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寧倦:?真的嗎,我試試
一點改動:父后改成了父第八十一章
繼昨晚寧倦那聲求歡的沖擊之后,陸清則再次受到了點精神沖擊。
他手里的茶水差點沒端穩(wěn),略微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寧倦。
皇帝陛下的臉色倒是相當正經,仿佛當真是擔心他的腿被磨破了皮似的:“當年在江右,趕路去集安府時……”
他的尾音低下去,盯著陸清則的腿根的眼底深了深,原本沒什么狎昵之意,也染上了幾分旖旎。
陸清則的記憶一下被他拉回到那個晚上。
深更半夜,他被少年皇帝強行按著,脫下褲子,少年寧倦半跪在他面前,給他一點點地仔細擦藥……擦完后,還沖著他的腿根吹了口涼氣。
當時他還不甚明了,現在看來,這狼崽子八成也是故意的!
那次是騎馬被磨的,這次是被……
陸清則渾身跟火燒似的,耳根已經無聲染了血色,修長的手指顫了顫,面色不善,用眼神警告寧倦別再說下去了。
寧倦難得看他這副臉色,心里喜歡得很,當沒注意到,從袖中摸出一盒精致的藥膏,目光灼灼:“懷雪肌膚嫩,若是磨破了,我替你擦藥吧?”
頓了頓,又嗓音低啞地補充了句:“我保證,只是看看,不做什么。”
這補充得還不如不補充。
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陸清則“當”地擱下茶盞,面無慈悲:“滾出去�!�
當夜里,守在暖閣外頭,真心為陛下感到開心的長順,眼睜睜看著皇帝陛下被趕出了暖閣。
并且晚上陸清則睡覺之前,還讓人進屋,將寢房的門窗都封住了。
等到半夜,寧倦像著往日一樣,想鉆進陸清則屋子里,偷偷給陸清則暖床時,就發(fā)現不僅門被閂上了,連窗戶也給鎖死了。
長順提著燈籠候在邊上,不敢說話:“……”
昨晚陸大人陪了陛下半晚上,早上出來,還避開人沐浴,怎么想都是發(fā)生了點什么吧!
今晚還一起下棋了,氣氛看起來也不錯。
他還以為成了。
我的陛下喲,您是又怎么惹惱陸大人了?
長順喪著臉心想,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出乎長順意料的是,寧倦并沒有因為陸清則鎖死了門窗防著他感到不悅,在門前佇立片刻后,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
長順咽了口唾沫。
不會是怒極反笑吧?
長久以來,長順有個非常明確的認知:陸大人不高興,陛下也不會高興,陛下不痛快了,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就得過上一段膽戰(zhàn)心驚的日子。
若是這兩人吵架,那好日子就真到頭了,這意味著直到陸大人氣消給陛下順毛之前,他們都得在一股窒息的氛圍里過活。
寧倦沒搭理長順,自言自語:“果然知道啊……”
陸清則明明知道他晚上會偷溜進去,但還是沒說什么,也沒防著,只是今晚被他惹惱了,才讓人封上了門窗。
即使按著他対陸清則的一貫了解,陸清則允許他進屋,大概是因為嫌手腳太涼,睡著不舒服,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他當不會涼的湯婆子來用。
等到了夏日,他就不會這么受歡迎了。
估計屆時想讓陸清則上個龍床,還得哄著騙著,貼近一點都會被嫌棄。
但他心里還是說不出的高興。
“朕真是賤得慌�!�
寧倦嘴角帶著笑意,低低又自我評價了一句。
長順給他這句話嚇得差點跪下去,好半晌,見寧倦盯著黑漆漆的屋內,沒什么表示了,才顫巍巍地問:“陛下……?”
既然陸大人的屋子進不去了,今晚要回乾清宮嗎?
寧倦轉身道:“宿在寄雪軒。”
寧倦在寄雪軒也有個住處,屋子裝點得并不奢華,只算個臨時住所。
把長順揮退之后,寧倦寬衣上床,枕著上次陸清則撒火時丟來的素面軟枕。
枕頭上還沾染著點陸清則的氣息,雖然那縷梅香不如本人溫暖馥郁,但還是讓他微擰的眉眼舒展開來,減緩了若有若無的頭疼。
嗅著熟悉的梅香,他方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晚,寧倦也被擋在外面,而陛下看起來也不怎么在意時,長順就知道,這倆人八成也不是真吵架,而是鬧點無傷大雅的小別扭。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長順一時凝噎,也不操心了。
陸清則倒不是單因為寧倦那句話惱,只是藉由擦藥一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許多往事。
越想越火大,越想越覺得自己從前簡直無知單純,蠢得令人發(fā)指,也就不想給寧倦好臉色了。
晚上封著門窗防止寧倦溜進來,白日里寧斯越會過來上課,寧倦就算是忙完了過來,也沒法和陸清則單獨相處。
但寧斯越是他自個兒拎來交給陸清則的,又不好說什么,即使頗有點郁悶,也不能說什么。
過了三月,四月的風稍溫柔了些,天氣漸漸暖了起來。
徐恕來給陸清則檢查腳踝時,只待了片刻,就被熱得出了身汗,嚴厲批評了通陸清則,讓他把地龍停了。
天都要熱起來,還燒著地龍,也不怕燥得慌!
身體受得住嗎?
陸清則倒沒感覺燥得慌,但寧斯越在他屋里待上一會兒,就燥得流鼻血了,估計寧倦要是進來,會更嚴重點,便謹遵醫(yī)囑,停了地龍。
白日里是不怎么冷,但晚上溫差頗大,還是冷的,他只能往被子里多放幾個湯婆子焐著,但睡醒之時依舊手足冰涼。
睡得便愈發(fā)差了。
隔日,陸清則在書房檢查了下小寧斯越的功課,聽他磕磕巴巴地背了昨日學的一篇詩經:“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日之方中,日之方中……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有力如虎,有力如虎……”
磕巴了好幾下才背完,寧斯越背著手,小手在背后擰著,滿臉沮喪:“陸大人,我是不是很笨呀?”
陸清則摸摸他的腦袋:“笨什么,你才五歲,已經很厲害了。”
寧斯越越發(fā)喪氣:“可是我聽長順公公說,從前父皇剛學字時,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那倒是,寧倦十一二歲才有機會接觸到這些,進度說得上一日千里,無論什么,看一遍就能熟記于心。
陸清則笑了笑:“你父皇小時候的確很聰明,但你也不差。殿下為何在意這個?”
寧斯越看他笑意溫柔,眼神也柔和地與自己平視著,誠摯而溫和,他鼓起勇氣,臉紅紅的,眼底懷著敬畏與孺慕,小聲說:“父皇很厲害,我也想那么厲害,讓父皇為我感到驕傲�!�
多好的孩子啊。
陸清則心底一軟,揉揉他的腦袋:“陛下會的�!�
倆人在屋里也待了許久了,陸清則起身道:“殿下出去走兩步,不能總待在屋里悶著。”
寧斯越點點小腦袋,跟著陸清則走出書房,正好撞上從月洞門走進來的寧倦。
寧斯越在寧倦面前一向安靜乖巧,生怕有一絲規(guī)矩不符,就會被父皇不喜,蹦跳的腳步一停,乖乖地低下腦袋:“兒臣見過父皇�!�
寧倦淡淡地應了聲:“今日的功課學得怎么樣?”
話是対寧斯越說的,眼神卻是落在陸清則身上的。
寧斯越頓時有點緊張。
陸清則対好學生從來不吝嗇夸獎:“小殿下很聰明,一點就通,功課也完成得很好。”
寧倦瞥了眼似乎是松了口氣的寧斯越,不咸不淡地嗯了聲:“不錯�!�
正說著,外頭又風風火火地進來一個人:“対了,陛下,您讓查的……”
他的目光掃到陸清則,話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陸、陸……”
結巴了兩下,在陛下冷冷地一瞥里,沒敢禿嚕完。
陸清則在寄雪軒修養(yǎng)了一個月余,見到了第四位故人,欣然頷首:“鄭指揮使,許久不見了�!�
鄭垚呆若木雞。
上個月寧倦逮陸清則時,他并不在場,審錢明明時,寧倦也沒告訴他緣由,至于后面有關立后的風風雨雨,他就更不知曉了,因為他出京辦差去了。
聽到京城的消息,也只是感到幾絲驚訝,以及感慨。
當年陛下為陸大人的死,傷心到郁結吐血,如今陛下又立了新后。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陛下能走出來,他感到開心,但也有那么幾絲微妙,震驚于陸大人這就被忘了。
沒想到整個京城都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新后,竟然就是陸清則。
畢竟當初陛下的傷心痛苦是真,不是知情的樣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陸大人為了離開京城,或者說為了離開陛下,策劃了一場假死。
按鄭垚対寧倦的了解,得知這一切,陛下必然是暴怒的。
如今陸清則被逮回來了,這倆人居然還能如此平和地対話,他有點看不懂。
鄭垚人如猛虎,但心細如發(fā),在腦中轉了一圈,就把臉上的震驚全部壓了下去,哈哈兩聲干笑:“是挺久不見了。”
寧倦收回瞥在他身上的目光:“什么事。”
鄭垚咽了口唾沫,心里也知道陛下讓他查的事是怎么回事了:“您讓查的另一件事,已經查到了。三年前,的確有一個詔獄死囚在送去刑部之后,去向不明,他的家里人也在盛元五年年底搬離了京城,如今遠在湖廣一帶,買了莊園宅院,生活頗為富足�!�
寧倦緩緩點了下頭,語氣莫測地重復了一聲:“死囚�!�
陸清則:“……”
就知道寧倦會調查到底。
他當年把線索抹得干凈,但抹得再干凈,也是確確實實發(fā)生過的事,用心嚴查,也能被挖掘出來。
只是沒想到,會查得這么快。
寧倦臉上看不出喜怒:“下去吧�!�
鄭垚已經猜出來是什么情況了,同情地看了眼陸清則,行了一禮后,轉身便離開了。
逃也似的。
畢竟是從詔獄流出去的死囚,即使是在刑部出的事,陛下真要發(fā)怒,說不定他也會被殃及池魚啊。
陸清則迎著寧倦漆黑的瞳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會又要發(fā)瘋了吧?
出乎意料的,寧倦并沒有生氣,語氣甚至還頗為平和:“回屋里坐著說吧�!�
說著,或許是為了讓陸清則安心點,対蒙蒙的寧斯越道:“跟上�!�
兩大一小回到書房,陸清則瞅瞅坐在身邊的寧斯越,感覺寧倦不像是要算賬的樣子。
畢竟孩子就在邊上,他總不能當著孩子的面發(fā)瘋吧?
寧倦也的確沒發(fā)瘋,頗為冷靜地坐在陸清則対面,道:“朕讓鄭垚去了趟蜀中�!�
難怪這么久才見上。
陸清則看他是要說正事的樣子,也略略安下心:“蜀中的情況如何?”
“寧琮的確在屯糧屯養(yǎng)私兵,已達數以萬計,”寧倦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而且,他與交趾暗中有往來�!�
陸清則皺起眉:“這個蠢貨�!�
交趾是大齊的藩屬國,崇安帝時,便有不臣之心了,対著大齊這么塊肥肉蠢蠢欲動。
寧倦剛掌握大權之時,不僅國庫空虛,而且上下蛀蟲成堆,啃噬得大齊表面光鮮靚麗、背面坑坑洼洼,實則不宜興武,他按捺著性子,修養(yǎng)生息了幾年,才讓大齊勉強從崇安帝的陰影里喘了口氣。
也是因著他鐵血的手段,震懾住了周邊各國,才有時間做這些。
但不安分的,遲早都會有所動作。
當年崇安帝在時,韃靼使臣來大齊賀壽,暗地里意圖勾搭衛(wèi)鶴榮,衛(wèi)鶴榮表面上答應,背地里狠狠陰了一把韃靼使臣,讓他們吃了個大虧,往后幾年都沒敢再來大齊。
被百姓罵作大奸大惡者,都知曉大義,寧琮作為皇室宗親,與外族勾結,這個行為當真是又蠢又壞,毫無底線。
“下個月便是你的生辰,”陸清則沉吟道,“寧琮敢來嗎?”
寧倦笑了笑:“他不得不來。”
寧琮縱情聲色,流連于酒池肉林之中,葷素不忌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子嗣緣極薄。
這么多年了,他府里養(yǎng)的那群姬妾只有幾個懷上的,順利生下的也不多,生下來了,還能平平安安養(yǎng)大的,就更少了。
他養(yǎng)得長大成年的,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去年跑去深山狩獵,不慎跌下馬,被馬踩踏受傷后,給老虎叼走了,另一個就成了唯一還活著的,是寧琮的心頭肉,早早就請封了世子。
如今只要有姬妾懷孕,還能誕下孩子的,都能得到寧琮的重重賞賜。
陸清則淡定地倒了盞茶,抿了口茶水,語氣涼涼:“顯然不是他的姬妾有問題,是他不行�!�
這種縱欲過度的,質量都不行。
寧倦愣了一下,瞬間意會,沒想到還能從陸清則嘴里吐出這樣的話,眼底不由浮上幾絲莫名的笑意,低聲道:“懷雪放心,我的很行。”
你的行不行關我何事?
陸清則差點嗆到:“閉嘴吧你!”
小孩子還在邊上看著呢!
寧斯越雖然聽得懵懵懂懂的,但態(tài)度十分認真,每個字都仔細記下來,聽到這里,大眼睛里滿是茫然。
什么行不行的?父皇和父君在說什么?
陸清則看寧倦還要力爭一下,證明自己“很行”,決定跳過這茬:“你拿他寶貝兒子威脅他了?”
寧倦頷首:“他若是不來,他那個世子就得來。”
寧琮要是兒子多,也不會在意一個兒子送來京城會如何。
但現在他年紀也大了,就碩果僅存這么一個,不敢再冒險,八成也自恃是寧倦的皇叔,來了總比兒子安全。
陸清則抬眸:“看來你生辰宴上會很熱鬧,東西南北一窩人,都能湊幾桌打馬吊的了。”
不僅西南那邊不安分的要來,各地的藩王也會派人前來,還有韃靼三王子,這些人湊一起,還真是……歡聚一堂。
寧倦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我已經準備萬全,只一件事,還有缺憾�!�
“什么?”
“懷雪愿意陪我出席嗎?”
陸清則怔了怔,陷入沉默。
他若是答應了寧倦一起出席,就等同于愿意承認與寧倦的關系了。
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無人不知陛下已經立了個男皇后,他若是不愿出面,寧倦也會有些難堪吧。
寧倦觀察陸清則向來仔細,看陸清則無意識緊繃起的肩頸,心里失落,但也沒有強迫他,打斷他的思索:“不用想太多,也不必現在就給我答案,你愿意便隨我去,不愿意我也不會逼你�!�
陸清則抿了抿唇,睫羽微抖:“嗯�!�
寧倦說完話,瞥了眼小臉嚴肅的寧斯越,開始考察:“朕與你父君談論了這些,可聽懂什么了?”
陸清則:“……”
人家才五歲,聽得懂什么。
就算是未來的儲君,也不至于五歲就能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朝政事務了。
寧斯越被點了名,緊張得騰地站起來,籠罩在父皇威嚴的目光中,可憐兮兮地轉動小腦瓜,試圖分析寧倦和陸清則的対話:“兒、兒臣聽懂了,蜀王是壞蛋,生不出孩子!”
陸清則差點嗆到,推開茶盞,生怕再嗆到。
寧倦不動聲色地把被陸清則推開的茶盞撈過來:“還有呢�!�
陸清則搶救不及時,眼睜睜看著寧倦刻意轉到他抿過的地方,迎著他的視線,抿了一口。
他在桌子下踢了腳寧倦,寧斯越什么都沒發(fā)現,還在拼命轉動小腦瓜:“還、還有……”
陸清則踢過去的瞬間,就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后悔了。
肉包子打狗都有去無回,何況寧倦還是只瘋狗。
踢是踢到皇帝陛下尊貴無雙的龍體了。
但他的腳也被寧倦緊緊夾在兩腿之間,收不回來了。
寧倦夾著陸清則的腿,面不改色地伸手把他的靴子脫了,在他足底輕撓了一下。
陸清則腳尖一縮,氣得又踢了他一腳。
皇帝陛下被踢得滿眼笑意,手指慢慢往上,把他雪白的襪子也悄么聲褪了,摩挲了下他細瘦的腳踝。
那片肌膚柔膩細滑,觸感比最上乘的絲綢還令人迷戀。
寧倦又握了握他的腳踝,驚訝地發(fā)現,陸清則的腳腕居然可以用單手圈住。
都瘦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吃飯。
陸清則被他摩挲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足尖繃得死緊,用力抽了兩下腳,也沒能抽回來,心里暗罵了聲。
寧斯越沒發(fā)現兩位大人的暗中較勁,絞盡腦汁:“韃、韃靼三王子也不是好東西,想在父皇的生辰宴上打馬吊!”
陸清則又嗆了一下,一邊被寧斯越的童言童語弄得哭笑不得,一邊又給寧倦的放肆行為弄得火大,又抽了一下腳,卻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寧倦握著他腳腕的手一緊,盯著他的眼神微微變了。
陸清則平時情緒淡淡,遇到生死攸關的大事也鎮(zhèn)定從容,然而意識到自己碰到了什么,也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腦子里霎時空白,下意識地又掙動了下。
結果又不小心蹭到了。
這下寧倦盯著他的眼神徹底變了,隱約還含著幾分驚訝。
陸清則:“……”
這么看他做什么,他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
寧斯越半晌沒等到父皇的回應,忐忑地抬了抬眼。
寧倦頓了半晌,嗓音有些低�。骸袄^續(xù)�!�
也不知道是在叫誰繼續(xù)。
寧斯越小臉發(fā)苦。
還繼續(xù)��?
他、他好多都沒聽懂��!
什么交趾、世子、漠北,都是什么呀?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陸清則,想求溫柔的父君給他一點提示,卻看到陸清則低著頭,抿緊了唇瓣,耳尖紅紅的,沒有注意到他求救的眼神。
寧斯越只能繼續(xù)搜腸刮肚,靈光一閃:“還有,父皇……比蜀王厲害,比蜀王行!”
小孩兒奶聲奶氣地這么一聲,直接把寧倦逗笑了。
他嘴角彎了彎:“嗯,不錯�!�
寧斯越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他還沒出生時,父親就先走了,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后,也郁郁寡歡地病逝了,寧斯越出生便是個孤兒,在宗族里很不得重視,寄人籬下存活著,沒想到能被寧倦看中,帶進了宮里。
他很仰慕父皇,但父皇總是不茍言笑,也不會夸他。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父皇笑得這么溫和地夸他欸!
寧斯越高興極了,眼睛亮晶晶的,轉向陸清則,想要和陸清則分享他的開心,然后就注意到,陸清則紅紅的耳尖下,有片殘花。
四月份,梅花凋敗,方才出去的時候,陸清則身上落了梅花。
寧斯越仰著腦袋提醒:“父君,您領子邊有一片落梅�!�
說著踮著腳想湊上來:“兒臣給您拂下來�!�
陸清則生怕被寧斯越發(fā)現桌下的動靜,心里正提起,寧斯越的腦袋就被按住了。
寧倦放開陸清則的腳,起身單手把寧斯越按回去:“讓朕看看�!�
陸清則坐在圈椅之中,旁邊又是寧斯越,眼睜睜看著寧倦靠近,卻退避不得,只能用帶著警告的目光盯著寧倦。
別在孩子面前亂來。
寧倦讀懂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按在寧斯越頭頂的手下滑,遮住小家伙的眼睛。
然后另一只手拂開陸清則領子旁的梅花,以及衣領。
寧倦這幾日都沒機會靠近陸清則身邊,更別說單獨相處。
衣領之下的咬痕已經淡了許多,幾乎要消失了。
陸清則意識到他在看什么,危機感竄上心頭,扭頭想躲。
但已經晚了。
隔著張桌子,寧倦捂著寧斯越的眼睛,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懷雪,犯了錯要受罰的�!�
比如讓一個骯臟的死囚犯,來替代他。
話音才落,他偏開頭,一口咬在了陸清則的后頸上。
熟悉的痛感襲來,陸清則抓著圈椅扶手的手一下攥得死緊,卻蹙著眉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蒼白的手背上青筋微露,又很快被寧倦的另一只手交握住。
寧斯越在寧倦的指縫間,隱約看見了陸清則死死抓著扶手、微微泛白的指尖。
父君身體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是不是哪里疼,忍著不肯說?
寧斯越擔憂地想著,小小的腦瓜里又冒出個大大的疑惑。
只是拂開一片殘花而已,父皇怎么用了這么久?
作者有話要說:
寧斯越:有什么東西是我不能看的QvQ?
陸清則:……小孩子不能看。
第八十二章
書房的事過后,寧倦就更沒機會上陸清則的床了。
不過徐恕來給陸清則診脈時,又把他罵了一頓:“門窗封得這么嚴實做什么,天又不冷了,不怕憋死?拆了�!�
陸清則:“……”
他實在很懷疑徐恕是和寧倦一伙兒的,但沒有證據。
但陸清則向來謹遵醫(yī)囑,屋子封得嚴實不通風對身子確實也不好,只好又讓人將門窗上的木條給拆了。
當晚皇帝陛下就坦蕩蕩地爬上了陸清則的床。
陸清則半夢半醒間,察覺到身邊靠來股熱源,耷拉著眼皮瞥了他一眼,困得沒力氣懶得趕人了,閉上眼睡了個安穩(wěn)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寧倦已經上朝去了。
陸清則迷迷瞪瞪地思索片刻,有了寧倦這么個血氣方剛的天然暖水袋,昨晚睡得不錯,比前幾日一個人手腳冰涼地醒來、蔫噠噠一整天的狀態(tài)好多了。
反正他和寧倦的關系已經混亂成這樣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做過了,睡一塊兒算什么。
左右天快回暖了,等天暖了再把寧倦趕走吧。
陸清則想畢,默認了這個狀態(tài)的持續(xù)。
端午來臨前,陸清則扭傷的腳徹底恢復,跑跑跳跳也不礙事了。
因著端午過后不久就是乾元節(jié),四方來客甚多,寧倦命禮部從簡過端午,取消宴會,將主要精力放到乾元節(jié)上。
朝臣也清楚如今的局勢,西南躁動不安,韃靼又穩(wěn)定下來了,年輕的新王虎視眈眈,指不定就會打起來。
反正賞賜也發(fā)下來了,還有休假,倒沒有太多人發(fā)牢騷不滿。
端午當日,陸清則給寧斯越編了條五彩繩,讓他伸出胳膊系上,笑道:“戴好,等端午后第一場雨再剪掉�!�
想想從前,他也給寧倦編過這么一條。
小孩兒的手跟藕節(jié)似的,有點肉乎乎的,白皙細嫩,戴著彩色的繩子,看著很可愛。
還沒有人給他編過五彩繩呢!
寧斯越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捋開袖子看手腕上的繩子,開心得眼睛瞇成小月牙,甜津津地道:“謝謝父好像還真把他當另一個爹了。
陸清則欲言又止了下,看寧斯越那么開心,還是沒忍心打擊他,嘆了口氣:“……算了�!�
寧斯越平時都將成為一名合格的儲君作為言行舉止的標準,總在努力地裝出皇家風范的深沉,朝著寧倦而努力。
不過今日過節(jié),又得了從來沒人給他戴過的新玩意,還是忍不住雀躍,和幾個小太監(jiān)開心地滿院子跑著玩耍。
不小心一頭就撞上了踏進院子的寧倦。
寧斯越腳下一絆,差點摔倒,感覺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睜眼就看到眼前玄色繡著金線龍紋的圖樣。
霎時他瞳孔劇震,害怕得嗖地站直,小小聲叫:“兒臣見過父皇�!�
寧倦平淡地掃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訓斥他到處亂跑沒有禮數不夠穩(wěn)重——皇帝陛下本人才是最不尊禮數那個,只是看到他腕上系著的五彩繩,眉尖稍稍一挑,俯下身:“你父君給你編的?”
寧斯越毫無所覺地嗯嗯小雞啄米點頭。
寧倦盯了那條五色繩片刻,語氣平淡:“朕讓長順再給你拿幾條來,這條給朕�!�
寧斯越呆滯:“啊?”
為什么呀?
寧倦略一沉吟,正想著怎么哄騙小孩兒,把陸清則親手編的五彩繩拿到手,就被人用什么東西砸了一下。
放眼整個宮里,敢拿東西砸他的也就一個人了。
寧倦頭也沒抬地伸手一接,垂眸一看,是個裝著驅蟲藥材的香囊。
陸清則站在長廊里,又好氣又好笑:“陛下,你真是出息�!�
為了根五彩繩,連哄騙小朋友這活計都干上了。
寧倦隨手摸了把寧斯越絨毛細軟的腦瓜,略開他幾步走到長廊下,平視著他:“我的呢?”
陸清則無言道:“我沒記錯的話,再過兩日,您就過二十一歲生辰,要二十二了吧,還要這東西?”
不是一直想讓他扭轉印象么,現在他不覺得寧倦是小孩子了,又鬧孩子脾氣。
寧倦低聲道:“那你總要補給我三條�!�
離開了三年,每年一條。
陸清則怔了一下,抿了抿唇,也不再逗寧倦:“伸手�!�
寧倦聽話地伸出手。
陸清則莫名有種在訓狗時讓狗勾“握手”,狗勾就乖乖伸出爪子來讓握的感覺。
他從袖中把另一條編好的五色繩拿出來,給寧倦系上了,正想抽回手,又被寧倦一把按住。
皇帝陛下竟然也帶了條五色繩來,雖然編織得沒陸清則編的精巧,看著也還成。
“驅邪逢吉,”寧倦認真地系好,倒沒有接機故意挨挨蹭蹭,低聲道,“別再生病了�!�
陸清則的指尖蜷了蜷,能感受得到,寧倦是在誠心地許愿。
不信鬼神的冷漠帝王為了他,愿意向神佛低頭。
說完全沒有觸動是假的。
寧斯越忽然冒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驚訝地道:“父皇給父君編了五彩繩嗎,那……”
我的呢?
小孩子心里委屈巴巴地想。
寧倦冷淡地抵開他的腦袋:“你有了。”
還是陸清則親手編的。
寧斯越失望:“……哦�!�
他果然還是沒能達到父皇的期許。
不然父皇也會給他親手編一條的吧?
陸清則看這一大一小的腦回路壓根不在一條線上,又感到了一絲頭疼,揉揉太陽穴:“別站外邊了,進來吃粽子吧,長順方才才讓人送來的�!�
端午節(jié)過后,離寧倦的生辰也不遠了,各地的藩王或親自親來、或派親信。
漠北那邊的人也來了。
一時間京城熱鬧非凡。
三年前被寧倦重新整備過的三大營巡防嚴查,與錦衣衛(wèi)一同護衛(wèi)京城,警惕有人生事,隨著抵達京城的人越多,氣氛就越是緊繃。
就連尋常百姓也察覺到幾分微妙。
不過上頭的這些達官貴人如何,平頭百姓也管不著,過好自己的日子重要。
日子漸漸接近,寧倦也沒一開始那么有底氣了,忍不住每天問一句:“懷雪,想好了嗎?”
陸清則其實不是拖拖拉拉、游移不定的性子。
就像他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能迅速判斷出利弊,咬牙決定將那個意圖傷害寧倦的小太監(jiān)推下水。
但只要某件事與寧倦沾上了邊,他就會變得優(yōu)柔寡斷起來,拒絕也拒絕得不堅定。
聽到寧倦這么問,他躑躅了半晌,凝眉道:“其他人或許認不出我,但寧琮若是也出現在壽宴上,恐怕……”
寧琮這個蠢貨,在其他方面或許不行,但在這方面,就不一定了。
陸清則之前去南方看海,在海邊住了半個月,被海風吹倒,緩緩北上,在蜀地修養(yǎng)了兩個月。
那兩個月,他偶爾也會聽說,寧琮家藏數百張美人畫卷。
都是他“沒能收藏到真人”的畫卷,時不時就會有蜀王府里的侍衛(wèi)拿著畫卷走街串巷,看到有和畫像上相似的人,無論男女,無論婚配與否,都會被直接抓進蜀王府。
運氣好點的,寧琮沒看上,會被放出來,運氣不好的,被抓進蜀王府后,就再也沒消息了。
陸清則不確定寧琮還記不記得他這個人,但他確定,寧琮肯定有收藏他的畫卷——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意淫過什么,想想就惡心倒胃口。
寧倦先前派鄭垚去過蜀地,將蜀中的情況事無巨細都匯報上來了,自然也知道寧琮這個惡習,看陸清則蹙著眉,明顯露出的幾分不適,眼底掠過幾絲寒意。
“懷雪不必擔心,”寧倦緩緩道,“寧琮沒有機會再見到你。”
稍微想想寧琮曾在腦子里怎么想過陸清則,他就控制不住殺氣。
他怎么可能讓那種骯臟的東西再接近陸清則一毫。
外界的顧慮也被寧倦消除了。
陸清則斟酌良久,點頭道:“好,我陪你出席乾元節(jié)。”
寧倦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當真?那就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