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賀芳亭不想接中饋,就有這方面的原因,芝麻綠豆般的權(quán)力,她看不上。
這一任長史姓范,是位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老者,處事精明強(qiáng)干,為人也很圓潤靈活,賀芳亭第一次跟邵沉鋒去前院時,別的屬官還在呆愣中,他已經(jīng)恭恭敬敬地上前參拜。
仿佛王妃娘娘插手政務(wù)是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因此賀芳亭對他印象極好,與他打交道也最多。
然而范長史能接受她參政,不代表別的屬官也能接受,私下里頗有微詞,她也知道。
不過,只要他們不說到她面前,那她就當(dāng)不知道。
從京城到朔北,非議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這幾個。
她正事都還忙不過來,哪有空一一爭辯。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某些人忍了這么久,感覺已到極限,今日趁邵沉鋒有事外出,一起勸誡她。
是的,在他們自己看來,這是勸誡,不是刁難。
他們也沒膽子刁難王妃娘娘。
賀芳亭正在花廳與范長史聊春耕,王中郎進(jìn)來深施一禮,“王妃娘娘,下官有一言,不吐不快!”
范長史聽著不對,皺眉道,“王中郎,慎言!”
賀芳亭笑道,“無妨,請講!”
王中郎:“敢問王妃娘娘,夫?yàn)槠蘧V,何解?”
隨后柳司馬、姚祭酒、康典簽等人也進(jìn)來,不發(fā)一言,齊齊施禮。
王中郎又道,“世人皆知王妃娘娘學(xué)富五車,博古通今,定能知曉,還請為下官等解惑!”
范長史怒道,“你們要干什么?好大的膽子,來人......”
賀芳亭打斷他,笑吟吟地道,“物不平則鳴,擋不住的。”
暗想他們還挺客氣,說的是夫?yàn)槠蘧V,而非牝雞司晨。
頓了頓,反問道,“君為臣綱,何解?”
王中郎、柳司馬、姚祭酒、康典簽等人怔住,啞口無言。
范長史哈哈大笑,“諸位兄臺,說話啊,怎么啞巴啦?”
心想王妃娘娘回得真是巧妙。
王中郎說夫?yàn)槠蘧V,表面上是讓王妃順從王爺,實(shí)際上是讓她明白自己妻子的身份,安分守己地回到內(nèi)宅。
王妃回以君為臣綱,則是在點(diǎn)明她為君,無論做什么,臣屬都沒有資格質(zhì)疑。
妙就妙在她真的是君,公主之尊,除了在皇帝、皇后面前稱臣,對誰都能稱而她還是鎮(zhèn)北王妃,在朔北如同皇后。
“夫?yàn)槠蘧V”這句話,能壓別的主母,卻壓不住她。
更讓他佩服的是,她壓根不去分辯,也不為自己找理由,直接回以君為臣綱。
犀利干脆,直擊要害。
賀芳亭給他們臺階下,溫聲道,“諸位若不明白,不妨回去仔細(xì)想想,想清楚了,再來告知本宮�!�
王中郎咬了咬牙,苦口婆心地道,“王妃娘娘,下官等人今日冒犯,也是為了您好!男主外,女主內(nèi),此為天理!違逆天理,陰陽失秩,沒有好下場!”
柳司馬:“譬如晉時賈南風(fēng)!”
賀芳亭忍不住想笑,你是來逗趣的么?
這幾人管得挺寬,就是史書讀得不怎么樣,聲音愈發(fā)和藹,“柳大人以為,王爺是惠帝司馬衷?天生癡愚,何不食肉糜的那位?”
柳司馬:“......下官失言,絕無此意!”
賀芳亭悠悠道,“自然是失言。若不是,可就麻煩了�!�
范長史跟她一唱一和,“王爺若是知道,必定勃然大怒!柳大人的膽量,老夫甘拜下風(fēng)!”
他覺得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王爺自己都愿意,王妃也沒有胡亂下命令,你們跳出來做什么?
姚祭酒心想既然開了口,就不能無功而返,沉聲道,“歷代鎮(zhèn)北王妃,都不曾管過政務(wù)。”
賀芳亭平靜地道,“這么說,你們以前沒見過參理政務(wù)的鎮(zhèn)北王妃?”
姚祭酒斬釘截鐵地道,“沒見過!”
以前的鎮(zhèn)北王妃,或許也會干涉政務(wù),但都是吹吹枕頭風(fēng),沒像她一樣走到臺前。
賀芳亭微微昂首,氣定神閑地道,“如今你們見到了�!�
姚祭酒:......
范長史笑得前仰后合,“長見識了罷?哈哈!”
眾人都瞪著他,王中郎不解地道,“范大人,您為何,為何......”
為何能接受這么荒謬的事兒?
王妃娘娘,她是女子��!她應(yīng)該留在后院,管理內(nèi)宅家務(wù),相夫教子......沒子就努力生一個,怎能走到人前?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
范長史意味深長地道,“因?yàn)�,才德不分男女!�?br />
這幾人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王妃娘娘能輕松碾壓云山書院,莫非還會被他們難倒?真是自不量力!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老臉?biāo)蜕先プ屗�,沒這愛好。
況且,王爺早就明明白白地囑咐過,他與王妃夫妻一體,不分彼此,要眾屬官將領(lǐng)視王妃如視他。
那為什么還要指手畫腳?有病!
賀芳亭莞爾一笑,心平氣和地道,“本宮是個講道理的人,若有一日,你們的道理能說服本宮,本宮退回內(nèi)院又何妨?現(xiàn)在么,退下!”
王中郎等人臉紅脖子粗,施禮告退。
第219章
賀王妃是最省心的孕婦,什么問題都沒有
賀芳亭令侍女給范長史添茶,微笑道,“范大人乃寬厚長者�!�
事實(shí)上,反對她參與鎮(zhèn)北王府政務(wù)是正常的,真心接受才是特例。
范長史很謙虛,“王妃娘娘過獎!”
王中郎、姚祭酒等人可不會覺得他寬厚,只會覺得他奴顏婢膝,為了討好王爺王妃,不顧體統(tǒng),不管原則。
呵,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通機(jī)變者為英豪。
他縱然不敢自稱俊杰英豪,也不與看不清形勢的傻瓜為伍。
從王爺首次帶王妃到前院那日起,鎮(zhèn)北王府的天就變了。
而且,賀王妃已經(jīng)通過之前的很多事情,證明了自己的才干,他自嘆弗如,為什么要與她作對?
他可不想當(dāng)?shù)诙䝼方山長,范家也不想成為第二個簡家。
何況,朝中沈閣老、韋閣老的垮臺,明面上跟賀王妃沒關(guān)系,是被唐御史參倒的,但他總覺得沒這么簡單。
有些事不能想細(xì),越想越覺得賀王妃深不可測。
說句大實(shí)話,賀王妃腳下已經(jīng)踩著很多石頭,他不愿成為其中一塊,只想舒舒服服做好王府長史。
又拱手道,“未能提早察覺,是下官失職,請王妃責(zé)罰!”
賀芳亭笑道,“大人言重了。你又不是他們爹娘,管不了那么多�!�
遲早會有這么一出,在她預(yù)料中。
以后可能也還會有,想開天下之先,就得受天下之難,這很公道,她不覺得煩惱,也不覺得委屈。
范長史躊躇數(shù)息,壓低聲音道,“王中郎性子急躁,此番怕是被人當(dāng)了刀使�!�
賀芳亭凝神,“誰是捉刀人?”
范長史含糊道,“王中郎的岳父宋老爺,曾任過功曹,為人最是方正迂腐,據(jù)說他夫人至今不能與他同桌用飯�!�
還曾找過他,讓他勸諫王爺,他沒理會。
賀芳亭明白了,笑道,“原來是看不慣。”
她還以為背后藏著什么驚人的陰謀詭計(jì)。
但話說回來,她身為王妃卻參理政務(wù),在很多人看來已經(jīng)違背了常理,他們自然會反對,還會認(rèn)為自己出于大義,而非私利。
這比陰謀詭計(jì)還可怕。
不過她也不怕就是了,兵為將擋,水來土掩。
范長史喝了口茶,斟酌道,“王妃娘娘,下官說句僭越的話,子嗣才是重中之重。否則,便如空中樓閣�!�
今日他已得罪了王中郎、姚祭酒等人,賀王妃若是倒下,他們肯定趁機(jī)踩他幾腳。
為著自己,他也希望賀王妃一直保有如今的權(quán)勢地位。
而要做到這一點(diǎn),光靠王爺?shù)膶檺塾悬c(diǎn)懸,最好有子嗣。
男人就算見異思遷,也不會不顧孩兒。
賀芳亭笑道,“確實(shí)如此,多謝范大人提醒。”
她身后侍女心中暗笑,范大人多慮了,王妃娘娘已身懷六甲。
當(dāng)晚邵沉鋒回來,賀芳亭并未告狀,但次日他還是知道了此事,并未訓(xùn)斥那幾人,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將他們遣往五堯山衛(wèi)所,那是十三個衛(wèi)所中離北蠻最近的。
官職倒還保留,允許他們想清楚再回北安城。
又跟賀芳亭說,“不是我心慈手軟,是想為孩兒積福�!�
賀芳亭微笑,“我明白�!�
反對她理事的可不只那幾個,還有很多,只是他們最先說出來而已,總不能把大部分屬官都趕走或者殺了罷?
就算能,也無法保證新進(jìn)的屬官贊同她,所以這事兒只能慢慢來。
不過,他們?nèi)羰Я朔执�,她也不會容忍,自有雷霆手段�?br />
剛?cè)岵?jì),軟硬兼施,才能更好地達(dá)成目的。
一味示弱或一味強(qiáng)壓都是下策。
王中郎、柳司馬、姚祭酒、康典簽在家人的埋怨中收拾好行李,沮喪地前往五堯山。
后悔么?當(dāng)然后悔!
指出王妃有錯,維護(hù)傳統(tǒng)是很重要,但又哪有他們自己t?重要呢?
可后悔也來不及,王爺根本不聽他們解釋。
其他屬官看在眼里,各有思量,面上倒是對賀芳亭更為敬重,她吩咐下來的事兒,也是盡力去完成,不質(zhì)疑、不反駁。
賀芳亭很舒心,“早這樣多好!”
邵沉鋒打趣,“王妃娘娘越來越得人心了�!�
賀芳亭笑道,“都是托王爺?shù)母�!�?br />
什么得人心,分明是權(quán)勢凌駕于規(guī)矩之上,畏她而不是敬她,但沒關(guān)系,總有一日,她會真正得人心。
邵沉鋒大掌輕撫她的腰腹,輕聲道,“辛苦芳亭!”
還是很平,如果不是應(yīng)大夫一再確定,芳亭也很有把握,他都不信里面有孩子。
賀芳亭神情溫柔,“我愿意的�!�
將一個新的生命帶到這世上,怎能不辛苦呢。
因孕吐反應(yīng)越來越強(qiáng)烈,她逐漸減少了去前院的次數(shù),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巍山院待著。
她和邵沉鋒對巍山院、前院的掌控力很強(qiáng),金氏、彭氏甚至不知道她在家,時常以為她出去了,或者去了前院。
懷孕的消息,更是半點(diǎn)兒沒傳出。
連補(bǔ)品都沒往外買過,因?yàn)榧迠y里有,還用不完。
這日請完平安脈,應(yīng)大夫笑道,“一切安好,王妃娘娘身子康健,胎兒也安然無恙!”
他十日診一次,開始還提心吊膽,后來就平常心了,因?yàn)橘R王妃是最省心的孕婦,什么問題都沒有。
邵沉鋒松了口氣,“以后會越來越穩(wěn)?”
他會這么問,是因?yàn)橐褲M三月之期,芳亭也停止了嘔吐,沒有之前勞累。
應(yīng)大夫肯定地道,“沒錯!”
孕婦三月胎穩(wěn),這是他徒弟都知道的常識。
邵沉鋒大喜,“賞!”
重賞應(yīng)大夫、孔嬤嬤,以及巍山院所有下人。
同時令人告知金氏,合府多發(fā)三個月的月例,慶祝王妃有孕。
第220章
你認(rèn)為王爺是傻子?
“什么?王妃懷孕了?!”
彭氏差點(diǎn)驚掉了下巴。
巍山院的婆子楊嬤嬤喜氣洋洋地道,“是,懷孕了,已經(jīng)三個月,穩(wěn)當(dāng)著呢!”
她做的一道酸湯頗合王妃娘娘口味,王爺知道后,另外給了賞,這一日得的賞賜,足夠她給兩個兒子娶媳婦。
彭氏結(jié)結(jié)巴巴,“可是,可是,王妃不是傷了身子么?”
楊嬤嬤:“誰亂嚼舌根,咱們王妃娘娘好著呢!”
她被分到巍山院,就是王爺、王妃的人,自然向著他們。
彭氏:“......大家都這么說!”
楊嬤嬤不以為然,“都說錯了唄,王妃娘娘自己可從沒說過!”
是的,王妃從沒說過自己不能生,也沒有哪個大夫說她傷了身,都是大家的猜測,但彭氏心里還是很難受,“王爺不是也,也......”
楊嬤嬤看著她,微笑道,“也什么?”
彭氏不敢說,也說不出。
楊嬤嬤笑吟吟地道,“三夫人,老奴倚老賣老,大膽說句犯上的話,大伯子的房里事,當(dāng)?shù)芟眿D的可不該問,不該管。”
整日想著過繼,現(xiàn)在雞飛蛋打了罷?哈哈!
王爺那身板,一看就沒毛病啊,也不知誰傳出來的胡話。
彭氏羞紅了臉,強(qiáng)撐著道,“老刁才,我問什么管什么了!”
楊嬤嬤心說你臉紅個什么勁,“呵呵,三夫人知禮守禮,老奴會錯了意,給您賠不是�!�
金氏怔怔在一旁聽著,這會兒聽不下去,揮手道,“你下去罷!”
楊嬤嬤不放心,提醒道,“二夫人,三個月的月例?”
雖然她已經(jīng)領(lǐng)了王爺、王妃的賞,但也不能不要多發(fā)的月例,誰會嫌自個兒錢財(cái)多呢。
金氏面無表情地道,“記下了,忘不了,晚上就發(fā)。”
楊嬤嬤笑著施禮,“多謝二夫人!”
其實(shí)該感謝的是王爺和王妃,可說好話又不要錢。
金氏又叫住她,強(qiáng)行擠出一絲笑容,緩慢道,“勞煩嬤嬤回去跟王妃娘娘說,恭喜她身懷麟兒,今日想必巍山院里事兒也多,我們就不過去添亂了,明日再去看望�!�
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去,帶著合適的禮物,高高興興的恭喜他們,方顯出妯娌間的情誼,以及對于王爺添丁加口的欣喜,但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勉強(qiáng)扯著嘴角笑,自己也覺得假。
還是平靜一晚再說罷,現(xiàn)在去了,怕會出丑。
楊嬤嬤答應(yīng)著退下。
金氏也不耽擱,當(dāng)即派人去找內(nèi)院賬房,讓他們核算合府主子、下人三個月的月例是多少,核算好了來稟告,她再讓人開庫房取錢。
倒也不心疼,反正這錢又不是她的,不發(fā)也輪不到給她。
對了,自己一家能多三個月的月例,呵呵。
彭氏兀自懷疑,喃喃道,“怎么就懷了呢?哪這么容易?會不會是假孕?到時候悄悄從外面抱一個,裝作是她生的。”
戲文里就有這種故事,大戶人家的主母沒孩子,為了鞏固地位,假裝懷孕,早早找好民間的孕婦,一生下來就抱到家里,當(dāng)親生子養(yǎng)大,多年后才被拆穿。
別怪她想得多,主要是賀芳亭這身孕,來得蹊蹺啊!
大家都覺得她不能生,覺得王爺有暗疾,怎么忽然就有了!
金氏閉了閉眼,“你認(rèn)為王爺是傻子?”
彭氏忿忿不平,口無遮攔,“別的事情上不敢說,這些事兒上,還真不怎么聰明�!�
被簡詩語和簡家拿捏得死死的,瞻前顧后、婦人之仁、寬宏大量、信守承諾,她看著都來氣。
......她的夫君邵三爺,為何不是這種人呢?她想拿捏也拿捏不了。
金氏心累得很,深深嘆了口氣,“三弟妹,今日事畢,散了罷�!�
假孕?她寧愿相信賀芳亭給王爺納妾,或者給靜姝招贅,或者過繼,也不相信賀芳亭會做出這種蠢事。
王爺也不可能允許。
三弟妹只看到他對簡家的優(yōu)待,認(rèn)為他被簡家拿捏,卻沒看到他給簡家劃的線,那條線以內(nèi),簡家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線以外,簡家什么都不是。
彭氏不想走,氣憤地道,“瞞了咱們?nèi)齻月,足足三個月!你說她什么意思?哼,就這么怕咱們害她?把咱們當(dāng)成什么人了!”
金氏心想你我要是她,只怕瞞的時間更長,就算肚子顯懷,也要穿寬大的衣裳遮擋住,實(shí)在瞞不住那一日,才會往外宣揚(yáng)。
懶得跟彭氏多說,起身想要離開議事廳。
彭氏一把拉住她,“二嫂,咱們怎么辦?”
金氏聲音淡淡,“什么怎么辦?”
彭氏:“......我們,就什么也不做,聽之任之?”
金氏冷笑,“那三弟妹想做什么?”
彭氏無言,暗罵二嫂又裝傻。
金氏拽開她的手,無情無緒地道,“無論三弟妹想做什么,都別帶上我,我可不敢。”
回到二房,古嬤嬤小心地道,“未必是男丁,兩人上一個孩子都是女兒�!�
金氏幽幽道,“她能生一個,就能生兩個三個,一直生到兒子。”
只要她能懷,這一胎就算是女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古嬤嬤沉默了會兒,又道,“二夫人,您得穩(wěn)住�!�
金氏扯了扯嘴角,“嬤嬤放心,我不會做傻事兒�!�
但彭氏會不會,她可就不敢保證了。
第221章
比送子娘娘還靈驗(yàn)
“娘親,里面真的有個小娃娃?”
賀容瓔依著母親坐在羅漢床上,敬畏地盯著她的肚子。
一大早,娘就叫了她來,告訴她這件大喜事兒。
“有!”
賀芳亭微笑道,“再過幾個月就能降生,瓔兒,你要當(dāng)姐姐了!”
賀容瓔很高興,她在哪兒都是最小的那個,到了邵家,雖有幾個小兄弟小妹妹,也知道不是親的,只是堂的。
興致勃勃地道,“娘,我想要弟弟,弟弟能陪我打雪仗,妹妹嬌氣。不,妹妹也很好,我能帶她撲蝴蝶,放風(fēng)箏!要不,你生兩個,弟弟妹妹都有!還要好看的,丑的我不喜歡�!�
目光里滿是期盼,仿佛母親立時就能給她一雙漂亮弟妹。
賀芳亭哭笑不得,“傻孩子,你當(dāng)這是買布娃娃呢?想要哪個買哪個?弟弟還是妹妹,娘說了可不算。也不是雙胞胎,只有一個。”
是男是女無法確定,至于單胎,應(yīng)大夫早就已經(jīng)診出。
她這個年紀(jì),若是懷了雙胞胎,危險至極,還是單胎為好。
賀容瓔懂事地道,“那就先生弟弟,再生妹妹!我和弟弟長大,帶著妹妹一起玩!”
姐姐只有她這個妹妹,肯定也喜歡弟弟。
而且孔嬤嬤也說,娘最好生個弟弟,這樣才能保護(hù)她們娘倆兒。
賀芳亭撫著她的頭發(fā),柔聲道,“好!”
剛嫁給邵沉鋒,還不知道鎮(zhèn)北王府情形的時候,她就想過,必須得再生個孩子。
瓔兒不知何時才能長大,她卻總有一日會老去。
萬一到時瓔兒還不識事,該托付給誰呢?江家靠不住,賀家、邵家也是隔了一層,唯有血脈相連的同胞兄弟或姐妹,才能真正互相照應(yīng)。
......宇兒是個例外,又長了江家人的性情,不提他。
賀容瓔暢想著t?帶弟弟或妹妹玩耍的場景,傻笑了一會兒,懇求道,“娘,我能不能摸一摸?”
賀芳亭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當(dāng)然可以�!�
賀容瓔張著五指,輕輕觸碰,湊過去小聲道,“你要乖乖的,聽娘的話,不然姐姐揍你!”
也許是因?yàn)樵谠衅�,慈母心更為柔軟,賀芳亭聽得想落淚,摟著女兒鄭重道,“瓔兒,這孩子出生,你依然是娘的掌上明珠!永遠(yuǎn)都是,絕不會改變!”
賀容瓔蹭蹭她的臉,親昵地道,“我知道�。 �
娘對她有多好,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母女倆正頭挨著頭,親密地?fù)碓谝黄鹫f話,青蒿來報,二夫人、三夫人求見。
賀芳亭想著她們也該來了,讓女兒自己去玩。
賀容瓔嘟嘴,“娘,我不想玩,想陪弟弟妹妹!”
賀芳亭拍拍她的小臉,笑道,“瓔兒聽話,娘要跟你兩位嬸嬸說正事兒。”
賀容瓔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她是乖孩子,娘有正事的時候不能打擾。
金氏、彭氏笑容滿面地進(jìn)來,一絲不茍地行了禮,像是為賀芳亭的懷孕而歡喜。
身后的侍女嬤嬤,手里捧了各色物件,都是送給賀芳亭的禮。
賀芳亭心想她們總算緩過來了,也是笑意盈盈,謝過兩人的禮物,請兩人落座。
孔嬤嬤帶著幾個侍女上前接禮,從后面繞一圈,全拿到自己屋里,鎖進(jìn)一只大立柜中,怕有什么害人的氣味,還先用油布包了幾層。
并非她多疑,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彭氏捏著帕子,迫不及待地笑道,“今春與往年不同,園子里來了許多喜鵲,每日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我還想著啊,咱們家必有喜事兒!原來是應(yīng)在了大嫂身上!恭喜大嫂,賀喜大嫂!”
賀芳亭笑道,“同喜同喜!”
金氏也微笑道,“以前我就說,大嫂春秋鼎盛,指日便能誕下嫡子,何需別人代勞?果真被我說中了!”
她確實(shí)說過。
但當(dāng)時說這話,想的是賀芳亭傷了身子,不能再孕育孩兒。
誰知她還真能,這可真是一語成讖。
賀芳亭看著金氏,懇切地道,“自從懷上,我就想著要多謝二弟妹吉言。之前,好幾個大夫都診斷我懷孕不易,沒想到二弟妹說了那吉言不久,我就懷上了!謝謝你!”
金氏笑容有幾分僵硬,“不客氣。”
如果知道自己的話那么靈驗(yàn),她絕不胡亂開口。
彭氏掩唇而笑,“這么說,二嫂比送子娘娘還靈?”
叫你愛說漂亮話,現(xiàn)在悔斷腸子了罷?
賀芳亭言之鑿鑿,“在我這兒,確實(shí)比送子娘娘靈!”
兩人說說笑笑,金氏也只得陪著,別提心里多郁悶。
第222章
不教而誅謂之虐
閑聊片刻,賀芳亭右手撫著肚子,輕嘆一聲,“說笑歸說笑,我也沒想到,這把年紀(jì)還能懷,都是祖宗保佑,上天恩賜!”
金氏和彭氏都點(diǎn)頭,“沒錯,正是這個理兒!”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及時有孩子。
賀芳亭看著她們,目光極為誠懇,“不瞞兩位弟妹,來北安城的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擔(dān)心與你們相處不睦。到了才發(fā)現(xiàn),你們都是賢淑善良的好女子,柔嘉寬厚,磊落大方,我能順利懷孕,也多虧了你們的照料!在我心里,兩位弟妹不只是妯娌,也是自家姐妹�!�
金氏聽得動容,“大嫂謬贊!”
彭氏也心中熨帖,“大嫂夸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賢淑善良、柔嘉寬厚、磊落大方?沒錯她就是這樣的人!
大嫂可真會說話,難怪人家能當(dāng)王妃,能勾住王爺?shù)幕辍?br />
金氏還沒說完,“我與大嫂也是一見如故,視您如自家姐姐!往后您有事兒盡管吩咐,我想什么法子都得辦成!”
彭氏:“......我也一樣!”
二嫂也會說話,妯娌三個在一起,她才是嘴巴最笨拙的那個,雖然她話最多。
賀芳亭示意她們坐到自己身旁,一手拉一個,開誠布公地道,“王爺此前無子,我知道,兩位弟妹想將自家幼子過繼給王爺......”
金氏、彭氏沒想到她這么直接,嚇了一跳,連忙否認(rèn)。
“沒有,絕無此念!”
“從沒這么想過,大嫂別冤枉我!”
賀芳亭笑著安撫,“你們別緊張,這又不是什么過錯�!�
金氏:“......不是過錯?”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過錯,可賀芳亭說這種話,感覺就很奇怪......她應(yīng)該覺得被算計(jì)才對。
賀芳亭肯定地道,“自然不是過錯!長兄若無子,為著香火傳承,過繼侄兒本是尋常。兄弟媳婦為長兄子嗣著想,何錯之有?”
彭氏空閑的那只手一拍大腿,“對啊,大嫂知我心!”
她想把兒子過繼給王爺,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是為了王爺!
賀芳亭笑了笑,話鋒一轉(zhuǎn),“不過,王爺與我從來沒有過繼之念。以前沒有機(jī)會說,這會兒跟你們說個明白�!�
彭氏:“......為何?”
眼下懷了孩子,不想過繼是正常的,為何以前也沒有?
賀芳亭:“因?yàn)槲覀冇墟瓋�。�?br />
金氏:“......讓姝兒招贅?”
賀芳亭點(diǎn)頭,“沒錯,生下世孫,繼承鎮(zhèn)北王府�!�
金氏沉聲道,“萬不能招贅簡家兒郎!”
一個簡詩語,已經(jīng)讓邵家人仰馬翻,再來一個姓簡的,誰受得了?
賀芳亭:“二弟妹放心,咱們再不與簡家結(jié)親!”
停頓一下笑道,“如今有了這孩兒,就更不可能過繼了,若是男丁,便是小世子,若是女兒,同樣也能招贅�!�
金氏臉色變幻,最終化為坦然,“大嫂不把我們當(dāng)外人,跟我們說了肺腑之言,那我也不怕告訴大嫂,確實(shí)曾想過繼。但如今您有了身孕,這糊涂念頭再無半點(diǎn)!您放心養(yǎng)胎,不該伸的手,我絕不會伸,不該做的事兒,我絕不會做!”
彭氏也忙著道,“我亦如此!”
說完感覺自己拾人牙慧,又找補(bǔ)道,“咱們不是簡王妃,也不是陳、劉兩位側(cè)妃,不敢傷天害理!”
賀芳亭拉緊她們的手,感動地道,“我信你們!簡王妃對姝兒不上心,兩位側(cè)妃也沒孩子,才會無所顧忌。兩位弟妹與她們不同,有好幾個孩兒,還是慈母!為著孩兒,你們也不會行差踏錯!”
她的手很柔軟,金氏、彭氏卻感覺似有千斤重,紛紛附和。
“是啊,除了幼子景岳,我還有長子、次子!”
“我也有三個兒子,三個都是我的心頭肉,干啥都得想著他們�!�
賀芳亭嘆道,“為母則剛。當(dāng)娘的心都一樣,我為了腹中這孩兒,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誰敢傷害我們母子,但凡有口氣在,我都得報仇!還有王爺,也視這孩兒如珠如寶。我們母子若有閃失,鎮(zhèn)北王府的天就塌了一半,害我們的人,必然血流成河,曝尸荒野!連同她們的夫君和孩子!”
金氏、彭氏被她描述的景象嚇著,一時說不出話。
賀芳亭又是一笑,把她們的手拉在一起,合起來拍了拍,“兩位弟妹不會害我,我真的相信!”
金氏和彭氏異口同聲道,“多謝大嫂!”
賀芳亭感慨道,“咱們妯娌一場,我盼著能善始善終,親如手足!你們說,能不能?”
金氏、彭氏:“能!”
賀芳亭微笑,“我也覺得能。”
這才放開她們的手,令侍女們上點(diǎn)心。
兩人如坐針氈,沒一會兒就告退了。
等她們離開,青蒿疑惑不解地道,“王妃娘娘,您為何要跟她們說得這么清楚明白?”
最主要的是,有用么?
如果兩位夫人真的心存歹念,會因?yàn)橥蹂锬锏奶拐\而放棄么?她覺得不會,壞人哪那么容易變好?只會藏得更深。
賀芳亭略一沉吟,“因?yàn)�,不教而誅謂之虐�!�
教了不聽,就能光明正大地誅了。
......也可以不那么光明正大,反正得誅。
她也真心希望她們聽得進(jìn)好人言,當(dāng)個好妯娌,彼此都省事兒。
第223章
舟兒,你兩位哥哥,都被你娘喂狼了!
出了巍山院,金氏、彭氏對視一眼,目光都很復(fù)雜。
賀芳亭這人,真是又坦蕩,又霸道,對她們拉攏加警告。
她方才說了那么多,總結(jié)起來就四個字,好話歹話。
好話歹話她都說在前頭,她們?nèi)绻敢做什么,就要面臨她和王爺?shù)膬春輬髲?fù)。
......這種人,她們沒見過。
她防備她們,這沒有錯,很正常,換成她們是她,也會防備妯娌,但是,不應(yīng)該藏著掖著,暗暗防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