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現(xiàn)在是生是死。
若還活著什么時候會回來?
若死了,臨死前的那一刻,誰會給他送行?
莫利山聽得最是清楚,他的瞳孔陡然縮成針尖,揚(yáng)聲一句,“我有遺言�!�
一聲槍響撕碎了霧氣,震徹云霄,子彈從后腦勺射進(jìn)的那一刻,莫利山的舌尖除了腥甜還有一股小雯最愛吃的味棒棒糖的味道。
隨著他身體瀕死的抖動,他貼在心口的那張小雯畫得親子的蠟筆畫從囚服中飄出,一大一小的兩個線條小人牽手的線條正在滲血。
槍聲震顫,仿佛無數(shù)個對女兒未兌現(xiàn)的承諾在這硝煙里抽搐垂死掙扎。
他倒在了地上,血漫過冒起新綠的沙地,流進(jìn)了旁邊的排水溝鐵柵。
莫利山最后的意識停留在五年前出獄后見到小雯的第一眼,七年未見,八歲的小女孩生得那般明眸皓齒,格外可愛,霍霆松開她的手。
她一半驚喜一半害怕地挪過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爸爸�!�
他一顆心都化了,再沒有如此自由、幸福、得償所愿的時刻。
東邊的太陽終于升起,照著行刑隊收槍時揚(yáng)起的塵煙,莫利山緩緩閉上了眼,在無盡的黑暗永遠(yuǎn)吞噬他的時刻,他望著曦光瀲滟的天邊,飛鳥掠過,還有一抹彩虹。
他血債累累的一生早已得到過救贖。
傳話的獄警在行刑后又走到了警車這邊,他將手里一支紅色蝴蝶發(fā)夾,還有一張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摳下來的泛黃的紙團(tuán)遞到了田馨手里。
“這是他在槍響前交代的遺言�!�
田馨接過那枚小小的紅色發(fā)夾,抖著手展開紙團(tuán)。
血色字跡赫然落目:
發(fā)夾是送給小雯十三歲的生日禮物,對不起,爸爸只能陪你到這里了。
小雯,不要為爸爸的離開而哭泣,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很舍不得你,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臨刑前一天的傍晚,透過鐵窗,爸爸好似在夢中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嬉戲歡笑。
你出現(xiàn)的地方,夕陽很美。
皺巴巴的紙條上是莫利山在牢獄里劃破手指寫的,歪歪扭扭的字并不好看。
田馨卻讀了一遍又一遍,她邊涕淚邊將這張紙的每一個皺巴巴的邊角都展平。
“小馨,我們該走了。”關(guān)廷裕在這時候出聲。
行刑結(jié)束,田馨又回到了別墅里,關(guān)廷裕接到警局開會的任務(wù),將她放到了別墅門口,不得不離開,走前告訴她說,完事就立馬回。
田馨一個人支著沉重的身軀推開門走進(jìn)去,人還未進(jìn)屋,別墅門口又響起了門鈴聲,她以為是關(guān)廷裕又回來了,復(fù)又轉(zhuǎn)身將大門推開。
卻見門口站著一個脖子上掛著一臺相機(jī)的攝影師,“小姐,請問這是霍霆霍先生家里嗎?”
“是。”
攝影師摸摸后腦勺,有些歉意的笑,“之前李先生不是讓我來拍全家福嗎,后來我的攝影工作室搬遷,忙得不行,裱好的照片就一直沒有送過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整理客戶資料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忘了這照片,現(xiàn)在特意給送過來�!�
說完,他俯下身拿起腳邊將一個需要雙手才能搬動的紙盒遞給田馨。
田馨將紙盒搬到庭院中,蹲下身翻開紙蓋,將里面一張比尋常照片還大兩個尺寸被放在金黃色裱花紋相框的全家福取出來。
映在她的眼簾。
三個男人都在,氣質(zhì)各異,性格鮮明。
那是他們最鼎盛的時候。
山之巔,地之捱,兵臨城下,無堅不摧。
如今...
田馨的手指撫摸上了霍霆在畫框定格的臉龐。
如今,早已四散天涯。
留給她的,宛如年少綺夢,鏡花水月一場。
一陣春風(fēng)吹起,一片紛飛飄落的白梨花花瓣打著旋飛落到了她的肩頭。
她的腳步赫然頓住,仰起頭看著那兩棵白梨樹。
斑駁的罅隙,暗香浮動,白梨樹上的花苞盡數(shù)綻放。
純凈潔白的花蕊綴滿枝頭,美得如夢似幻,恍若天堂。
田馨垂淚,嘴角難得勾起一抹笑,她幽幽道,“淮煬,你種的花,開了�!�
第241章
大結(jié)局上
三年后。
霍氏集團(tuán)在京市老牌企業(yè)冷氏集團(tuán)總裁冷晏禮的擔(dān)保和扶持下重新起死回生,許一萌實習(xí)生轉(zhuǎn)正,第二年還升職為投資部組長,打算小辦一場升職宴。
夏明朗這個忙的不可開交的財經(jīng)類主持人特意請了半天假作陪。
電視臺附近的公寓里,許一萌正在填寫要宴請賓客的名單,又拿過桌上擺放的一份餐廳的宣傳手冊,咬著筆頭問,“明朗,我真的要去這家四星級的餐廳嗎?我實習(xí)才轉(zhuǎn)正一年,前兩年那場掃黑風(fēng)暴,霍氏集團(tuán)遭遇那么大的危機(jī),從上到下都被約談,資產(chǎn)被凍結(jié)清算,實習(xí)生的工資微薄只夠糊口,這一年才好了一些,我的存款哪里夠預(yù)定這家餐廳�!�
夏明朗脫下西裝外套,掛在立式衣架上,“你不是還有我嗎?不夠我給你補(bǔ)�!�
許一萌聽得心暖暖,放下手中的圓珠筆,躡手躡腳走到夏明朗的身后,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蹭,“你怎么會這么好?要是你以后不要我了,我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爭氣,這么好的人我都留不住�!�
“怎么說這種話,虎頭虎腦�!毕拿骼兽D(zhuǎn)過身,臉色并不算好地盯著面前的許一萌,“一萌,下次再說這種話,我是真會生氣的�!�
許一萌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錯了錯了,下次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爛舌頭。”
夏明朗被她的樣子氣笑,“那倒也不必。”
手機(jī)的鬧鐘在這個時候響起來,許一萌像被踩著尾巴的貓,“趕緊趕緊,今天是京市中心那棟別墅法拍房的開售時間,馨馨讓我特意幫她盯著,一出售就得立馬打款買下�!�
提起田馨,夏明朗想起不久前,他那一檔財經(jīng)類節(jié)目的采訪。
田馨之前入職的那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公司,在這三年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在海運(yùn)外貿(mào)這一塊,趕超了多少家本地企業(yè),一躍成為金融圈里炙手可熱的新貴,多少商業(yè)大佬們私下熱議的談資。
京市財經(jīng)類學(xué)院優(yōu)秀畢業(yè)生田馨,年僅二十三歲,就是這家企業(yè)的經(jīng)理,天生的女實干家,夏明朗曾特邀她來他的節(jié)目當(dāng)過嘉賓。
夏明朗卷起衣袖去廚房里洗菜,“她不是去東南亞談貿(mào)易了嗎?還沒回來?”
許一萌從自己的錢夾里掏出田馨留下來的銀行卡,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法拍網(wǎng)的界面,那棟霍氏集團(tuán)總裁霍霆銷聲匿跡之后,資產(chǎn)被強(qiáng)制清算收回的別墅照片此刻跳進(jìn)她的視線。
她手速奇快點下購買,法拍房的價格低于市面很多倍,那么好的地段平常沒個上億身價哪里買的到,現(xiàn)在幾十萬就能買。
許一萌專心把卡號一輸入,點擊了付款,這才回答夏明朗的問題,“快回來了,能趕上我的升職宴�!�
田馨每年都去,不僅僅是做海外貿(mào)易,聽她說,她在找一個人。
許一萌心里大概知道是誰,但她沒有細(xì)問其中的原委,只問過她,“東南亞那么大,找不到怎么辦?”
田馨是那么感傷,眼里閃過風(fēng)起云涌的過往,又那么篤定,“找不到就找一輩子,我還有好幾十年,總能找到的�!�
許一萌就不再問了,千磨萬擊讓人痛不欲生成長的都是些傷心事,刨根究底就是硬揭別人的傷疤,她不忍再看到田馨那樣破碎揪心的模樣。
田馨的電話在許一萌付款后沒幾分鐘就打了過來。
許一萌忙接起來,“馨馨,怎么樣,我的手速夠快吧,已經(jīng)給你買下來了。”
田馨在轉(zhuǎn)機(jī)回國的機(jī)場,貴賓廳里,她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看著電腦上的資料,一邊抿了一口苦澀提神的咖啡,“收到賬單了,謝謝一萌�!�
“謝什么謝啊,馨馨,那別墅里都是死物,你為啥還要買下來,當(dāng)時被法院執(zhí)行的時候東西不是都被清空了嗎?”
田馨的身子微頓,輕推了下架在她翹挺鼻梁上的金絲圓框眼鏡,這三年夜以繼日地看報表,讀資料,走南闖北,她的眼睛長時間注視電腦屏幕得了三百度的近視。
“還有兩棵梨樹,我挖不走。”
不知道是信號的問題,還是漫游限流。
許一萌沒有聽清楚,“什么?”
田馨的航班要起飛了,她合上電腦,掛斷電話,四個小時的飛行一落地,從機(jī)場的出入境一走出,關(guān)廷裕清瘦挺直的身影就立在出口大廳。
看到田馨他揮了揮手,“小馨,這里�!�
田馨提著八寸行李箱到了關(guān)廷裕身前,關(guān)廷裕接過她的行李箱,女孩的氣質(zhì)在這三年里改變頗大,稚氣去了一大半,穿著深色的職業(yè)套裝,線條勾勒出纖細(xì)腰身。
嘴唇紅潤,烏黑柔亮的長發(fā)被她高高挽起,明眸紅唇,艷麗生動。
那張初戀般的面孔,在畢業(yè)后兩年的職場生涯里變得成熟果敢不少。
關(guān)廷裕直切正題,“有他的消息嗎?”
“沒有�!�
林正堂的制毒工廠在霍霆走的第二年被炸毀,一朵在東南亞腹地幾十噸火藥一起被點燃升起的巨大的混著火星的蘑菇云緩緩升空。
在國際上引起爆炸性的轟動,多少國際記者前赴后繼地前去跟蹤拍攝報道。
田馨那段時間入職不久,每天都抱著電腦一幀幀地看新聞,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隔著大洋大海,物料實在太少了。
她夜夜都夢回往昔,深夜慟哭,無法抽離。
這么大一朵蘑菇云,早把周圍的一切都焚為焦土,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警方?jīng)]有消息,軍方?jīng)]有消息,到如今都是生死未卜。
沒有活著的消息,也沒有尸體的認(rèn)領(lǐng)。
他轟得一聲杳無音訊,獨留她站在熟悉的地方苦等。
關(guān)廷裕點到為止,他知道田馨的這道傷疤創(chuàng)面極大極深,血肉都翻開,深入見骨,他轉(zhuǎn)移了話題,“我的車在車庫,你在路邊等我,我送你回公寓�!�
“好�!迸⑤p應(yīng)。
等到關(guān)廷裕一走,一通電話打到了田馨的手機(jī)里。
“喂,是田馨田小姐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你讀書的時候不是租過我的那間老破小嗎?最近這邊要拆遷建高鐵站,我今天過去看的時候,房子里還有些你的東西沒有拿走,田小姐,你還要嗎?”
一通讓她略有些陌生的電話,來自京市周邊那棟她曾以五百塊一個月的房租租下的破舊單元樓的房東。
田馨記得最后住在那里的是朱紅瑛,“東西不一定是我的,不是什么貴重物品,你就都丟了吧。”
“這樣啊,那我都丟了,對了,之前住在對門的先生還給我不少的錢讓我維修一下我這間房子的基礎(chǔ)設(shè)施,田小姐,我也不是個貪便宜的人,有部分還是可以折算退給你,我這個房子別看破,拆遷款還是很拿得出手的�!�
房東在對面還有些洋洋得意。
田馨一時啞了聲息,當(dāng)初她還以為是房東善心大發(fā),幸運(yùn)得不行,沒曾想在那個時候早有人在暗地里蟄伏關(guān)注照顧著她。
面前是夜晚霓虹斑斕的機(jī)場車流,田馨像是被什么遙遠(yuǎn)的記憶再次狠狠地?fù)糁�,失去的痛苦其實一直窮兇極惡地扎根在她的心臟里。
女孩艱難哽咽,咽下一次又一次喉頭翻涌迭蕩的情緒。
從相遇到生死兩茫茫,只有一年零五個月。
她卻得用了多少成倍的時間也了卻不了這段前塵舊憶。
“不用折算了,東西我這兩天過來拿�!�
第242章
大結(jié)局中
兩天后的晚上是許一萌的升職宴。
那天下午田馨便開車到了老城區(qū)的舊單元樓前,這里的人因為要拆遷幾乎都搬走了,留下的幾戶也在匆匆忙忙地搬,往日的煙火氣也逐漸凋零,這兩排斑駁的墻面變成一棟棟蕭條的空樓。
田馨在這之前打電話問了在老家的朱紅瑛,這么些年難得接到女兒電話,她格外受寵若驚,她說她留在那里的東西不多,就是幾件衣服,還有些田宥樺的東西。
臭毛病依舊不改,一提起她那個入獄的兒子,朱紅瑛就哭哭啼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囑田馨,“宥樺的東西我都給他送監(jiān)獄了,如果還留著一些,小馨,你也幫我寄回來吧,留個念想吧�!�
田馨提著空的中號集裝箱,她緩步往樓上走,背陽處的樓房,哪怕是白天也有些黑,這里的聲控?zé)舾郧耙粯�,時亮?xí)r不亮的,有幾樓的住戶搬離太久,房門上方和墻角間都接上了蛛網(wǎng)。
女孩走到四樓的時候,聽到了樓底傳來的交談聲。
是一個男聲,他在跟一樓一個有些耳聾的老太太寒暄,老太太有些耳背,男子的音量就不由得拔高,“老太太,你明兒也搬了?那挺好,這里馬上拆遷,早搬早去城里享福�!�
他寒暄完就邁著步子往樓上走。
田馨從四樓的樓梯往下望,那個人手里提著一個藥袋,一瓶老抽醬油,還有一塊新鮮帶血的瘦肉。
他步子很快,四樓轉(zhuǎn)眼即到。
昏暗的樓道里,田馨對陌生的男子帶著心理性警惕,她與他四目相望一瞬,只能在依稀的光亮里見到面前的男子有著半張猙獰布滿傷疤的臉,像是嚴(yán)重的燒傷,格外可怖。
男子在看到田馨的一瞬,瞳孔驟然放大,身軀顫抖,攥著塑料袋的五指也瞬間收緊,接著步子更是三步并作兩步跟她擦肩而過。
田馨抱著手中的集裝箱,她很著急,跺腳想要震亮四樓的聲控?zé)�,設(shè)備老舊,聲控?zé)魶]亮,樓層的光線依舊晦暗不明。
她心急如焚地追上臺階,想要跟上前面的男子,但是他的身手太快了,田馨上了兩層階梯,手中的集裝箱被她拋擲一邊,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女孩站在原地,努力咬牙忍著淚水,竭力讓自己的嗓音不那么狼狽抽噎,“李志偉!我知道是你!”
她的一聲喊,讓連同四樓上下樓層的燈都亮了起來,光亮照亮縹緲的塵埃,男子手中藥袋里的藥粒碰瓶的撞擊聲戛然而止。
他沒繼續(xù)邁步往上走,不知道停在了哪一層,啞聲回應(yīng),“你認(rèn)錯人了�!�
田馨的心臟掀起狂風(fēng)驟雨,瘋魔而崩潰地跳動。
她賣掉了霍霆送給她在京財附近的那棟公寓,每年都會去東南亞腹地,明著是出差,其實是到處打聽消息,翻遍了緬北的每一個角落,她還花錢請過私人偵探,怕自己稍有遺漏就錯失了哪怕一點關(guān)于霍霆的消息。
駐緬的軍隊帶不回他的消息和尸體,她便告訴自己,千金散盡,就算霍霆燃成地上的一捧灰燼,她也要把他帶回故土,帶回她的身邊。
美好回憶淬煉出的毒箭橫亙在她的每一寸骨縫里,一旦觸及到了熟悉的場景和畫面便開始發(fā)作,如陰雨天的百蟲侵身,其鈍痛足以殺人。
“我沒有認(rèn)錯!就算你現(xiàn)在是這樣一張臉,我也認(rèn)得!”
田馨奮力跑,她在六樓的樓梯口呆滯凝望著李志偉略佝僂的背影,他個頭矮了半寸,臉上的傷疤連綿到了后脖頸,在衣服領(lǐng)口處隱隱透出。
李志偉沒有轉(zhuǎn)過身,他只是抬起胳膊抹了把淚,依舊咬死牙關(guān)不松口,“我不認(rèn)識你,你走吧。”
田馨什么也不管了,她到了他的跟前,掐著他的肩膀,用力到全身都在抽搐,眼前的李志偉也跟著她跌跌晃晃。
“我只問你,他還活著嗎?”
女孩的質(zhì)問像是一把鋼刀插進(jìn)了李志偉的心口,他無法抬頭面對她,女孩的目光太過炙熱,比燒得他面目全非的烈火更灼人,也無法跟她訴說這世間還有比死更加折磨的事。
“你回答我啊,我找了他三年!我等了他三年!你就告訴我,人還在嗎?我只想要個回答,他若真的不在了,我要捧骨灰也好,我要的不多啊。”
田馨聲嘶力竭,她軟了腿,身子往下栽,越是到這一刻,她越不知道怎么面對。
李志偉立刻扶住她,他藏不住了,只能張口,“人還在�!�
“在哪?”
萬念俱灰后的甘霖。
“在屋里�!崩钪緜ブ噶酥噶鶚悄情g她曾經(jīng)租房的對門。
田馨一刻也不能等,她去翻弄李志偉的外套,“鑰匙,給我鑰匙�!�
李志偉捂著自己的口袋不松手,“田小姐,霆哥不會愿意讓你看到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哪個樣子?”田馨猛然僵直,怔怔抬眼望著李志偉。
李志偉現(xiàn)在的模樣實在不好看,昔日那張臉上都是混跡風(fēng)月場所的多情與浪蕩,極其端正的一張臉,不說讓人過目不忘,但也絕對是風(fēng)流男兒,如今一半的臉都是丑陋的燒傷傷疤。
她可以想象他們遠(yuǎn)渡重洋經(jīng)歷得都是什么苦不堪言,九死一生的戰(zhàn)場。
李志偉捂面啜泣,聲聲涕淚,揭開三年前的殘忍經(jīng)歷,“我們一過去,林正堂就想用毒品控制我們,想盡辦法在我們的食物水源里下毒,讓人防不勝防,炸毀他的制毒工廠之后,林正堂便派人抓捕我們,我們那時已經(jīng)沒有幾個兄弟了。
霆哥為了救我不幸被俘虜,每天倍受折磨,十八般刑法歷遍,幸虧陸卓聞的軍隊趕到,人救出來的時候不到一百斤,手筋腳筋被挑斷,十根手指全部骨折,膝蓋骨被挖走了一半,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染上毒癮的。
陸卓聞的軍隊剿滅了林正堂的殘部,兩年前我們回國,霆哥染上的是種叫天堂鳥的新型毒品,提純度極高,物理戒斷不了,戒不了毒一輩子只能在戒毒所,他便求陸卓聞?chuàng)Q血,像透析一樣的全身換血三次。
田小姐,這樣非人的折磨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可他硬生生地挨啊,他說他得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能免罪,在毒窩里受刑和毒癮發(fā)作的時候,嘴里咬著一根紅繩,痛得渾身肌肉抽搐也不吭聲。
陸卓聞也沒有食言,他用他這些年來的功勛和軍銜做保,免他牢獄之苦,認(rèn)他如今殘破身體不可能東山再起,登上云端,也不能再戕害社會,為禍疆土�!�
第243章
大結(jié)局下
李志偉的字字句句都像在田馨的心口落下一個千斤重的巨石,砸得她心窩凹陷,痛不欲生。
“把鑰匙給我�!碧镘罢Z氣執(zhí)拗。
李志偉還是不肯松手,“田小姐,我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怎么還是不懂?要是霆哥想見你,也不至于這兩年躲在這間破舊的老房子里�!�
田馨心窩的每一處空蕩得讓她有些發(fā)冷,她淡笑著扯了下僵硬的嘴角,“我不懂,這三年我為了找他緬北也去過,林正堂被炸毀的毒工廠附近我也搜尋過,他不想見我,可我想見他,我曾想過他是真的死了,隨著那朵蘑菇云炸成灰燼被風(fēng)吹散,但是現(xiàn)在人不是還活著嗎?活著就比死了好,你不給我鑰匙,我就撬鎖,再不濟(jì)我就砸門�!�
她說著還真的擼起袖管,在走廊的墻邊有一把不知道是哪個鄰居留下的生銹的鐵鍬,田馨細(xì)胳膊細(xì)腿,臉上的淚痕滿布,將其扛起走向房門口。
“田小姐,你別沖動,霆哥有只耳朵的耳膜穿了孔,是那場爆炸的后遺癥,經(jīng)不起高分貝的刺激,我來給你開門�!�
李志偉無可奈何,他也不曾料到田馨會回到這里,也不曾想會有今天的相遇,從兜里掏出鑰匙,輕轉(zhuǎn)兩圈,緩緩將房門拉開。
田馨急不可耐地走進(jìn)去,又怕自己聲響太大,放輕了腳步。
那間她曾借宿過一晚的對門房間里陳設(shè)沒有什么變化,也被李志偉收拾得井井有條,只有茶幾上擺放著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藥瓶。
應(yīng)該是肉眼可見的地方都是藥罐和藥瓶,還有一些便攜的家庭醫(yī)療器械。
“阿偉,回來了?”
臥室里傳來了略帶虛弱的低悶又模糊的嗓音。
多么熟悉,多么魂牽夢繞,被陽臺吹過的一陣夏風(fēng)裹挾,拉向遠(yuǎn)方,像一場遙遠(yuǎn)又失真的美夢。
讓田馨的腳步一滯,心幟飄搖。
先前每一天每一秒都極其迫切,到了此刻,她竟然忐忑又害怕,淚腺徹底失控,淚水跟止不住一樣往下落,她怎么抹怎么擦,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李志偉將鑰匙放在了茶幾上,他給田馨遞了張紙,“誒,霆哥,我回來了�!�
“我現(xiàn)在丑嗎?”田馨接過紙巾捂面輕輕啜泣著問。
李志偉說了個冷笑話,“有我現(xiàn)在丑嗎?”
“還有誰在外面?你朋友嗎?”
房間里的男人發(fā)問,語氣淡淡。
李志偉盯了眼田馨,“是故人�!�
田馨走向臥室,一靠近臥室門口,撲鼻都是消毒水和藥劑的味道。
房間里的光線有些晦暗,如同蟄伏的洞穴,尚未合上的窗簾投射了一抹飛舞著浮塵的光束到室內(nèi)。
一把黑色的輪椅臨著窗臺,明明是五六月的初夏,她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單薄的衣衫,而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卻穿著厚重的灰色毛呢衣。
之前健碩英武的身軀此刻羸弱消瘦,一把薄薄的骨架立著,脊背微彎,光束吻落在了他的十指上,他的膝蓋蓋著毛毯,上面放著一個置物筐。
能清晰看到凸出骨節(jié)的手指上盤著兩根鮮艷的紅繩。
男人低眉垂目在認(rèn)真仔細(xì)地編長生結(jié),筐里不知道編了多少根長短不一的繩結(jié),盛滿了一筐,這仿佛是他唯一的消遣。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紅繩,握拳抵唇,咳嗽數(shù)聲,胸腔發(fā)出風(fēng)箱一般的嗡鳴。
田馨捂住嘴,企圖不讓自己陡然哽咽的聲音落入他的耳廓。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霍霆啊,攪動風(fēng)云的黑道頭目,在槍林彈雨的戰(zhàn)火里穿梭,在權(quán)勢爭奪中運(yùn)籌帷幄。
在那個風(fēng)光鼎盛的年代,一襲黑長大衣,威風(fēng)凜凜,倨傲驍勇,讓黑白兩道都發(fā)怵發(fā)寒。
多少道上英雄豪杰隨他南征北戰(zhàn),多少達(dá)官顯貴踏破他的門檻。
如今,記憶不再仁慈地為他藻飾,他高大身軀驟然攣縮在這一把矮矮的窄窄的輪椅上,像被歲月遺忘在這里的一個落魄潦倒的囚徒。
門口細(xì)微地響,還是驚動了男人。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門框處站著一個逆光的嬌小纖細(xì)的身影,眼眸里早已沒有了往日的耀眼光芒,變得黯淡蒙塵。
四目相對,時間靜止得像個按幀數(shù)計算的慢鏡頭。
田馨覺得心口有什么又酸又澀的東西流出來,沿著血管在她的身體里一圈一圈地繞,她往前挪了幾步,到了男人的跟前。
“淮煬...”她的唇輕啟,她有好多話,卻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講。
失而復(fù)得的復(fù)雜情緒讓她潰然失守,田馨哭得很兇,從撲哧撲哧地落淚變成雙膝一軟,趴在他的膝蓋上號啕大哭。
男人看到她,顯得過分冷靜,他有只耳朵不好,聽力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二,此刻緘默不語地聽著女孩的嚎哭聲,喉結(jié)在頸間上下難耐地滾動,他的心里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手掌想要覆上她那一頭烏亮順滑的長發(fā),又在觸上她發(fā)絲的那一刻,似被灼到般克制地蜷縮收回。
田馨哭鬧了好一陣,才仰起頭,在房間唯一一束的光線里,男人的五官依舊薄利英挺,只是瘦得格外厲害。
李志偉說他每天要吃十種藥,傷口要是疼起來根本躺不下去,這兩年是極其難挨的日子,窩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痛得分不清楚白天黑夜,苦得人心念成灰。
她抽噎傷心地獨白,不管沉默的男人有沒有在聽,“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每天都在祈禱你能回到我身邊,或者給我捎個信,哪怕國內(nèi)你不能待了,去任何一個陌生的國度,你帶我重新生活也可以,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你消失得干干凈凈,拋棄了身后所有的一切。
莫利山被槍決那天,我去送行裹尸,你手下的無數(shù)產(chǎn)業(yè)被查封倒閉,就連霍氏集團(tuán)也被牽累其中,我去求冷家,看到昔日友好合作的面子上,再幫你一把,那棟全是我們回憶的別墅被貼封條拍賣,也是我去整理搬空的物品。
你舍得下的全部,我能救的救,能圓的圓,但你怎么舍得拋棄我,怎么舍得留下我一個人,讓我嚼著那些美好幸福的回憶面對接下來失去你的每一天每一年�!�
男人嘴角嘗到自己落下的一顆咸濕的淚水,他瘦削的身體戰(zhàn)栗不已,牽扯著他身久養(yǎng)不愈的傷口,還有內(nèi)心侵蝕他骨血的傷痛,在他胸腔里橫沖直撞想把他活生生踐踏死。
“小九,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第244章
大結(jié)局終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問你怎么還?”
田馨的眼里泛著微紅而破碎的光,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臉,他下巴生硬的胡茬,男人的眼眶里的水光支離破碎,情緒都模糊成一片難以分辨。
他孤獨又無望地望著面前的女孩,她還跟他記憶中的一樣,純凈潔白,燦若梨花,哪怕三年時光不長不短,歲月卻像給了她新生一般。
可他就不一樣了,這副被毒販們虐待得不成樣子,為了戒毒而透析換血的身體,哪怕他竭盡全力康復(fù)調(diào)養(yǎng)了兩年,恐怕也再拾不回往昔的健康。
霍霆閉上眼,澀然地笑了笑,“田馨,我還不起你,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
他將自己腿上的置物筐放在了一旁,將蓋著毛毯掀開,伸手將自己穿著的厚重毛呢衣脫下,扶著輪椅起身,膝蓋骨的愈合和康復(fù)最為困難,加固的鋼釘現(xiàn)在還在他的骨頭里,他走路有些蹣跚失衡,扶著墻將窗簾一把拉開。
成片的光線涌入,跳躍著照亮了他如今這一副清瘦的身軀。
身上的過肩龍還在,只是被數(shù)不清扭曲的傷疤覆蓋掩埋。
男人的面容在陽光下帶著幾抹病態(tài)的白和無盡的悵然,幽暗的眼眸里失魂落魄,“為了戒掉毒品,我透析換血三次,每天吃的藥很貴,膝蓋骨最要命,被打碎挖掉了部分,天氣一冷就徹骨地疼,手筋腳筋被挑斷過,不能劇烈運(yùn)動,十根手指是恢復(fù)得最好的,因為每天都在學(xué)著編小九的長生結(jié),但我這副身體要痊愈幾乎不可能,能撿回這一半的命已經(jīng)是上天恩賜�!�
他蓋住自己發(fā)漲酸澀的眼眶,“我知小九這幾年過得不好,我也過得不好,我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振臂一呼就有人鞍前馬后的悍匪頭子,在國內(nèi)的勢力被重創(chuàng),兄弟死得死,散得散,阿山為我攬罪,最后一面也未能見,我每想一次都痛心疾首,如今身體又大不如前,宛若死過一遍,這樣的我,能給你什么?”
靠在門框上的李志偉見到這一幕,七尺男兒也抹了好幾把眼淚。
田馨兩步上前摟住他,她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霍霆,撫了撫他顫抖的脊背。
她的獨白是控訴也是心疼。
女孩將臉貼在他的心口,男人胸腔蓬勃的心跳和溫?zé)岬捏w溫讓她此刻心安不已,她闔著眼,淚水滑落由苦澀變得甘甜,“我要你還得不多,我只要你活著就好,活著在我身邊,不要躲著不見我,就算還我的思念,還我的眼淚,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什么也不要?”男人低垂眉目,他遲遲沒有回?fù)矶蟪扇氖炙闪税胝疲陌翚夂桶凉窃谶@兩年被磨得精光,所以不敢去看她,哪怕一眼。
鐵骨錚錚的男人從來都只想把最好的給她。
不敢讓她看到他這樣殘破潦倒,飽受病痛折磨的模樣。
霍霆小心翼翼,很是不確定,他胸口發(fā)脹,“可是這樣的我,還有什么值得你要?”
田馨在他的胸膛蹭掉眼淚,她揚(yáng)起小臉,重逢的喜悅悄然躍上眉梢,“還有很多,多得我數(shù)不過來,你身體不好,我們就好好養(yǎng)傷,你答應(yīng)陸卓聞經(jīng)歷這一遭,不就是為了免罪變成這世間的平凡人,明明都如你愿了,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退縮?你還忍心拋下我第二次嗎?”
霍霆展開的手心抬起,貼在女孩的腰際上,手臂用力將她摟得格外得緊,柔軟溫香撲面而來,將他心臟全部填滿。
這些年的風(fēng)霜雨雪,顛沛流離,諸多不能言說的苦楚都在一刻散盡了。
他像個歸家的孩子,抵在她的脖頸間失聲痛哭。
...
許一萌的升職宴,田馨沒去,許一萌躲在餐廳的角落里遺憾嘟囔,“怎么說不來就不來了?我們也是好幾個月沒見了�!�
“我有點急事,禮金我一會兒微信轉(zhuǎn)賬給你。”
“誰要你禮金了?我是奔著你的禮金去的嗎?”許一萌憤憤。
“一萌,你今天是升職躍升,而我是久別重逢,都是很重要的事,你體諒一下,下次我到你家來找你玩。”
“一言為定啊�!�
田馨跟她再寒暄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在浴室門口催促,“好了沒?洗了挺久了,一會兒天都快黑了。”
李志偉從冒著蒸騰熱氣的浴室探出個頭來,“田小姐,要不你來?給男人洗澡本來我也沒什么興趣。”
田馨說著還真挽起了袖子,“那你把門打開,我來�!�
門縫還沒被拉得更大,李志偉便被拽了進(jìn)去,霍霆陰惻惻的聲音在里面響起,“也就最后一步了,給我擦干就行,穿衣服我自己來�!�
霍霆換上了一套銀灰色的西裝,他肩背寬大骨架還在,還能撐起這一套在柜子里擱放了三年之久,當(dāng)年的“戰(zhàn)袍”。
李志偉細(xì)心地伸手幫著霍霆整理著肩頭和袖口的褶皺,拍拍上面的浮灰,他不由得喟嘆,“想當(dāng)年,霆哥的西服那是一天不熨都不行,一個星期就有新的款式送到,高支海島棉,那不列斯手工定制,一件西服要是在柜子放了超過三天就該丟了�!�
他整理好之后,意猶未盡繼續(xù)喟嘆,“再想當(dāng)年,我還沒有沒毀容,穿的是法國襯衫,華倫天奴的皮鞋,揣著登喜路的錢包,抽得哈瓦那的雪茄煙,那一出場,帥氣風(fēng)光得很。”
田馨在霍霆的身前幫他整理他的領(lǐng)結(jié),他的膝蓋不能久站,男人微抬著頭,忍耐著膝蓋的酸楚,她看著旁邊的李志偉一笑,“拿命換的,能不風(fēng)光?”
驕奢淫逸的生活,她也陪他們過過。
如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也拿命換回了現(xiàn)在蝸居在這七十平米不到的老破房子里,每日沒有奢侈的消遣,最簡單的三菜一湯。
田馨的車就停在樓下,她扶著霍霆緩慢地下樓,李志偉想背,霍霆拒絕了,他說這么幾步,還能堅持。
車停在了被撕掉了封條的那棟市中心的別墅前,田馨拍賣下這棟別墅之后,身上就沒有多少錢了,只夠請兩個個保潔把院子整理了一番,入戶大門還來不及打開。
三年間,物是人非,潮起潮落。
歲月其實沒有流淌太快,是世事變遷太突然。
周媽在房子被法拍的那刻,田馨就給了筆錢讓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別墅大門“吱呀”著被推開,塵封的年華也在這一刻被開啟。
滿院子的花有些春季綻放夏季凋零,有些初夏結(jié)苞夏末才開。
唯有那兩棵白梨樹是春天開苞,初夏是開得最盛的時候。
簌簌落落的白花瓣落了滿地,田馨攙扶著霍霆緩步向前,李志偉先一步走進(jìn)去,他環(huán)顧庭院,滿院的景色格外的好,可他的記憶里還有更好的時候。
那時人聲鼎沸,鮮花著錦。
入戶大門掛著一張全家福,李志偉停下腳步,細(xì)細(xì)端詳著里面每個人的面孔,他最先看了看自己,反光的相框映出他半張布滿燒傷瘡疤的臉。
接著他漸漸地紅了眼眶,低頭對著照片輕聲道了句,“回來了,都回來了,可惜還是少了一個�!�
成團(tuán)的火燒云灑落了橘黃色的微光在院子里。
霍霆牽著田馨的手,她感受著包裹著她的掌心熾熱。
兩人漫步過鋪滿白梨花瓣的石子路,男人將光束都擋在了他的身后,夕陽為他鍍上了一層火紅的霞光,高大模糊的影。
恍然如夢一般,男人好似風(fēng)華依舊,立在萬丈霞光里,臉上半絲病容也無,英武身姿昂然,桀驁恣意,一如當(dāng)年。
霍霆每走一步都將手中柔滑的小手攥得更緊,他曾無數(shù)次想將田馨融進(jìn)他的骨血里。
此刻他的腦海里一幀幀閃過得都是他所向披靡的過往,逐鹿群雄的往昔。
每一件都瀟灑、轟動、熱烈、瘋狂,而如今都化作田馨溫柔似鄉(xiāng)的眉眼。
層層積灰堙滅了過去,前塵舊憶已散。
他們還有嶄新的明天。
...
正文完
本文立意:偉光正
善惡到頭終有報
第245章
番外
·
再起爐灶
莫希雯高考在即。
李志偉系著圍裙在廚房窸窸窣窣倒騰了大半個下午,燉了一鍋人參土雞湯給二樓的莫希雯送過去。
“小雯,來嘗嘗李叔的手藝,雖然不一定比你田姐姐的好,
但我剛剛試了試味道,絕對也是不賴的�!�
李志偉用小碗給莫希雯盛了一碗擱在了她的書桌上。
“謝謝李叔,我刷完這套生物題就喝�!蹦v⿷�(yīng)了聲。
李志偉沒讀過幾年書,看不懂莫希雯筆下生物試卷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號和拗口晦澀的專業(yè)名詞,抓抓后腦勺,“那你記得喝啊,讀書不用那么認(rèn)真,你霍叔和田姐姐不是打算送你出國讀書嗎?你就隨便考考,別把眼睛看壞了。”
聽到要出國,莫希雯奮筆疾書的筆尖頓住,她從書桌上放置的層層疊疊的習(xí)題冊里抬起頭,“李叔,我不想出國�!�
李志偉一邊解圍裙一邊念叨,“怎么不出國呢,你霍叔叔和你爸之前送你去寄宿學(xué)校,上國際高中,不就是想讓你出國嗎?你不用擔(dān)心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出國那點錢,我們幾個大人搞得定�!�
莫希雯的鉛筆袋上掛著一個透明的PVC透明小袋,里面裝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發(fā)夾,那是田馨在她十三歲生日的時候交給她的。
她說,是她去刑場看她爸爸最后一眼時,讓獄警交托在田馨手上,想要送給她的十三歲禮物。
莫希雯今年快滿十八了,她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不帶這個款式的蝴蝶發(fā)夾,她就用PVC材質(zhì)的透明紙袋將其封存起來,掛在鉛筆袋上,她的手指輕捏著蝴蝶發(fā)夾,輕聲回,“跟錢沒有關(guān)系。”
都走到門口的李志偉又返回來,“那跟什么有關(guān)系?我跟你說莫希雯,這事是你爸在世之前跟我們的共同決定,他現(xiàn)在不在了,你田姐姐和霍叔叔忙,我閑,我就是你的監(jiān)護(hù)人,做過的決定就不能隨便改�!�
“他人已經(jīng)走了,我不想出去是我自己的決定�!�
莫希雯犯了軸,之前好幾次在霍霆的書房里商量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都不吭聲,這次跟吞了秤砣鐵了心一般。
“你說什么?人走了怎么了?人走了,你爸說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了?”
李志偉也犯軸,都過了快五年了,一提起莫利山,他的心里就憋悶得不行,胸口跟堵了團(tuán)棉花似的。
眼前是他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女兒,那個平日里冷若冰山的男人,從來只悶聲辦事,說不了幾句話,就這個女兒是他的心頭寶,聊起小雯那是滔滔不絕。
莫希雯擱下筆,她執(zhí)拗地吐字,“李叔,可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不想出國,我不想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我好好高考一樣能考上的好學(xué)校,為什么一定要出去?”
“你這小孩,今天是怎么了?你把這事跟你霍叔叔說,你看他同不同意,我告訴你,別說他,擱誰都不會同意,這筆錢我們都給你存著呢,
你一定得出去的�!�
李志偉發(fā)起脾氣來,也是一張不怒自威的臉,當(dāng)年也是當(dāng)過黑頭目手下第一馬仔,號令百十號人的扛把子,美中不足的是他現(xiàn)在的半張臉上有扭曲燒傷的傷疤。
莫希雯不知道是被嚇到還是被氣到,她的手肘顫著挪了一下,碰歪了習(xí)題冊,擱在桌邊的那碗熱騰騰的雞湯被牽連,陶瓷碗落在地面上被砸了個粉碎,雞湯灑出,碎片橫飛。
“莫希雯!”
霍霆剛回,金屬手杖在地面上敲出悶響,走動時西裝下擺翻涌如黑潮。
樓上瓷碗碎裂的響聲和一聲輕呵,讓他垂眸解開袖扣的手一頓,掀起眼簾,蹙眉轉(zhuǎn)身望向剛停好車,風(fēng)塵仆仆才進(jìn)來的田馨,啟唇喚了聲,“小九。”
她自然也聽到了,取下小巧鼻梁上架著的圓邊鏡框,“我上去看看�!�
“好�!蹦腥顺谅晳�(yīng)。
田馨剛到莫希雯臥室的門口就覺氣氛僵持,李志偉的臉上帶著抹慍怒,莫希雯則將小臉埋在臂彎里,悶聲不響。
“李哥,這是怎么了?”
“你問她�!�
李志偉轉(zhuǎn)身離開,他是敢怒不敢言,莫希雯平日里還是聽話乖順比較多,大家都疼她,像對待自己親女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