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宓側(cè)頭，思維像是停滯了一秒鐘后輕聲道：“我來弄就可以了�！�
“兩個人做早飯會快一些?”
留學生沒有不會做飯的，李知行自然不例外。只要時間充裕，他喜歡把早餐做得豐盛一點，畢竟一天之計在于晨，早餐吃得好一點，幸福感會大大增加。
“葉一超呢?”
“他已經(jīng)走了，不讓我送�！崩钪袕娜莼卮穑胺判�，他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很冷靜了�！�
“那就好�！�
唐宓輕輕松了口氣，眼角眉梢的緊繃情緒明顯柔和了幾分。
研究了她這么多年，李知行則她的心態(tài)揣摩無比到位，自然注意到了這一細節(jié)。
“你真是挺擔心他�！崩钪兄蠛昧诵∶字�，側(cè)目看著身邊的人。
雖然李知行語氣刻意平淡，唐宓卻聽得出他的
外之意，她輕聲道：“畢竟認識了這么久�！�
李知行笑著說起別的事兒：“說起來，你早上出去和葉一超都聊了什么?”
唐宓拿著平底鍋的手猛然一頓，一句反問下意識從嘴里蹦出：“你難道不知道?”
“你沒告訴我我怎么知道?”
他明明背對著窗，眼神卻黑得發(fā)亮，顯得真誠而又無辜，唐宓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口發(fā)堵——她可不信李知行猜不到自己和葉一超到底說了什么，就憑著剛剛的那個擁抱，李知行什么心情她也不是不能感受到。
看著唐宓驚訝的模樣，李知行前傾身體看著她，柔聲說：“不過你雖然沒說，但我還可以猜到……磨磨蹭蹭這么多年，他終于跟你表白了，是嗎?”
“你既然都知道，沒必要問我。”唐宓苦笑。
“不過我覺得，不能怪他�！�
“……”
沒想到李知行為葉一超說話，唐宓有點疑惑。
李知行靠在流理臺上，略略降低了海拔：“我確認自己喜歡你，也是高二那年在美國當交換生的時候�！�
“……”
唐宓真真切切大吃一驚。
李知行感慨著：“高一的時候和你矛盾那么大，基本已經(jīng)撕破臉，我知道你對我挺特殊的，但我可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你。再說了，我條件那么好，一直以來都是女生追我，要我倒追你，我可不干�！�
唐宓吐槽他：“你很自信啊�！�
“我只是說出了事實�！�
看著瞪著自己的唐，李知行一伸手，沒費什么力氣就把她拉進自己懷里。
唐宓的腰很細，李知行幾乎一只手臂就可以壞住，他滿意地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很適合談事兒的姿勢。
“我剛剛來美國的時候，在學校里有陣子過得其實很不愉快。美國的種族歧視其實是存在的，隱形的政治問題無可避免�！崩钪姓f，“因為一些見解上的不同，有一段時間我在學校里陷入了孤立的狀況�！�
這都是唐宓前所未知的。李知行絕對不是那種對他人敞開心扉剖析心理的人，大抵是早熟的緣故，他從來都把想法埋在心里，比如他要退學創(chuàng)業(yè)，在事情有眉目前，他完全沒對她吐露半個字，比如數(shù)年前他表白被拒后，以閃電般的速度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一丁點負面情緒都沒露出來。唐宓能通過他的行動感受到他的真誠，但也覺得完全無法看透他。
===第228節(jié)===
然而現(xiàn)在，李知行正在對她吐露心聲?
“然后呢?”唐宓輕聲問。
“然后我想起了你……“李知行的表情無比柔軟，說，“我才明白你的勇敢�！�
他沒再說下去，伸手輕輕捧上她的臉頰。
唐宓不是一個合群的人，為人冰冷孤傲，在學校里始終獨自一人行動，有段時間就連上體育課都找不到人配合她打球，只能一個人繞著操場跑圈，在美國陷入孤立的那陣子，李知行想起了她孤零零的單薄背影。看起來孤單得讓人可憐，但一旦叫住她，你只會看到她眼神中的平靜和堅韌。
他知道，人類的基因決定了每個人都有著群居本能，無論承認與否，不合群的人就是會承擔極大心理壓力。她的壓力那么大，卻能保持心態(tài)上的平衡，這足以說明她的精神強韌。
對待這樣的唐宓，安靜的等待和無聲的理解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李知行深知，她是個不會做夢的人，如果自己沒有主動接近她，她是絕對不會對自己產(chǎn)生任何想法的。能得寸進尺的時候，他絕不含糊。
他問：“唐宓，我愛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唐宓想，這簡直就是數(shù)年前情況的再演——在四年之后，整個人都在人家懷里，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又如何拒絕?何況，她也實在不想拒絕他第二次。
李知行的手指摩挲著她白皙晶瑩的臉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是不是我家里人?我不能否認我的家人可能會從中作梗，但你是跟我在一起不是和我爸媽。我會處理這件事，不會讓你感覺到他們的壓力�！�
對這個問題，唐宓的回答是伸出雙臂，輕輕攬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頸側(cè)，臉頰觸碰到他溫熱的肌膚。
這是她能想到的，對李知行這么長時間等待的最好回答。
客廳的一角，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門縫，隨后又被很輕地合上。
李澤文沒有偷窺八卦的欲望，也沒破壞人家好事的惡癖，發(fā)現(xiàn)外面的情況不對，在自家也退避三舍。
他的眼光絕非普通人可比，對細節(jié)的觀察，對人心的揣摩不說出神入化卻也差不了太多。這次李知行和唐宓來波士頓，他一眼就看出這兩人的關系比之前密切了不少，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
看著客廳里的一幕，李澤文的心情亦十分復雜，他坐回自己慣常的座位上，素來淡定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悵然。
從李知行喜歡唐宓開始，時間過去了多少年?
長久而忠誠的等待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啊。人生那么短暫，世界上有那么多誘惑，那么多漂亮聰明的年輕男女，只要心防一松，過往的堅持就會變成回憶。這么多年，心心念念只喜歡一個人，只等待一個人，這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李澤文想，自己大約是做不到的。他是一個極端理性的人，他的舉動基本基于事實遵從邏輯，他比其他人更理解這份堅守的困難，正因為理解，他尊重堂弟的選擇并為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支持。
半小時后李澤文走到客廳，客廳已經(jīng)不復剛剛的漣漪，李知行和唐宓兩人鎮(zhèn)定如常，正在把香噴噴的粥和餅還有各種小菜擺上桌子。
李澤文挺感慨地看著一桌正宗的中式早餐，露出笑容：“很豐盛，你和唐宓一起做的?”
“是的，不過唐宓做得比較多�！�
“做早飯并不費事�！碧棋挡痪庸�。
李澤文慢吞吞吃早飯，還不忘感慨：“你們明天就問舊金山了，我大概很長時間吃不到這么豐盛的早餐了�！�
“是的，畢竟假期結(jié)束了�！崩钪猩钣懈杏|，“接下來就沒有這么輕松的日子了�！�
李澤文微微笑著，看了看小口喝粥的唐宓，又看了看自家堂弟，明知故問道：“這趟來波士頓，收獲如何?”
李知行笑得很滿足：“這是我有史以來最成功最明智的一趟旅行�！�
“那就好�！�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自小一起長大的默契總是很有用的，兩人不約而同在對方眼里看出了心領神會——李知行知道兄長看得出自己和唐宓的進展，李澤文也知道李知行對此事心知肚明。
還需要畫蛇添足地多說明嗎?
不需要了。李知行神采飛揚的臉是他現(xiàn)在心情的最好腳注。
第二天一早，李知行和唐宓起程離開了波士頓，返回舊金山。
近五個小時的飛行，兩人再一次橫跨北美大陸。唐宓坐在窗邊，翻開電腦看論文，時不時看窗外風光。飛行時間正是白天，俯瞰下去，可以得到視覺上的最大享受——莽原雪山泊幽谷交錯映入眼簾，云朵猶如河水徜徉在北美大陸的萬米高空上。那是和國內(nèi)并不相同的風光。
其實就算是一樣的風光，身邊的人不同，看到的景色也截然不同。
飛機所到之處，李知行都為她解說當?shù)仫L情，唐宓聽得很認真。
李知行一直握著她的手：“交換生只有四個月，確實有些匆忙。美國很多地方的景色都很棒，以后我?guī)阍賮砻绹妗！?br />
唐宓垂眸一笑：“好的�！�
李知行發(fā)覺她嘴唇有點干，于是端起自己的水杯送到她唇邊——唐宓雙手停在鍵盤上，側(cè)目看了看一旁殷勤的男生后，很輕地嘟了嘟嘴，總歸還是低頭就著他的手乖乖喝水。
就算是情商素來不高的唐宓也覺得這舉動太過于肉麻，于是她頂著有點發(fā)紅的耳郭，忍不住道：“我說……”
李知行把杯子放回臺子上，溫柔地笑看著她，靜待下文。
“你把我……”唐宓卡了一卡，作為當事人，她發(fā)現(xiàn)這個話題實在不好開口，“當成什么?”是的，自從兩人的關系進了一步之后，李知行對她的態(tài)度有了微妙的改變。雖說一直以來李知行都在各方面很照顧她，但程度上還是有微妙的區(qū)別。李知行現(xiàn)在可謂關注她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唐宓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說“不想吃飯”，他會端著飯碗一口口地喂自己吃，就像照顧小孩子那樣——非要準確形容這種變化的話，大概之前是“體貼”，而現(xiàn)在，唯有“寵愛”兩字可以形容。
“我把你當什么啊……”李知行臉上笑意加深，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觸，當然是當寶貝了。
唐宓徹底敗了。剛剛只是耳郭微紅，現(xiàn)在整張臉都染上了薄薄一層血色。
“這日子還怎么過……”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會好起來的。"李知行垂眸微笑，“你會習慣的。”
李知行自然明白唐宓的糾結(jié)，但是奈何他就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這么多年以來都是他一點點試探唐宓的底線，過程卓有成效，結(jié)果讓人欣喜。而今，唐宓既然給了他機會，他絕不會放任機會偷偷溜走。
“……”
好吧，大概是會習慣的——唐宓想起了溫水煮青蛙的寓言，而今，她就變成了那只鍋里的青蛙，逃不掉，而且也不想逃了。
一切正如普希金的詩里說的，愛情來臨，理智又當如何?理智已經(jīng)無話可說。
===第229節(jié)===
回到舊金山的當天晚上，這群留學生的生活再次從度假模式進入了忙碌節(jié)奏。
唐宓迎來了緊張的期末考試，李知行、孫軒、何樹森三人天天往硅谷跑，大約試圖在回國前抓緊時間進一步從硅谷吸取點先進經(jīng)驗。
對于兩人關系的進展，孫軒和何樹森一點意外都沒有，兩人紛紛表示恭喜，末了說：“萬里長征總算結(jié)束，李知行終于可以安心創(chuàng)業(yè)了。”
這事兒對唐宓來說聞所未聞：“怎么回事?——
孫軒說：“我是覺得，他的節(jié)奏太緊張，精神繃得太緊，這一年多來沒有任何放松，稍微松弛一點會更好。”
何樹森則一臉深沉：“因為之前牽掛你，李知行想早點回國，學習得太過于努力，我們看不下去而已�！�
李知行冷靜地看著自己的合伙人，犀利指出：“應該抓緊每一秒鐘，時不我待。不趁著現(xiàn)在發(fā)展，以后的機會越來越少�！�
孫軒和何樹森心有戚戚地表示同意。
確實如此，這畢竟是一個屬于年輕人的時代。如今的互聯(lián)網(wǎng)跟古代的戰(zhàn)國時代沒有什么區(qū)別，豪強并起，必須沖上戰(zhàn)場搏殺才能搏出一片天地。
期末考試結(jié)束后，一行人辭別了在美國的同學好友，打包收拾行李準備回國。
最后離開美國之前，唐宓和李知行又抽了兩天時間去洛杉磯看了看唐明朗——巧的是，看起來唐明朗和賀優(yōu)的感情似乎出了問題，因為前來接機的只有他一人，對此唐明朗解釋說“賀優(yōu)有些忙。”
說服力并不強，因為唐明朗也結(jié)束了期末考試，理論上圣誕節(jié)前的寒假應該是留學生們最輕松的時候，而且唐明朗的態(tài)度看起來頗為心虛。
回城的路上，李知行直接問：“你們沒問題?”
“呵呵……”唐明朗說。
李知行瞧他一眼：“分手了?”
“沒有……”唐明朗的聲音低了好幾分，“吵架了�！�
“怎么回事?”
唐明朗吭哧吭哧了好半天，才述說了原因。
簡言之，兩人在蜜月期過后，磨合的時候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產(chǎn)生了分歧——比如說，兩個人對出去玩的態(tài)度不一樣。賀優(yōu)喜歡玩，學習壓力也比唐明朗小，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party”，把社交當成生活，洛杉磯最不缺各種活動，可以一年熱鬧到頭，照說唐明朗本身也不排斥這種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party”，奈何課程吃緊，而且這學期接受唐宓的高壓指導，陪賀優(yōu)的時間少了許多。不過，這個因素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消費水平差異產(chǎn)生了矛盾。實事求是地說，唐明朗的生活費已經(jīng)很多，是留學生中的高級階段，但是和賀優(yōu)不能比，因此不得不用女朋友的錢，唐明朗覺得丟了面子。
“真的?”李知行從來都是很有辯證和懷疑精神的人，“我們見過賀優(yōu)，她可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不體貼的女孩子。”
看到兄長審視的眼神，唐明朗有點尷尬，撓撓頭：“其實，也還有點別的事情……”
“什么事?”
他又吭哧吭哧地說了故事的后半截——最近，他和班上一個女生關系不錯，賀優(yōu)吃醋，引發(fā)兩人的爭吵，現(xiàn)在，賀優(yōu)正賭氣呢，已經(jīng)好幾天不理他了。
唐宓坐在后排看著唐明朗的側(cè)臉，一個恍惚，卻看成了唐衛(wèi)東。父子倆外表相似，性格也有八分相似。
李知行單刀直入：“你打算分手嗎?”
我沒這個打算，賀優(yōu)很好的。
李知行一眼掃向他：“那給她打電話，說我和你表姐來了，請她吃飯，問她來不來。”
“哎，這倒是個好主意�！�
一席話說完，車也到了洛杉磯分校的周邊，唐明朗的住處附近。
唐明朗在路邊停好了的道奇，就開始給賀優(yōu)發(fā)短信——為什么不打電話呢?據(jù)他說賀優(yōu)不接他的電話。
事實證明，賀優(yōu)也不想跟唐明朗分手或者撕破臉，很快就答應過來，李知行三人在這家日本餐廳里坐下后不到半個小時，賀優(yōu)就拎著包到了，從時間上計算，她應該是收到短信后就出了門，看起來是相當給表哥表姐面子。
洛杉磯的氣候很暖和，三人坐在餐廳的靠窗邊，就看著賀優(yōu)踩著高跟鞋從她那輛奔馳上走下來，進了餐廳，目光掃到他們這一桌時，立刻揚起了笑容。和李知行、唐宓兩人打了招呼后，她挺自然地在唐明朗身邊落座。
唐明朗狗腿地把菜單給她：“請點單吧，我們都已經(jīng)點過了。”
賀優(yōu)瞧了唐明朗一眼，不得不說，唐明朗扮可憐的樣子確實讓她怨氣無影無蹤，她問：“怎么來這家餐廳?味道不算太好�！�
“隨便找了一家……好停車�！�
賀優(yōu)說：“你應該早點跟我商量�！�
“你不接我的電話啊�！�
賀優(yōu)不吭聲了，開始點單。
寒暄之后，服務員端著壽司和生魚片上桌，幾個年輕人也胃口大開，滿足地吃著豐盛的午餐
，聊聊天，說說學習生活，氣氛很棒。
得知兩人明天就要離開洛杉磯，賀優(yōu)吃驚：“這么短的時間?洛杉磯好玩的地方很多呢。表哥表姐，你們改簽機票，多玩幾天吧。”
“多謝你。”李知行說，“不過確實來不及了�！�
李知行的確有帶著唐宓逛逛洛杉磯的想法，迪士尼、好萊塢、環(huán)球影城等都是很棒的游玩休閑地，加上今年洛杉磯的氣候不錯，特別適合游玩。但唐宓不太同意，她的物質(zhì)欲望非常稀薄，這些人們耳熟能詳?shù)募又輨俚剡h不如她現(xiàn)在正在寫作的論文，在地看來，來美國的求學任務已經(jīng)結(jié)束，只想馬上飛回去。
李知行自然不會強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何況他在國內(nèi)也有千頭萬緒，現(xiàn)在能節(jié)約一天的時間，日后說不定可以省出一周時間。
看出李知行和唐宓都是態(tài)度堅決的人，賀優(yōu)沒再勸，興致勃勃地提議：“表姐，我去逛‘club’怎么樣？”
“‘club’?”
“是的，一個音樂‘club’。來洛杉磯不去酒吧和俱樂部就太可惜了，一點這座城市的精髓都感受不到�！�
說這話的時候賀優(yōu)微妙地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
李知行沒有先表態(tài)，微笑著看唐宓：“想去嗎?”
“呃……”
李知行完全知道唐宓的社交生活有多么狹窄。酒吧這等地方，對她來說，完全是平行世界才有的事物。當然，這樣真的很好。就唐宓這種可以拿臉當信用卡刷的女生，進入魚龍混雜的酒吧，簡直就是明珠暗投羊入虎口，若是只有唐宓一個人，他絕對不會這么和藹地征求她的意見，直接就把賀優(yōu)的意見無視掉。
===第230節(jié)===
賀優(yōu)看出唐宓的遲疑，于是使出了撒手锏：“表姐，就算是為了看明朗樂隊的表演也應該去啊。"
“明朗的表演?”
唐宓實在很難把樂隊和唐明朗這兩個名詞結(jié)合起來，她的表情也完全說明了這點。
李知行也問：“怎么回事?”
“也不是，就是參加幾場演出�！北慌研⌒〕鲑u，唐明朗郁悶地左顧右盼，奈何自家表哥表姐的目光跟探照燈一樣照著他，他老老實實交代了原委。
原來唐明朗在大學里不僅僅讀書，三個月前跟幾個朋友織了一支名叫“winter”的樂隊，他在這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樂隊里擔任鍵盤手，今天晚上，“winter”，樂隊將在一個有些名氣的“club”里演出，這對這支新的剛剛長芽的樂隊來說，可是一件大事。南加州是娛樂圣地，城市里充滿了有夢想的年輕人，這座城市里的樂隊沒有一萬文大概也有五千，今天他們能在這家音樂“club”里演出，已經(jīng)是很了不起的事。
“有愛好也好。”李知行的想法一向比較現(xiàn)實，他知道唐明朗的學習不樂觀，“但是你的學習能兼顧嗎?”
“還可以吧，我們就是玩玩�！�
“難怪有時候給你補課你都心不在焉的�！碧棋狄蚕朊靼琢恕�
“呵呵，主要是……”唐明朗眼神飄忽，“就算是玩玩的樂隊，排練和練習也少不了�！�
賀優(yōu)嘟嘟嘴：“表姐，這學期如果不是你指導明朗寫“paper”，他絕對會掛科。
下學期怎么辦?我和你表姐明天就回國了，未必有時間再指導你了。
“我會努力讀書，絕不會畢不了業(yè)的!”唐明朗信誓旦旦地保證，一臉期盼地看著李知行，“表哥，你可不要把這事兒告訴我媽啊!”
李知行不置可否，只道：“等我看完你的演出再說�！�
僅僅憑著語言是無法獲得表哥的保證，唐明朗希望李知行看到自己的決心，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
｜第二十章｜等你很多年
一頓飯吃完，唐明朗先行撤退——他說要回去抓緊時間和樂隊再排練一下。
于是，在賀優(yōu)的帶領下，三個年輕人驅(qū)車朝著星光大道和比弗利山莊行去。這些地方始終是洛杉磯最富代表性的名勝，不去看看實在說不過去。
賀優(yōu)很會玩，對好萊塢的了解相當詳盡，在她的帶領下，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夕陽西下時，一行人來到了唐明朗今晚的表演場所，日落大道上一間看著頗上檔次的酒吧。酒吧很大，風格復古，坐落在日落大道的核心地段，在音樂圈也有相當?shù)闹�，賀優(yōu)說，常�？梢钥吹讲簧倜餍呛徒�(jīng)紀人也在此進進出出。作為一個有品位有格調(diào)的音樂俱樂部，酒吧會定期邀請樂隊前來演出，而今天恰逢周末，前來表演的樂隊比起平日會多一點。
三人到時酒吧已有不少客人，賀優(yōu)挑了個挨著墻角卻側(cè)對舞臺的小圓桌落座，又熟門熟路地給兩人推薦店里的酒品。
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唐宓在李知行的建議下，也破天荒地選了一款度數(shù)很低甜度很高的果酒。
美國的酒吧通常還提供餐點，喝了點酒，吃了填肚子的晚餐后，有樂隊走上舞臺，酒吧的喧嘩聲陡然大起來。
舞臺面積不小，比酒吧的地面高了近二十公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擺上了樂器。唐宓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賀優(yōu)選擇座位的優(yōu)越之處，雖然座位并沒有正對舞臺，但和樂隊的距離很近，足以看清后排的樂隊成員的表演。
第一支上場的是支爵士樂隊，樂曲很棒，為今天的表演打下了非常棒的基礎;第二支則是鄉(xiāng)村樂隊，節(jié)奏明快，曲調(diào)悠揚，倒是很符合輕松的氛圍。
第三支樂隊就是唐明郎等人的“winter”，這是一支定位模糊但偏向輕搖滾的樂隊，他們一上場就用節(jié)奏感極強的歌曲引爆全場。
“很有表現(xiàn)力�！崩钪行φZ。
“這首曲子可是他們原創(chuàng)的呢。”
李知行點頭：“那真不簡單。”
賀優(yōu)眉飛色舞地跟李知行解釋樂隊的組成原因，又一一介紹了樂隊的成員。
“winter”樂隊組合是四個人，除了歌手外，還有一個鍵盤手、一個吉他手、一個鼓手。除了唐明朗外，吉他手看起來也是華裔，至于其他兩人，則明顯是非我族類的長相。
賀優(yōu)的說法證實了李知行的猜測：“吉他手是個abc，鼓手是意大利人，歌手是土生土長的老美�！�
這些樂隊來自五大洲四大洋，融合了各個國家的音樂特點，向心力出乎意料地強。
每支樂隊演奏五首曲子，曲目奏罷，整個“club”掌聲雷鳴。
至于賀優(yōu)，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她臉頰通紅地直接沖向了舞臺，看樣子是準備給明朗一個擁抱。
賀優(yōu)火急火燎的樣子讓李知行莞爾，但不覺得意外。能讓賀優(yōu)這等優(yōu)質(zhì)條件的女生死心塌地喜歡的男生，絕不可能只有一張臉好看。
李知行鼓完掌，側(cè)頭看到唐宓依然盯著舞臺上唐明朗的方向，一副靈魂都被洗禮的模樣，那樣子仿佛一個無神論者忽然看到上帝展現(xiàn)了神跡。
“怎么吃驚成這樣?”李知行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唐宓這才回神，抿了抿嘴：“我沒想到，明朗還有這種才�！�
“你真應該對你表弟更有信心一點，明朗在音樂上確實很有天賦。我之前跟你說過，小時候我彈一首曲了需要三天，明朗只要一天�！�
李知行確實說過這番話，唐宓很受教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應該知道的，明朗應該有藝術(shù)細胞……我看過他跳街舞。”
這事對李知行來說真是新聞：“你還見過他跳街舞?”
唐宓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高三時那次刷新三觀的奇遇。
李知行聽后樂不可支，端起酒杯喝了口威士忌，笑暈：“跳街舞，組樂隊……搞藝術(shù)果然是勾引女生的利器啊�！�
剛剛讓人感動的表演讓唐宓天外飛仙地對自己表弟產(chǎn)生了莫名的信任感，唐宓不同意李知行的觀點：“明朗應該不是要勾引女生才折騰這些吧……”
李知行笑道：“至少有一半原因是。”
“沒有吧……”她的堅持產(chǎn)生了一點動搖。
“哦，不信我是吧。你待會兒可以自己問他。”李知行微笑著，目光投向唐宓身后，這不，來了�！�
===第231節(jié)===
順著李知行的目光，唐宓轉(zhuǎn)過身去，的確看到了“winter”樂隊的四人在賀優(yōu)的帶領下朝著他們這桌走來。
不得不說，這四位年輕男生確實長得不錯，此刻穿行在“club”的人群中呼聲不斷。女生們各種示好，四個人似乎很享受女生的歡呼，尤其是那個金發(fā)歌手，這短短的一路走得格外招蜂引蝶。
經(jīng)過似乎足足一刻鐘的時間，四人才來到這一桌，唐明朗興奮勁還沒過呢，熱切地充當了介紹人，把表哥表姐介紹給樂隊的小伙伴們。
豈料意外陡然發(fā)生。
唐明朗的“this
is
my
cousin
（這是我表姐）”的介紹都還沒結(jié)束，那個金發(fā)碧眼叫艾文的歌手直接在賀優(yōu)留下的空位上坐下。手腳相當敏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了唐宓放在桌上的手，陶醉地盯著唐宓的臉連眼都不�！乱凰泊蠖奄澝涝~猶如山洪決堤那樣，從他的薄唇里噴薄而出�？傊犓囊馑�，仿佛下一秒，唐宓就能羽化登仙成為他命注定的天使一樣。
“啊?”
這一下子別說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唐宓，其他人都吃驚了。
應該說，這一圈人里，反應最快的是唐明朗。他今天心情很不錯，和女友和好，哥哥姐姐也來看他，表演各種成功——唐明朗可不蠢，他很清楚李知行和唐宓這趟來洛杉磯就是為了考察他的生活狀態(tài)，他決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讓表哥表姐見見自己樂隊的其他成員，充分展示下熱愛音樂的年輕人的真正風貌，不至于產(chǎn)生什么偏見和錯覺，最好的結(jié)果是回國后在他媽媽面前美言幾句。
樂隊里這幾個人什么性格他很了解的，艾文是那種很典型的花花公子，對美女的抵抗力為零，看到美女后要么搭訕要么調(diào)情，仗著他那張臉，成功率還挺高。過高的成功率提升了他的自信，以至于今天對著唐宓居然也發(fā)作了。
可惜這次他一定會踢到鐵板。
唐明朗本來準備等著看自家表姐冷臉把艾文踢飛，沒想到率先變臉的是表哥。
李知行的臉色猶如臺風來臨那樣陰沉下去，他一把拍掉了艾文抓著唐宓的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盯著艾文道：“she
is
my
girl�！�
對待各種奇怪的表白，唐宓不能說毫無見識，她都是見識過跟蹤狂的人了——艾文激烈的情緒固然讓她震驚，但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樣徹底翻臉。
李知行一掌拍掉艾文的手之后，她回了神，感激地看向李知行，再次唬了一跳。
李知行面色陰沉，眉心緊蹙，盯著艾文的目光隱晦不明——自己的女友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人覬覦，這個金發(fā)的傻×甚至直接上升到肢體動作，他挺想揍人。
唐宓反手握住李知行的手，眉梢嘴角微微一彎，對他露出笑容。
笑得不多，就算是對著他也不太有笑容，李知行心里一動，前傾身體，手臂撐在她的身側(cè)，吻上了她的臉頰。
其實是一個很輕的吻，一觸即分，表達的含義卻明白無誤。
始作俑者艾文目瞪口呆，很艱難地回過頭去，試圖詢問自己的鍵盤手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這兩人是他的哥哥姐姐?
然而鍵盤手根本沒什么心情理他，他正用迷茫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兄長和姐姐，思考著是自己花了眼，還是世界忽然天旋地轉(zhuǎn)了。
所見的這一幕讓唐明朗的靈魂都在震撼——以至于，
本無法直視自己的表哥表姐。
是的，他是自己表哥表姐感情的堅定支持者，盡管他的支持沒啥作用。他覺得表哥表姐很般配，很希望看到他們在一起，然而真正看到了李知行親吻唐宓的那一瞬間，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腦子跟煙花一樣炸開了。
他處于一種玄妙的狀態(tài)，有一種奇怪的、被扔下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小時候——他小時候，每到寒暑假，父母總把他送到燕京的外公外婆家，附近的院子里不少同齡的小朋友，他們玩得挺好，但是他最渴望得到兩位表哥的關注。他很崇拜兩位表哥，他們玩的東西、看的書，交的朋友在幼小的唐明朗看來很高端，悲慘的是，李澤文和李知行卻不怎么理睬他，這兩位哥哥總是偷偷摸摸自己出去玩，把他一個人扔在屋子里。為此外公外婆還批評過兩位表哥，說他們不帶弟弟玩，得到的卻是李知行一句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他這么一個小屁孩兒，帶著他完全是拖累啊，有什么好玩的?
唐明朗至今都記得，自己一個人寂寞地趴在窗戶旁，看著兩位年長的表兄帶著一群小伙伴揚長而去的背影。
那種過往的記憶和現(xiàn)在的場景重疊了，表哥表姐在一起，那還有自己存在的必要嗎?
唐明朗一個人神游天外地反思白己，賀優(yōu)理智尚存，及時扯了扯唐明朗的衣袖讓他回神。
“你表哥表姐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她在唐明朗耳邊輕聲說。
唐明朗緩慢地點了點頭，準備發(fā)表點意見時，卻看到李知行拉著唐宓的手站起來，并且朝著自己示意：“走吧�！�
唐明朗這下是徹底清醒了：“走了?”
“過九點了，表演也看過了，應該回去了�！�
“哦……”在唐明朗看來，時間還挺早，他連忙說，“還沒結(jié)賬呢……”
我已經(jīng)結(jié)過了。
剛剛賀優(yōu)離座的時候，李知行已經(jīng)結(jié)了賬。發(fā)生了剛剛艾文那熱情表白的一幕，無論是他還是唐宓都覺得，這地方實在沒法待下去了，離開也好。
唐明朗自知今天的這次見面有點糟，瞪了一眼還有點困惑的艾文之后，和樂隊的其他兩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收好樂器，拉上賀優(yōu)跟在李知行身后離開——樂隊其他兩名成員拍拍艾文的肩，尷尬好笑兼而有之，好友泡妹子泡到人家的女友，對方?jīng)]翻臉實在是涵養(yǎng)好，對于唐明朗此刻的離開，隊友心領神會表示支持。
十二月的晚上，即便是洛杉磯也很寒冷，帶著水汽的涼風拂過，酒吧的喧鬧一下去了大半。
唐明朗深呼吸一口氣，抓緊時間第一個發(fā)言：“艾文平時就那樣，表姐、表哥，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總有一天會挨揍的�！崩钪姓f。
我們也是這么說的，你知道的，意大利裔嘛……”唐明朗敏銳地用民族性覆蓋了剛剛的話題，“話說回來，他平時還是比較注意的，今天抽風比較厲害�！�
在唐明朗內(nèi)心深處，其實覺得艾文有那么一點冤枉，人家根本沒想到“哥哥姐姐”是一對，難免犯了錯誤。
“沒什么的�！碧棋狄矝]把這意外事件放在心上，情緒很淡定地跟唐明朗說，“剛剛忘記說，演出不錯�！�
“哪就好，”唐明朗期盼地看向李知行
“表哥，你覺得呢?”
“很有感染力，原創(chuàng)能力也不錯�！崩钪悬c評道。
“所以，表哥，你會支持我吧?”唐明朗眼巴巴地問。
李知行定睛看了看他，微微笑了：“只要你不掛科的話�！�
“不會掛科的!”
唐明朗立刻保證，英俊的臉在路燈下十分嚴肅，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決心。
唐宓和李知行對視莞爾。一個人有了熱愛的事情后，會迸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四個年輕人聊著天朝著停車場走去，眼看著唐明朗的道奇就在前方，賀優(yōu)忽然開口：“表哥表姐，你們今天去哪里住?”
===第232節(jié)===
唐明朗馬上說：“去我的公寓。”
來洛杉磯之前李知行當然已經(jīng)考慮過晚上的住宿問題，住旅館是中規(guī)中矩的選擇，只不過剛剛確定關系的情侶住一間還是兩間似乎都是個問題——唐明朗給了他建議，恰好他的室友考完后就會去夏威夷過圣誕，到時房間將空下來，于是順理成章地約定兩人到了洛杉磯之后，就在他的公寓湊合一晚。
因為之前和唐明朗之間的冷戰(zhàn)，賀優(yōu)并不太清楚李知行的安排，此刻得到答案后，眼珠子一轉(zhuǎn)，抱住走在她身邊的唐宓的胳膊，對兩名男生說：“我看這樣吧，表姐去我那里住吧?”
“嗯?”唐宓側(cè)過頭。
“明朗，你的公寓也不大，你和表哥兩人住比較合適�！辟R優(yōu)興致勃勃地建議，“表姐，今晚跟我一起度過一個‘girls
night’，怎么樣?”
賀優(yōu)的臉龐隱約發(fā)光，透露出一種年輕女生特有的興致勃勃，李知行瞥一眼就猜到她大概是要跟唐宓進行一場“girls
talk”——他無意反對，只覺得無論賀優(yōu)打算同唐宓談些什么，結(jié)果多半不會讓她如意。
唐宓和李知行對視一眼，領悟到了李知行眼神中的“你決定”的意思，她對賀優(yōu)點了點頭.宓：“只要不給你添麻煩的話。
“當然不會了!這邊走這邊走，坐我的車吧!”
當事人已經(jīng)有了主意，唐明朗不會表達反對。
說真的，別看他剛剛好像很沉穩(wěn)很淡定的樣子，但對表哥如何追到表姐這事兒，他的好奇心快爆炸了，唐宓在賀優(yōu)的公寓住，方便了他今晚和李知行的秉燭夜談。
賀優(yōu)的住處在大學旁的一個高檔公寓樓，大廳明亮、保安認真、停車位充足，唐宓當交換生也近半年時間，在偶一為之的留學生聚會中，時不時地也聽到有人談起在美國的國內(nèi)富二代們的奢侈生活——是的，看到賀優(yōu)的房間的一瞬間，她頓時明白了“奢侈”的意義。
她獨自個人住在一個看起來挺不小的單身公寓里，公寓現(xiàn)代風格濃郁，每一件家具都簇新锃亮，看一眼就知道很貴。雖然只有一間臥室，但衣帽間的規(guī)模相當驚人，僅僅鞋子就放了整整一面墻，衣服什么的就更不消說，估計貼墻的兩面衣柜都裝滿了她的衣服。
至于臥室，更讓她驚訝了一番。臥室挺大，淺藍色的大床寬度起碼兩米以上，房間的靠窗處是一張連體書桌，書桌上堆滿了書和筆，還有好幾個相框;書桌旁則是一張化妝臺，各種化妝品堆滿了半個桌面;臥室外，則是一個面積只比臥室略小的寬廣陽臺，兩張?zhí)梢螖[在陽臺上，窗外濃密的樹蔭蓋住了半個陽臺。
唐宓沒什么八卦探索的欲望，禮貌地環(huán)顧四周后就收回了目光，沒進一步研究這間奢侈的套房。
賀優(yōu)是很稱職的主人，招待唐宓喝飲料，還讓她先用自己那間頗大的浴室。
賀優(yōu)的臥室既然只有一張床，很顯然，今晚唐宓必須跟賀優(yōu)同睡一張床——好在床足夠大也足夠舒服，睡兩個人綽綽有余。
賀優(yōu)的床非常軟，枕頭和被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但松軟程度真是恰到好處，唐宓躺上去之后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云層里，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舒緩開來。她完全不想知道這張床的價格，她能從床的舒適程度判斷出床的價格——那瞬間她腦子里閃過了無數(shù)經(jīng)濟學專著里關于金錢的描述。
對金錢的追求是經(jīng)濟進步的動力。大多數(shù)人追求金錢，只是為了應付日常開銷;而有些人追求金錢是為了享受生活，他們看重的是金錢帶來的舒適，他們追求金錢是為了品嘗最美味的佳肴、住最舒適的房子、睡最舒適的床。
賀優(yōu)大概就是后者吧。既然有條件為什么不享受呢?
唐宓住校多年，當然明白，當兩個相同性別的人同睡在張床上的時候，多半也是交流心聲的開始。這就是床鋪的作用，它能讓人覺得安心和受到保護，但同時也卸下人的心防，然后進行一些深入的涉及靈魂深處的探討。
果然，賀優(yōu)洗完澡就跳上床，直接切入核心問題。
“剛才在酒吧里，我真是很吃驚呢。”賀優(yōu)閃著眼睛，充分表達了自己的好奇心，“表姐，上一次我們在舊金山見面的時候，你和表哥還沒在一起�！�
唐宓放下的論文和手里的筆，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覺得這確實是一個能引發(fā)人類好奇的問題。
“當時，我們確實沒在一起�！�
“那進展還挺快……好像不對，表哥應該喜歡你很多年了吧?”
唐宓抿了抿嘴，覺得自己無論怎么回答似乎都有炫耀的嫌疑，只能含混地回答這個問題。
“也算不上吧……”
“真好啊!”賀優(yōu)把頭埋在松軟的枕頭里，齆聲齆氣地說，“唉，我也想要有人追啊!”
唐宓忍不住莞爾，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輕聲說：
"你的話，應該有很多人追啊�！�
“唉，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賀優(yōu)身體一歪，右側(cè)臉頰陷入枕中，“表姐，你知道，有優(yōu)秀的男人一心一意地喜歡你等你很多年，是非常偶然的事件�！�
聽出她話中的惻然，一愣，低下頭瞧著賀優(yōu)。
不帶偏見地說，賀優(yōu)卸妝之后，明艷程度的確下降了幾層，但還是很清秀的，頗有鄰家少女的感覺。在毫無粉黛的情況下，她臉上的表情，每一絲唐宓都可以看得很真切。
“我上學的時候很喜歡一個男生，他比我大兩歲，是我們學校隔壁體校的運動員，他打羽毛球的，很高很帥，身材也特別特別好，現(xiàn)在是國家級運動員，參加過不少國際大賽。”賀優(yōu)回憶道，“我和他談了兩個月的戀愛，然后分手了�！�
唐宓從善如流地問：“怎么分手的?”
“我那時候……年齡比較小……”賀優(yōu)瞧著忽然有些心虛起來，“挺嬌氣也挺小心眼的……他是專業(yè)運動員，在球隊競爭壓力很大，平時時間也不多，他說希望女朋友可以照顧他的生活，至少不拖他的后腿……”
賀優(yōu)說得含混，想來也不是很愉快的經(jīng)歷，但唐宓也能馬上看出兩人的矛盾根源。
“后來呢?”
“上高中的時候，我又喜歡另外一個男生……”賀優(yōu)說，“他是我們學校的男神，學習棒運動強家庭也好，怎么看都很完美，嗯，大概和知行表哥一樣吧。”
唐宓點了點頭。果然，每個中學都會有自己的校園男神。
“我們關系挺不錯，他常常來我們班的教室找我，跟我一起參加學校的活動之類的。經(jīng)過第一個男友的事情，我的脾氣改了不少，也謹慎了一些，因為挺享受這種曖昧的氣氛，我就沒直接跟他說‘我們開始愉快地交往啊’，就這么曖昧地相處著�！辟R優(yōu)說著說著，表情忽然復雜起來，“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聽到他跟我同桌表白!我這才知道!他跟我玩曖昧是為了我同桌啊!”
唐宓穩(wěn)住心神，緩緩問：“同桌?”
“是的!全世界那么多漂亮女生，可男神就是不喜歡啊!”
“這種事情……其實也沒辦法吧……”
唐宓真心覺得，賀優(yōu)的人生真是豐富多彩。
賀優(yōu)一臉無奈：“是啊，沒辦法。從那時候起，我算明白了，找個心心相印的男友，就是這么不容易。”
唐宓努力安慰她：“你和明朗就很合適啊�！�
“大概也就現(xiàn)在吧，以后什么情況難說得很……”賀優(yōu)把頭砸進枕頭里。
“怎么會呢?”
“問題很大呢。現(xiàn)在我們還是學生，過一兩年后誰說得準呢?”賀優(yōu)皺起了眉頭，“更何況，還有家庭那邊的問題……表姐，前陣子，我聽到明朗和他媽媽打電話，他說他還沒有女朋友。我和明朗冷戰(zhàn)，也是因為這件事�！�
聽上去和唐明朗說的原因不太一樣，但唐宓沒法此時此刻追究細節(jié)。
===第233節(jié)===
“我能感覺，明朗很怕他媽媽……”賀優(yōu)郁悒地說，“明朗也跟我說過，他媽媽可能不是太好相處�！�
唐宓悚然一驚，一種詭異的預感席卷而至。
是的，她震驚于自己的遲鈍，居然到了此時才想到這個嚴肅的問題。
站在她的角度，她的確不會害怕這位前舅媽，但就算是她也承認，李如沁的的確確是那種會給旁人帶來壓力感的人。即使用最公平公正的態(tài)度來評價她，也知道李如沁是個極為挑剔、極為自負、控制欲極強的人，她趾高氣揚，頤指氣使，看不起幾乎所有人——在她看不起的人群里，肯定包括自己，是否包括賀優(yōu)，真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