是無知無畏,一如往常般毫不體諒他的心意,只顧與他糾纏。
——如此,反倒是與他有些相像了?
他恍惚,不知如何腦中便劃過這般荒謬的念頭。
然垂首再看,只見身下人無處不柔軟潔凈,同他這覆鱗生尾的異類模樣自是毫無半分相似。
——是以他們斷無可能是同類。
分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然了悟的那刻,原本心下淺淡的恨意不知為何又悄然加深了些。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就這樣抱著她悄然滑入水中。
他其實(shí)不想如此。所以他警告過她,讓她莫要靠得太近。可她還是不知所謂地試探著,妄圖越界——哪怕這樣的越界可能會要她的命。
所以這怪不得他。
不知不覺中,兩人一道沒入了水中,緩緩沉落。
他逐漸加深了與她的吻,
細(xì)細(xì)的氣泡不斷自她唇角冒出。
她對危險恍然不覺,似快樂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水下岸上,當(dāng)然亦無從發(fā)覺他不知何時已悄然松手。
他有些好奇,待她睜眼之時,若發(fā)覺自己已近溺斃,又會作何反應(yīng)?
是驚惶失措?還是幡然醒悟?亦或是追悔莫及?
——無論如何,大約都會痛哭吧?
畢竟平日里,她最是嬌氣愛哭的,哪怕人類之中,他亦未見過她這般愛哭之人。
這次他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心軟了,畢竟在這水域之中,人類的淚水當(dāng)是無從得見的。
可一想到她無論如何哭泣也不見淚水的可憐模樣,身子就背離了自己的意志般,雙臂一撈,便又將她重新抓回,納入懷中。
他想,他并非真心要?dú)⑺�,他只是想看看罷了。
垂首渡氣的剎那,有什么纏了上來,然后他的臉便被捧住了。
她吻了上來,毫不客氣地攫走里面最后一點(diǎn)空氣——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同時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似是如夢初醒一般,眨了眨眼,可在望見他的時候,卻未如他所期待的那般露出哭泣的表情。
相反,她眼神重歸迷醉,雙臂勾緊了他的后頸,湊近他那骨刺鋒銳耳廓,滿足無比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大師兄,你這樣子可真好看。”她說。
……?
074|口是
(“……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保�
從她爬上岸起,腦中那個大約看了全場的鬼物,終于忍不住出聲。
洛水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現(xiàn)如今想起我來了?可是擔(dān)心我會溺斃?”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那府中大小姐可能會,但換作此地靈竅已開的她自是絕無可能——雖初沉入水中的時候她確實(shí)有幾分慌張……
(“你可知他其實(shí)想要害你?”)那鬼又問。
洛水瞧了眼腳旁的池子,隱約可見其中黑影,只是此刻那處十分安靜,當(dāng)是他那什么寒癥重新發(fā)作,身體承受不住,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慢慢用手指梳理著濕發(fā),沒好氣道:“你真當(dāng)我是傻子么?還是當(dāng)我這大師兄是傻子?”
畢竟她同她這大師兄處得好好的,若真殺了她,倒是不知他打算回頭如何同她那師父交代?
且真要?dú)⑺趾伪厝绱四\?無論是直接用那兇器般的趾爪掏心挖肺,還是更干脆點(diǎn)一把掐死她,都比方才那費(fèi)時費(fèi)力的溺斃之法要好得多。只是……
她垂眼,望見那發(fā)間的手指尚在微微顫抖。
說一點(diǎn)不怕自然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最后那刻她看得清清楚楚,明白對方那種眼神,應(yīng)是真的動了殺意。
至于這殺意為何來得這般突然、最后又為何未有付諸實(shí)踐,其后原因是否又如她說得那般簡單,她卻是懶得追究了。
所謂“危機(jī)”,一旦轉(zhuǎn)危為機(jī),她便無甚憂心。橫豎她這大師兄醒來之后,依舊是那個關(guān)愛師妹的大師兄,只會以為自己寒癥發(fā)作得厲害,哪還會記得旁的那些門客啊、小姐之間的彎彎道道?便如她師父一般,無論私下里如何狠心,真見了面,還不是那副冷臉,哪有夢中半分可親可愛?
——更何況,這次體驗(yàn)當(dāng)真是……快樂極了。
她從前倒是不知自己這般喜歡她那大師兄的妖物模樣——當(dāng)然,僅次于季哥哥。
且真正的“季哥哥”那處到底如何,她自是不知道的,但無論怎么想,也必不可能如這大師兄一般……奇異。
一念及此,她腦子又有點(diǎn)發(fā)熱。
(“卻不想你還有這般喜好?”)腦中的鬼諷她,(“原來是個真不怕死的。”)
“死什么?你真舍得讓我死?”她道,“如果情況不對,你便該早來救我了——我說得對也不對?”
(“我在的時候自然�!保┧�,(“可我哪怕宿在你這處,亦要想辦法盡快積攢些力量,偶爾陷入沉睡亦是常有的事,萬一——”)
“原來你也不是天機(jī)盡知么?”她嗤道,“我就說,若你當(dāng)真知道……”
(“你無須拿話激我,”)它道,(“天機(jī)不可泄,縱使我知你之命途關(guān)竅,亦非面面俱到——期間變數(shù)無數(shù),萬一你吃了苦頭又找誰說去?”)
“難道我這次羅音做的不好么?”她反問,又懶洋洋地梳起了頭來,“今日你可是半分提示也未給�!�
那鬼似被她噎住,默了默方道:(“你確實(shí)很有些天賦,只如此卻是不夠的。”)
她奇道:“那還有甚問題?”
它道:(“莫以為我看不出,這些時日來,你總是回避著那天命之子,殊不知,只要她在,你那必死的命途便是避不過。”)
(“我知你要問那取劍之事——可此乃最終的自保手段,總歸要再找些更妥當(dāng)?shù)耐寺�,你說是也不是?”)
她沉默,繼續(xù)以指理發(fā),只是手恰好卡在了發(fā)結(jié)處,用力捋了幾下也不得其法,終只能泄氣似放棄。
她想了想,小聲問道:“那你要我如何?總不可能讓我去做什么刺殺天命之子的活兒吧?”
(“若我說是呢?”)它笑道。
“我才不要?dú)⑷�!”她想也不想就否認(rèn)。
(“當(dāng)然是開玩笑的,”)它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若無法一勞永逸,便得徐徐圖之——你或可先想些辦法同她親近,借她的氣運(yùn)一用�!保�
“什么叫借她氣運(yùn)?”她問。
“便是順著她一些,從了她的心意。”
她咬唇片刻,又問它:“那只要同她親近些就夠了?”
“大約吧。”它說。
……
伍子昭醒來之時,發(fā)覺寒癥已去,渾身上下酸軟異常,想來“潮褪”已過。
他睜眼在水中躺了一會兒,也不急著上浮,只待身上所有非人的特征緩緩?fù)嗜�,方才上浮�?br />
然剛一出水,就瞥見岸邊毛絨絨的一團(tuán)白球,不由警惕,再仔細(xì)望去,才看清其中熟悉的面龐,不由放下心來。
“如何無精打采的?”他笑道,“可是不適應(yīng)這‘潮褪’?”
少女懨懨地瞥了他一眼,其中隱有埋怨,仿佛在斥他說的什么廢話。
他本還有些心緒不寧,然瞧見她熟悉的眼神,不知為何,一顆心又安定了下來——他倒是還記得將她在岸邊徘徊半天,死活不信他這熱泉對癥。他怕她突然發(fā)作,便只能動手將她拖入水中。再然后……
“咳,你還好吧?”伍子昭干咳兩聲。
他記起發(fā)作的過程陣?yán)潢嚐�,期間兩人不免有些肢體碰觸——他似乎還死死抱住了她,將她當(dāng)做浮木一般,再多的,卻也想不起來了。
她聞言望了他一眼,眸光幽幽,仿佛欲語還休。
他心臟突地便停了下,隨即不受克制地狂跳起來——他是知道自己心思的,今日帶她前來不說刻意,但哪有雄性平白無故邀請雌性去往自己巢穴的,也不知她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更不知道……
“想什么呢?”她大約看不慣他唇邊越來越放肆的笑意,瞪了他一眼,“你先前可是差點(diǎn)沒把我掐死�!闭f著解開一點(diǎn)毛麾,露出脖頸,顯出上面寸長的紅痕。
他的笑僵在了唇邊。
不知為何,她說起“掐死”時,他本能地就接受了,覺出她說的應(yīng)當(dāng)是實(shí)情。
他想了想,終還是試著端起平日的客套笑容,道:“抱歉,情形特殊,我……”
——不記得了?不是故意的?還是控制……不�。�
伍子昭莫名便不知該如何選擇,只覺得無論那個借口都很糟糕。
其實(shí)他慣會見人說人話,要找個體面的借口自是十分容易,可不知為何,此刻他就是說不出口,更不敢看她的臉。
“……無妨�!甭逅÷暤�,“而且我拿到保證了�!�
她說著便從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錦囊,打開,朝他面前一遞:里面不過一束暗銀色的發(fā),還有一枚同色的光亮鱗片,然無論怎么看,那樣子都分明熟悉。
伍子昭驚訝,剛要伸手去接,就見她毫不客氣地收回。
他的小師妹撇了撇嘴,道:“你的把柄已經(jīng)是我的了——必沒有下次了�!�
他愣了愣,隨即按捺不住狂喜,也不知到底是喜那“你的、我的”,還是喜那“下次”。
只是還未等他想清楚到底是哪個,對方便像是被他瞧得著了惱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徑自招來紙鶴,不待他反應(yīng)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
075|做什么?
洛水這一上紙鶴,迫不及待便要回自己的住所去。
這一日下來,她挨罵受驚不說,后又是落水、又是同她那顯了原型的大師兄歪纏,精神肉體皆是疲倦不堪。只恨不會那“縮地成寸”的術(shù)法,好轉(zhuǎn)瞬回到那暖屋香衾的撫慰之中。
然她剛飛出她那大師兄的洞府地界、正要摟了紙鶴趴下,便聽那鬼悠悠嘆了一聲:(“等等,飛錯方向了。”)
洛水茫然向下瞧了眼:“沒錯啊……弟子居確是……”
(“先不回弟子居�!保�
洛水愣了愣,不由提高聲音:“什么?!”
(“噓,輕些。”)
她氣急,勉強(qiáng)壓低嗓子道:“這三更半夜的,你還要做甚?”
它笑道:(“非是我要作甚。早先你問我為何非得讓你取得那后山出入便宜——我道是‘明日’便可知曉,如今夜半已過,正是第二日,且需得趕在日出之前——你是想這般回去,睡上片刻再來,還是趕早不如趕巧……”
洛水噎住。
依著這鬼的脾氣,若是此刻不應(yīng),后面還不知要吃什么大虧。可此刻她當(dāng)真是累極。
思來想去,她終是咬咬牙,軟聲道:“非得今日不成?你也瞧見了,我當(dāng)真是有些捱不住了……”
這鬼似也吃這套,聞言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只消你去你落水那處坐上一坐�!保�
“當(dāng)真?”
(“自然�!保�
話已至此,洛水縱使再不情愿亦無他法,只得依言又飛回了后山。
然一進(jìn)了后山的林子,她就有些害怕后悔:白日晴好的密林雪景,到了晚上便似鬼影幢幢,兼之有風(fēng)無月,一片昏昧之中,只聞簌簌之聲穿林起伏,恍若幽魅低泣。
她好不容易尋到白日垂釣處坐下,立刻將自己裹緊,只在心中疊聲催那鬼,到底還要做甚。
那鬼也不直接答她疑惑,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可覺此處景致有些眼熟?”)
洛水勉強(qiáng)飛快看了眼,道:(“不過都是林子,有甚眼熟不眼熟……”)話到一半,卻是突然一個激靈:
她辟谷初成那日,便是因?yàn)檫@鬼將她引入了一場夢中,在那個夢里,便有這般密林,還有一個黑黢黢的洞穴,以及藏在林中還有洞穴中的怪物……
那鬼笑道:(“——不錯、不錯,那日多虧了它,你才順利突破——難道你就不好奇,這世上是否真有這般怪物?若是有,那它們又藏在了何處呢?”)
它最后一個尾音咬得又涼又輕,便如蛇吻一般劃過她的耳垂。
洛水整個人瞬間僵住。只覺得指尖是涼的,腳尖亦是冰的。
她縱使再無知無覺,亦明白天玄執(zhí)仙門牛耳,自那兩百年前的仙魔之爭后,其后山禁地必然是封印著什么的。不然前陣子護(hù)山神獸之事也不會鬧得這般沸沸揚(yáng)揚(yáng)。
而這鬼本來讓她想辦法拿到天玄的分魂劍,她縱使知道它不是什么好東西,卻也對這么做到底有何后果無甚清晰的概念,亦未有將兩件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
可就在這一刻,她腦中忽然便有靈光閃過,想到曾經(jīng)那些被妖魔鬼怪誘騙、奪了寶物去行破壞封印之事的傳聞畫本,脫口便是:“我不干�!�
自然是不能干的,她不可能也不愿意承擔(dān)這破壞封印放縱妖魔的惡役——這般惡事,縱使有,也該是她大師兄那伙妖魔要干的事,同她有什么干系?
“我、我只答應(yīng)你去、取劍,可沒答應(yīng)你要做、別的�!�
她說到后面連牙齒都在打戰(zhàn),也不知是怕的還是凍的。
那鬼仿佛沉默了許久,但又像是只有一個呼吸。她聽到它嘆了口氣,笑道:(“傻姑娘,你想到哪兒去了?這事同取劍又有什么干系?且不說分魂劍能不能辦到……你莫不是以為我要把那魔物放出來吧?我不過是想見見它罷了�!保�
她聽它否認(rèn),不由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見見而已,那能有什么?
然它又道:而想要見到那個東西,顯然需要繞過護(hù)山的神獸。如此,取得出入后山的許可自是可以理解了。
她點(diǎn)點(diǎn)頭:“那現(xiàn)在是……?”
它笑笑:“你就在這里練會兒功罷�!�
“��?”洛水疑惑。
它哼笑一聲,道:“你織的那出夢,有了未婚夫、有了護(hù)院,自是不介意再多個鄰居吧——當(dāng)然,需得是個帶著兒子的鰥夫�!�
洛水:“……”
……
青言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它一直“注視”著整座后山。這并非是什么稀奇的夢,或者說,在大多無意識的夢中它皆是這樣,牢牢地將后山的一切籠在自己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