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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這是刺青,不是彩繪�!蹦贻p的女醫(yī)生挪開擦洗的綿紙,“我給你用激光洗吧,就是會結痂,七天內不能沾水�!�

    我點點頭:“洗。洗干凈點�!�

    “嗞”的一聲,激光打在胸口皮膚上,我沒感覺到絲毫疼痛,卻聽見“啪”的一聲,什么沉重的東西砸到了地上。

    “陳醫(yī)生,你怎么了?”護士一聲驚叫,我掀了眼罩,便見幫我做激光的女醫(yī)生捂著眼睛,鮮血從她指縫里滲了出來。

    “我的眼睛...啊!”她尖叫起來。

    ”快,送她去急診!”

    呆望著頃刻陷入混亂的診室,我崩潰地捂住了臉,揪住頭發(fā)。

    是我害的。吞赦那林的力量還纏在我的身上。

    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不會放過我?

    還是山高路遠,他也鞭長莫及,找不到我,只是這嫁身和腳鐲上施了什么咒法,只要想法子將它們弄掉我就沒事了?

    電梯打開,看到熟悉的門,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只是門口堆滿的禮物看著叫人心煩,尤其是那些花束還是新鮮的。

    “艾琳,去找阿姨來門口的垃圾清干凈,找兩個保鏢來放在公寓里盯著,這段時間不要讓任何陌生人在我家門口閑晃�!�

    “明白�!彼龑⑽彝频介T口,“不然讓向醫(yī)生搬過來,住對面那戶,方便察看你的病情,反正對面那戶也在你名下。”

    我搖搖頭。雖然都是受聘于我的父母,但艾琳并不清楚向南對我生出了別的想法,而且看他的眼神,他顯然沒有死心。

    “換個醫(yī)生吧�!�

    “為什么?”她訝異道,“向南可是......”

    “沒有為什么,解除合同就行了,他治療我,本也只是兼職�!蔽依涞�。聽見我的口氣不對,艾琳沒有再多問,推著我的輪椅到了門前,突然,嘩啦一聲,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從頭頂掠過,我的胸前一沉,垂眸瞧去,竟然是一枚佛牌。

    我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從輪椅上彈起來:“這什么?”

    “秦夫人讓我?guī)Ыo你的,這段時間,你下落不明,她擔心得整夜失眠,求神拜佛,還找了泰國的阿贊師父來做了法事,聽到你回來,就求了個驅邪保平安的正牌,讓你務必戴著,洗澡睡覺都別摘下來,時時刻刻養(yǎng)著,效果才最好�!�

    驅邪的正牌?

    我仔細看去,見那佛牌正面是個四面佛,翻過來,是不透明的質地,像是玉,與之前那個老頭子給我戴的完全不同。

    這段時間被嚇多了,什么都能讓我一驚一乍。我松了口氣,開了門:“行了,你走吧,有什么事我會打你電話�!�

    沒聽她回應,我回過頭去,卻見她盯著門內,睜大了眼:“明....明先生?”

    我嚇了一跳,回過頭去,果然,看見黑暗的門內玄關處,竟然站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影,面容英俊,身高腿長,一頭染成銀白的齊頸短發(fā),身上穿著一件浴袍,半敞開的胸口上刺有泰國的五條經文,赤著腳,腳下濕漉漉的,似乎剛沐浴過。

    “明,明洛?”我驚叫起來,渾身毛發(fā)都豎了起來。

    “明先生,你,你不是死了嗎?”艾琳的聲音也變了調。

    “誰說.....我死了?”明洛朝門口走來,身影漸漸清晰,“阿染,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

    “你沒死.....你這一年去哪了?”我搖搖頭,難道我想錯了,那幫人不是明家人,看見的疑似他的鬼魂,也只是我的幻覺?

    他笑了笑,伸出手,把我背后的門關上了,將我從輪椅上打橫抱了起來。他的手一碰到我,我就打了個哆嗦,明洛的體溫一向很高,但此刻他的手很涼,興許是因為沾了水的緣故。屋子里也很冷,這寒天臘月的,他竟然沒有開暖氣?

    但對于他倒也正常,明洛體燥,一向怕熱。

    “阿洛,把,把燈打開,好黑啊�!�

    “啪”的一聲,壁燈亮了起來,客廳里被昏黃的光線籠罩。

    明洛將我抱到沙發(fā)上,遞了杯熱奶給我:“先喝了,我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熱奶吞入肚里,我的胃部舒服了不少:“把暖氣打開,冷死了。”

    他依言開了暖氣,坐到我身邊來,一只手搭在沙發(fā)后,將我環(huán)住。與他分別太久,我有些不習慣,稍微挪了挪:“你這一年都去哪了,為什么不和我聯系?我以為你死了,還為紀念你畫了葬系列,新聞發(fā)布會和畫展你都沒有看到嗎?”

    “我當然看到了.....”明洛攥住我的手,吻了吻手背,發(fā)絲上的水落在我的手背上,嘴唇也又濕又涼,“只是我的家族出了點事,我回去了以后,一直出不來,也無法和外界聯系。”

    “你的家人,把你,關起來了?”我疑惑地盯著他。

    他撫摸我的臉頰,淺褐色的眼眸凝視著我:“阿染,我的家族很復雜,你別怪我好不好?我回來了,從今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

    我心底一悸,生怕他又求婚:“別說這種話.....你是自由的。”

    “你還沒有找到另一個繆斯,是不是?”明洛將我擁住了,他身上的浴袍都是濕的,頭發(fā)絲里散發(fā)著一種微微的咸腥氣息,像是海水的味道。

    可江城不臨海,只有一條江。

    “你去海邊了嗎,阿洛?”

    明洛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擁緊了我,又問:

    “你沒有找到,你都看不上他們,是不是?”

    我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可心底亦有些動蕩。哪怕是我們分開時因為他的索求爭吵過,哪怕是我曾對吞赦那林動過心,將他視為了新的繆斯,和在一切落空后與明洛久別重逢,于我而言不可謂不是一個驚喜,一個從灰燼里重新誕生的希望。

    “嗯。”我點了點頭,可腦海里卻不由自控地浮現出吞赦那林的模樣與身影,還有那雙血紅的眼瞳,心底涌出一股復雜的情緒。

    “我就知道,你沒有被搶走�!倍弦粵�,是明洛輕輕啄吻著我的鬢角,順著頸側而下,將我的圍巾扯了開來,我應激地將他猛地一推,縮到沙發(fā)另一頭,見他盯著我的脖頸,銀白的濕發(fā)間,眼神幽暗蝕骨。

    “你和別人做了,是不是,阿染?”

    我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吞赦那林留下的痕跡,不想回答,撐起身,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間。鏡子里,我的臉色很差,頸子上全是斑斑點點的紅痕,解開衣服,身上更是慘不忍睹。

    “咚咚”,門被敲響。

    “阿染......”

    “讓我一個人靜靜�!蔽叶⒅R子,門把手被擰了一下,露出一條縫,明洛站在門外,但始終沒有進來,又將門合上了。

    我鎖上門,打開了浴缸的水龍頭。

    37

    ?

    流沙

    ◎耳畔不知為何,卻似乎回蕩起了雪山深處那空靈攝魄,猶如沖向太陽的鷹的鳴叫的笛聲吞赦那林的笛聲,◎

    在熱水里躺下來,我長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可一閉眼,眼前便浮現出那窄巷里孑然孤立的身影,雪山上站在黑暗里的身影,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楚。

    吞赦那林.....

    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呢?

    在林海雪山里與他共度的時光掠過我的腦海,宛如放電影一般歷歷在目,最后他侵犯我的那一夜的記憶也卷土重來,我心亂如麻地深吸一口氣,企圖將他的身影從腦海里驅逐出去。

    臉頰一涼,襲來被手指撫摸的觸感,我驚得睜開眼,才發(fā)現明洛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浴缸邊上,正俯視著我,不禁嚇了一跳,坐起身:“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門不是鎖著的嗎?

    “你太久沒出來.....我擔心你出事�!彼崧暤�,目光從我的臉上滑到胸前,眼神陰郁。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站起身來,扯過旁邊的浴巾披上,卻被他一把環(huán)住了腰,腳下一滑,又坐進了水里。他低下頭來,似要吻我,我一個激靈,猛推了他一把。

    “出去�!蔽掖⒓贝�,“我告訴過你,我的界限是什么�!�

    我滿以為明洛會負氣離開,未料他竟一反常態(tài)地幽幽笑了:“我的裸口體都被你畫遍了.....讓我看看你的,就不行了?我跟你在一起四年,你不愿意和我上床,和我結婚,我可以等.....我等了那么久,直到我.....可現在呢,我又等到了什么,阿染,你告訴我?我是等到了你的移情別戀嗎?”

    我壓低聲音,盯著他:“我再說一遍,出、去。”

    淺褐的雙眸盯著我,映著浮動的水光,宛如幽深的大海。

    我突然感到內心泛起一絲寒意,攥緊了身上的浴巾。

    明洛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盡管他的變化其實是一點一滴的,從初見時的玩世不恭,到溫柔浪漫,再到患得患失、偏執(zhí)易怒,但即便是一年前導致我們分離的最后一次爭吵時,他也沒有用這種態(tài)度對待我,僅僅是摔門而去,說留給我想清楚的時間,如果要一直畫他,就跟他結婚,否則就分手,諸如此類重復過數遍的言語逼迫,但從未如此刻,這樣悄無聲息的侵入我的空間,這樣越界。

    我甚至有點害怕,害怕他會和吞赦那林干出一樣的事情來。

    “阿染,在我離開的一年里,你后悔過,遺憾過,是不是?”

    他松開環(huán)住我的手,沒有試圖扯開浴巾。

    我松了口氣。誠然,在知道他的飛機失事后,我后悔過,但并不是后悔沒有接受他的求婚,這件事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沒有商榷的余地,我后悔的是自己太過高傲,沒能放軟態(tài)度,哪怕是搪塞哄騙也好,把他留在江城,他就不會出事。但好在,他并沒有死,可我們的關系也回到了那個解不開的死結處。

    我點了點頭,低低道:“我當然想你�?蔀槭裁匆欢ㄒY婚,要上床,我們朝夕相伴,你玩你的音樂,我畫我的畫,不是很合拍嗎?我說過,你要是實在有需求,我不介意你.....”

    肩膀被潮濕冰涼的手猛然握緊:“阿染,你愛我嗎?”

    我一怔,仰頭對上他淺褐的眸子。

    “愛一個人,就會有得到他的渴望,會想要獨占,會想要他的承諾,想要和他長相廝守,哈哈,你卻要給我這樣的自由......”他盯著我笑,抓住我肩膀的手一點點摳緊,“而我.....我只想.....”

    他沒有說下去,可我卻因他眼里蝕骨的情潮而感到一陣窒息。

    我縮進水里,而他卻將我一把擁住,猛地扯下了浴巾。

    “你干什么!”

    我驚道,胸膛毫無阻隔地貼上明洛的胸膛,卻立刻感到他渾身一震,將我放開了,往后退了一步。我立刻注意到,他浴袍敞開露出的胸口上,赫然紅了一片,像被灼傷了似的。是我的“嫁身”!意識到這一點,我連忙去察看他的胸口,他卻像是不想被我細瞧一般,把浴袍一把抓攏了,握住了我的手。

    “阿洛.....對不起,我身上.....”我搖搖頭,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垂眸看著我,眼底透著不甘,喉結咽動,良久,才柔聲問:“阿染,你還想畫我嗎?從葬系列后,你就再也沒有畫出過一張哪怕完整的新作了吧?下周可是YICCA國際藝術節(jié),作為特邀嘉賓,你的新作可是萬眾矚目。這段時間,就讓我住在這兒,我們一起幫你復健,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猶豫著,嗯了聲。

    我不在乎聯展或媒體,可我的確迫切的想知道,明洛的回歸,能否讓我也起死回生。

    從浴室出來,桌上擺滿了熟悉的菜肴,都是明洛的拿手好菜,泰式地道的風味。喝了一口熱騰騰的冬陰功湯,我才發(fā)現他沒有動筷子:“你怎么不吃啊?”

    “你回來得晚,我吃過了。”他微笑著,“好吃嗎?我這次回去,又學了一手。喜歡吃.....就多吃點。”

    “確實,你的手藝比以前更好了�!蔽也涣呖洫劊闷鹨粔K西米糕,一口吞掉,不知怎么,卻想起那次吞赦那林為我準備的早餐來。

    明明樸素,簡單,也不合我的口味,想起來,卻偏讓我嘴里的美食味同嚼蠟。我一時沒了胃口,一抬眼,就發(fā)現明洛直勾勾地盯著我,心里不由泛起一絲古怪的感覺。

    “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想別人?”

    “哪有,我是沉浸在你的手藝里�!�

    明洛又笑起來,轉身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回到桌前,手里拿著一瓶深色的油,走到我身邊:“這是我從泰國帶回來的秘制調味油,你口味重,這魚淡了點,是不是?我可能放少了,再加點嘗嘗?”

    嗅到那瓶子里散發(fā)出來一股奇異誘人的味道,我頓時口舌生津,又感覺那條青檸魚確實淡了點,便點了點頭。

    待他加了油,再吃一口,確實味道好了不少。

    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身旁傳來熟悉的吉他聲,側眸看去,明洛正抱著那把被我收進了儲藏室許久的吉他調音,輕輕哼著曲調,時不時蹦出兩三句歌詞,然后抬眸朝我一笑。

    他沉浸在音樂里時是最吸引人的,時常帶給我不少靈感,這曲調透著悲傷的意味,傾瀉而下的和弦仿佛指間抓不住的沙流逝而去,我心頭微怔,筷子凝住了,聆聽了片刻:“這是你新寫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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