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正是皇帝需要的妻子。
功勛、外戚兩大憂患,就此消弭于無形,皇帝的龍椅也更穩(wěn)了。
賀芳亭覺著,拋開道德良心不說,他能坐上皇位是有理由的。
正出神,宮女來稟,太子褚中軒求見。
賀芳亭想帶著女兒避開,梁皇后卻不讓,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講那些虛禮�!�
實際上,她很在意這些禮節(jié)。
不讓賀芳亭避開,是因為兒子跟她說過,賀芳亭在御前說得上話,想要結(jié)交一番。
褚中軒給母后問了安,對賀芳亭笑道,“表姐終于下山了!孤數(shù)日不見表姐,頗為掛念�!�
賀芳亭恭敬施禮,“多謝太子殿下!”
褚中軒又看向江嘉瓔,微笑道,“這位便是表侄女罷?聽說大安了?”
江嘉瓔也識禮數(shù),端端正正地跟著母親下拜,“瓔兒已經(jīng)痊愈,多謝太子殿下!”
褚中軒看著她們母女,一個艷如桃李,風(fēng)韻迷人,一個枝頭豆蔻,天真嬌嫩,真是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誠然,江嘉瓔是個傻的,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越傻越有趣。
原以為賀芳亭已是極品,見了她女兒才知,兩個一起,方為極品。
最妙的是,賀芳亭即將和離,沒有夫家庇護(hù)。
眼眸暗了暗,過了數(shù)息才叫平身。
賀芳亭垂著頭,沒看見他的目光,心中有些疑惑,太子這是怠慢她們么?
但她現(xiàn)在明面上可是紅人,太子這么做有何好處?
梁皇后什么都沒看出來,還笑著讓大家喝茶。
褚中軒為了更好地與賀芳亭說話,遞給母親一個眼色,梁皇后會意,對江嘉瓔笑道,“瓔兒,本宮想賜你幾件首飾,又不知你喜歡什么,走,跟本宮去挑�!�
江嘉瓔沒動,看向母親。
賀芳亭也想聽聽太子有什么企圖,微微點頭。
等她們離開,宮女也默默退遠(yuǎn),褚中軒正色道,“表姐,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賀芳亭:“請?zhí)拥钕沦n教�!�
褚中軒慢慢道,“表姐如今的處境,看似宣赫,實則兇險�!�
賀芳亭裝作不解,“請?zhí)拥钕旅魇�。�?br />
褚中軒微笑道,“表姐是聰明人,又何必孤多說。”
賀芳亭苦笑,“只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太子殿下若能點撥一二,不勝感激�!�
褚中軒嘆道,“孤也有心無力,只知讀書�!�
賀芳亭聽出幾分味來,隨口道,“殿下乃是儲君,讀書也是為了替舅舅分憂。時候到了,舅舅自然能看到你的忠孝之心。”
褚中軒肅容道,“多謝表姐指點�!�
他的幾位老師,說辭與賀芳亭相似,都是要他將忠心放在孝心之前,先為臣,后為子。
賀芳亭是真的很聰慧。
既有著常人不及的容顏,又有著常人不及的才智,若能收入帳中,豈不美哉?能當(dāng)謀士,也能當(dāng)愛妃。
再加上江嘉瓔,便是他宮中一雙并蒂蓮花。
第131章
狠毒的誓言
賀芳亭還不知太子的齷蹉想法,謙虛道,“豈敢說指點,這是明擺著的事兒。舅舅為君也為父,您是太子也是兒子�!�
褚中軒凝目看著她,鄭重道,“來日孤若如愿,絕不虧待表姐。”
賀芳亭:“多謝太子殿下!”
心里念頭轉(zhuǎn)得飛快,太子似是要拉攏她。
若只看局勢,投靠太子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能讓他提前篡位就更好了。
......而且她還有種擔(dān)憂,以狗皇帝的性情,為了免除后患,很可能在駕崩時一并帶走她。
她得設(shè)法自救。
但是,她記得那惡鬼李壹秋說過,太子登基后會重用謝容墨。
謝容墨是個卑鄙之徒,重用他的,會是好人么?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雖然她沒聽說過太子的惡行,還是對他的品性有所懷疑。
算了,先別急著表態(tài),看一兩年再說。
反正狗皇帝一時半會兒不會死。
褚中軒又道,“表姐意下如何?”
賀芳亭笑道,“舅舅是君,太子殿下也是君,我是民,民豈敢違逆君命?君讓民如何,民便如何�!�
褚中軒:“......表姐真是措辭嚴(yán)謹(jǐn),滴水不漏。”
臉上笑容更深。
如果賀芳亭立時應(yīng)承,他還不信。
想再下一劑猛藥,微微探身靠近賀芳亭,低聲道,“父皇歸去時,便是表姐大禍之日,須早做打算�!�
他根本不怕賀芳亭去找父親告狀。
也不用辯解。
因為,父皇首先猜疑的,定是賀芳亭挑撥他們父子。
賀芳亭:“......殿下何出此言?!”
都說知子莫如父,看來這太子也很了解他父皇。
褚中軒一笑,“表姐慢慢想,定能想明白�!�
這時梁皇后與江嘉瓔說說笑笑地進(jìn)來,兩人便也打住話頭。
明德殿中,邵沉鋒又在進(jìn)讒言,“圣上,聽說江侍郎一下朝,便帶著兒子去了賀家,痛哭流涕地哀求賀三老爺,不要讓賀芳亭和離,還說要把那姓謝的小妾送回鄉(xiāng)下老家,任她自生自滅。”
皇帝狐疑道,“你怎知道得這般清楚?”
邵沉鋒:“因為微臣很閑�!�
皇帝:“......朕看你是幸災(zāi)樂禍!”
邵沉鋒很坦誠,“確實也是。當(dāng)年福莊長公主那般凌辱我父,這口氣堵在我們心里幾十年。如今她女兒傷心和離,微臣笑一笑,也是情有可原�!�
說完又擔(dān)憂地道,“不過,她若回心轉(zhuǎn)意,繼續(xù)與江止修做夫妻,定會被江家當(dāng)祖宗一樣供起來!圣上,您快允了她和離罷,莫要等她清醒過來!”
在他面前,皇帝也不怎么裝得疼愛賀芳亭,盯著他道,“賢侄,你這般想讓順安和離,莫不是對她有意?”
邵沉鋒一臉驚愕,過了數(shù)息才急道,“圣上,您,您怎會有這般荒謬的想法?!天下女子多如牛毛,微臣怎會看上她?”
皇帝:“荒謬么?你喜好美人,順安就是美人。”
邵沉鋒斬釘截鐵地道,“只要一想到她是福莊長公主的女兒,再美也失了顏色!”
又賭咒發(fā)誓,“微臣若對她有意,便教微臣從今往后只守著她一個人過,再無別的鶯鶯燕燕!北地佳麗、南方嬌娘,微臣都不多看一眼!就算她年老色衰,微臣也近不得別的美人!”
皇帝聽得愣了愣,失笑道,“賢侄啊,你父親沒說錯,你就是生性刁鉆,發(fā)個誓也這般古怪�!�
這誓言初聽感人,仿佛是愛侶間的堅貞誓約,但對于貪戀女色,又厭惡賀芳亭的邵沉鋒來說,太過狠毒。
事實上,對任何男子來說,都有些狠毒。
世間哪個男子不想左擁右抱?
尤其位高權(quán)重的男兒,更以廣蓄美姬為樂,誰能只守著一人?
邵沉鋒敢發(fā)這樣的毒誓,可見真是不喜賀芳亭。
皇帝便做出了決定,一邊讓人擬和離詔書,一邊召賀芳亭。
等賀芳亭母女來到明德殿時,詔書已擬好了。
皇帝親自遞到賀芳亭手里,微笑道,“你鬧著要離,舅舅能如何?只能順著你�!�
賀芳亭感激涕零,“多謝舅舅!”
其實心中并沒有太過歡喜,困住她的,從來不是一紙和離書。
邵沉鋒頗有深意地笑道,“恭喜你啊,順安郡主�!�
賀芳亭客客氣氣地道,“多謝王爺。王爺真是無處不在,白云觀有你,明德殿也有你,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在監(jiān)視我呢�!�
邵沉鋒:“你,胡言亂語,強(qiáng)t?加之罪!”
皇帝笑道,“好了,你們倆不要一見面就吵。順安,回去罷,先了結(jié)與江家這樁事�!�
賀芳亭笑道,“舅舅,能否借些禁軍,與我搬嫁妝?”
她在皇帝面前越坦蕩,皇帝越高興。
皇帝:“......禁軍不干這種事兒!你放心去,江家還敢阻攔不成!”
邵沉鋒見縫插針,拱手道,“圣上,微臣愿意去幫順安郡主!”
不等皇帝說話,賀芳亭冷聲道,“不敢勞煩王爺!”
皇帝看得可樂,“順安啊,你需要幫手,沉鋒正好閑著無事,便讓他去幫你一把,免得江家放肆。”
賀芳亭:“我不要......”
皇帝金口玉言,“就這么定了!”
賀芳亭只得告退,臨走前狠瞪邵沉鋒,江嘉瓔也瞪。
邵沉鋒不以為忤,跟皇帝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眼色,笑呵呵地追了出去。
第132章
邵某先回府點齊人馬,隨后就來
出了皇宮最外面的大門,邵沉鋒追上賀芳亭母女。
“郡主稍候!”
雖然皇帝不在眼前,但賀芳亭還是盡職盡責(zé)地扮演,皺眉道,“王爺何事?”
邵沉鋒笑道,“郡主現(xiàn)在便去江家么?江侍郎與令郎去了賀府,不在家中。”
賀芳亭:“......你怎知道?”
心里是真的有點疑惑,邵沉鋒對她的事情,是不是過于關(guān)注了?雖然老鎮(zhèn)北王交待過他要幫自己,但他幫到瓔兒清醒,就已足夠。
剩下的瑣事她都可以自己來。
跟皇帝借禁軍搬嫁妝,說白了也只是在取悅圣心,并不是沒了禁軍嫁妝就搬不走。
邵沉鋒:“入宮時恰巧遇見�!�
賀芳亭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多謝王爺�!�
京城的鎮(zhèn)北王府離皇宮很近,入宮時并不需要經(jīng)過江府和賀府,他上哪兒巧遇去?
他的種種表現(xiàn),讓賀芳亭確定了一個猜測。
鎮(zhèn)北王府果真有異心,要策她為內(nèi)應(yīng)、細(xì)作。
這,她當(dāng)然是愿意的呀。
所有想反狗皇帝的,都是她天然的盟友。
不過,一切得以她們母女安全為前提。
“王爺,容我失禮,先行一步。”
邵沉鋒微微點頭,“郡主請,邵某先回府點齊人馬,隨后就來�!�
賀芳亭無語,“不用,真不用!”
還點齊人馬?你是要去打家劫舍么?
邵沉鋒正色道,“圣上口諭,豈敢不遵?郡主若是堅拒,便是陷邵某于不忠不義�!�
賀芳亭還能怎樣呢,只能說道,“有勞王爺!”
心想這位鎮(zhèn)北王有時候很可靠,有時候卻像是聽不懂人話,跟他說話有些困難。
她不知道,皇帝也有過同樣的感慨。
正好此時她的隨從也迎了上來,便吩咐幾名護(hù)院快馬去賀家,請江止修和江嘉宇,自己帶著女兒上了馬車,直接往江家趕。
見女兒面上有些惆悵,溫聲道,“瓔兒,舍不得么?”
江嘉瓔連忙辯解,“沒有舍不得,真沒有!”
又吞吞吐吐地道,“瓔兒只是想起,爹和哥哥,曾經(jīng)也是很好的�!�
說完立刻表決心,“但他們后來變壞了,欺負(fù)娘,傷娘的心,向著外人。娘不要他們!瓔兒也不要!”
賀芳亭沒說話,只將她摟在懷里。
于她而言,和離不算太嚴(yán)重的事,甚至是種解脫,但對于瓔兒來說,屬于人生劇變,心里觸動大也正常。
她不能要求瓔兒立時就忘了江家,忘了父親和兄長。
江嘉瓔伸出兩手抱著她的腰,語氣堅決地道,“娘別難過,等瓔兒長大,一定好好孝敬您!”
賀芳亭摸摸她的頭發(fā),柔聲道,“好,娘等著瓔兒孝敬!”
她的瓔兒,是最好最好的女兒。
她也很慶幸,瓔兒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想起來心有戚戚焉,倘若她沒能察覺瓔兒被惡鬼奪舍,就只能孑然一身離開江家,縱然堅定,也覺凄涼。
幸好察覺了,幸好還能救回來,上天待她賀芳亭不薄。
路上約莫走了兩刻鐘,才到達(dá)江府。
守門的小廝看見車駕,有的忙著開門,有的飛跑去內(nèi)院稟告主子。
進(jìn)二門下車,賀芳亭帶著女兒徑直回春明院。
走到半途,斜刺里沖來一行人,為首的是已經(jīng)顯懷的謝梅影,身后跟著幾名侍女仆婦。
“賀芳亭,你給我站��!”
謝梅影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狠狠盯著賀芳亭,恨不得食肉寢皮。
侍女們要趕人,賀芳亭抬手止住,默默看著謝梅影。
一個多月不見,謝梅影變化很大,曾經(jīng)白皙鮮嫩的臉龐,變得干瘦蠟黃,眼里布滿血絲,再無之前的明媚靈動。
以前還能占個清秀年輕,現(xiàn)在是既不清秀,也不年輕。
她可以斷言,如果江止修遇見的是現(xiàn)在的謝梅影,別說動心,多看一眼都會嫌煩。
但也難說,人家是超越了世俗的“真愛”,大約不在乎皮囊外貌。
那惡鬼的描述中,謝梅影沒干過什么大事,也沒做過惡,所有事情都是謝容墨做出來的,包括謀害她們母女。
謝梅影只全心全意愛著江止修,為他生兒育女,打理家務(wù),清高又善良,堅韌又溫柔,像是傲雪凌霜的嬌艷梅花。
仿佛沒有任何缺點,受到很多人的喜愛和尊重。
但賀芳亭對此深表懷疑。
謝容墨的所作所為,謝梅影真不知情么?未必。
這姑侄倆從小相依為命,是對彼此最為了解的人,謝容墨的偏激和陰狠,謝梅影難道一點兒也不知?
怎么可能呢?也只能騙騙惡鬼李壹秋那樣的蠢人。
她裝作不知,是因為于她有利,或許還會刻意利用。
而謝容墨,估計是心甘情愿被利用,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到頭來,謝梅影潔白無瑕,謝容墨血腥臟污,心性越發(fā)扭曲。
同情謝容墨么?
當(dāng)然不同情!他要敢活過來,她就敢再殺一次!
不殺到他見她就發(fā)抖不罷休!
第133章
她這是殺人誅心啊
謝梅影因為哭得太多,聲音也是沙啞的,“賀芳亭,你老實告訴我,容墨是不是你殺的?!”
賀芳亭詫異地反問,“你為何會這么想?”
不得不說,謝梅影的感覺還是很靈敏的。
謝梅影緊緊盯著她,嘶吼道,“你說,是不是?”
所有人都告訴她,容墨是失足落水,尸首沉入湖底淤泥,因此撈不出來,可她不信!
容墨水性好得很,怎會淹死?
肯定是被賀芳亭害了!
是,那幾日賀芳亭不在京城,在郊外白云觀,可她殺人哪用自己動手?狗腿子多得很!
賀芳亭慢慢道,“謝姨娘,你覺得是我殺了你侄兒謝容墨?好,那就是我殺了罷,親手殺的�!�
謝梅影癲狂叫道,“你承認(rèn)了,你承認(rèn)了!我要去告官,告御狀,讓皇帝砍你的頭!”
連喊邊往外跑。
服侍她的侍女仆婦連忙攔住,又向賀芳亭道歉賠罪。
“郡主娘娘,謝姨娘傷心過度,神智不清,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賀芳亭輕笑道,“無妨�!�
走近幾步,看著謝梅影的眼睛,光明正大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殺的么?用的匕首,先刺左胸,不死,又刺右胸,還不死,便割了他喉嚨,這回死得快。然后,我燒了他的尸體,挫骨揚(yáng)灰,尸骨無存。謝姨娘,別去湖里撈了,撈不著。”
謝梅影被刺激得大叫,“啊啊啊,我要?dú)⒘四�!我一定要�(dú)⒘四銥槿菽珗蟪�!�?br />
但她根本無法撲向賀芳亭,手腳都被侍女仆婦們抱緊。
一名仆婦還陪笑道,“郡主娘娘說笑了!”
賀芳亭這番話,她們一個字也不信。
謝小侯爺明明就是落水,那么多人看見的。
郡主娘娘這么說,定是因為被謝姨娘誣陷,心里惱火,故意氣謝姨娘來著。
而且,郡主就算想殺人,也有護(hù)院使喚,哪用得著親自動手?
何況哪有人會當(dāng)眾承認(rèn)自己殺了人,沒這么傻。
謝姨娘再這么糊涂下去,遲早失心瘋。
賀芳亭笑了笑,“你們謝姨娘說了個笑話,我便也說個笑話回贈。”
又對謝梅影和和氣氣地道,“我舅舅已下了和離詔書,今日我便與江侍郎和離,恭喜你呀,謝姨娘,往后再也無人妨礙你們花前月下,舉案齊眉�!�
聽到和離二字,癲狂中的謝梅影恢復(fù)一絲清明,“......你真舍得離開江郎?”
她一直不信賀芳亭真會和離,以為這只是種拿捏江家的手段,江家只要不理會,賀芳亭就會乖乖回來。
所以見江家這幾日上下慌亂,還覺得可笑。
想跟江止修說說自己的見解,又總是找不到他。
賀芳亭微笑道,“你的江郎,在你心里千好萬好,是個無價的大寶貝,在我這兒,不過是根草芥。不要了,給你了�!�
她這施舍般的語氣,令謝梅影目眥欲裂,又想發(fā)狂。
就聽賀芳亭接著道,“祝你們白頭偕老,生死相隨。”
謝梅影咬牙道,“肯定會的,用不著你假心假意!”
賀芳亭一笑,“但縱然如此,我還是想問你一句,值得么?”
說完帶著女兒施施然離開t?。
謝梅影怔在原地。
......值得么?
賀芳亭以前就問過一次,在她剛剛明正身份時。
當(dāng)時她有少許遺憾,但總體還是感覺值得。
可到了現(xiàn)在,她還敢不敢說值得?
不敢。
腸子都悔青了。
若不是遇上江止修,她的人生該有多美好,遠(yuǎn)昌侯的姑姑,身份地位一樣不缺,何愁找不到如意郎江止修毀了她,毀了容墨。
只是如今容墨已死,她再無依靠,肚里又有江止修的孩子,不纏住江止修,無路可走。
賀芳亭明明知道這些的,還故意問,她,她這是殺人誅心��!
謝梅影抱著肚子,欲哭無淚。
侍女仆婦們連說帶勸,讓她回落梅軒養(yǎng)胎。
她也怕動了胎氣,慢慢轉(zhuǎn)身往落梅軒走,孩子現(xiàn)在是她唯一的依仗,萬萬不能出事。
“肚子大了就好好在自個兒房里待著,出來做什么!若是磕到碰到,不定還要訛誰!”
江林修、李惜香夫妻匆匆趕來,看到她沒句好話。
一想到家里所有事情都是因謝梅影而起,兩人就恨得牙癢癢。
瞪了她一眼,快步去春明院。
聽說大嫂回來了,得勸她留下。
江承宗、潘氏老兩口也聞訊趕來,也遇上了謝梅影,同樣只有訓(xùn)斥,罵得還更難聽。
潘氏惡毒地說她是掃把星、攪家精,害得江家雞犬不寧。
江承宗一口一個失貞婦人,說她丟盡了江家的臉。
如果不是急著去勸賀芳亭,他們可能會罵很久。
謝梅影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怒火滔天,恨意宛如實質(zhì)。
這家人,真是該死啊!
第134章
恭喜江侍郎
賀芳亭回到春明院,便去書房寫和離書。
皇帝的和離詔書是給她的,不是給江止修的,她得親手給江止修寫一封,親手結(jié)束這段錯誤的姻緣。
聽說江承宗、江林修等人求見,通通不見。
他們會說些什么,她閉著眼睛都知道,膩得慌,不想聽。
直到江止修、江嘉宇從賀家回來,才讓人開了春明院的門,請他們進(jìn)來。
閑雜人等免進(jìn)。
“江侍郎,收好了,從今往后,你我再無瓜葛。”
賀芳亭手一揚(yáng),將寫好的和離書拋給江止修。
江止修下意識接住,顫聲道,“這是什么?”
他知道,可他不愿相信。
......賀芳亭真能如此狠心,真的對他不剩半絲情意?
不,不會的,他們明明是恩愛夫妻!
賀芳亭微笑,“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止修慢慢打開,被“和離”二字刺痛雙眼,一把撕了,沙聲道,“我不答應(yīng),我不和離!”
賀芳亭并不生氣,拿起明黃色的和離詔書遞給他,“這還有一份,你要不要也撕了?”
他不答應(yīng),他有什么資格不答應(yīng)?好笑。
江止修瞳孔一縮,不敢接。
誰敢撕詔書?
形同謀反,等著抄家滅族罷。
賀芳亭也不為難他,放下詔書,安然道,“我舅舅下了和離詔書,我也給你寫了和離書,撕了燒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江侍郎,姻緣已斷,兒子歸你,女兒歸我,咱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江止修只覺心如刀割,“芳亭,莫要拋下我......”
賀芳亭根本不聽他說什么,對跪在自己腳邊哭的江嘉宇道,“宇兒,這是江府的地契房契,已去官府改了檔,換成你的名字,還有我留給你娶妻的資財,收好了�!�
一應(yīng)物事裝在檀木箱里,孔嬤嬤板著臉拿給他。
江嘉宇不接,滿臉是淚,泣不成聲,“娘,你別走,別不要我!”
孔嬤嬤將檀木箱砸在他腳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賀芳亭淡淡道,“哭什么呢,是你先不要娘的�!�
如果說,此前她對兒子只是失望,那么在知道書里自己和女兒的結(jié)局后,失望中還多了寒心。
母親被謝容墨所害,他沒有作為。
妹妹被謝容墨所害,他也沒有作為。
如果他絲毫沒有察覺母親、妹妹的死亡與謝容墨有關(guān),那是他蠢,不是罵人的那種蠢,是疾在腦中的那種蠢。
事實上,他察覺了,只是認(rèn)為母親和妹妹有錯在先,咎由自取,最終選擇原諒謝容墨。
......這都能原諒,謝容墨是不是他爹?
在心里罵出這一句,賀芳亭又連忙收回,怎么把自己也罵進(jìn)去了呢!
她很想給江嘉宇一個建議,去京城附近的寺廟轉(zhuǎn)一轉(zhuǎn),看哪座寺廟的佛像最大,讓它起來,自己坐上去。
非如此不能彰顯他的寬宏容忍之心。
江嘉宇還在哭,“娘啊,你為何只要妹妹不要我?”
賀芳亭:“因為瓔兒很乖,你不乖�!�
江嘉宇看到一線希望,拉著她的衣裙哭道,“娘,我會改的,我以后會很乖,你不要走......”
江嘉瓔蹲在他身旁,眼圈微紅,“哥哥,你其實到現(xiàn)在都不認(rèn)錯。”
江嘉宇急道,“我認(rèn)啊,我怎么不認(rèn),早就認(rèn)了!瓔兒,你跟娘說說......”
江嘉瓔恨鐵不成鋼地道,“如果你真的認(rèn)錯,就不會想要留下娘,只會讓娘走!”
留在江家,娘不開心。
離開江家,娘開心。
如果為了娘好,就應(yīng)該贊成娘和離。
這么簡單的道理,哥哥為什么就是不懂!
江嘉宇愣住。
賀芳亭將衣裙從他手里拽出來,也有些感慨,起身環(huán)視這熟悉的屋子,一字一句道,“我對江家仁至義盡,無愧于心!”
“好一個仁至義盡,無愧于心!”
邵沉鋒大踏步進(jìn)來,身后跟著幾名侍衛(wèi)。
江止修和江嘉宇不知他為何來此,都有些吃驚。
邵沉鋒一手握著刀柄,沉聲道,“奉圣上口諭,率三百人馬,替順安郡主搬嫁妝!”
又看賀芳亭,“敢問郡主,嫁妝單子何在?”
孔嬤嬤早已準(zhǔn)備好,近前呈上。
邵沉鋒粗略一掃又遞還孔嬤嬤,兇神惡煞地道,“請嬤嬤指點核對,少一樣都不成!”
孔嬤嬤知道他其實是向著賀芳亭,垂首道,“是!”
又點了青蒿、白薇及十多名侍女仆婦,按著單子核對嫁妝。
這十多年來的收益單子上沒有,放在幾個庫房里,也得帶走。
春明院里的物件兒,大部分已收好,邵大、邵二便指揮著兄弟們開始搬箱籠。
邵沉鋒又對賀芳亭道,“這兒亂糟糟的,恐傷著郡主玉體,先回賀府罷。”
賀芳亭也有此意,微一福禮,“多謝王爺!”
拉著女兒出去了。
從邵沉鋒帶人進(jìn)來,江止修和江嘉宇就有些懵,想要阻止,又知無法阻止,只能頹然坐在一旁。
邵沉鋒走到江止修身側(cè),拍拍他的肩,笑道,“恭喜江侍郎,離了糟糠妻,納了美嬌娘�!�
江止修心里像是吃了黃連,苦成一片,“......恭喜?”
糟糠妻風(fēng)華絕代,美嬌娘其貌不揚(yáng)。
鎮(zhèn)北王肯定是在諷刺他。
邵沉鋒一笑,又靠近他一些,“江侍郎,你明明愛重順安郡主,卻又對謝姨娘動了心,可知為何?”
這個問題,江止修疑惑已久,是真的很想知道,“為何?”
邵沉鋒:“因為,謝姨娘容貌平常,才情平常,相遇時家世也平常,你深知自己配不上順安郡主,只能配這樣的女子,所以一見傾心,哈哈!”
說完大笑出去。
第135章
江府遭災(zāi)
這一日,江府如蝗蟲過境,遭了大災(zāi)。
賀芳亭的原意,是只取貴重之物,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笨重殘破的大件兒,以及送出去的首飾、布料、藥材等等,全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