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想,既然這鬼東西不怕織幻失敗,那她又有什么可怕的?橫豎縱使失敗了,這也還是她的神獸,再不濟,也都怪這鬼。
青言一直盯著洛水,只見她的面色先是震驚茫然,隨即由紅轉白。
他稍稍一想,便自覺明白了,道:“你年紀若自覺年紀尚小,我可以……”
“不可以�!甭逅畵u頭,“先生或不知道,近日已有仙人為化我血光之災,讓我隨他一道去仙山修行。我聽聞修仙之人不婚不娶,還需斷情絕欲�!�
說話間,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重整神色:“所以先生真的是誤會了——我并非心悅先生。至于那畫作,不過是我平日畫著玩的,先生若喜歡,便拿去吧。”
說罷,她轉身作勢要去夠那畫卷,不想剛一抬手,就被人自后按住了。
青言的動作并不用力,不過是用身子和手將她圈在了書架間,先前抓這她的手改捏為按。他甚至還同她保持著一點距離——就同他說的那樣,遵循東疆的禮節(jié)。
可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做得不是太好。
譬如此刻,他應當立即放開她。
兩人一寡一獨,如此這般抱在一處,實在不成體統(tǒng)�?蓱阎械娜藢嵲谑翘^綿軟,摟在懷里,便讓人舍不得放出去——而且,真的很香。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用怎么個詞形容她身上的味道。
他確實對“香”有些偏好,尤其偏愛香燃氣時的煙火之氣,干燥的、清冽的,讓人沉靜的那種氣息,同她身上的完全不同——、
她身上有種軟綿綿的味道,初聞的時候很淡,可仔細一嗅,就能想到那種綿軟的糕點,入口即化,唇齒之間還余奶香浸潤。
那是日日夜夜纏繞在他夢里的香氣,無孔不入。
他試圖逃開過,可她不讓。
——是的,是她不讓。
可她既然不讓,為何又不肯承認心悅于他?
東疆之人的想法總之如此讓人難以理解,所以很多時候,他不得不直接一些,或者說,此刻,他想他需要再仔細確認一遍。
青言想了想,道:“我聽聞,東疆之人若有屬意的對象,便會畫了自己的畫像,托媒人上門,送至意中人面前,若對方有意,便會留了那畫像。我未曾贈予你畫像,你不僅自畫了,還仔細觀摩,卻是為何?”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她的手,重新取下那畫卷,與她身側緩緩展開:畫中之人的容顏徹底露了出來,清冷的貌,冷淡的眼,與畫外的那個人一同望著她,像是要將她看穿似的。
她動不了,只能扭開頭去,努力不去瞧那畫作。
他又道:“我還聽聞,此地雖不若北域那般保守,但女子隱秘之處,譬如雙足,卻也是不能輕易讓人瞧了去的……可那日我們不過初逢,你就已經……這又是為何?”
她像是被他的逼問嚇到,開始小力掙扎起來。
于是他不得不壓牢她,不再遵循東疆的習慣。
“不要怕,”他湊近她的脖頸,仔細嗅了嗅,“我只是想同你確認一番�!�?
085|不可雕
青先生問的時候,神情認真極了,仿佛真的是她的授業(yè)師父一般,想要同她好好探討。
……不,如果眼前人換作聞朝,洛水大約只會暗嗔他不解風情,然后順勢纏上去勾他,直到面前人那正經的模樣半分不剩,同她昏天暗地地滾作一團。
可面前這人似乎不行,洛水直覺如果自己真承認了,大約立刻就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確……確認什么?”她一邊竭力忽視脖頸邊的微熱氣息,一邊細細喘著氣,“青先生你真的誤會了。”
“沒有誤會,”青言十分篤定,“你氣味變了。”
“胡說!”洛水哪里能認,“你放開我!我、我同你好好分說分說�!�
可她身后便是架子,哪里有能躲的地兒?一番掙扎之下反倒是讓他摟得愈緊。
她內心糾結,腦子亦有些發(fā)昏,瞅著面前人清雋如玉、皎皎生輝的模樣,確實饞得厲害。
她想,要不就還是從了他吧?橫豎只是口頭應了,只要她不承認,這人還真能在夢里強娶了她不成?
可正想著呢,面前人突然松開了她。
洛水被這一下搞得有點懵。
面前的人卻顯出比她還困惑的神情:“豈非是姑娘你讓我放開的?”
洛水哽咽。
他又道:“我只盼姑娘同我好好說說,若按此地的風俗,女子如何才算是動情?”
他微微蹙著眉,顯然是真的十分困惑。
換作先前,洛水大約會好好同他分說分說,扯些什么本地風俗、什么陰陽和合之道暗合天理,男女之間只要你情我愿,縱使無情亦可行云雨之事。
可她現(xiàn)在起了興來卻吃不到嘴,胸口堵得更是煩悶非常,哪還有心思同他說什么大道理?
且萬一這二愣子聽進去了,要說什么不談情便不能一起之類的混話,那又該如何是好?
她只想抓著他趕緊成事。
洛水心急,腦子也轉得快了起來,胡話張口就來。
她眨眨眼,擺出羞憤的模樣,泣聲道:“好叫青先生知道,我故鄉(xiāng)的風俗卻是有些不同,若是談情論嫁之前,不好好相處,如何能知道日后是否能一同快活?若是不能一同快活,又談何生情?”
此言一出,面前的人果然露出思索的神情。
她又道:“若是只試上一個,便無從比較,如何能挑選出那如意郎君?萬一日后碰上更好的,豈非更是為難?如是草率地定下婚約,實是百害而無一利。所以……”
“所以你便是打算同我試上一試?如此才好同你那護院再好好比較一番?”他點頭,就著她的話接了下去。
雖然洛水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但是瞧他并無慍怒的神情,還是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彼帱c頭,“那姑娘喜歡什么樣的?”
“�。俊甭逅行┓磻贿^來。
他重新壓下來,仔仔細細地親她,待得她眼神復又朦朧,方起身認真問她:“是這樣嗎?”
她望著對面人衣衫齊整、一派認真的顏色,有些難耐地咬了咬唇。
“不太對。”她小聲道。身體上也不夠,心理上也不夠。
于是那人抬起眼來,細而秀麗的眼中透出一絲疑惑。
她少有將話說透,如今碰到這么個聽話卻又聽不懂話的,不得不仔細些。只是真要開始說了,又覺得有些臊得慌。
可羞歸羞,她還是小聲道:
“我……我來吧�!�
可很快地,主動權又到了對面。
朦朦朧朧中,對面之人好似換了一副面孔——明明穿著衣服的時候是一副如松似玉的姿容,如今青絲散落,骨肉玉致,又別有一番格外香艷之感,就如他此刻的神情一般,雖然那細長的眉眼看起來依舊是冷淡的,可因為眼尾那不加掩飾的紅痕,給這冷冷清清的樣貌生生添了幾分妖冶之意。
就這般,她仿若被攝了魂一般,目不能移。
殊不知,洛水發(fā)愣之時,身下之人亦在細細打量她。
見她突然不說話,青言慢慢不安起來。
他想,她是對他并不滿意?試了之后覺得并不如何?
一念及此,青言只覺心口微沉,指尖發(fā)涼。?
086|得敲
洛水這不過發(fā)了會兒呆,就見對方又恢復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垂著眼不看她,只當他是性子如此,不愛主動。
噯,這可真是麻煩。洛水想。
她倒也不是非得再繼續(xù)。只是這般幻境生了一半,總是要以“合情”結束,而且那鬼還特地囑咐過她,要她好好安撫這大神獸,道是什么“后頭的機緣與你那身家性命皆在此舉,萬萬不可輕忽”。
洛水不忿。
當初就是它,非得想辦法讓大神獸瞧見她同伍子昭一起歪纏、刺激人家、傷人家的心,如今繞了一圈又要她勞心勞力安撫,當真是只出一張嘴,半分力也不用!
可怨歸怨,該做的還是得做。
對方不愿意主動,那邊只有她努力些。
“青先生你可真是……”洛水輕飄飄地斜了他一眼,“莫非你們那處的男子行事之時,皆要女子事事說得分明不成?”
“我只是為先生容貌所攝,并非不喜�!甭逅忉尩�,“我已算是半入仙門之驅,還請先生不必多慮——”
見青言怔怔望來,洛水點了點頭:“先生只按著自己的想法來就好,我……自無不可。還是說……先生不喜歡我,不想與我親近?”
青言聞言,細長的眼微微睜大,似有些困惑,還有些不安。
“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卑肷�,他澀聲答道。
第一眼就喜歡。
在她武藝初成、從山賊手中救得他們父子起,他就已經喜歡上了她。只是當日驚鴻一瞥,除了一脈暗香,再無可供他追索之物。
他甚至不記得她,以為是旁的路人救了他們父子。直到因緣際會之下,他又搬到了她隔壁。
待得她又將他的兒子救上岸,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的心簡直歡喜得酸脹,像是突然尋得了失落已久之物般。
這樣的感情來得突然,于他卻不突兀。
他們一族向來容易分得清自己的心,從來都是“情”“欲”無分�?伤嬖V他,此地風俗不同,需要于他分說清楚,還需他等等,說要好好比較。
面對她困惑不解的神情,他只覺得挫敗,覺得自己大約又讓她失望了。
洛水也有些發(fā)懵。
她本意只是想讓他抓緊些,可不知為何,說完就見這玉樣的人突然垂下了眼瞼,硬是讓她品出了落寞的意味,看著就像是隨時會碎裂一般,好似她做了什么罪大惡極之事般……
——這好像不太對吧?剛才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
可瞧著面前人的模樣,洛水內心的罪惡感止不住地騰騰外冒,壓也壓不住。
她終于還是心軟了。
她努力撐起一些,松開了手中拽著的發(fā)絲,轉而抬起指尖勾過他的下巴,湊近那雙方才一直在她臉邊摩挲、始終若有若無勾引著她的唇,軟綿綿地親了親,提前說出了那句早就準備好了的話:
“我見著你時……亦是歡喜的�!�
……?
087|會意(800珠加更)
青言回到洞府時,腦子還是混沌的。他方才去找他那位同心之人要個說法,且已經做好了與對方從此陌路的準備:
他想問清楚,她到底從何得知同心之契的辦法?又為何救了他之后便不聞不問?她到底是否知道這契的意味?
她只需否認到底,讓他死心就可以了。
可是她沒有。
她說那結契的法子乃是她師尊所授,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只道是救人的法子,用了便用了——當然,她第一眼瞧見他那威風凜凜的模樣便十分歡喜。并不知道這是某種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契約,如有冒犯,還望前輩包容。
——應該說是意外之喜嗎?
青言盯著水鏡,望著往日她打坐的那處溪石,還有種恍惚如夢的感覺。
青言想,既然是那祭劍聞朝教給她的法子,以那位在天玄的分量,自然是無礙的,只是不知他為何時候沒來尋他好好說說此事……不對,他找過自己,就是在離山之前,托他看顧弟子。
青言知道聞朝亦是寡言之人,如此說來,應當便是……那個意思了吧?
且他徒弟年幼,總歸不好明說,以免尷尬,只待她日后想明白了再自行決定。
如此,倒是可以理解。
——而且,她說她是歡喜的。
人類女子表達含蓄,如此言說,應當便是“喜歡”了吧?
想起她先前特意來后山修煉,日日在他門口徘徊。這日又偷偷到了藏經閣,正好被他撞見,受驚一般地收起畫卷,面對他冷淡的質問,問她為何要找尋偷窺他的畫像,直接就紅了一圈眼……
青言有些后悔。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與她第一次見面,就這般逼她吐露心事,最后也不曾言明他的態(tài)度,實在是有些……過分罷?
但總歸還有機會彌補。
青言想,今后她再來后山修煉,他便多指點她一些吧,正好俊兒的那位契約者也在,他同時指點他們三人的修行,既不負那位祭劍所托,亦算是滿足了俊兒的心愿,總歸不錯。
至于他的心意……
青言倒是想過直言。只是他們接觸的時日無多,比起他來……他記得她似乎有個愛慕她的師兄,總是出現(xiàn)在她身邊,同蒼蠅也似的,那直白的眼神遮也遮不住,心下便有些不悅。
他想,她這般年少,愛慕她的男弟子多是再正常不過的。如今,他亦得了近水樓臺的便利,此后便借著親自督促她修煉之事,好好同她親近培養(yǎng)感情,最后再同她說明這契約的含義,還有自己的心意,如此才好成事……
于是青俊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它父親盯著水鏡的模樣。
它頗有些心虛地瞥了眼,瞧見那里果然似是后山口溪流處的景色,心下不由忐忑:它那契約者鳳鳴兒刻苦,它也跟著修煉了一陣,但是兩人畢竟許久沒見,開始還是說了好一會兒話。若不是它惦記著自己的爹隨時可能去而復返,是真的想拉著鳳鳴兒再帶它出去玩上一圈。
也不知它爹有沒有看見……應當是沒有看見吧。不然早就該將它提回了。
青俊想,這畢竟只是它爹第一天松口,若是自己表現(xiàn)得好些,有一就有二,回頭出去、甚至再度同鳳鳴兒一起修行,也不是難事。
“爹,我回來了�!�
它瞧見它爹不理,只得主動打了聲招呼。
——莫不是他早就回來了,見它久不歸宿,心情不佳罷……?
不想青言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它不安一般,只瞥了它一眼,“唔”了一聲就再無下文。
按說父子關系僵持已久,如此這般一個沒話找話、一個面上平靜,已是極不尋常之事。
可這日二者各懷心事,竟是誰也沒覺出對方的異樣。
青俊自尋了一處石穴呆了會兒,才想到:它爹不是說要去煉霓峰添些物件么?它還以為是因為是他喜愛的那塊掛劍草墊子用爛了要換�?删头讲乓黄常坪跛硐率裁炊紱]有,莫不是煉霓峰也沒存貨了?
不過這念頭就同往日許多個念頭一般,轉眼就被它拋在了腦后。
青俊一想明日還有可能去見鳳鳴兒,不由就地打了幾個滾,快樂非常。
……
藏經閣這邊,洛水好不容易送走了青言,腿都軟了,一個沒撐住,也顧不得形象,直接跌坐在地。
她自覺這趟做得十分不錯,不僅辦完了那鬼交代的事情,還將過去一些疑點也一并圓了過去。雖然這過程實在是有些“費力”,好歹是圓過去了。
她糊弄這大神獸說她不知道契約之意,只問他是否有礙,得了否定的回答之又問,說此后好不好去后山與他討教些問題,最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如此一步一步,總歸有辦法自由進出后山吧?至于為什么非要進后山,那就只有問那個鬼了。
說來也奇怪,從她進了這藏經閣開始,這鬼就不太愛說話……上次來此之時似乎也是這般?
洛水撥弄著手中的畫卷想了會兒也想不通是為什么,便也懶得去想,徑直踮腳,將拿畫卷重新塞了回去。
這畫卷放的位置最高,取下來時倒不算太難,只是要放回去的話卻沒有這般容易……
正想著,一幅寶藍色的衣袖在她眼前一晃,再一眨眼,那畫已經回歸了原位。
“藏經閣內雖禁術法,但‘掠草’、‘避塵’、‘凝水’這般的術法還是可用的�!蹦且滦涞闹魅诉@般笑吟吟地同她解釋道。
他的聲音溫和悅耳,動作亦十分輕巧迅速,一拿一放之后,便退回了三步開外——連那袍袖不經意覆上她手背時、滑略而過的織物冰涼之感,亦像是幻覺一般。
她大腦還未及思考,身子已經軟軟拜下。
“師伯�!彼此乒Ь磳崉t僵硬地行了一禮。
對方沒有立即回答,仿佛是打量她片刻,方才笑道:“可是我嚇到你了?”
洛水勉強笑道:“師伯這般修為,弟子聽不到覺不出亦是尋常�!�
他聽了就笑:“不必夸我——其實我確實存了幾分嚇一嚇你的心思�!�
“……”
洛水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抬眼去看,果然看到對方擺弄著手中的拂塵,笑瞇瞇看著她。
大約是她臉色看著真不太好,靈虛真人白微總算不再逗她,只溫聲道:“我那師弟座下的弟子多是拘謹,而我之門下,也是這般沉悶,師伯只是希望你學學你那大師兄,莫要像其他弟子這般無趣�!�
洛水只能說:“師兄師姐們多性格穩(wěn)重,我初入門,自是還需磨煉。”
白微笑道:“這話說得好。換作我那新收的徒兒,大約只會應個‘是’,然后兀自不改,斷是說不出這般圓融的話來——唉,我總覺得我倆有緣,若我也有你這般心思靈巧的徒兒便好了�!�
洛水一聽,趕緊道:“師伯言重了,鳳鳴兒師姐最是愛敬師伯,您若這般說,師姐知道了不知該有多么傷心�!�
白微“哦”了一聲,對她隱隱的指責不置可否:“如此說來,最近你二人相處,她倒是常同你提起過我?”
——才怪。
洛水想。
鳳鳴兒本就話少,兩人在一起亦多討論修煉之事,哪來的時常提起?
心里如何想不管,嘴上她應得極順:“自然。師姐修行之上見解獨到,常常為弟子解惑�!毖韵轮獗闶窃诎悼浒孜⒔虒в蟹健�
這馬屁拍得妥帖,白微點頭受了,笑道:“既然如此,若你修行上有不解之處,也可來尋我�!�
他頓了頓,又問道:“卻是不知師侄今日來此,是有何疑問?”
洛水含糊道:“不過是年關將近,春景將發(fā),弟子想提前尋一處景致好的地方,所以來查些地理方志�!�
白微笑言說:“下山游歷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你有心了。若是師侄喜歡,不若看看方志類甲子、乙丑部分——廿六、廿八卷都是不錯的�!�
話到這里,洛水自然是謝過道別,再恭敬目送白微離開。然而就在那流水也似的寶藍袍裾終于滑出視線之時,她忽然想起那次同在藏經閣,聞朝似乎曾經說過:
(“……之所以能成這天玄掌門,旁的沒什么值得夸耀,不過是記憶比尋常人要好些——天玄收藏的典籍功法……”)
(“……如今依舊記得清楚。”)
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方才畫卷放回的位置上,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待得稍稍回神,方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
------------------------
小劇場一:
青言:原來當初你讓我照顧你徒兒是這個意思,那……謝謝祭劍送的老婆?(?
???ω???
?)?
聞朝:????
小劇場二:
師伯:^^師侄說得好
(師伯的小本本+1)?
088|新節(jié)至
(“他……他都看見了?”)洛水在心里問那鬼。
(“嗯?”)那鬼懶洋洋地回了個鼻音,甚至還打了個哈欠,好似大夢初醒。
(“我問你他是不是看見了!”)洛水心中無聲尖叫,若不是地方不對,她甚至想把架子上的卷軸統(tǒng)統(tǒng)扯下來撕了。
那鬼似也沒料到她突然情緒不穩(wěn),默了片刻,方才寬慰道:(“橫豎無事,你莫要自己嚇自己——而且他就算看見了又如何呢?”)
洛水腦中“嗡”地一響,一想到那個可能,竟是連腦子也不轉了,半晌才稍稍回神,只聽得耳邊“咯咯”作響,竟是牙齒也有些打戰(zhàn)。
大約是瞧她駭?shù)脜柡ΓK于嘆了口氣,細細與她分說開來:(“橫豎不過是一幅卷軸,你看便看了。不過是來找些東西,偶爾發(fā)現(xiàn)而已。如你這般年紀突然瞧見個畫里有個俊俏郎君,不好意思說出口豈再正常不過,切莫自亂陣腳�!保�
它的聲音本就和悅,如今收了平日里慣有的調笑,雖沒了那種一聽就讓人心癢的魅力,卻另有一番平心靜氣的安神之效。
洛水聽著聽著,心便慢慢落回了肚子里。隨即有些赧然,她也不知為何,明明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類似的情況,卻怕極了。
過了一會兒,她總算心下稍定,埋怨道:(“說歸說,方才那掌門來之前,你為何不提醒我?”)
腦中的鬼“嗤”笑了聲,并不回答。
洛水隨即反應過來:若真是出聲提醒,反而顯得她早有準備,那才是真的露了破綻。
她心下訕訕,嘴上卻是不肯認,只道:(“下回可不能這樣,這靈虛真人身上我瞧著很有些古怪,你不是窺得天機么?這般撒手旁觀,就不怕我被他詐出些什么?真要有了萬一,我可不敢在他身上用你那勞什子的織顏譜……”)
洛水本意只是開個玩笑,不想這鬼贊同道:(“確實,你如今功法用得熟了,同你那師兄玩耍并無不可,可若要真碰見修為高的,莫要擅作主張自行運功�!保�
洛水聽了不由臉上一熱。這鬼東西時醒時睡,尤其是最近,睡多醒少。有幾次她被那臭不要臉的伍子昭半路攔住拖走,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幾次問那鬼皆是沒動靜,便只能自顧自地同那狗東西歪纏。
洛水直覺這狗東西應當是個賤皮子,不愿意被他以為真占了自己的便宜去,平日只勾他親舔抱弄。可若被他弄得實在饞了他身下那驢樣之物,便會運起羅音生香之決,好安然將他那物納入穴中。由此她解了饞,順便練了功,而那狗東西還以為未曾真正得手,便同那被胡蘿卜勾著的驢子一般樂滋滋地追著她跑,亦是自得其樂。
(“你……你都知道�。俊保┞逅鋈�。
(“你腦子里那點東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它嗤笑,(“我也不是不讓你偷吃,只是勸你莫要覺得翅膀硬了,去踢那鐵板�!保�
(“這靈虛真人竟是比我?guī)煾高可怕么?”)她好奇。
然這回,腦子里的鬼竟是沒再回答。
而沒有回答亦是一種回答。
腦中這鬼對她那師伯的忌憚再明顯不過。換作旁的時候,她大約還會打趣嘲笑它膽小如鼠,可一想到方才的情形,想到那織物滑過皮膚帶來的觸感,隱隱約約的涼意便又自手背的皮膚下沁出,腿亦有些發(fā)軟。
她忍不住捂住那處,用力搓了兩下,深吸一口氣,待得腿腳沒那么軟了,方才慢騰騰地走了出去。
回去后,洛水很是提心吊膽了一陣。但同先前幾次一般,后續(xù)皆是無風無浪,并沒有她擔心的“半夜戒堂敲門查銘牌”之類,于是她那一顆懸著的心便也慢吞吞地落回了肚子里。
再之后,不知是覺出了幾分危機,或是真受到了那天命之子的激勵,洛水修煉頗勤。天未放亮便去爬那叩心徑,與鳳鳴兒間隔著百來十階,一前一后,日日不輟。課畢又同她一起去那后山禁地打坐修煉,偶爾撞上巡山歸來的神獸父子二人,攀談上幾句,受些指點。
鳳鳴兒初有些驚訝。她確實求過師尊,希望同自己的契約神獸多接觸,可很長一段時間均無果。然這些日子不知為何,或許是師尊所托,又或許是兩人勤奮修煉終于打動了他,這不喜人類的青言前輩終于松了口,且態(tài)度較之以往明顯有了轉變:
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本尊模樣鮮少再用,反倒多以人形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懷抱著他那獅子狗一般的金毛崽子,也不說什么,只隨意尋處樹下的陰影立著,默默地看兩人修煉,便如清淡的雪影一般。
他極少開口。鳳鳴兒同洛水皆提過幾處修煉上的疑惑,有意親近,然他多是三兩句答了便不再出聲,若二人還要追問下去,便會用那雙冰雪也似的眼垂眸望她們,直瞧得兩人心下忐忑,終是不敢多問,只專心修煉,直至日頭昏黑才相攜離開。
如此日夜勤修,時間倒也過得飛快。約莫半月之后,下了有一陣時日的大雪終于消停。待得天氣晴好,遺世獨立的仙山之中,終是透出了幾分難得的暖意來。
洛水初還未覺,直到有一日課畢,谷好好將她推醒,問她可領了山門分發(fā)的年節(jié)禮物。
“年節(jié)?什么年節(jié)?”她打了個哈欠,只覺這一覺睡得筋酥骨軟。
“你呀,當真是睡暈了。”谷好好往她口中塞了一把清心丹,她在洛水的建議下,往里面加了些薄荷腦,“自然是新年——我后日便回了,你呢?”
洛水原本還有些昏沉,聽到這話時,不由牙上用力,薄荷的味道在舌根炸開,又涼又辣。
她慢騰騰地想起來,最近好像聽講的弟子確實少了一些,應是有些家遠的弟子已經提前回了。雖說是仙山紅塵有別,最終成仙需斬斷塵緣,但能走到那一步的亦是少之又少,是以這仙山之中人人都曉得這道理,卻也未有完全拋棄那點塵世的緣分和煙火之氣。
洛水笑道:“我還需逗留些時日,幫大師兄做些活兒�!闭f完,不意外谷好好白了她一眼,直言還是明日便走了為好。
洛水不以為意,笑著招呼了同樣未取節(jié)禮的李荃同她一起,順道把紅昭師姐的那份也一同取了。
谷好好還有些回家之物要備,出了經講堂的門便與二人道別。李荃向來不是個話多的,同洛水一起到了煉霓峰,拿好了自己與紅昭的份例便走了。
洛水本也應該同他一起離開,可那分發(fā)節(jié)禮的弟子看了她的銘牌后,直言讓她等等。
洛水覺著有些奇怪,卻也沒多說什么,只挪到一旁金燦燦的杏樹旁等了起來。她閑極無聊,便踢了粒杏果,踩在繡鞋下碾來滾去,腦中思緒亂飄。
她想,幸好這煉霓峰的主人云裳仙子是個愛美會享受的,要是同那主峰或者他們那祭劍峰一般,循什么四季之宜,這時節(jié)應當是見不著這么好的樹。不僅如此,要真頂著天寒地凍地在這兒等人也是夠難受的……
所幸她沒有無聊太久,便聽得有人喊了聲“侍墨”。
這可當真是許久未聞的稱呼,洛水恍惚了一瞬,抬眼看去,便瞧見個青衫圓臉的姑娘越過人群朝她揮手走來,正是許久未見的奉茶。
奉茶原就比她還要小上兩歲,又是梳慣了丫頭髻,還愛瞪她,在她的印象中總是個圓溜溜的、半大不小的姑娘。如今不過半年過去,曾經的小姑娘改梳了個單髻,雙頰也清減了些,便顯出了少女的秀麗來。
奉茶走到近前,對上她的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等了許久?”
洛水自然搖頭,問她:“你何時來的煉霓峰?”
自她入了祭劍之后,奉茶常給她來些訊息,洛水本也是個閑不住的,倒也不嫌她煩,盡數(shù)回了。一來二去兩人倒是關系比往日在一處時更好。在最后一封訊息里,洛水得知奉茶因為制物手巧,得了煉霓峰云裳仙子一親傳弟子柳樗的青睞,不日即可推薦入門。
奉茶不好意思笑笑:“便是初冬那會兒——之后要趕諸峰年節(jié)用禮,實在是有些忙了,所以未曾去信給你�!�
洛水明了,如此便是可磨煉此峰弟子的“煉物”之能,亦是為門派制備節(jié)禮。
她笑道:“單獨叫我過來,可是有好東西要給我?先說好,若是做得不好,便莫要塞于我�!�
奉茶聽了亦笑:“就屬你挑剔。喏——都是好東西�!闭f著便遞了個三層雕杏花的黃楊木盒過去。
洛水一瞧這手藝,便明了這是奉茶親做親磨的。內里之物其實無甚特殊,貴在這“花架子”確實合她心意。
洛水接過也不打開,只謝了收好,然后便問奉茶要不要一起走走。
兩人許久未見倒也不生分,沿著落滿杏葉杏果的路聊了些近日的機遇所得,待得周圍弟子少了些,奉茶終于道:“其實今日特意留你,也是有些事情想請……師姐幫忙。”
洛水收了人情,倒不是非常意外對方有所求。只是奉茶接下來的話讓她有些驚訝。
奉茶道:“近日我家中阿姐來信,言我兩年未歸,我尋思著確實得回去一趟。只是我光顧著備禮,不小心卻備得有些多了。一個人帶回去實在費力,思來想去,往日多受你照顧,卻不知師姐你是否方便陪我一回?”
奉茶這說法其實亦漏洞百出,可洛水一聽就明白過來,對方是在邀請她一同回去過節(jié)。
她無父無母、幼弟離家,季哥哥又還未出關,這年節(jié)確是無處可去。如她這般身世,在入了天玄的弟子之中,其實無甚出奇之處,也鮮有人關注。對修煉來說,亦不算是壞事。畢竟人間無處可歸,那便留在天玄修煉,光陰寶貴,山中清凈,師長如父母,總歸也是個去處。
這邊她還在出神,又聽奉茶道:“我同我阿姐提過你……她聽到你喜歡我那木雕手藝,很是歡喜,我都是同她學的。你若愿意,她定是愿意教的�!�
洛水驚訝,那會兒她確實饞奉茶那木雕的手藝,還很是纏過她一陣,可奉茶嫌她大小姐身子嬌貴,根本使不得刻刀。洛水那會兒沒有淬體,也確實怕傷怕疼,鬧了一陣便放下了,卻不想奉茶還記得。
“……且我等入得門中,日后若想下山,便只得師門任務委派,再難有這般悠閑……”
奉茶還在勸她。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洛水如何聽不出,對方是怕她一人寂寞方才誠心相邀,又顧著她家中情況不忍直言讓她傷心?
她想,就算是奉茶刻意同她維持關系,可能為她考慮到這個份上,單這分心意便已是十分寶貴。?
089|送你驚喜
洛水心下感動,嘴上也不說破,只抿唇笑著應了。兩人開開心心地定下了三日后傍晚啟程,便各自去準備了。
她這廂應完了,才想起如此決定,似乎該和腦子里的鬼商量一聲�?伤谀X子里喚了幾句,皆沒得到回應,只得作罷。
自聞朝離去之后,它這時靈時不靈的狀況,她也算是看出來了,琢磨著總歸當真有事的時候,它應會出聲提醒。如今不應,大約是……無事吧?
左右無人再拘著,洛水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她確實要下山,可走之前,也確實有一樁事十分掛念,或者說是最掛念的:她想知道,她的季哥哥到底何時才能出關。
洛水思來想去,最后還是尋伍子昭去了。
因年關將近的緣故,連同伍子昭、紅昭在內的幾個祭劍得力弟子均忙得不見人影。洛水亦得分配了些清點庫房丹藥、法器的活計。
洛水倒是曾在問鏡閣做過些管理的差使,兼之對這些零邊碎角的器物頗感興趣,那些登記造冊之事做起來倒是頗為應手,早前應付谷好好那番“給大師兄幫忙”的說辭,也算是實話。
只是她不是個愿意主動找事的,負責的亦不是什么緊急的活計,與她交接的弟子不來催,她也懶得主動去尋。這一日因為有了求人的想法,便緊趕慢趕了一整夜將東西整理好了,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便朝祭劍主殿去了。
說是大早,其實天亦未曾放亮。她御劍在主殿前落下的時候,頭頂?shù)亩盏奶炜找琅f是昏黑的顏色,綴著幾粒寥落的星子。
洛水本以為她那大師兄應當是在殿內,不想撲了個空,恰好遇見個搬物的弟子問了,才知道大師兄應是在哪處練劍。這弟子大約只了個方向,洛水循著去了,好一會兒才在正殿后一片枯林盡頭瞧見了他。
那人坐在一樹下,尺寬的玄鐵重劍懸于胸前,雙手盤結了個定印,眼目半闔。
洛水入門已有些時日,也多少能瞧出她這大師兄修煉的門道:
她這大師兄雖是身高腿長,通體玄青衣衫,可身下的雪地確實半分不化,顯是護身勁氣早已如呼吸般收放自如,趨于圓通;又譬如他此刻雖人未動劍亦未動,但瞧他濃眉舒展,眸光內蘊的模樣,應當是在“感受天地氣機并將劍招融入”——這后一點她其實原本是不知道的,只偶爾見鳳鳴兒嘗試過一次。
當時鳳鳴兒的解釋是,待得入了“淬體”之境,便是要將“伐髓”之時已經內斂的靈氣再重新運轉與天地溝通,在與天地靈氣的交泰之中淬煉皮肉。而那劍招劍式的練法亦與往常有大不同,徒練其“形”已然不夠,亦需在識海之中修其“意”,并與天地氣機溝通,由此以內神御外氣,由此方可借得天地之力,發(fā)揮出更大的威力。
洛水境界不夠,聽她解釋的時滿眼困惑,于是鳳鳴兒便引了她師父白微的話作比:“若劍招本身便具三分威力,靈力便可讓這般威力倍增。然囿于自身境界,我等可用靈力實在有限,因此便需憑“意”去借、去引那外界的靈力,才好發(fā)揮出劍招更大的威力——我等修靈力、焠神念,便是這般道理�!�
至此,她依舊一知半解,而鳳鳴兒那日試著用此法運本門的“浮云遮月式”,最后卻是掀了一大片雪塵,差點將二人就地埋了……
想起當日的笑鬧,洛水唇角不禁露出一點笑來,心下安寧不少。她不急著找伍子昭說事,反倒是攏了銀裘在一旁盤坐下來,托腮去瞧那人,尋思著也不知她這大師兄會不會同他們一般狼狽……
恰巧伍子昭那邊動靜有變:只見他原本結印的手二指相胼,按上了面前的劍脊,輕一下、重一下地輕彈,引得劍身陣陣輕吟。洛水此刻心神俱在,瞧了一會兒便隱隱瞧出,這乍看有些凌亂的扣擊并非毫無章法,相反,正合了這穿林而過的風聲以及風拂而過時的簌簌雪動。
很長一段時間,林中的動靜不過細語一般,只微微晃得周圍樹影輕曳,那叩擊著劍脊的手亦十分柔緩。洛水不知瞧了多久,也不知為何自己居然難得的神念清凈,只專注著這擊劍之聲逐漸與那風聲融合一致。
然不知從何時起,這已然“和合”的韻律又悄然變了:那人動作愈輕,指節(jié)節(jié)奏卻一陣快逾一陣,便如壓低卻急揉的琴弦一般。同一時間,風聲亦逐漸喑啞,趨近無聲。
他分明的指節(jié)沿著玄黑的劍脊無聲劃過,堪堪落到劍鋒處方才停下,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亦不由隨之屏住了呼吸,只覺身遭靈竅微張,靈氣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著運轉,神識亦不受控制地有些渙散,自那人的指下融入風中,又不由自主地隨著劍吟的擴散,緊壓,等待。
許久,當她等到以為風聲已歇,修煉到此為止,終于微微喘了口氣時,卻覺臉頰一涼:只見那人身遭雪霰紛飛如瀑,聚風凝雪的劍意便如卷刃一般直直朝她的位置射來。
洛水被駭?shù)眠B驚叫也忘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shù)霜白的雪刃挾著銳意兜頭罩下——然后在她鼻尖、額前停駐。
然她的目光不過在這些冰寒之物上頓了一頓,便不受控制地滑向了更遠處操控著它們的那個人:
那人似剛從某種更為肅殺的意念中脫離出來,平日里因為笑容滿溢而顯得松快雙頰線條,在此刻便似劍鋒一樣繃緊。她恍然注意到,他的眼似也是繃緊的,或者說藏了一截冷硬的、鋒芒收斂的玄鐵。
雖然神情完全不同,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剛到祭劍的第一晚——只有那會兒,還有此刻,她好像才能意識到,這個人是祭劍峰名望最盛的大師兄,一個看似好相與實際上不怎么好親近的人。甚至——可能還有些像聞朝。
然那樣冷硬的神情似是幻覺一般,在兩人眼神對上的剎那,便柔和了下來,化作了唇邊的笑意。只見他長臂輕舒,握上那柄重劍隨意揮舞了兩下便插在了雪地里。
頭頂仿佛隨時會撕裂她的利刃簌簌落下,在她腳畔堆積成了潔白的花。
熟悉的哼笑聲在頭頂響起:“偷窺了這般久,可看出什么門道來了?”
洛水抬眼,便見伍子昭駐著劍站在她面前,露著白牙笑著問她。
換作旁的時候,洛水大概已經一巴掌上去,定要讓這人知道,隨意捉弄她是何種下場,再揪著他的耳朵,半真半假地威脅他說清楚季哥哥的情況。
伍子昭也是這般想的,可是等了又等也沒見她說話,再仔細瞧去,便見她眼神分明有點直,臉色也有點白,當下就明白這嬌氣的應該是真被嚇到了。
他心里嫌棄她麻煩,手上動作卻半分不拖拉,伸手便將她拉入懷中,抱了會兒又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不想她突然偏開了去,抬手便給了他一巴掌,倒是不重,可這一下卻也把他拍笑了。
伍子昭記不清自己吃了她多少次巴掌,只每次的滋味似都有些不同。
他咂了下舌頭,低頭望見一雙眼幽幽地瞧他,似有無盡之意。
伍子昭看不出這許多復雜意思,只當她還怪自己,亦是有樣學樣作幽怨狀:“瞧也瞧了,打也打了,便宜都讓你占盡了,可還滿意了?”
------------------------
實在是眼睛睜不開了,還有后半段但是得磨一下,然后過渡到新副本……(對著變形的大綱搖頭嘆氣)?
090|不要行不行(800收加更)
見她不說話,他又道:“前些日子躲我跟兔子似的,今日又送上門來,你到說說是為了什么?”
洛水本來找他確實是有“正事”,可不知是受方才劍意激蕩,心緒有變,亦或是覺得眼前這人當真有幾分好顏色,勉強可慰少女情思,竟沒有立即開口,反倒是往他懷里窩了窩。
伍子昭難得見她這般乖巧主動,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帶方才巴掌殘留在臉上的一點疼,亦品出了些甜來。
他喜滋滋地抱著毛茸茸的一團,忍不住湊近嗅了又嗅,只覺得懷中這物實在合他心意,若是能時刻掛在腰上或一口吞了都是好的。此念一起,他只覺心緒翻涌,胸腔中有什么仿佛滿溢,頭腦也有些發(fā)飄,還想說些什么,又恍悟或許無需再說,如此一時無言,竟似有些怔了。
四闔靜謐,空氣清冷,兩人安安靜靜地抱在一處,不約而同地覺出了些安穩(wěn)又干燥的暖來。
許久,伍子昭聽到自己說道:“待得此間事了……你若不想回去,我們便一起去桃花嶼可好?”話一出口,他陡然清醒過來,忽然意識到自己用這誘哄也似的口吻,到底在說些什么。
“桃花嶼?”洛水被他焐得暖烘烘,早起的那點困意漸漸泛了起來,只單純地重復他說的話。
然她沒有立刻得到頭頂青年的回復,只聽他沉吟了片刻又笑道:“沒什么,不過是個好看但無甚名氣的地方罷了……春天快到了,若是你若想賞桃花,這十方界內,我們可尋一去處�!�
洛水正迷糊著,自然沒聽出他語意突轉的異樣,只是聽到他提及“十方界”,總算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推了推他,示意他將自己放開些,將昨日造好的冊子塞給了他,道:“喏,已經做完了�!�
伍子昭不想她來找自己竟真是為了正事。他隨手翻了翻,瞧見里面記得工整清楚,不由挑眉:“原來你還有這般天賦?”
洛水早已習慣了他時不時損上一句,也不糾結,只道:“已經做完了,這年節(jié)之前,應當沒有我什么事了吧?”
伍子昭聽出她話中有話,順口她:“怎么,你還要回家過年?”
話既問出,他亦回過神來。曾經他徹底查過她山下的背景,確實是個教養(yǎng)的女兒,可后來知她與自己系出同源,自然不信她在人間有什么親緣,明白自己手中的資料多半亦是那邊偽造的身份。
他想,她的任務到底還是來了。那他的那部分,其實亦不會太遠了。
幾個月來,“煙紫”因為刺殺大神獸失敗,之后便再沒有人來同他們聯(lián)絡。數(shù)次“月晦”均是洛水同他一起在他那處相互依偎撫慰著度過,雖是難受,到底還是順利過了。每每這時,他便覺得兩人好似同時被困在那世外孤島,很容易便生出些相濡以沫的感覺來。
其實自第一次月晦后,徹底與她袒露真身后,他已然放肆了許多�,F(xiàn)在想來,這般放肆,何嘗不是因為與那邊斷了聯(lián)系才生出了妄想?聞朝不在,那邊也聯(lián)系不上,他執(zhí)掌著這祭劍的大小事務,督促著她懶懶散散地修煉著,便真似前塵盡忘、關系極好的師兄妹一般。
洛水瞧見他臉色不好,卻不知轉瞬間,這人心中已轉過了無數(shù)個念頭。她以為是自己要出門一趟,這人黏慣了舍不得自己,可又瞧了兩眼,覺出他神色嚴肅,不像是單純的掛念。
她這邊還在恍惚,便聽腦中那鬼的聲音突然響起。
(“接下來,照我的話去說。”)它囑咐道,(“莫要忘了,你在他那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