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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公孫康早已將郭圖視作能扶持自己成就大業(yè)的謀主,此刻聽罷郭圖所言他二話不說便點頭應和道,“軍師言之有理。全軍聽孤號令,人銜枚馬縛口,奇襲齊營!”

    十里的路程對騎兵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當公孫康和蹋頓的兵馬摸到齊營三里開外之時正值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子夜時分。寒風刮過裸露的肌膚就如刀割一般生疼得厲害,不過公孫康對此卻是渾然不覺,此刻的他正緊盯著前方點點火光宛如一頭嗜血的豹子隨時準備一躍而出咬斷獵物的喉嚨。但在另一方面公孫康又異常的緊張,以至于他都能聽到自己胸腔內心臟撲通撲通地心跳聲。

    要知道為了這一天公孫康可是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來作局,甚至還不惜對外隱瞞父親的死訊。倘若最終沒能誅殺蔡吉,甚至讓其跑掉的話,那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當然這一念頭只在公孫康腦中閃了一下,就被他拋到了腦后。在他看來這會兒的蔡吉已然就是只甕中之鱉,便是插翅也難飛。

    正當公孫康部上下屏氣凝神之際,一陣大風驟然掠過刮得戰(zhàn)旗獵獵作響,但見郭圖挑眉朝公孫康使了個眼色,后者立馬心領神會地揚起手中長槍,大聲疾呼道:“出擊!”

    隨著公孫康一聲令下數萬鐵騎便如傾瀉的山洪一般朝著河谷中的齊營沖殺而下。然則兩三里的距離實在太近,這一邊公孫軍的馬匹剛剛奔騰而起,那一頭發(fā)覺敵情的齊軍大營已然炸開了鍋。霎時白狼河灘上鑼聲大作呼聲四起,隆隆的馬蹄聲更是震動了大地。

    耳聽帳外呼聲震天孫權順手抄起枕邊的佩劍,一個魚躍自行軍榻上翻身而下,快步沖出氈帳。抬頭就見東邊天際火光沖天,四下里人影攢動,儼然一派驚慌失措的炸營景象。孫權大驚失色之下,趕緊揪住一個抱頭亂竄的小卒厲聲問道,“出何事也?”

    那小卒被孫權用力一拉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嘴里卻似像著了魔似地大聲叫喊著,“偷…偷襲…有人偷襲!”

    其實用不著小卒報告孫權也瞧得出齊營這是遭人偷襲了。不過在經過最初的一陣慌亂過后,此刻的孫權已然冷靜了下來。想到眼下尚不知對方兵力如何,也不知對方從何處突襲,他最終決定先趕去中軍大帳同蔡吉回合再說。

    好在孫權的氈帳離蔡吉的帥帳并不遠,不多時他便瞧見身披紅色披風的蔡吉正站在帥旗下指揮部下穩(wěn)定軍心鞏固營盤。至于守在蔡吉身旁的曹丕更是身披戰(zhàn)甲手持雙戟一副全副武裝的架勢。見此情形孫權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沖出氈帳時只穿了一件單衣,頓覺寒風刺骨,連帶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另一頭蔡吉雖正忙著調兵遣將,但她眼角的余光還是一眼掃見了百步開外穿著睡衣提著長劍的孫權。于是她趕緊朝曹丕低頭耳語了幾句。后者在不屑地撇了撇嘴之后便轉身從自己的氈帳之中取了一套衣服徑直朝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孫權走去。

    雖說曹丕將衣服丟過來時眼中充滿了嘲諷的笑意,但這會兒的孫權卻根本顧不上同曹丕斗嘴。就見他一面快速穿上外套,一面吸著鼻涕上前向蔡吉躬身致謝道,“謝齊侯賜衣。哈秋!”

    “仲謀小心著涼。”蔡吉在囑咐完孫權之后,便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被烈火染紅的天際。

    〖

    第七十九節(jié)

    所圖之物

    最近又要開始忙了,.更新時間可能不固定,還請大家見諒。雅文言情首發(fā)

    蔡吉猶記得上一次面對相似的場景還是在七年前的宛城。始料未及的夜襲,直沖夜空的火焰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無不令她刻骨銘心。然而就算是如此,那時的蔡吉身邊至少還有賈詡、龐統兩位傳世名士輔佐,而如今的她卻只能依靠趙云一人應對未知的敵手。

    是的,此時此刻的蔡吉既不知曉偷襲者是誰,也不清楚對方兵力有多少。要說她不害怕,不惶然,那完全就是在瞎扯淡。但是這一次蔡吉并沒有做甩手掌柜。在她看來如果七年前她還可以躲在龐統等人的背后挨過漫長的鏖戰(zhàn)之夜,那么七年后的今天她蔡安貞就必須親自站在帥旗下迎戰(zhàn)來犯之敵。因為這不僅僅是她責任,更關乎白狼河畔萬余齊軍將士的生死。

    孫權望著帥旗下蔡吉纖弱的背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兄長孫策的身影。雖說孫權也知道這樣的聯想很是荒誕,但他卻又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確實給人以一種臨危不亂的氣魄。而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孫權也僅是在已故的父親和勇猛的兄長身上感受過。

    且就在孫權走神之際從西南方向上馳來了一匹快騎,就見馬背上的小校利落地翻身下馬快速跑到帥旗前朝蔡吉稟報道,“稟主上,趙將軍已截下西南來犯之敵,營內糧倉毫發(fā)無損�!�

    聽罷小校所言,一直鐵青著臉的蔡吉終于暗暗舒了一口氣。話說先前在得知自家大營遇襲后,蔡吉腦中閃出的頭一個念頭便是保住營中糧草。要知道白狼山不僅位置偏遠,周遭更是鮮有人跡,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齊軍糧草被燒。勢必會對全軍士氣造成致命打擊,后果不堪設想。所以面對平地冒出的夜襲,蔡吉并沒有讓人一窩蜂地同來犯之敵混戰(zhàn)一通,而是在第一時間調派趙云去保護糧草,同時命令帳下將校堅守各自營地抵御敵軍。

    此刻得知糧倉得保,蔡吉頓覺心中大定,旋即便向那小校詢問道,“可知何人夜襲?”

    “回主上,是公孫康部。”小校答道。

    公孫康部?難道是碰上了公孫軍的先頭部隊?可眼瞅著對方來勢洶洶架勢又不像是偶然碰上的樣子。還是說公孫康在得知白狼之盟的消息后特地領兵來此夜襲?且不論蔡吉從抵達白狼河到參與白狼會盟前后也不過才三四天的時間。就算公孫康通過細作一早便探知蔡吉會與蹋頓會盟于白狼山下。但是錦西城與白狼山之間尚還隔著偌大個遼東屬國,如此大規(guī)模的兵馬調動。身為遼東屬國之主的蹋頓又豈會沒有半點風聲?再回想起白天蹋頓會盟時的種種言談舉止,蔡吉的心頭不禁升騰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連帶著柳葉一般的黛眉也隨之緊鎖成了一團。

    當然蔡吉并沒有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口,.特別是在眼下這等紛亂的狀態(tài)下貿然懷疑指責蹋頓只會動搖己方軍心。想到這里蔡吉暗自平復了一下焦躁的情緒。反正天亮后一切謎題都會揭曉,無論蹋頓是否叛變。只要齊軍上下陣腳不亂,那任誰也休想輕易吃掉她蔡安貞的一萬精銳。

    事實證明以趙云為首的齊軍將士并沒有辜負蔡吉的信任。隨著趙云一舉保下糧倉。其他各營的將校也隨之組織起了卓有成效的反擊。正所謂“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zhàn)之”,公孫康與蹋頓的兵馬雖是齊軍的四五倍,卻終究還沒有達到十萬之眾的程度。待到東方天際泛白之時,憑借著有利地勢和堅固的營盤齊軍已然肅清了沖入營中的來犯之敵。不過這場突如其來的夜戰(zhàn)也讓齊軍付出了死傷一千多人的慘痛代價。不得已之下趙云只得主動放棄外圍幾個被焚毀的營寨,率部撤入中軍大營。

    一夜未眠的蔡吉此時恰好來到轅門附近巡視。眼見策馬而來的趙云一身如雪戰(zhàn)甲沾滿了暗褐色的斑駁血跡。再看看緊隨其后的諸多傷者,蔡吉頓覺鼻子一算險些掉下淚來。這些將士都是尊敬她,信任她的青州子弟。倘若此次夜襲真是因她的得意忘形而起,那蔡吉更是難辭其咎。

    不過蔡吉終究還是沒讓懊惱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她看來男性諸侯的眼淚或許還能收買人心。而女諸侯的眼淚只能讓人聯想起弱者�,F在的齊營不需要哭哭啼啼的弱者!因此蔡吉在深吸了一口氣后,便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向身后的侍衛(wèi)下令,“爾等速將傷者送去醫(yī)舍救治�!毖粤T她又快步上前扶起趙云帶著血痕的手臂關切地囑咐說,“子龍也速去包扎一下?”

    “些許皮毛之傷,礙不得事。”趙云擺了擺手示意蔡吉不用大驚小怪,緊接著他又從身后的箭囊中取出一枚首級呈給蔡吉道,“主上請看�!�

    蔡吉深知趙云絕非用首級邀功之人,趙云這會兒讓她看首級必然有其深意。于是蔡吉二話不說便從趙云手中接過了那枚血肉模糊的首級。在仔細打量了一番后,蔡吉面色陰沉地指著那枚首級道,“此人乃是蹋頓心腹�!�

    趙云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顯然他也認出了死者的身份。倘若蔡吉先前對蹋頓的懷疑還只是停留在揣測階段,那此刻面對確鑿的證據蔡吉已然能夠確定昨天的夜襲乃至白狼之盟,都是蹋頓和公孫康設下的圈套。當然這層層詭計的背后恐怕還少不了郭公則的身影。

    且就在蔡吉認清對手身份的同時,忽聽營外傳來一陣刺耳的哀樂,惹得不少守軍紛紛探頭張望。蔡吉與趙云交換了一下眼神,旋即便在一干文武的簇擁之下登上了離前線最近的一處望樓。

    白色的地,白色的人躍過幾重柵欄和深溝,約莫三萬公孫軍披麻戴孝著列陣于齊營之前,從河灘到山腰到處飄揚著招魂旛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不過蔡吉還是從這一片不詳的白色之中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公則先生別來無恙。時隔旬月先生氣色更勝從前也�!辈碳驹谕麡巧弦幻嬲{侃著“死而復生”的郭圖,一面冷眼凝視著前一天還在向她稱臣的蹋頓。

    正與郭圖并肩而立的蹋頓略帶心虛地避開了蔡吉投來的冰冷目光。就在兩個時辰前蹋頓剛剛得知曾經威震公孫度早已不在人世。同時也意識到他這次是被郭圖給當槍使了。雖說眼下的蹋頓十分惱恨郭圖對他的欺騙,但蹋頓更清楚倘若這次殺不了蔡吉,那等待他的將是來自齊軍的瘋狂報復。

    相較神色陰晴不定的蹋頓,這會兒身披重孝的公孫康倒是一副躊躇滿志的派頭。誠然昨晚夜襲失敗令公孫康頗為惱怒,但此刻望著漫山遍野披麻戴孝的兵馬,再聯想到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援軍趕來白狼河同他會師,自持勝券在握的公孫康當即拍馬上前沖著望樓上的蔡吉厲聲呵斥,“蔡安貞休得猖狂!汝謀害家父在先,康此番定要取爾項上人頭!”

    耳聽公孫康當眾指責自己謀殺公孫度,蔡吉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早先她還以為公孫度遇刺的說法只是公孫父子為圖謀錦西編出來的一個借口。但從眼下公孫康部全軍戴孝的架勢來看對方不像是在做戲。此番公孫度多半是真的死在了刺客手里。當然蔡吉是從未派過刺客刺殺公孫度。更不清楚刺客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指使者�?烧漳壳暗那閯莨珜O康顯然是將蔡吉一口咬定成了兇手,并以此為借口意圖置她于死地。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蔡吉做再多的解釋都不可能說服公孫康撤兵。唯一的解決之道便是突出重圍揪出幕后黑手。想到這里,蔡吉當即清了清嗓子,沖著公孫康傲然回應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孤從未派刺客刺殺令尊。公孫公子若執(zhí)意向孤尋仇。孤也唯有奉陪到底!”

    公孫康沒料到困獸猶斗中的蔡吉態(tài)度竟會如此強硬。不過還未等他張口反擊。對面的蔡吉已然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望樓。如果說蔡吉之前一席話只是令公孫康感到驚訝的話,那此刻蔡吉的無視卻是徹底激怒了公孫康。

    “好……好!孤今日倒要看看汝這賤婢如何奉陪到底!”

    怒極反笑的公孫康揚起手中馬鞭剛要下令擊鼓出擊,卻被一旁的郭圖給擋了下來,“且慢!少主莫要中了蔡吉激將之計。”

    “軍師此話怎講?”公孫康單手懸空扭頭探問。

    郭圖拱手規(guī)勸道,“齊軍占有地利,少主若貿然強攻。恐徒增傷亡�!�

    公孫康聽罷郭圖所言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可一想到之前蔡吉囂張的氣焰,他又頗為不甘地反問道,“難道蔡吉那賤婢一天不出營。孤就一天拿她無可奈何?”

    “非也�!惫鶊D手捻長須,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欲拔齊營,必先攻心!”

    “攻心?”公孫康側頭想了想之后,旋即便朝郭圖鄭重其事地拱手一拜道,“請先生教吾�!�

    但見郭圖湊上前在公孫康的耳邊輕聲說道,“請少主速將蔡吉被困一事宣揚出去�!�

    “宣揚出去?”被郭圖的主意嚇了一跳的公孫康連忙搖頭道,“若因此引來齊軍救援蔡氏賤婢那可如何是好?”

    哪知郭圖卻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少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蔡吉看似坐擁五州之地,實則外強中干。一旦幽并諸強得知其被困關外,必會起兵造反,到那時齊軍首尾不得顧,又如何能出關救主。”

    公孫康略帶遲疑地追問道,“若關內諸強不作反呢?”

    郭圖眼露兇光道,“若幽并諸侯不敢作反。少主亦可圍城打援,先擊潰一股齊軍援軍,挫其士氣后,再鼓動邊地豪強起事�!�

    這一次公孫康顯然是被郭圖徹底說動了心,就見他眼珠子一轉拍手大笑道,“善!就依軍師之計行事!”

    然而此時的公孫康那里知曉,郭圖所謀的疆域可遠不止幽并兩州那么點地方。話說蹋頓謀害蔡吉失敗后,郭圖曾放言“老夫所圖之物又豈止蔡吉一條性命”。其實這話并非狡辯,相反卻是郭圖最真實的想法。在郭圖看來被困住的蔡吉遠比死了的蔡吉更能為他所用。因為到目前為止蔡吉尚沒有子嗣能繼承家業(yè)。故而一旦蔡吉暴斃整個蔡氏集團必然會分裂成數個小勢力,進而被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逐一吞并。這顯然不是郭圖想要的最佳結果。畢竟曹孟德是一個比蔡安貞更為難纏的角色。而倘若蔡吉沒有暴斃只是被困在一隅,那蔡吉所控制的地域雖會產生動亂,但蔡氏門下的諸多將領卻并不會立即自立門戶。至少像太史慈、高順、龐統之類的心腹大將依舊會打著蔡氏旗號抵御一切來犯之敵。如此一來曹操想要吞并蔡氏領地勢必就要同齊軍血戰(zhàn)一場。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曹軍和齊軍斗得越厲害,郭圖就越有機會渾水摸魚。

    當然郭圖的這個計劃也有一個極大的弱點,那便是齊軍趕在內亂之前救出蔡吉。所以為了最大限度地拖延齊軍救援的速度,郭圖特地挑選了白狼山作為圍困蔡吉的地點,目的就是想利用大雪和復雜的地形來同前來救援的齊軍周旋。此外目前齊軍的主力不是駐扎在南方,便是隨張遼、龐統二人在并州追剿步度根部。相較之下齊軍在幽州的兵力頗為空虛,且主要集中在薊城、易水、錦西三座城池之中。因此郭圖并不懼怕幽州的齊軍得知蔡吉被困的消息。相反他還十分期待這些城池中的齊軍趕來救援蔡吉。如此一來郭圖便可以以逸待勞將利用時間差將趕來的齊軍逐一消滅。而當幽州的齊軍被重創(chuàng)之后,整個幽并的局勢也將順著郭圖設定好的劇本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屆時蟄伏于關外的袁譚便可趁勢東山再起也�。�。。)

    第八十節(jié)

    連鎖反應

    在郭圖的推波助瀾之下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很快便傳入了關內,一時間幽州境內人心惶惶,.但總的來說目前相信齊侯被困的人并不算太多,畢竟就在數月之前蔡吉剛剛平定并州誅殺了高干等人,齊軍在幽并二州的余威還在。而蹋頓又素來與齊軍交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背叛齊侯的樣子。故而不少人都單純的認為這一消息僅是公孫康放出的流言而已。當然幽州也有相當一部分將認為蹋頓確實背叛了蔡吉,并與公孫康聯手將齊軍主力困在了關外。更有一些居心叵測之徒還揚言蔡吉已死以圖乘機作亂。

    然而相較尚還不明就里的百姓,這會兒以李敏為首的幽州官吏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掐指算來蔡吉率部出關已半月有余,除了十天前有快使回報說齊侯已在白狼山附近的白狼河扎營,之后便再沒有任何音訊傳回關內。起先李敏只當關外大雪封路信使行動不便,就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那曾想等了半天等回的消息竟是蹋頓叛變,齊侯被困白狼河!

    雖然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蔡吉被困白狼河�?梢幌氲綀�(zhí)掌五州之地的天下第一女諸侯即將命喪遼西,李敏便覺如墜冰窟整個人都為之不寒而栗起來。于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李敏連夜差人將幽州諸郡縣的守將、縣令召來薊城商討對策。然而最終趕來赴會的文武卻僅有廣陽一郡的官僚將校。像是漁陽郡的鮮于輔就以軍務緊張為由推掉了李敏的征召。不過這會兒的李敏已然顧不得那么多,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找人穩(wěn)住幽州的局勢,進而召集兵馬出關救援蔡吉。

    只是李敏顯然沒料到這些前來赴會的文武官僚比他還要慌張,比他還急于找主心骨。這不,此刻身為安次縣令的周企就以一臉惶恐的表情朝李敏探問道,“李使君,齊侯真已身陷遼西?”

    李敏鐵青著臉點了點頭,繼而故作鎮(zhèn)定地向與會文武保證道,“待到援軍出關。白狼之圍轉瞬可解�!�

    “援軍?幽州境內離白狼山最近的援軍便是錦西,不知錦西可曾出兵?”問這話的是昌平縣令齊華。

    “許已出兵�!崩蠲艉滢o道。

    “那使君可知公孫康兵力如何?齊侯又駐軍何處?”又一個將校向李敏追問道。

    “老夫已派探子前往關外,不日便會有消息傳回�!崩蠲魯[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眼瞅著李敏一問三不知,議事堂內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其實李敏也并非無能之輩,只是軍事本非他所長,而眼下的亂局又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才會顯得如此手足無措。但是與會的文武卻不會因此就顧及李敏的無奈。在他們看來齊侯已然身陷遼西生死未卜,而作為幽州刺史的李敏卻又無法主持大局。如今的幽州簡直就是一派群龍無首的亂局。難怪漁陽太守鮮于輔、.

    想到這里本就膽小怯懦的周企忍不住長嘆一聲道,“如此這般下去幽州非大亂不可!”

    “誰說幽州會大亂。”且就在眾文武惶惶不安之時,屋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沙啞而又威嚴的聲音。于是眾人紛紛抬頭回望,但見一席布衣的賈詡在涿郡太守張清的攙扶下緩步走進了議事堂。

    原本已有些力不從心的李敏此刻更是眼皮一跳。連忙干笑著上前相迎道,“未知軍師蒞臨,有失遠迎�!�

    “老夫聽聞使君召集幽州文武于府上商討救援主上一事,不知可有眉目?”賈詡不痛不癢地反問道。

    “尚在商議�!崩蠲粲樣槕馈T瓉砝蠲舸朔_會事先并未知會賈詡。他這么做一來是想先聽一下下面人的建議,好讓他有個萬全的對策來同賈詡談。二來李敏對曾經智亂天下的賈詡也存有一份戒心。

    其實賈詡又何嘗不知李敏心中所想。作為蔡吉的謀主賈詡素來為人低調極少插手地方上的政務和軍務。但這一次的亂局關乎整個蔡氏集團的生死存亡。一個不小心,不僅蔡吉一手建立起來的齊侯勢力會灰飛煙滅,連帶著整個天下局勢也會發(fā)生驚天巨變。因此在得知白狼之盟可能有詐之后賈詡并沒急著將自己的判斷公之于眾,而是一面派出快使阻止蔡吉赴盟。一面暗中聯系蔡吉的嫡系心腹張清,命其以剿匪的名義集結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看來快使多半是沒趕上。否則遼西方面不會如此長的時間都聊無音訊。但隨著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傳到關內,賈詡又覺得情況可能沒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因為倘若對方只是單純地想取蔡吉的性命就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四處揚言齊侯被困白狼河。故而賈詡料定郭圖多半是不想讓曹操占便宜,這才會對蔡吉圍而不攻。

    郭圖的這一舉動對賈詡而言是個難得的機會。畢竟要是對方若是執(zhí)意要取蔡吉的性命,身在薊城的賈詡就算再計謀百出也無可奈何。但只要對方有更大的圖謀,賈詡便可與其周旋為救援蔡吉爭取時間。

    只是賈詡沒想到面對突然爆發(fā)出的危機李敏竟會慌不擇路地召集全幽州的太守、縣令來薊城共商應對之策。在他看來李敏僅憑一介刺史身份就想號令幽州完全是在癡人說夢。莫說李敏的刺史之位全拜蔡吉所賜。如今蔡吉本人都自身難保,李敏的刺史之位自然也是跟著岌岌可危。哪怕李敏真是朝廷正兒八經任命的刺史,以邊地豪強“畏威而不懷德”脾性也不見得會將他放在眼里。所以李敏征召非但不會得到他想要的響應。反倒會讓幽州的一些地頭蛇打起新的小算盤。

    不過李敏的昏招也并非一無是處,至少還可以麻痹一下關外的郭圖等人,讓齊軍上下有更多的時間調集兵馬解救蔡吉。當然達成這一目標前提是要由賈詡來全權控制整個幽并二州,而不是讓李敏等人繼續(xù)出昏招。所以這會兒的賈詡絲毫不理會李敏略帶虛偽的寒暄,但見他徑直走到堂前,冷眼環(huán)視了一番在場的文武朗聲宣布道,“既然諸君皆無良策,那便聽老夫一言!”

    賈詡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令原本還有些惶恐不安的與會文武頓時收斂起了焦慮的情緒,轉而正襟危坐著聆聽起面前老者的教誨來。一旁的李敏見此情形雖心有不甘,一時間卻也無計可施,于是只得拱手應和道,“還請軍師賜教�!�

    賈詡撇了李敏一眼,點點頭。遂即坐上上坐,注視著底下的文武語重心長道�!斑|西之局尚無定數,爾等當務之急應恪盡職守,切莫聽信流言自亂陣腳。”

    李敏聽賈詡這么一說不由急道,“可主上…”

    “張將軍已召集兵馬隨時可出關馳援遼西�!辟Z詡抬手打斷道。

    眾人一聽有援軍連忙將視線轉向了張清。就見站在賈詡背后的張清鐵清著臉點了點頭。這一次在場的文武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賈詡、張清乃是齊營的實權人物。既然他二人都作出了保證眾人又豈會生疑。

    其實這會兒的張清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插上翅膀趕到關外解救自家小主上�?少Z詡卻告訴他現在大張旗鼓地率軍北上只會逼迫敵軍加緊圍攻主上,唯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方可化解白狼之圍。說實在的張清并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他知道賈老先生是小主上信賴的軍師,是助小主上戰(zhàn)勝袁紹的高人。所以張清決定相信賈詡的判斷并遵照其計行事。不過就算是如此,張清依舊在心中暗自祈禱錦西的林飛等人能救出被困的小主上。

    事實上且就在賈詡出面主持幽州大局的同時,比關內早一步獲悉蔡吉被困的林飛已然派遣唐鎣連同烏延帳下的烏桓騎兵共八千余人奔赴白狼河救援受困主力。

    連日來的大雪為遼西各地的山川河流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妝,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清澈天地,仿佛從未被人跡沾染過一般。唐鎣一面策馬蹋過潔白無瑕的雪地。一面焦急地向并肩而馳的烏延問道,“大人,還有多久能到白狼河?”

    “唐將軍莫急,自這條山道向西一晝夜便可抵達白狼河�!睘跹优闹馗奇v保證道。作為右北平的烏桓王,烏延曾多次與蹋頓爭奪白狼山下的牧場,對白狼山白狼河附近的地形可謂是了如指掌。此番得知蔡吉受困白狼河,烏延二話不說便自告奮勇地表示愿率部曲替齊軍帶路解救齊侯。原本峭王難樓也要跟著一起來。不過林飛命其與閻柔另率一部兵馬襲擾昌黎以做側應,所以最終領兵趕赴白狼河的還是烏延和唐鎣。

    話說烏延與難樓之所以如積極地出力救援蔡吉,歸根結底還是看中了林飛許下的好處。須知齊侯的富有早已天下聞名,這不僅是指蔡吉擅長經商,更因為蔡吉的發(fā)跡之地龍口城本身就擁有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金礦。因此且不論一旦誅滅蹋頓遼東屬國轉眼便是烏延和難樓的囊中之物,光是想想救下齊侯可能得到的賞賜就足以令烏桓人垂涎三尺。

    不過相較滿腦子想著得勝之后如何討賞的烏延,唐鎣這會兒的心思卻是完全擺在了觀察地形上。但見他忽然一扯韁繩,揚手制止了正要前進的隊伍�!扒衣�!前方山勢險峻,恐有埋伏!”

    烏延順著唐鎣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瞧,不由點了點頭,“此處名喚石子坡,前些年吾曾與蹋頓交戰(zhàn)于此。”言罷,他便回頭下令道。“來人!速去打探一番。”

    隨著烏延一聲令下,一隊烏桓斥候如離弦利箭一般朝著石子坡方向呼嘯而去。而唐鎣則趁勢命令全軍就地休息,畢竟前方還有一場惡戰(zhàn)等待著他們,多休息一會兒就能多保存一份體力。大約過了一柱半香的時間,派出去的烏桓斥候終于陸續(xù)回到了隊伍之中。就見為首的烏桓將領抱拳稟報道,“回大人,前方并無埋伏�!�

    烏延聽罷回過頭向唐鎣釋然一笑道,“唐將軍,看來吾等運氣不錯�!�

    唐鎣見狀亦是長長舒了口氣,旋即高聲下令道,“上馬!前進!”

    于是乎,稍事休息的眾人再次策馬揚鞭穿過石子坡朝著白狼河的方向一路疾馳。不過望著兩側似鬼魅一般飛馳而過的白樺樹林,唐鎣越跑越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對勁。眼瞅著日頭漸漸西斜,唐鎣忍不住向烏延詢問道,“大人,汝說汝曾與蹋頓在石子坡交戰(zhàn)?”

    “是啊�!睘跹硬患偎妓鞯馈�

    “那蹋頓豈不是知曉吾等會走此條山道!”唐鎣驚道。

    “通往白狼河之路豈止一條,蹋頓哪兒會一猜就中。更何況吾等已過石子坡,此處地勢開闊又怎會有伏兵�!睘跹訑[了擺手不以為然道�?伤脑捯舨艅偮洌降纼膳缘臉淞种畜E然間響起了一片山呼海嘯之聲。原本看似空無一人的樹林中宛若撒豆成兵一般冒出了無數身影。

    大驚失色之下烏延與唐鎣趕緊懸馬勒韁,可還未等他二人回過神,鋪天蓋地的火箭就已從四面八方招呼而來。不僅如此,埋伏在兩側的敵軍還拋出了大量燃著熊熊烈火的草球。不少戰(zhàn)馬見了這火球,驚得嘶叫連連,直將騎手甩落下馬。一時間中箭者,落馬者,被踩踏者不計其數,整支聯軍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眾兒郎隨吾沖!”素來彪悍的烏延當即把心一橫,揚起長鞭怒吼,打算率領部曲沖出包圍圈�?烧l曾想前方看似平坦的雪地,突然冒出了長達數十丈的大陷坑,好似一張血盆大口瞬間就將烏延等人連人帶馬吞食了下去�。āH绻矚g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

    第八十一節(jié)

    與子同袍

    蔡吉背剪著雙手站在望樓上看著對面公孫軍在校場上有條不紊地操練武藝,.掐指算來蔡吉受困白狼河已十天有余,十天來公孫康僅在最初的三天里發(fā)動過幾次試探性的攻擊,之后便對白狼河的齊軍采取圍而不攻的態(tài)度一直保持至今。至于蹋頓更是在第一天露過面后便再也沒有現身過。因此齊軍這幾日的壓力并不算太大�?缮頌橹鲙浀牟碳獏s一刻都不敢有所懈怠,因為她知道老奸巨猾的郭圖必另有圖謀

    一想到郭圖,蔡吉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自嘲的苦笑。這些年憑借著對歷史人物的了解蔡吉一路過關斬將以女兒之身在漢末打下了偌大的地盤,但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依賴歷史知識的思維定勢。就像郭圖在歷史上的評價便是妄畫蛇足,曲辭諂媚。而蹋頓在歷史上的表現也是乏善可陳。故而當初在受邀前往白狼山會盟時,蔡吉并沒有將此二人聯系在一起。不過如今回想起來其實這次郭圖所設的陷阱多少還是有跡可尋的。

    且不論那枚可疑的首級,光是蹋頓本身在歷史上就有“邊長老皆比之冒頓,恃其阻遠,敢受亡命,以雄百蠻”的評價�?梢娞nD絕非易與之輩。而郭圖這次的表現更是足以用驚艷來形容,可以說是極大地顛覆了蔡吉對郭圖的一貫映像。所以如果說當年的宛城夜襲讓蔡吉明白歷史事件充滿了各種無法預測的變故,那這次的白狼之圍則令她意識到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機緣之下也會有迥然不同的表現。

    其實此番得意忘形的又何止蔡吉一人,從滅袁紹到,接連不斷的勝利已然讓齊營上下形成了一種睨視群雄的傲氣。加之蹋頓之前已同林飛等人合作六年有余,錦西與遼東屬國更是互為表里多次抗擊公孫度父子南下。在大多數人眼里蹋頓與齊營就是同盟的關系,蹋頓向平定幽并的蔡吉稱臣更是天經地義之事。故而當蹋頓的使者獻上郭圖首級之時眾人沒覺得有異,反倒是躍躍欲試著想要出關大展拳腳一舉殲滅盤踞遼東的公孫父子,為自家主上再添一塊領地。也正因為如此當蹋頓與公孫康并肩出現在齊軍陣前之時,幽州本地的將校遠比蔡吉還要吃驚。

    不過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蹋頓固然是向世人詮釋了一遍何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蛇@會兒“妄畫蛇足”的郭圖正帶著數萬兵馬將整個齊營圍得水泄不通。故而蔡吉現在首要考慮的問題還是如何從眼前的重重包圍之中突圍出去。

    關于如何突圍蔡吉身邊的幕僚總共制定了兩個計劃。一是趁夜黑風高之時遣一隊死士佯裝突圍,待將公孫軍吸引開之后,再由主力護送蔡吉朝錦西方向突圍。二是等外界援軍來救,屆時便可里應外合沖出包圍圈。蔡吉在琢磨了一番之后,最終決定先等幾天再說。反正營內的糧草還算充裕,全軍的士氣也夠旺盛。讓敵軍誤以為己方在等援,再趁其不備連夜突圍效果可能更好。

    然而就在蔡吉低頭盤算突圍細節(jié)之時,對面的敵營之中驟然響起了一陣高昂的號角聲。蔡吉循聲抬頭。就見一隊烏桓騎兵正橫穿過公孫軍的營地朝齊營這邊直奔齊營而來。而沿途的公孫軍則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沖那隊烏桓騎兵手舞足蹈似乎是在慶祝著什么。雅文言情首發(fā)

    “齊侯,那是齊軍戰(zhàn)旗!”眼尖的曹丕一眼就認出了烏桓人所打的旗幟。然而望著熟悉的旗幟,蔡吉的心卻徹底跌到了谷底。因為這個時辰公孫軍營地出現齊軍戰(zhàn)旗只有一種可能。

    此刻就見對面為首一騎一馬當先穿過轅門。以挑釁的姿態(tài)將手中的齊軍戰(zhàn)旗插在自家陣前一箭之地的位置上。緊隨其后的烏桓騎兵則利落地解開了綁在馬鞍上的皮囊。眨眼間一枚枚血淋淋的人頭自沉甸甸的皮囊之中滾落而出,不多時便在戰(zhàn)旗下堆起了一座小丘,一座由人頭堆成的小丘。

    見此情形便是再后知后覺的人也已意識到這戰(zhàn)旗、這人頭多半來自趕來救援的齊軍。顯然是蹋頓部在外圍擊潰甚至全殲了齊軍援軍,如此這般對面的烏桓人方才有此本錢跑來齊軍陣前筑京觀示威。

    “齊侯!”曹丕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身形踉蹌幾欲跌倒的蔡吉,卻被臉色蒼白的后者輕輕推到了一旁。

    蔡吉并不怕尸山血海,遙想當年她也曾在清河以烏桓賊寇的人頭筑京觀來報復樓班對河北的洗掠。但蔡吉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當著她的面,在她的戰(zhàn)旗下用她麾下將士的首級筑京觀。這一刻憤怒與愧疚占據了蔡吉的內心,同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困獸猶斗。

    毫無疑問對面的公孫康和蹋頓是想以援軍的首級來瓦解齊營將士的士氣。正如原有歷史中的曹操在突襲烏巢成功后割下千余被俘士兵的鼻子及所獲全部牛馬的唇舌向袁紹部示威。而袁紹部也恰恰因此軍心大亂從而兵敗官渡。如果說先前蔡吉對自家將士的士氣還信心十足的話,那此時此刻的她則已然沒了當初那份臨危不亂的底氣。

    經此一幕。將士還會不會信任孤?還有多少人肯隨孤背水一戰(zhàn)?

    且就在蔡吉心神不定之時,忽聽耳邊有人高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充滿男子氣概的曲調令蔡吉不覺精神為之一陣。于是她趕緊循聲回望,就見幽州治中田疇正站在另一側的望樓上高聲清唱《秦風無衣》。在古戰(zhàn)歌的感召下,先是蔡吉身邊的將校,再是周遭的守寨的士卒。甚至連帶著曹丕和孫權都跟著田疇一同唱起這首《秦風無衣》。他們中的一些人或許從未聽過這首出自詩經的古詩,一些人可能只記得只言片語,但在連續(xù)重復幾次之后,眾人的歌聲變得愈來愈整齊,愈來愈嘹亮。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伴隨著雄渾的戰(zhàn)歌齊營大門嘎然而開。白馬銀甲的趙云領著一彪鐵騎自門內飛閃而出直奔京觀而去。對面的公孫軍眼見齊軍出兵奪旗。也跟著派出一隊兵馬出營阻截。轉眼間兩股洪流在兩軍陣前掀起了一片血與沙的風暴。

    有道是哀兵必勝,烏桓人剛才陣前筑京觀的舉動無疑是激起了齊軍將士的同仇敵愾之情。莫看齊軍的人馬遠少于敵軍,士氣卻是異常的高昂。特別是為首的趙云更是如蛟龍入海殺得周遭血霧翻滾。

    而正當趙云手綽一桿長槍左刺右挑如入無人之境時,迎面撞上一名敵軍戰(zhàn)將。但見那人使著一柄大錘,二話不說便怒聲咆哮著朝趙云迎頭砸來。眼瞅著巨錘壓頂而來。趙云虎目一凌,錯身避過致命一擊,手中長槍跟著順勢斜刺遞出。一槍貫穿了對方的咽喉。

    公孫軍眼見己方大將僅一回合便被趙云挑于馬下,再聯想到其在河朔留下的赫赫威名,一個個嚇得雙股戰(zhàn)栗,落荒而逃。而周遭的齊軍則在趙云的激勵下愈戰(zhàn)愈勇。不多時便如風卷殘云般沖殺到了公孫軍陣前一箭之地。

    “放箭!速速放箭!”轅門前公孫康指著越殺越近的趙云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他怎么都沒想到齊軍在得知援軍被滅之后還敢出營奪旗,更沒想到自己引以為豪的精銳在趙云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另一頭趙云卻是絲毫不懼漫天飛矢,就見他側身匍匐于馬背之上,以一招海底撈月一舉拔起了戰(zhàn)旗,引得齊營上下喝彩連連。

    眼瞅著趙云一舉奪下戰(zhàn)旗撥馬還營,蹋頓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唏噓道,“趙子龍真乃萬人敵�!�

    公孫康卻是氣急敗壞地冷哼道,“大人何故漲他人士氣滅自家威風?”

    蹋頓努了努嘴剛想出言反諷,就聽身后的郭圖沉聲分析道。“趙子龍雖有奪旗之勇,卻無突圍之力。有道是,夫戰(zhàn),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錦西援軍已被蹋頓大人所滅,蔡安貞亦不過是強弩之末�!�

    公孫康聽罷郭圖所言。面色稍霽地點了點頭。雖說今日沒能打擊到齊軍的士氣,但好歹蹋頓滅了錦西方面趕來的援軍。因此在公孫康眼里蔡吉連同她帳下的齊軍儼然已是他公孫康的囊中之物。想到這里公孫康不禁趾高氣揚地朝著對面的齊營朗聲放言道,“軍師言之有理。孤倒要看看蔡吉那賤婢能撐到幾時!”

    于此同時蔡吉已然領著一干文武來到轅門下迎接凱旋而歸的趙云等人。不可否認先前一戰(zhàn)僅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勝,既不能扭轉齊軍目前的劣勢,也不能讓蔡吉逃出層層重圍。但在蔡吉眼里這卻是一場遠比昔年官渡之戰(zhàn)更為珍貴的勝利。因為它讓蔡吉認識到人心才是戰(zhàn)勝一切困難的基石。而這一切都得歸功于田疇的那首《無衣》

    因此一見田疇,蔡吉便向其施禮致謝道,“今日若非子泰出手相助,孤危矣!”

    事實上蔡吉怎么都沒想到田疇會在危急關頭助她一臂之力。須知田疇在歷史上乃是漢末著名的隱士。他在二十二歲時便被幽州刺史劉虞任命為專使前往京師拜見天子。當時漢帝劉協正困居宮中。長安則被李、郭等人把持。眼見田疇一路風塵仆仆地趕來京師,進呈幽州牧劉虞擁護朝廷的表章,少年天子方知天下之人尚心存漢室,頓時精神為之一振,當即封田疇為騎都尉,要他留在朝中任官�?商锂爡s以“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為由婉言謝絕了天子的冊封。然而還未等他回到幽州復命,劉虞卻已慘死于公孫瓚之手。得知劉虞死訊的田疇非但沒有逃避,反而來到劉虞的墳前,布奠致祭取出皇帝覆旨,對墓朗誦,誦畢放聲大哭,拜倒墓前。公孫瓚得知后,大為震怒,派人將田疇抓了起來質問,“汝何自哭劉虞墓,而不送章報于我也?”田疇從容作答,“漢室衰頹,人懷異心,唯劉公不失忠節(jié)。章報所言,于將軍未美,恐非所樂聞,故不進也。且將軍方舉大事以求所欲,既滅無罪之君,又讎守義之臣,誠行此事,則燕、趙之士將皆蹈東海而死耳,豈忍有從將軍者乎!”后來經人勸阻公孫瓚釋放了田疇。

    田疇在獲釋后便率領了宗族和附從鄉(xiāng)人數百遷居徐無山,躬耕自養(yǎng)。數年間,外來百姓來歸者達五千余家,自成一新移民墾殖的天地。此后公孫瓚和袁紹曾先后派人邀請?zhí)锂牫錾�,但都被他一一嚴詞拒絕。歷史上田疇在助曹操平定烏桓后也推辭了曹操給予的封爵。

    不過在這個時空由于蔡吉在治下各州積極推行屯墾,諸多政策甚至影響到了偏遠的徐無山。于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田疇只得應邀出任幽州治中一職。蔡吉當然知曉自己在田疇眼里和袁紹、公孫瓚、公孫度之流沒有區(qū)別,所以她從不逼迫這位漢末隱士替她出謀劃策。以至于當田疇唱起《無衣》蔡吉竟愣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只是蔡吉哪里知曉田疇的脾氣雖倔,卻也絕非迂腐之人。他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地推辭諸侯許以的高官厚祿,主要還是看不慣各路諸侯為一之私視天下百姓為草芥的做派。蔡吉固然也是諸侯,也有逐鹿之心,但相較其他諸侯她更關心民間疾苦。特別是其近期推出的均田制,令素來自視甚高的田疇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打心底里認同了蔡吉對幽州的統治。

    因此這會兒的田疇非但沒有居功自傲,反倒是自責道,“使不得。此番疇未能識破郭圖奸計,令齊侯身陷險境,又豈能受此大禮。”

    “子泰…”

    蔡吉差異地看著田疇,后者卻是鄭重其事向她躬身一拜,“吾等必誓死助齊侯脫險,也請齊侯務必使幽州百姓安居樂業(yè)�!�

    其實期盼蔡吉給百姓帶來美好生活的又何止田疇一人。當凱旋的兵馬接近轅門,周圍的將士又一次唱起了同一首歌戰(zhàn)歌。而望著那面熟悉的旗幟在趙云手中迎風飄揚,蔡吉只覺胸口一熱,脫口起誓道,“孤定不負卿之所托!”(。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

    第八十二節(jié)

    東風起

    狂風怒嚎,大雪紛飛,時值二月關外的天氣依舊寒徹刺骨,.話說蔡吉雖在田疇、趙云等人的協助下暫時度過難關重振了士氣,但隨著烏延、唐鎣所率援軍在白狼山附近全軍覆沒,目前關外齊軍的兵力急劇萎縮,而作為齊軍在遼東的第一重鎮(zhèn),錦西更是因此陷入了無兵可調的被動之中。不僅如此,由于氣候惡劣林飛到現在都不清楚蔡吉在白狼河的情況。反倒是公孫康在前日派人送來了烏延的首級。

    一想到那日公孫軍的騎兵挑著烏延的首級在錦西城下招搖過市,林飛便忍不住咬牙下令道,“再探!一定要尋著唐將軍!”

    “喏!”斥候得令后立馬起身退出了議事堂。然而一旁的難樓卻陰陽怪氣地冒出了一句道,“烏延首級既已在此,唐將軍多半也是兇多吉少�!�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日未尋著山威等人的尸首,便一日不可妄下結論!”林飛橫掃了難樓一眼反駁道。其實林飛之所以在明知援軍已全軍覆沒的情況下,還硬著頭皮派出斥候去找杳無音訊的唐鎣,主要是想穩(wěn)住城內的人心。畢竟唐鎣是錦西的主將,說他失蹤總好過宣布他陣亡。更何況林飛早已遣快使向關內求救,只要穩(wěn)住錦西局勢不出岔子,相信用不了多久援軍便會趕來關外救援主上。

    但難樓顯然不在乎林飛的這番苦心�;蛘吒鼮榇_切點說他現在根本就不把林飛這個錦西令放在眼里。在難樓看來被困白狼河的蔡吉已是兇多吉少,他沒必要像烏延那樣為個小娘們把自己的腦袋丟在遼東。因此這會兒的難樓已然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先同眼前這位林邑宰把賬結了拿回屬于他的賞金。畢竟他已在三天前洗劫了遼東屬國數個村寨,也算是達成了林飛之前有關襲擾敵后的布置,錢貨兩清天經地義。更何況以錦西目前空虛的守備,試問又有誰能阻止他難樓洗劫全城!

    當然考慮到蔡氏尚有數十萬大軍在關內。更怕惹惱并州的張遼引來血腥報復,所以難樓倒也不敢把事做得太絕。此刻的他只想快點拿了賞金,好及時趕回去吞并烏延遺留下來的地盤。難樓的這種做派在中原叫不仁不義,但在講究弱肉強食的關外卻是再尋常不過處事之道。事實上哪怕是在兩千年后也照樣有大把的人遵從叢林法則,譏笑仁人義士為傻子。只是這些“聰明人”只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更沒意識到在他們得意洋洋地破壞規(guī)矩螳螂捕蟬的同時身后還有黃雀等著。

    不過這會兒的難樓顯然是認定自己能吃上肉,所以他當即便向林飛開門見山道,“眼下已是農忙時節(jié),還請邑宰兌現賞賜,好讓吾家兒郎今早歸鄉(xiāng)�!�

    烏桓人素來以游牧為生。何來農忙一說?這廝分明是想溜之大吉林飛在心中暗自冷笑,倒也不將難樓瞎話點破。畢竟以難樓此刻的言行來看,.或許給點錢打發(fā)這群胡人離開錦西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不過一旁的閻柔卻出面向難樓勸說道,“齊侯身陷重圍,援軍又全軍覆沒。值此危難關頭大人若能坐鎮(zhèn)錦西,城內百姓定結草銜環(huán)報答大人救命之恩�!�

    林飛聽罷閻柔所言暗暗端詳了對方片刻。想要弄清這位烏桓校尉究竟是在幫自己還是在害自己。但難樓似乎是被閻柔說動了心。要知道錦西可是遼東最富裕的城池。此刻城內更是聚集了大量前來躲避戰(zhàn)亂的商賈。若難樓只拿點賞賜就走,還真有點入寶山空手而還的味道。可要是按閻柔的說法以護城為由留下那豈不是可以從那些商賈身上好好撈一票!

    且就在難樓轉著眼珠子打算改口留下之時,忽聽堂外鼓聲擂起,不多時便有一員小校趕來稟報道,“稟邑宰,門外有諸多百姓擊鼓求見�!�

    林飛聞訊胸口頓時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要民變?!須知目前錦西城內八成以上人口來自青州的太平道教眾,其中又有不少人都參與過十九年前的黃巾之亂。林飛雖與太平道合作多年卻并不代表他就信任這些教眾。且不論此番在玄菟刺殺公孫度的刺客正是于吉一派的余孽君雅麗。光是黃巾賊在中原各地屢屢降而復叛的做派,就由不得他不往壞處上想。

    不過當著難樓和閻柔的面林飛還是強裝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起身隨那小校來到了縣衙門口。此時錦西縣衙前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人頭幾乎一眼望不到邊。不僅如此人群中的男丁還個個手持弓箭、長叉乃至獵刀等武器,明顯是有備而來。見此情形,饒是林飛再有城府這會兒也不禁神色為之一變。至于站在他身后的難樓和閻柔,卻是一個神定氣閑,一個面露難色,顯然是各有各的心思。

    只是還未等林飛鼓起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安撫民心,就見人群中走出了三個身形壯碩的大漢。說是大漢但只要仔細觀察一下容貌便可瞧出這三人至少都已有四、五十歲,其中為首一人甚至還斷了一條胳膊�?赡挲g與殘疾并不能掩蓋三人身上的殺伐之氣,隨著三人走出人群衙門前原本還有些亂哄哄的百姓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其實林飛對這三人也不算陌生。那個斷臂的漢子名喚王季,本是黃巾渠帥彭脫帳下的一員戰(zhàn)將。西華一戰(zhàn)彭脫戰(zhàn)死,王季則丟了一條胳膊只身逃往揚州投靠于吉。王季右邊的中年大漢錢磊同樣也曾當過黃巾賊只不過名號沒王季響亮。至于站在王季左邊的馬臉老漢名喚羅柑,雖非黃巾出身但因其打得一手好鐵故而在錦西城內也頗有名望。

    此刻就見這三人恭恭敬敬地向林飛抱拳施禮道,“草民王季、錢磊、羅柑叩見邑宰。”

    王季等人恭敬的態(tài)度令林飛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于是他也跟著客氣地抬手道,“三位不必多禮,卻不知各位鄉(xiāng)親在此擊鼓有何要事?”

    “邑宰,草民等欲組義軍出城救援主上。還請邑宰成全!”王季一個箭步上前朗聲請命道。

    “是啊,吾等皆自備兵刃,隨時可以出征�!绷_柑從腰間拔出一把鐵錘大聲嚷道,那聲音洪亮得好似銅鐘轟鳴。

    在王季、羅柑兩人雙雙帶頭之下,底下的諸多男丁也紛紛亮出手中的兵刃大聲附和。“吾有弓矢!”“邑宰,吾有馬!”“邑宰,速速下令出兵吧!”

    然而面對如潮的民意林飛并沒有立即答應下來。相反他卻是將質疑的目光投向了領頭的王季。眼見林飛站在原地沒有做聲,王季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再次向其抱拳明志道,“邑宰明鑒。吾等本是待罪之人,幸得齊侯收留,方能安居樂業(yè)至今。眼下齊侯身陷險境,吾等又豈能坐視不理!”

    “是啊,沒有齊侯就沒有吾等今日之家業(yè)!”

    “齊侯與我有救命之恩�!�

    聽罷王季這番肺腑之言。再看看周圍百姓熱情而又誠懇的目光,一時間林飛只覺羞愧難當。要知道就在前一刻他還在懷疑王季。懷疑眼前這些百姓。可回頭想想若王季等人真存有異心。只需登高一呼便可帶領眾人殺進衙門,又何須在此同他一介書生多說廢話。

    想到這里,林飛當即長袖一振鄭重其事地朝王季以及在場的諸多百姓躬身一拜道,“諸君高義請受飛一拜!”

    王季等人沒料到身為一縣之尊的林飛會當眾向他們行禮,受寵若驚之下連忙閃到一旁口稱“不敢當”。與此同時,當林飛再次直起腰板之時。他的雙眼之中已不見絲毫猶豫與焦躁,取而代之的自信而又堅毅目光。就見他回過頭沖著難樓悠然一笑道,“難樓大人,貴軍何時班師務農?”

    難樓的面色雖是難看之極。但他最終還是沒有發(fā)作,而是順勢下坡地決定帶著手下兵馬離開錦西這片是非之地。不過林飛倒是依照之前的許諾兌現了難樓部的賞賜。畢竟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救出被困白狼河的蔡吉等人,而非四處樹敵令局勢更加惡化。至于本就是漢人的閻柔則選擇留在錦西同眾人并肩作戰(zhàn)。此舉也令林飛對這位半漢半胡的烏桓校尉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未免夜長夢多難樓在清點完賞賜之后便連夜離開了錦西城。此刻望著一頭扎進風雪之中的難樓部,站在城樓上的閻柔不由整了整身上的裘皮披風朝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林飛探問道,“林邑宰真認為僅憑城內這點兵馬就能救下齊侯?”

    “錦西兵力或許難解白狼之圍,然民心在齊,吾家主上定能脫險�!绷诛w斬釘截鐵道。如果說當年的林飛會決心輔佐蔡吉是欽慕她那驚艷絕倫的才華的話,那經過這些日子的大起大落,林飛對蔡吉魅力又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在他看來蔡吉之所以能以一介女兒身成為坐擁五州之地的諸侯,不是因為蔡吉有多強大多聰慧,而是因為蔡吉擁有一顆憐顧蒼生的心和將此心志付諸實施的膽氣。所以當她身陷險地之時才會有如此多的百姓站出來支持她。

    然而閻柔卻并不認同林飛的說法。作為一個自小在狼窩里長大的漢兒,閻柔見識過太多的背叛與廝殺。倘若民心有用當年的劉使君又怎會慘死于公孫瓚的屠刀之下。而閻柔之所以決定留在錦西也是看在蔡吉麾下尚有太史慈、張遼、張頜等名將坐鎮(zhèn)的份上。哪怕最終張遼等人沒能救下蔡吉,閻柔也可以憑借這次的情分同這些武將拉上關系。只是這會兒的閻柔哪里知曉,真正決定蔡吉生死的援軍不在幽并二州,而是在千里外的滄海之上。

    建安八年二月初十,晴,東風起。

    這一日青州即墨軍港內,戰(zhàn)船密布,旌旗獵獵。點將臺上一席白衣的郭嘉身披猩紅披風,手捧青銅酒樽,向即將出征的乘風將軍管承以及隨軍軍師辛毗鄭重地囑咐道,“子奉,佐治,此番北上救主,水師乃重中之重,爾等上岸后切記要兵貴神速�!�

    原來賈詡在得知蔡吉有難后第一時間便修書一封遣快使送與郭嘉。賈詡在信中不僅介紹了幽州的狀況以及蔡吉可能遇到的危險,還根據關外的氣候與地形分析出郭圖是想借地利圍城打援。郭嘉對賈詡的這番分析深以為然,他也認為對白狼河的救援必須集中兵力一擊必中,萬萬不可分散兵力打成添油戰(zhàn)術從而使敵軍有機會逐個擊破。只不過郭嘉更傾向于從海路暗度陳倉,而非從陸路抄小道出關。這一來是因為齊軍對北上關外走海路比走陸路更熟悉。二來走海路也不容易被敵方打探出虛實,故而更能形成雷霆一擊。

    不過走海路也有走海路的缺點,那便是戰(zhàn)船行駛的速度不及戰(zhàn)馬。所以郭嘉在暗中從青徐兩州調集兵馬戰(zhàn)船積極備戰(zhàn)的同時,也寫了一封信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幽州和并州。他希望在幽州的賈詡、并州的龐統能配合著做出齊軍打算從幽并二州調兵救援的假象,以此為青州這邊的調動打掩護,為水師北上爭取時間。到目前為止,賈詡已同意配合青州,而并州那邊暫時還沒回復。不過郭嘉相信龐統應該也已同意他的計劃。因此就算沒有收到回復,郭嘉依舊按部就班地在即墨軍港內集結起了一支五萬人的大軍。

    管承身為執(zhí)掌水師的大將,又是蔡吉身邊的老人,自然深知自己責任重大。但見此時的他神色凝重地伸手接過酒樽肅然起誓,“喏!承必誓死救出主上!”言罷管承一仰脖子將樽中水酒一飲而盡,跟著便轉身沖著戰(zhàn)船上隊列整齊的水師將士,朗聲下令道,“升帆�。 保ā�。)

    第八十三節(jié)

    虎狼環(huán)伺

    郭嘉站在岸上望著點點白帆漸行漸遠,臉上的表情既凝重又復雜。雅文言情首發(fā)

    事實上,就算蔡吉沒有遇險,作為“盟友”的曹操也從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可以滲透、挑撥、顛覆蔡氏領地的機會。這不,曹操前腳才拿下荊州,后腳便將作為襄陽第一大族的蔡家趕到了東萊。若在從前多收一族親戚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襄陽蔡家的北遷多少能改變外界對蔡吉宗族根基薄弱的印象。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為了齊軍內部的穩(wěn)定便由不得郭嘉做次小人了。

    目送著最后一艘戰(zhàn)船駛離即墨港,郭嘉整了整被海風撩起的長袍,轉身朝站在他身后的黃珍問道,“黃府尹,蔡德珪這幾日可有動靜?”

    話說府尹一職本該在唐朝之后才出現,但鑒于龍口城如今儼然已成齊地的政治、經濟、軍事中心,蔡吉便將龍口令一職改成了龍口尹與太守平級。反正漢朝本就有掌治京師的京兆尹,所以不用多加解釋外人也知龍口尹的分量。此刻面對郭嘉的詢問,身為龍口府尹的黃珍不由微微蹙眉拱手作答道�!盎剀妿煟痰芦暡o異樣。倒是蔡夫人接連派了數個心腹家仆在城中游走,似乎是在打探主上的消息。”

    “劉蔡氏乎……”郭嘉手捻長須玩味了半晌后,果斷下令道,“遣人監(jiān)視劉、蔡二府,將出入兩府之人一并錄之。”

    “喏�!秉S珍長舒了一口氣應答道。須知蔡家兄妹雖被曹操驅逐出了荊州,可他二人一個是漢陽亭侯。一個是劉景升的遺孀,且又都與自家主上沾親帶故,因此若論身份黃珍那是一個都得罪不起。然而以蔡家兄妹在荊州的惡劣風評,黃珍又不得不對他二人心存戒備。好在此刻郭嘉親口下達了監(jiān)視劉、蔡二府的命令,黃珍總算可以拋開負擔專心提防蔡家兄妹作亂。

    事實上就在齊軍艦隊啟程北上的同時。身在龍口蔡夫人也已然從心腹口中獲知了蔡吉被困遼西的消息。感覺天下就要巨變的蔡夫人二話不說便將其弟蔡瑁招入了府中議事。雖說蔡瑁一早也從市井巷間聽到了些許風聲,但一方諸侯被困關外這種事終究還是太過聳人聽聞。因此在聽罷蔡夫人一番介紹之后,蔡瑁還是忍不住質疑道,“此話當真!齊侯真已身陷遼西?”

    “千真萬確。涿郡別部司馬王緒乃先夫故交,其言齊侯已受困旬月有余,而今幽州皆人人自危�!辈谭蛉诵攀牡┑┑乇WC道。

    蔡瑁一聽消息來源如此準確。哪兒還有所懷疑,但見他長嘆一聲抱頭哀嚎道,“嗚呼!本以為投靠齊侯便可安享富貴。.又入狼窩�!�

    眼見自家兄弟如此沒出息,蔡夫人忍不住瞥了蔡瑁一眼啐道,“汝乃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委身婦人裙下求富貴!”

    蔡瑁卻無視家姐的譏諷。兩手一攤苦笑道,“齊侯根基尚淺,其若殞命遼西,莫說富貴,怕是吾等性命皆危在旦夕!”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汝又怎知吾等會有性命之憂,而非青云直上?”蔡夫人杏目一轉媚笑道。

    可蔡瑁卻被蔡夫人這一笑嚇得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知曉蔡夫人每次這么笑的時候都會伴隨著大事發(fā)生。于是惴惴不安之下蔡瑁趕緊追問道�!鞍⒔愦嗽捲踔v?”

    “蔡安貞若殞命遼西,齊臣必另立新主。吾兒乃景升公之后,漢宗室之子,如何當不得齊地之主!”蔡夫人黛眉一挑洋洋自得道。確實,若僅以出身而言整個龍口乃至青州都沒有那個人能比得上劉琮。倘若蔡吉真有不測,還真可能會有一些重視出身與血統的世家豪強推舉劉琮為主。所以蔡夫人會有這份自信倒也不算是妄想。

    可是這一次蔡夫人的話音才剛落,蔡瑁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一躍而起封住了她的嘴巴,“家姐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蔡夫人一把甩去蔡瑁的手冷哼道,“吾是實話實說�!�

    “話雖如此,卻也得等齊侯真有不測后方可提起。否則恐授人話柄,于琮公子不利�!辈惕Dㄖ~頭上的冷汗訕訕道。其實蔡瑁又何嘗不知自己的外甥身份高貴可能有機會繼承蔡吉的家業(yè)�?刹碳窒碌奈某嘉鋵個都是人精,又豈會是易與之輩。更何況蔡吉現在還沒死,蔡夫人要是在這時候跳出來宣揚劉琮身份尊貴可取代蔡吉,那就是裸地在謀反。不被其他居心叵測之輩趁機除去才怪!

    果然,耳聽蔡瑁抬出了兒子劉琮,蔡夫人總算是收起了她那咄咄逼人的架勢,但她嘴上還是不甘示弱地冷笑,“罷了!吾等就在此靜觀其變。怕只怕蔡安貞的公爹曹孟德等不急�!�

    事實證明,蔡夫人雖自視甚高到有些不知死活,但她對大勢的把握還是挺準的。相較到處打探消息的蔡夫人,曹操一早便從幽州的探子那里獲悉了蔡吉被困白狼山的消息。只不過素來謹慎的他一開始只將這則訊息當作公孫康放出的流言。直到太原的鐘繇來信證實并州的張遼龐統部確實有異動。曹操這才相信蔡吉這一次果真是遇上了生死攸關的大麻煩。同蔡夫人一樣曹操也在第一時間招來他的心腹商議對策,只不過他所圖的并非區(qū)區(qū)一隅齊地,而是整個北方。

    “現今蔡安貞困身遼西白狼河。不知諸君對此有何見教?”襄陽行轅內曹操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一邊環(huán)視著麾下的文武問道。

    雖然蔡瑁姐弟的及時投降令曹軍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襄陽,但劉備卻在長沙聚集起了數萬兵馬,從而拿下了大半個荊州。與此同時東吳的孫策、周瑜則在廬江同曹洪展開了一場拉鋸戰(zhàn)。因此當曹操下令眾文武聚會議事堂之時,大多數人都以為曹操這是要同他們商討如何討伐劉備、孫策一統荊州。卻不曾想這屁股還沒坐定,自家主公竟說蔡安貞被困在了關外雪原。

    “丞相,此話當真?”同蔡瑁一樣咋一聽聞此等驚天巨變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此時就見曹操從懷中取出一份書信當眾展開道�!按四绥娫J謺�,諸君若不信,可自行傳閱�!�

    言罷曹操便讓身邊的隨從將信紙傳了下去。鐘繇的書信就像一枚巨石在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瞠目結舌者有之,交頭接耳者有之,低頭沉思者亦有之。這會兒就見新任的主簿楊修豁然起身。神采飛揚地朗聲說道,“蔡氏輕佻以身犯險,現今幽并大亂,正需王師北定乾坤。此乃天助丞相也!”

    楊修乃前太尉楊彪之子,最近剛被曹操聘為主簿負責內外之事,他的一番激進之言可算是代表了曹營少壯派的意見。甚至就連曹操在聽完之后也跟著手捻胡須面露微醺之色。顯然楊修那句“天助丞相”一語道破了曹操的心思。一旁的文武見狀紛紛順勢一起附和起來。

    不過就在一片“北擴”的呼聲之中。忽聽有人沉聲否定道,“師出無名,恐難服眾�!�

    曹操細目一睜循聲望去。就見坐在左手邊的尚書令荀彧正朝他拱手進言,“主公明鑒,蔡安貞與主公結有姻親之盟。此番蔡安貞因尊王攘夷而身陷遼西危局,主公若因此乘人之危。恐為天下人所詬病。”

    荀彧一席話令包括曹操、楊修在內的諸多曹營文武皆流露出了尷尬之色。其實曹操又何嘗不知現在突然掉頭攻擊蔡吉會被人罵做無恥小人。可是一想到現在的齊營正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曹操又實在不想放棄此等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于是他假意輕咳了一聲向荀彧問道,“那依文若之見孤當如何處之?”

    “固本培元,循序漸進�!避鲝笆执鸬�。

    曹操聽罷荀彧所言不禁皺起了眉頭。其實自打袁紹覆滅后荀彧便不止一次向曹操進言勸他暫時停止對外征戰(zhàn)修生養(yǎng)息。可是曹操卻覺得自己該挾滅袁之威勢積極出兵掃蕩南方諸侯。如今荊州之戰(zhàn)的結果已然證明他的判斷沒有錯。反倒是荀彧的進言顯得頗為保守。

    然而還未等曹操開口同荀彧商議,楊修已然先行反駁道,“令君此言差矣。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蔡氏今日之危局。皆是其咎由自取,與丞相何干!”

    荀彧卻不為所動道,“蔡安貞善治民生,其在民間聲望頗高。若蔡安貞最終脫險,而主公又未能拿下齊地,則蔡氏自此與主公勢同水火。屆時蔡吉、劉備、孫策三方合圍,主公又該如何處之?”

    面對荀彧冷靜的分析先前積極主張北擴的文武大多陷入了沉默之中。唯有楊修不服氣道,“若蔡氏最終殞命乎……”

    “若主公毀約出兵,而蔡安貞殞命遼西,則在齊營遺臣眼中主公亦是趁人之危�!避鲝粤T,不再理睬楊修,轉而曹操進言道,“故彧以為主公現下因靜觀其變,待蔡安貞殞命后再出兵北擴也不遲�!�

    其實荀彧并不反對曹操向北擴張。只是在他看來任何一場征戰(zhàn)都該師出有名如此方為王道。但此刻的曹操卻認為荀彧的想法太過一廂情愿。能在蔡吉死后出兵東擴當然是最佳選擇�?扇f一蔡吉最后沒死呢。那他曹操豈不是白白錯失了一次消滅蔡氏的大好機會。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曹操可不愿意放過任何一次能滅蔡吉的機會。

    另一方面荀彧的進言也給了曹操一番新的啟發(fā)。就見曹操在低頭沉思了片刻之后,嘴角揚起了一絲狡黠的弧度,“罷也,那便暫時不東擴。然則,若有宵小趁機作亂,襲擾齊侯治下之地,孤亦當出兵替齊侯分憂�!�

    眾人聽罷曹操所言臉上也都露出了一派了然于心的表情。想來用不了多久蔡吉治下各州郡的豪強、山賊便會聞風而起四處作亂,而那時作為盟友的曹操便可順理成章的出兵幫助蔡吉平亂。至于曹軍何時能平完亂,那便要看蔡吉能否活著從回中原了。甚至就算蔡吉最終安然無恙,曹操也不見得會吐出吃進去的肉。

    這會兒的曹操顯然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于是在同麾下文武商討了一番具體操作事宜之后,他便大手一揮宣布散會。不過就在曹操邁著四方步走出議事堂之時,身后卻突然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父親�!�

    曹操回頭一瞧,就見四子曹植正氣喘吁吁地朝他這邊跑來。曹操不由眉頭一皺向曹植呵斥道,“子建,何事如此慌張?”

    曹植停下腳步喘了口氣,旋即恭敬地向曹操拱手行禮道,“父親,孩兒聽聞齊侯受困遼西,不知二哥可安好?”

    耳聽曹植提起曹丕,曹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須知曹操剛才在算計如何滅蔡之時根本就沒考慮過曹丕的處境,更不在乎蔡吉在得知曹軍暗中使詐之后會否拿曹丕開刀。事實上,在得知曹丕未能獲得蔡吉芳心,又被其視作仆役、質子之后,曹操就權當自己少了個兒子。但此刻眼見年少的曹植如此重視兄弟之情,曹操不禁心頭一軟,遂即信步上前撫摸著曹植的額頭,嘆息道,“子桓隨齊侯一同身陷白狼河,孤雖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曹植當然知道荊州與遼西相隔萬里之遙,現在讓父親出兵解救曹丕完全是強人所難。黯然神傷之下,他只得咬著嘴唇,自我安慰道,“二哥定會安然歸鄉(xiāng)�!�

    第八十四節(jié)

    試煉之石

    遠在遼西的曹丕并不知曉,他在父親曹操的眼中早已成了一枚可有可無的棄子。雅文言情首發(fā)事實上就算明知自己的父親可能會借白狼之圍謀取蔡吉領地,這會兒的曹丕也沒時間自哀自怨。掐指算來齊軍主力被困白狼河也快將近一個月了。在過去的二十多天里,齊軍雖多次擊退公孫軍的進攻,卻遲遲沒能等到預想中的援軍。而唯一一支已知的援軍還被蹋頓部消滅在了半道上。好在憑借著田疇的機智與趙云的武勇,齊軍總算是度過了那一次的危機。但蔡吉并沒有因此而得過且過,相反為了盡早擺脫眼前的困境,蔡吉這些日子可謂是日夜殫盡竭慮。曹丕作為蔡吉的貼身侍衛(wèi)自然也得跟著守在一旁替她端茶遞水。這倒并非是蔡吉故意支使曹丕,而是燒水倒水的那點功夫,往往夠她批閱一份文書或是做個小小的決策。

    這一日曹丕像往常一樣在帥帳外替蔡吉生火燒水,就見孫權信步逛到他身邊,一邊作勢烤火,一邊好奇地打探道,“子桓又燒水。齊侯只喝沸水乎?”

    “齊侯曾言,喝生水會得疫病�!辈茇⒉窕饋G入火堆頭也不抬地答道。

    孫權聽罷不由狡黠一笑,湊到曹丕耳邊細語道,“齊侯倒是信任子桓,不怕子桓暗中下毒乎?”

    然而面對孫權如毒蛇一般的耳語,曹丕卻是不為所動道,“齊侯若有不測,丕亦難以茍活�!�

    “噢,子桓這是打算替齊侯生殉?”孫權調笑道。

    “孫公子以為齊營文武不會替齊侯報仇?亦或說孫公子想取丕而代之?若是如此丕可替公子引薦一二�!辈茇痤^沖著孫權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孫權被曹丕這么一問不由苦笑著咂了咂嘴。其實這會兒的孫權早已打消了色誘蔡吉的念頭。因為通過數月來的觀察。他已然意識到蔡吉絕非尋常女子,就算日后成婚也不可能受制于夫。相反與其共結連理的男子則會處處受制,甚至被毀去前途。這等明擺著的賠本買賣他孫仲謀才不會去跳火坑呢。而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故意挑撥曹丕,也只是單純地想破壞曹蔡聯姻而已。

    眼見孫權被自己堵上了嘴,曹丕再次低下頭自顧自地挑起了柴火。在曹丕眼里孫權就是個葉公好龍的公子哥兒而已。一旦真讓他與自己換個位置必然是比兔子溜得還快。而此刻孫權的反應也恰恰印證了曹丕的判斷。

    不過孫權并沒有就此偃旗息鼓,但見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再一次向曹丕小聲探問道,“子桓汝恨令尊否?恨齊侯否?”

    曹丕斜瞟了孫權一眼,旋即平靜地坦言,“家父奉天子之命遣丕與齊侯成婚。故家父與齊侯尊一天漢,丕便要與齊侯做一日夫妻�!�

    曹丕這話并非是在敷衍孫權,.曹蔡聯姻的始作俑者既非曹操也非蔡吉。而是許都城內的天子。只要天子一天不收回皇命,而曹操和蔡吉又決意尊漢,那這場婚姻就必須繼續(xù)下去。所以真要說曹丕恨誰,也唯有高坐堂上的天子而已。

    孫權顯然沒想到面前的這位曹二公子竟看得如此透徹。在這一刻孫權還真有那么一點替曹丕覺得惋惜。當然也只是有那么一點點而已,畢竟曹操毀掉一個出色的兒子對東吳而言終究是件好事。不過一想到自己也可能隨蔡吉等人一同葬身,頗感郁悶的孫權不由一把摟住曹丕的肩膀嘆息道,“子桓真乃明理之人。只可惜吾倆皆身陷此等死地。也不知此生還會否得見關內桃花�!�

    曹丕一把撇開孫權勾上來的手,提起水壺起身肅然道�!柏Р粫䴕屆诖耍R侯定會脫險�!�

    望著曹丕提水離開,孫權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角。他可沒有曹丕以及齊營的將士那么樂觀。在孫權看來蔡吉沒有宗親支持,一旦碰上生死攸關的危局很難保證帳下文武不另謀他就。須知孫權至今仍記得當年父親孫堅戰(zhàn)死之后,帳下部將四散離開的情景。當時若非舅舅吳景收留也難有他孫氏兄弟今日之成就。因此相比忠義二字孫權在骨子里更相信血緣紐帶。而隨著蔡吉被困的時間逐漸延長,對于齊營眾文武的考驗也確實拉開了序幕。

    平城外,桑河邊,旌旗翻滾,鼓錚齊鳴。約莫四萬齊軍正齊聚于百里校場上。張遼身披甲胄厚袍,腳跨灰影馬,望著周遭堆積成山的糧草軍械被堆裝上車,往來奔跑的快馬兵卒如過江之鯽,面色陰沉幾欲滴水。過了半晌后,就見他一扯韁繩扭頭朝身后的龐統探問道,“士元。吾等大張旗鼓撤出平城,公孫康聞訊后真會暫緩圍攻主上?”

    面對張遼的疑問,同樣一身戎裝的龐統拍馬上前與其并肩而立道,“郭圖此番唆使公孫康、蹋頓二賊將主上困于白狼河畔,旨在誘使曹操與主上反目,好令其亂中取利。在曹操與吾等兩敗俱傷之前,其不會輕取主上性命。”

    “郭圖何以斷定曹操必會背盟?若幽并未亂而援軍先至,那他豈不功虧于潰?”張遼皺眉反問。顯然他并不相信郭圖會為一個不可確定的目標而如此托大。要知道一旦事情沒能像郭圖預計的那般發(fā)展,那么等待著郭圖等人的下場就唯有死路一條。

    然而張遼哪里知曉在郭圖眼中公孫康和蹋頓都只是他對付曹操和蔡吉的工具而已。因此只要最終目的達成了,哪怕此二人皆死于齊軍之手,郭圖也不會覺得可惜。不過就算是已經看出郭圖企圖的龐統,這會兒也不敢拍胸脯打保票說郭圖就一定會按照他的預估行事。畢竟戰(zhàn)場上的情勢充滿了各種變數。而這一次的征戰(zhàn)更是攸關著蔡的吉生死,容不得他有半點差池。所以此刻龐統雖恨不得立刻策馬揚鞭趕去遼西解救蔡吉。但身為軍師的理智與職責還是讓他決定遵照郭嘉定下的計策行事。

    “郭圖為人剛愎自用,其認準之事必會全力實施。更何況…”龐統說到這里頓了一頓,轉而壓低了聲音向張遼耳語道,“青州水師已啟程�!�

    張遼聽罷龐統所言,原本緊鎖著的眉頭剎時就舒展了開來。話說當初在得知蔡吉遇險后。張遼的第一反應便是點齊兵馬趕赴遼西救援蔡吉。但龐統卻言此舉會逼迫公孫康、蹋頓二賊加緊圍攻主上。故而要救主上就需先麻痹諸賊,令其以為齊營已后方內亂,如此方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張遼雖也懂投鼠忌器的道理,可就這么干耗下去也終究不是個辦法。好在此刻聽聞青州那邊已經出兵,張遼心中懸著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張遼長舒了一口氣,轉而抬頭望向遠方高聳的平城城墻,戀戀不舍道�!爸皇强上Я似匠恰!�

    “吾等不撤出平城,并州宵小便不會蠢動,并州不亂鐘元常便不會出兵。區(qū)區(qū)一城一地又怎及主上性命!”龐統一臉肅然地放言道。其實龐統又何嘗不知齊軍撤出平城就等于放棄剛剛到手的并州。可眼下要救蔡吉就必須麻痹郭圖,就必須收攏之前分散在外的兵力。相較其他州郡而言,齊軍對并州的控制最弱,根基最淺,丟掉一個并州對蔡氏一黨而言還算不上傷筋動骨。更無庸說在龐統的眼里任何東西都沒有蔡吉的性命來得重要。

    在龐統的感染下。張遼也是豪氣頓生,“士元言之有理。待吾等救回主上。必重下并州!”

    建安八年春,隨著張遼、龐統部撤出平城,先前還信誓旦旦發(fā)誓要效忠齊侯的并州異族,轉眼間便再次發(fā)揚了他們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絕技,紛紛揭竿而起自立山頭。眼瞅著并州境內狼煙四起,時任司隸校尉的鐘繇旋即便以平亂為由出兵并州鎮(zhèn)壓亂民。

    如果說鐘繇尚還堅持“師出有名”這一底線的話,那遠在徐州的侯成卻是徹底撕去了最后一層遮羞布,自下邳悍然出兵攻打東�?ぁ:畛芍詴绱擞谐譄o恐,一來是得了曹操的暗示。二來也有東海太守高順被蔡吉調去駐守黎陽的緣故。須知當年侯成背叛呂布在白門樓伏擊陳宮,本是想在曹操面前立一場大功。可誰曾高順竟先他一步放蔡吉入了下邳城,從而奪去了侯成本該唾手可得的首功之譽。雖說侯成最終還是如愿以償地從曹操手中接過了下邳郡的印綬,但這些年他卻始終活在高順的陰影之中。因為同樣是開城投降,保下呂布家小的高順在外界博得了忠義的名聲,而在白門樓設下圈套的侯成卻被人嗤之以背主的惡名。

    惱羞成怒之下侯成一早就想找機會尋高順的晦氣。此番得知蔡吉受困遼西,侯成一面對高順新主倒臺拍手稱快。一面則隨便找了個借口出兵劫掠東海境內的城池。侯成的強盜行徑很快便驚動了坐鎮(zhèn)徐州的下邳太守張郃。不過正當張郃打算點齊兵馬討伐侯成之時,卻迎來了徐州治中蕭建的造訪。

    “按兵不動?”瑯琊郡府書房內,張郃一臉不解地向坐在對面的老者問道,“治中此話怎講?”

    就見蕭建手捻長須唏噓道,“齊侯受困,宵小蠢動,而今窺視徐州者又豈止侯成一人。據老夫所知兗州臧霸已然屯兵徐兗邊界,磨刀霍霍大有越界入侵之勢。將軍若貿然領兵征討侯成,豈不令臧霸得可趁之機?”

    耳聽蕭建提起臧霸,張郃當即劍眉一揚冷哼道,“區(qū)區(qū)奴寇也想趁火打劫!”

    蕭建心知張郃素來瞧不起賊寇出身的臧霸,可現下的局勢卻容不得張郃托大。正如蕭建先前所言,蔡吉受困遼西的消息令徐、青、兗諸州人心浮動。因為倘若蔡吉此番不能活著脫險,那其治下的州郡勢必將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這種情況下地頭蛇出身的臧霸遠比外來的張郃更能攏獲地方宗黨的人心。不過蕭氏一門絕非尋常宗黨,蕭建本人就算要改換門庭也是直接去找曹操,而不是去同臧霸那等貨色做交易。當然就目前的情勢而言,蕭建并不打算立即倒戈投靠曹操。畢竟蔡吉還活著,蔡氏一黨在青、徐二州也頗具威勢。現在投曹只會成為眾矢之的鬧得里外不是人。

    但蕭建也同樣不希望張郃為蔡氏消耗有限的兵力。因為在他眼里張郃就他蕭氏一門投曹的扣門磚。須知曹操對世家宗黨素來嚴酷,卻唯獨厚愛武將。倘若蕭建能在關鍵時刻說服張郃帶著帳下兵馬連同整個瑯琊郡投靠曹,那曹操勢必會對他蕭建另眼相看,蕭家亦能隨之水漲船高。至于蔡吉嘛。蕭建也十分感謝其這些年來對徐州百姓做出的貢獻�?烧l讓這位齊侯沒留下一兒半女呢。

    想到這兒,蕭建當即鼓起了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向張郃游說道,“將軍明鑒,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將軍若因一念之差而錯失徐州,試問又如何對得起齊侯?”

    “那依治中之見,郃該如何處之?”張郃低頭沉吟道,“難道就此放任侯成肆虐東海乎?”

    蕭建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侯成之亂何須驚動將軍親自領兵討伐。依老夫之見,將軍大可修書一封請曹丞相為東海主持公道�!�

    “請曹丞相主持公道?”

    “正是�!笔捊詭У靡獾啬砥鹆松窖蝽�,卻突然發(fā)覺現場的氣氛有點兒不對。于是他悄悄瞥了張郃一眼,卻發(fā)覺此時的張郃正緊盯著他看。一瞬間蕭建只覺背脊一陣發(fā)涼,心虛之下他趕緊將話鋒一轉補充道,“曹丞相與齊侯結有姻親之盟,若能由其出面調停,或可就此消弭一場兵災�!�

    張郃聽罷蕭建略顯尷尬的解釋,并沒有正面回答蕭建的提議,而是鄭重其事地說道,“齊侯于郃有知遇之恩,在齊侯南歸之前,任誰都休想踏入北徐州半步!”

    第八十五節(jié)

    鏖戰(zhàn)急

    蔡吉生死未卜的狀態(tài)固然是讓一部分下屬暗暗謀劃起了退路,.例如田豐就打死不會降曹。不過不降曹不代表田豐心里就沒有別的想法。須知田豐從一開始就不看好蔡吉的未來,如今得知蔡吉受困遼西更是令他對蔡氏一黨的前途又平添了一份悲觀。

    南皮田府書房內,燈盤上豆大的火苗隨風搖曳,直將人影照得影影綽綽。田豐一面將一封蓋有官印的路引交到長子田衡手中,一面神色凝重地向其叮囑道:“伯蒼,寒食臨近汝速帶家眷歸鄉(xiāng)祭祖,無論天下有何變故汝皆不得離鄉(xiāng)�!�

    田衡聽罷老父所言,再聯想到近日來坊間的種種傳聞,不由大驚失色道,“父親何出此言?可是齊侯性命堪憂?若是如此,父親何不隨孩兒一同還鄉(xiāng)?”

    面對兒子的提議,田豐既固執(zhí)又黯然地擺了擺手道,“齊侯于為父有救命之恩,為父不可棄其而去�!�

    耳聽田豐口吻如此悲觀,田衡心中更是坐實了齊營大廈將傾的判斷。于是情急之下他當即長袖一振,朝老父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道,“父親若不走,那孩兒也不走!”

    “胡鬧!”田豐沖著兒子吹胡子瞪眼道,“為父之命爾豈可不尊!”

    田衡卻是不為所動道,“父親之命孩兒不敢不尊,然孩兒亦不能至父親于險地而不顧!”

    田豐為人素來講究孝道。話說田豐少年時喪親守喪,守喪的時間雖然已過,但他仍笑不露齒。從而令他年紀輕輕便為鄉(xiāng)鄰所器重。此刻眼見兒子如此孝順,田豐欣慰之余,不禁放緩了語氣道,“有太史子義在,南皮又怎會是險地?”

    田豐這番話倒是說得頗為自信。須知田豐雖覺得蔡氏一黨的未來兇多吉少,但他卻十分看好史慈的前途。在田豐眼里太史慈除了出身低微了一點之外,以其人品和實力完全能夠留名青史成為一方封疆大吏。當然這已是太史慈的極限。因為再往上一層拼的可就不僅僅是個人的武藝和智謀,還得講究出身。講究名聲,甚至還要有那么一絲時運。正如當年的呂布雖有萬夫莫敵之勇,卻終究還是難以容身中原,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

    所以莫看田豐極其厭惡曹操,但他在內心深處卻還是不得不承認曹操是自袁紹死后最有希望一統天下的諸侯。而他之所以命兒子帶著家眷離開南皮也是想為田家留條后路。畢竟依太史慈品性,只要蔡吉不亡太史慈便不會投二主。而西邊的曹操卻已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地派出侯成、臧霸等宵小襲擾邊境試探齊軍的虛實。田豐由此判斷隨著蔡吉遲遲不得脫身。曹蔡兩方勢力早晚會在河北大打出手。而群龍無首的蔡氏一黨自然不會是老狐貍曹操的對手。屆時同為蔡氏一黨的田豐也唯有人盡其事以報蔡吉救命之恩了。雅文言情首發(fā)

    且就在田豐下定決心與蔡氏集團同生共死之時,他的老同僚郭圖正在千里之外的遼西彈冠相慶。到目前為止整個事態(tài)都在依他之前的推演發(fā)展著。關內的幽州各郡縣因蔡吉受困陷入了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若非有賈詡、張清坐鎮(zhèn),刺使李敏的軍令甚至都出不了薊城。而并州的張遼和龐統則迫不及待地抽兵回援幽州,將偌大個并州直接丟給了鐘繇。只是鐘繇在太原的兵力終究有限,曹操的主力又都在南方,故而匈奴人反倒是成了并州眼下最大的一方勢力。不過南匈奴王庭也得意不了多長時間。因為這會兒的郭圖已然同棲身漠北的袁譚取得了聯系。相信用不了多久袁譚便可帶著從鮮卑借來的兵馬重返河朔。

    然而郭圖如意算盤打得響亮,不代表公孫康與蹋頓也對目前的局勢感到滿意。事實上,在得知張遼與龐統即將從并州趕來遼西救援蔡吉之后,原本還神定氣閑的公孫康和蹋頓一下子就心慌了起來。

    要知道當年正是龐統和張遼聯手挫敗了公孫度吞并錦西的野心,從而使得公孫家元氣大傷,連帶著之后兩年公孫父子只能縮在玄菟郡休生養(yǎng)息。此刻聽聞老對手又要回來了,公孫康當即便與蹋頓心急火燎地趕到郭圖的營帳向其討教應對之策。

    面對聯袂而至的公孫康與蹋頓,郭圖先是一楞,旋即故作驚訝地上前向二人行禮道,“二位將軍有事遣人傳喚老夫便可。何須將軍親自蒞臨�!�

    公孫康顯然是沒心思同郭圖多做客套,就見他擺了擺手,一邊徑直坐上首座,一邊焦急地向郭圖詢問道,“軍師可知張遼、龐統已撤出平城,正朝遼西趕來?”

    郭圖見狀卻是啞然失笑道,“老夫當是何事。二位將軍不必介懷。張、龐二人遠途奔襲必舟車勞頓,吾等大可以逸待勞半道截之。”

    “軍師說得輕巧。那可是足足五萬齊軍。如何半道截擊?對面蔡吉又如何處置?”蹋頓冷著臉沒好氣地反問道。如果說公孫康還能用替父報仇的理由繼續(xù)堅持圍困齊營的話,那蹋頓卻是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他看來無論是一鼓作氣攻下齊營取蔡吉項上人頭,還是干脆坐下來同蔡吉議和敲詐一筆贖金,都好過像現在這樣天天干耗。

    而此時公孫康也跟著點頭附和道。“蹋頓大人言之有理。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孤以為吾等因先拿下蔡氏首級,再迎戰(zhàn)張、龐二將。卻不知攻寨器械是否已置辦妥當?”

    聽罷公孫康和蹋頓的雙雙表態(tài),郭圖心知若繼續(xù)堅持圍而不攻的現狀,只會令眼前兩人對他產生懷疑。反正他要局面已經初步達成,現在開始猛攻齊營也不算早。于是郭圖當即騎驢下坡順勢應答道,“將軍勿憂。工匠已架起三座投石機。隨時可攻齊營�!�

    原來公孫軍在過去的一個多月中也不是完全無所作為,除了試探性地攻擊過幾次齊營之外,郭圖還差人打造了三架投石機。莫看這三架投石機做工粗糙、結構簡單、射程有限,但在偏遠的遼西卻是堪稱攻城拔寨的利器。因此公孫康一聽己方帳下多了三架投石機頓時信心爆棚,當即便與郭圖、蹋頓制定起了總攻大計。

    于是乎,翌日一早沉寂許久的白狼河畔再一次響起了肅殺的戰(zhàn)鼓聲。聞訊的齊軍趕緊在關哨上架起弓弩嚴陣以待。話說齊營的關哨乃是由粗壯的原木搭成的兩道木柵墻。其中面向敵陣的木柵墻較高,可以抵擋箭矢。第二道木柵墻相對較矮,在高矮不一地兩排木墻之間平搭有一排木排。軍士可以站在木排上放箭射擊敵人,而底下留出的類似廂房一樣的空間則可用來給軍士休息。

    正是憑借著這些堅固的工事齊軍以相對較少的兵力擊退了公孫軍與烏桓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以至于有段時間惱羞成怒的公孫康一連派出數名罵手日以繼夜地在齊營陣前破口大罵。從問候蔡吉的祖宗十八代到各色以其為主角的十八禁段子,言語污穢得令人不堪入耳。但是營內的蔡吉卻似老僧入定,不僅對敵將叫罵充耳不聞,還嚴禁帳下將士出寨迎戰(zhàn)。

    面對自家主上斬無赦的禁令,憋了一肚子氣的齊營將士便只得以嘴炮向對方還以顏色。然而就在齊軍以為嘴炮大戰(zhàn)又將開啟之時,卻驚訝地發(fā)現這一次公孫軍并沒有像往常那般派人來到陣前叫戰(zhàn)。而是將三架笨重的投石機推到了戰(zhàn)場的最前沿。

    困守白狼河的齊軍都是蔡吉身邊的精銳,自然是一眼就瞧出了對方的意圖。很快示警的號角聲就響徹了齊營。可還未得多數齊軍反應過來,眨眼間三塊馬頭般大小的石塊已然呼嘯著朝齊軍大營迎頭砸來。

    只聽哄地一聲悶響一枚石彈重重地砸在了齊軍的關哨上,硬是將厚實的木排砸出了個黑洞洞的窟窿。幸好此時樓下已無軍士休息,否則非被這枚石彈砸成肉餅不可。不過另一頭馬廄中的戰(zhàn)馬可就沒那么幸運了,一枚從天而降的石彈直接將拴在馬廄中的兩匹戰(zhàn)馬砸了個四分五裂。至于第三枚石彈卻是頗不爭氣地落在了木柵墻前百步之處僅僅激起一陣煙塵而已。

    不過就是如此第一輪投石的效果還是極大地鼓舞了公孫軍的士氣。須知這個時代的投石機主要是用人力在遠離投石機的地方一齊牽拉連在橫桿上的梢投出石彈,根本談不上什么準頭。只能大致認個方向砸著什么算什么。所以對于之前從未受過相關訓練的公孫部而言三中二的準頭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戰(zhàn)果了。

    “快!快裝彈!孤今日要在蔡氏大帳內用膳!”

    公孫康揮舞著馬鞭,興奮地指揮周遭的軍士重新調整投石機,填裝石塊拉起皮套。另一邊蹋頓則趁勢派出一支由萬人組成的攻城隊,在五千騎射手的掩護下,向剛剛受挫的齊營發(fā)起新的一輪攻擊。

    黑壓壓的騎兵如同翻滾的怒濤朝著聳立的原木柵墻席卷而來,漫天的箭矢更是壓得關哨上的齊軍幾乎抬不起頭來。然而就算頭道木柵已經扎滿了飛射而來的箭矢,木柵后頭的齊軍依舊堅守著各自的崗位,他們或是高舉盾牌為同袍抵擋箭矢,或是手持弓弩依托木柵拉弓反擊,從而得以將迎面沖來的烏桓騎兵擋在木柵前的一箭之地。

    可就在烏桓騎兵的沖射受到抑制之時。天空中又飛來了兩塊石彈,其中一塊自齊軍的箭樓擦身而過,另一塊則直接將木柵墻砸開了一道口子,同時也大亂了齊軍的陣型。眨眼間關哨上一陣血霧飛濺,慘呼迭起,一枚枚冰冷的箭頭如毒蛇的獠牙扎入血肉之軀帶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在投石機與烏桓騎兵的雙重打擊之下,齊軍的第一道防線被徹底壓制了下去。朝著齊營沖殺而來的公孫軍步卒能明顯地感受到來自對面的箭雨正在變得逐漸稀薄。然而還未等他們摸到齊營的木柵墻,突然間耳邊響起一記震耳欲聾的雷鳴之聲。

    漆黑的彈丸帶著尖銳的嘶鳴在湛藍天空上劃過一道灰色的弧線。不偏不倚地正中公孫軍的一架投石機。飛濺而起的木屑眨眼間就擊傷了公孫康胯下的戰(zhàn)馬,令其撅起前蹄差一點就要將公孫康甩下馬背。至于公孫康身旁的兵卒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嚇得抱頭鼠竄。因為整個遼東都知道當晴天響起霹靂之時,那一定是齊侯的神器發(fā)怒了。

    蔡吉手站在望樓上用手中的水晶單筒望遠鏡觀察著對面敵陣的動靜。而在她腳下的木柵墻上三個炮兵正在忙著替一門青銅火炮清理炮膛填裝火藥。話說蔡吉帶這門火炮來遼西本是想在與蹋頓會師的誓師大會上當禮炮秀一把,以便讓烏桓人好好見識一番自己的實力。如今這門火炮雖也展示了蔡吉的實力。但已不再是作秀,而是為了自救。

    “開炮!”

    隨著紅色令旗落下,又一枚炮彈劃過長空直奔公孫軍陣營而去。透過水晶望遠鏡蔡吉能清楚的看到炮彈將另一架投石機直接打散了架。顯然無論是在射程上,還是在命中率上,青銅火炮都遠勝這個時代的投石機。只可惜蔡吉目前手里只有一門火炮,對付三架投石機自是小菜一碟,卻不足以幫她擺脫眼前的困境。

    孫權看著底下的齊軍擺弄火炮準備第三次射擊,眼中飽含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羨慕之情。從去年的平城到這會兒的白狼河孫權已經不止一次見識過這等神器的威力。同時也讓他對解圍一事又平添了一份信心。就聽孫權不屑地咂舌道,“公孫康僅憑三架投石機就想強攻齊營,真乃自不量力。”

    想到前些日子孫權的表現一旁的曹丕努了努嘴本想譏諷他幾句。只是還未等他開口,蔡吉已然收起手中的望遠鏡,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道,“許是援軍快到也。”

    第八十六節(jié)

    持續(xù)發(fā)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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