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葉空偶爾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卻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陰郁之下的又一層面具。
雖然見這個人的次數(shù)并不多，可她卻好像已經(jīng)見過他好幾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了。
簡直就像蒙了一層霧，叫人什么都看不清。
“其實這里本來不叫煙橋坡的�！睖罔餐蝗婚_口，“是我爸后來取的名字�！�
葉空轉(zhuǎn)頭看他。
這是溫璨第一次提起家人，可不知為何，他身上的霧氣并沒有因此被吹散些許，反而好像更濃了。
但葉空這個人，最大的好處，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好奇心缺失，尤其是對人類。
所以她只“哦”了一聲，什么都沒問。
賓利在山路上行駛了近半個小時，便抵達(dá)了山頂。
葉空下車后才終于明白，這里為什么要叫煙橋坡。
·
山風(fēng)浩蕩，水波粼粼。
一泓鏡子般的湖水嵌在山頂，許多支流架在無盡草木之間，長長短短的木橋在伶仃作響的溪流上若隱若現(xiàn)。
山頂還有一座大木屋，沒有牌匾，卻有店長模樣的人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但溫璨并沒有進(jìn)去，而是領(lǐng)著葉空到了一處空地上。
長長的木板鋪出一片不大不小的空中餐廳，葉空走到欄桿邊緣，低頭下望，輕易便將整座城市收入眼底。
“說了要給你當(dāng)導(dǎo)游的，怎么樣？還滿意嗎？”
葉空凝視著下方的城市。
在那些高聳入云的大樓之間，還隱約可見螞蟻般擁擠的人群。
車流奔騰在每一條路上，蕓蕓眾生都在這個角度被縮小成畫卷上渺小的黑點。
而他們仿佛畫卷之外，高高在上的神明。
“難怪人人都想要權(quán)利和金錢，如果能每天都站在這個高度俯瞰人群的話，的確很容易飄飄然吧？”
“你呢？你也想要嗎？”
“如果說不想要，豈不是顯得我太清高了？”
溫璨轉(zhuǎn)頭看向她。
嘴里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那雙眼睛里，的確沒有任何波動，就像眼前看到的真的只是一幅畫，一個死物，而非她口中所說的，權(quán)利和金錢的象征。
她是真的不感興趣。
溫璨抬了抬眉：“看來你的確很清高�！�
葉空笑了一聲：“或許是我想要的東西，遠(yuǎn)比這些更難得�！�
她從欄桿邊離開，在圓桌旁坐下來。
安靜等待許久的服務(wù)員這時走上前來，將菜單遞給她。
溫璨被店長推到了桌旁，對上她試探的視線：“隨便點，導(dǎo)游請客。”
葉空躍躍欲試地打開菜單，隨便點了個主食，然后徑直翻到了甜點那一頁。
望著滿頁圖文并茂的甜點，她的眼睛里第一次迸發(fā)出極亮的光芒。
溫璨看得呆了一下，再循著她的視線往菜單上看了一眼，突然就笑了起來。
葉空聽到動靜也不抬頭，只是一邊在那些甜品上拼命勾畫，一邊不滿地問：“你笑什么？”
溫璨撐著下巴瞅著她：“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來，你比我小了快七歲，還是個小孩兒呢�！�
“都是因為你的表現(xiàn)太奇特和從容了，讓我忘記了你的年紀(jì)�！�
“……你會和小孩兒成為未婚夫妻嗎？”葉空更加不滿，施舍給他冷漠的一眼，“我已經(jīng)到了可以跟你接吻上床的年紀(jì)了�！�
“咳咳！”
溫璨一口氣嗆在喉嚨里，偏頭狠狠咳嗽起來。
店長走上前，耳觀鼻鼻觀心地給他倒水，一副自已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
等到終于停下咳嗽，溫璨已經(jīng)面紅耳赤。
他尷尬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建議你最好不要輕易和男人說起這些話題，容易招惹變態(tài)。”
“我當(dāng)然不會在別人面前說�！�
葉空又看他一眼，視線下滑到被桌子擋住的部分，眼里生出一點輕蔑，“可你不是個‘殘廢’嗎？”
溫璨：……
“以前沒發(fā)現(xiàn)花盒縣民風(fēng)這么彪悍�！�
“比不上你們玉洲，能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提出訂婚，對方還是個‘小孩兒’�！�
“你知道愛斗嘴也是小孩兒的特質(zhì)嗎？”
“你在說你自已嗎？那看來你比我大的那六歲多都白活了。”
“……你再說一句，”溫璨面無表情，“我就讓甜點師往你的冰淇淋里加洋蔥�！�
“……”葉空猛地抬頭瞪他，第一次怒氣爆發(fā)，“好惡毒的大人！”
溫璨皮笑肉不笑：“知道就好�！�
“……”
葉空悶聲悶氣地閉了嘴，泄憤似的又狠狠勾了兩個甜點。
溫璨瞧著她的后腦勺，不知為何突然微微彎了下唇角。
這一個笑無人目睹。
卻把他自已驚到了。
在意識到自已在笑的時候，這點弧度就已經(jīng)淡了下去。
可他還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已的唇角，然后轉(zhuǎn)頭望向山外的城市。
說起來，他是不是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跟人紅過臉吵過架了，甚至也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這么輕松的笑出來。
還真是危險，明明才剛認(rèn)識一天……
溫璨微微低頭，將所有表情都收了起來。
如果葉空此時抬頭看了他一眼，以她的直覺一定能立刻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才是溫璨最真實的樣子。
比起陰郁，這是更混沌十倍的晦暗和冷漠。
比起溫柔，這是更深沉百倍的復(fù)雜與危險。
可這些也都是一閃而過。
等到葉空終于點好餐，滿意地抬起頭來時，男人已經(jīng)又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又溫和從容的表情了。
“接下來，具體聊聊我們合作的內(nèi)容吧�！�
第18章
虛假的目的和真實的目的
葉空原本以為，和溫璨這樣的人聊合作，是必然要簽訂一疊又一疊的契約的。
可出乎意料，兩人竟真的只是口頭來往，溫璨沒有半點要掏出合同讓她簽的意思。
而合作內(nèi)容也實在簡單。
合作期間，溫璨承諾自已可以隨叫隨到，在不影響他自已利益的前提下，完成她想要他做的任何事，但與之相應(yīng)的，是葉空必須完成和他表面秀恩愛的任務(wù)。
“要讓所有人都相信，我們是真的，并且一定會結(jié)婚。”
葉空沉默片刻：“這個條件很模糊啊�！�
“畢竟我也沒有談戀愛的經(jīng)驗，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讓所有人相信我們是真的相愛�！�
溫璨聳聳肩。
這個有些地痞氣的動作被他做出來，竟也多了幾分溫柔倜儻之意：“所以，我們得一起摸索。”
葉空和他對視一會兒，突然問：“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溫家的財產(chǎn)？可我聽說溫家已經(jīng)是你在管了�！�
“本來是的，可你也知道，我殘廢了，溫家這種大族，怎么會讓一個殘廢繼續(xù)當(dāng)家主呢?”溫璨道，“但好在我太爺爺留下過遺囑，只要我結(jié)婚，就可以正式繼承溫家的家主之位，還能得到他的全部股份。”
“這樣一來，就算沒辦法繼續(xù)掌管整個集團(tuán)，我也依舊擁有可以輕易動搖溫家的實力和地位，拿著巨大的好處還不用干活，豈不是很爽？”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你是個真殘廢的前提上�！比~空無語，“你隨時都可以站起來，卻故意讓自已陷入危機，又要跟我這個陌生人合作達(dá)成別的條件——這么麻煩，真的只是為了摸魚嗎？”
“不要小看現(xiàn)代人的懶惰啊�！睖罔残χf，“我晝夜顛倒地工作太多年了，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滿心滄桑，想早點退休也不奇怪吧？”
“……”
葉空會信他才有鬼：“總之不要坑我就行了。”
服務(wù)員開始上餐前甜點。
葉空眼睛一亮，拿起刀叉開吃。
她的動作并不算優(yōu)雅，舉著刀叉的模樣還有幾分拙稚的可愛。
溫璨看得好笑，承諾了不會坑她，又問道：“你很喜歡吃甜品？”
葉空一臉嚴(yán)肅地點頭，小心劃了一塊，嗷嗚吞進(jìn)嘴里，瞇起眼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不需要說話，旁觀者就可以從她的表情里看出她此刻的快樂。
但凡給她一對翅膀，估計已經(jīng)飄上天了。
溫璨心里一動，側(cè)頭和店長小聲說了兩句。
片刻后，店長送上來一張卡。
溫璨接過來，放到桌上，推向葉空。
葉空一邊忙著吃一邊看向那張卡：“什么東西？”
“拿著這張卡，你以后隨時可以來這里吃甜品，并且是無限量供應(yīng)�！�
葉空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滿臉都寫著“還有這種好事”？
來不及說話，溫璨又道：“不光是這里，整個玉洲市的知名甜品店，你都可以隨進(jìn)隨出，免費享用�！�
“……”
小縣城來的葉空還從未見過這種操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撿起那張卡，看了一眼，小心道：“真的？你不騙我？”
“不信你可以試試。”
“……好吧。”
葉空咽了咽喉嚨，飛快地把卡塞進(jìn)兜里，接著一臉鄭重地看向溫璨，問：“你想讓我做什么，說吧？就算是要拍親親照發(fā)朋友圈也是可以的。”
“……”溫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這么沒有骨氣讓我很心慌啊，豈不是隨便誰給你點甜品就能把你騙走了？”
“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葉空瞪他一眼，“我能為了隨便什么甜品就賣身嗎？起碼也要跟你一樣，把整個城市的甜品店都為我包下來才可以吧。”
“……”看著葉空又低下頭去哼哧哼哧吃起來，溫璨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危機感。
看來要全世界搜羅頂級甜品師了——不，還是開發(fā)一條專門的研發(fā)線吧，然后把全城的甜點店都買下來，做成溫氏的高級品牌，成立一家新的子公司，就掛在餐飲部旗下。
溫璨在心里默默盤算了一下，又算了算玉洲內(nèi)能跟自已抗衡又可能會騙走葉空的男人，這才終于安下心來。
兩人一時間心情都很好，于是這頓飯就吃得很是愉快。
正餐上桌期間，葉空吃得十分敷衍，雖然沒有浪費，但卻狼吞虎咽，幾口就吃完了。
直到餐后甜點被一一送上來，擺滿整張桌子，她才又露出那種忘我的享受表情。
溫璨不愛吃甜的，見她吃得這么幸福，忍不住問：“不膩嗎？”
“做得很好，一點都不膩�！比~空搖搖頭，“這里的甜點師傅很厲害�！�
“你不怕吃多了發(fā)胖？”
“我吃不胖的�！比~空被甜品喂得很快樂，一身的刺都軟了，對話里甚至顯得無害，“醫(yī)生說我小時候餓壞了胃，消化功能不好，吃什么都不容易吸收，所以也不容易發(fā)胖�！�
她說得輕松，溫璨的回應(yīng)也輕描淡寫。
“那你之后可以讓你媽媽幫你調(diào)養(yǎng)一下，我記得方阿姨在養(yǎng)生方面很有講究。”
“可我不想改，如果輕易就會吃胖，我豈不就不能隨便吃甜點了？”
“……果然是小孩子發(fā)言。”
葉空得到了他的甜點無限供應(yīng)卡，便懶得跟他計較。
一時間山頂只有風(fēng)吹水面，樹葉簌簌作響之聲。
許久以后，溫璨才突然問：“你為什么一定要留在葉家？”
葉空動作頓了頓。
溫璨沒有看她，卻繼續(xù)說道：“如果我沒有提出訂婚，你不能確定自已一定能留在葉家，面對你奶奶的排斥，和葉寶珠的惡意，你會一直忍耐下去嗎？”
葉空捏著小勺子，慢慢說：“會。”
“寧愿這樣也一定要留在葉家的理由是什么？”溫璨問，“甚至不惜和我這個陌生男人訂婚，也一定要確保自已留下來，你想在葉家得到什么？”
葉空攥著勺子，抬頭看他：“人人都有的東西。”
少女眼眸漆黑，說著這樣篤定的話，那雙瞳孔里卻依舊一點情緒都沒有。
“我只是想得到我本來就應(yīng)該的擁有的一切——我一定要得到。”
“你指的，應(yīng)該不是葉家的財產(chǎn)和你葉家千金的身份吧？”
溫璨看著她的眼睛，似在確定：“你說的，是父母，和兄弟姐妹？”
他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點意味不明的諷刺：“你真的以為，這些一定是好東西嗎？”
“如果昨天我沒看錯，你爸爸媽媽好像并沒有完全站在你這邊吧？”
第19章
如果我會吃醋就好了
吃完飯后，沒有在山上逗留太久，溫璨便將葉空送回了家。
毫無感情地?fù)]手告別后，葉空穿過莊園走進(jìn)主宅，抬眼就看見了無比熟悉的一幕。
和她第一次進(jìn)來時一模一樣。
幾乎所有葉家人都在場，還多了葉海川，以及葉亭初姐弟倆。
葉空走進(jìn)門的時候，還能聽見老太太冷冰冰的聲音，直到看到她也依舊沒有停止。
對上老人渾濁厭惡的眼睛，葉空聽到她繼續(xù)說：“……既然你們都不聽我的，那我這個當(dāng)媽、當(dāng)奶奶的，繼續(xù)待在葉家也沒什么意思，葉海川，你另外給我找個房子，讓我?guī)е鴮氈樽∵^去，總好過留在這里被你們的寶貝女兒氣死。”
“……”
啊，就是說給我聽的。
葉空確定了這一點，在視線中心停住了腳步。
“媽，”方思婉無比頭疼，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揮手示意讓葉空到一旁坐下。
她眨了眨眼，默默在葉臻身旁落了座。
葉臻正在低頭玩游戲，隨意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低聲抱怨道：“都怪你到處惹事，我才剛到公司就又被叫回來開會了�！�
“開會？開什么會？”
“看了還不明白嗎？家庭會議，討論你的去留�！�
“……”
葉空默默掏出手機，飛快地給剛離開的溫璨發(fā)去了第一條消息。
而那邊葉寶珠依舊伏在老人腿上，十分懂事地低聲開口：“奶奶，您是葉家的主心骨，您怎么能走呢？姐姐不喜歡我，我走就好了�！�
她抬起臉，對老人露出燦爛的笑：“反正我早就長大了，也是時候獨立出去了！奶奶不用為我擔(dān)心的！”
“這怎么行？”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我們寶珠從小就被如珠如玉地寵著長大，一輩子都該是奶奶的小孫女，他們不管你，他們偏心，沒關(guān)系，奶奶會加倍疼你的�！�
“我們沒有不管寶珠……”
方思婉話沒說完，就被老人冷冰冰地打斷了：“是啊，你們管了，你們?nèi)斡蓪氈樵诩依锛彝舛急蝗~空各種欺負(fù)，還要她忍氣吞聲，你們就是這么管的！”
“我沒有被姐姐欺負(fù)！”葉寶珠趕緊道，“奶奶，你不要怪媽媽，媽媽對我已經(jīng)夠好了，我都知道，只是姐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家，她肯定要彌補一二的，您若是怪爸爸媽媽，那就是在怪我，都怪我舍不得您，舍不得爸爸媽媽哥哥姐姐，才死皮賴臉地繼續(xù)待在家里……”
她說著，眼淚也開始滴滴答答。
老人心疼得直抽氣。
方思婉也趕緊叫人拿紙。
葉亭初抽了紙巾遞過去，順手在葉寶珠頭頂撫了撫：“你留在葉家不需要死皮賴臉，你永遠(yuǎn)都是媽媽的女兒，也永遠(yuǎn)都是奶奶的孫女，沒有人會趕你走的�！�
“是啊是啊，”方思婉心疼地給她擦眼淚。
葉寶珠吸著鼻子，幾乎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姐姐，那我也永遠(yuǎn)都是你妹妹嗎？”
女人長發(fā)垂落，沒有笑，眼神也淡淡的，卻毫不遲疑地說：“當(dāng)然。”
方思婉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笑著說：“你姐姐雖然看似冷淡，但對你們兄妹可一直都是很關(guān)心的�！�
葉寶珠破涕為笑。
一直在玩游戲的葉臻直到這時才抬頭，朝那邊瞥了一眼。
將葉亭初放在葉寶珠頭頂?shù)氖侄ǘǖ那屏艘粫䞍汉�，他又轉(zhuǎn)頭去看葉空。
見葉空也面無表情地定定瞧著那邊，便幸災(zāi)樂禍地一笑，問她：“怎么？吃醋了？”
“如果我真的會吃醋就好了。”葉空不含情緒地回答他，“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葉臻沒聽懂她的意思，正要追問，便聽見那邊的葉海川趁勢開口：“媽，您就別再生氣了，只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實在不喜歡小空，你就當(dāng)她不存在。”
老人原本緩和的神色又凝了起來，她冷笑一聲：“我能當(dāng)她不存在，別人呢？你沒聽寶珠說嗎？今天才第一次出去跟人聚會，就把杜家和李家的孩子一起得罪了！還當(dāng)眾不給寶珠面子，這么下去，不出一個月，我們?nèi)~家就要因為她而顏面掃地！”
“是啊，”安靜半天的葉二嬸終于找到插話機會，“雖說我們?nèi)~家也不至于怕別人，但到處樹敵終究不是好事，這些少爺小姐們都是玉洲的未來，要是葉空現(xiàn)在就把他們得罪光了，將來咱家的孩子們也不好跟他們談合作吧？”
老太太掃了葉空一眼，淡淡道，“我體諒你們剛找回女兒，想多跟她相處的心情，但不管是為了我們家的和睦，還是為了葉家在外的名聲，我都不允許她繼續(xù)留在主宅——不是說她考上了北城大學(xué)嗎？我也不要求你們必須送她出國了，叫她去北城上學(xué)吧，再抽個管家去教她規(guī)矩，什么時候?qū)W好了什么時候回來�！�
老人家面無表情，語氣篤定：“誰再有異議，我就當(dāng)你是希望我這個老太婆從葉家滾出去，那我也不會反對的，我會帶著寶珠離開，讓你們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
“……”
“……”
客廳里一時鴉雀無聲。
葉臻又一次偏頭問葉空：“你真的不吃醋？”
葉空有些不耐煩了，干脆裝作沒聽到，低頭看起了手機。
那邊方思婉慢慢收了放在葉寶珠頭上的手。
她一點點憋紅了臉，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帶著小空搬出去住吧�！�
同一時間，葉空和葉寶珠都唰地抬頭。
前者是愣神，后者卻是不可置信和傷心。
老太太則一下黑了臉：“你什么意思？要讓別人都以為是我這個老太婆容不得人？連兒媳都要趕出去？”
方思婉有些緊張，卻并不妥協(xié)：“我沒有這個意思，但要我和剛認(rèn)回來的女兒分開也是絕不可能的！”
“你在威脅我？”老太太氣得胸口快速起伏了幾下，“那是不是我一輩子不想看到她，你也要一輩子陪著她在外面��？你要干脆跟老大離婚嗎？！”
“媽！”
“奶奶！”
這一次同時出聲的是葉海川和葉亭初。
父女倆都同時沉了臉色，那副冰冷危險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相似。
老太太似也察覺到不妥，臉上神色有些狼狽，卻還是強撐著道：“我哪里說錯了？”
氣氛正在僵持中，管家突然匆匆走了進(jìn)來：“先生，溫少爺來了�！�
第20章
那就離婚好了！
片刻后，溫璨被人推著進(jìn)入客廳。
老太太的臉色更難看了。
可這一次，溫璨帶來的是一個很大的合作案。
“葉先生也知道，我最近幾年主攻互聯(lián)網(wǎng)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在這方面算是小有成就，正好接下來有個大項目快要啟動了，缺一個最大合作方�！�
溫璨坐在輪椅上，從容地對葉海川問道：“不知道葉家，有沒有興趣？”
他身后的秘書將一個文件袋遞到了葉海川手里。
葉海川把資料抽出來，掃了幾眼，便遞給了葉亭初。
在葉亭初翻看資料的時候，兩人就這么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談了起來。
“這么大的項目，應(yīng)該多的是企業(yè)求著你合作吧？為什么偏偏選我們？”
“葉先生也不必妄自菲薄，雖然葉家在互聯(lián)網(wǎng)領(lǐng)域不算深耕，但葉家資本雄厚，而且，這不是有大小姐在嗎？”
他看了葉亭初一眼，道：“有大小姐在，我相信葉氏未來，一定能在互聯(lián)網(wǎng)占有一席之地的�！�
葉亭初粗粗翻完了資料，抬起頭：“這么大的蛋糕，你怎么可能自愿分給我們？說條件吧�！�
“條件很簡單。”溫璨也不含糊，直接道，“我要我的未婚妻，以葉家二小姐的身份，一直待在葉家主宅，或者，搬去我家�！�
“……”
“……”
滿堂靜默中，溫璨收斂了陰郁的表情，難得地微笑起來：“怎么樣？很簡單吧？甚至可以說，不需要你們付出任何代價。”
葉海川和葉亭初都沒有說話。
父女倆無比默契的同時看向了葉老太太。
老人再是不懂商界的事，最后這句話，也明白了溫璨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她氣得不行，發(fā)皺的皮微微抖動著，好一會兒才指著葉空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叫來的？才剛回家兩天，不想著怎么孝敬長輩，倒是把心思全放在男人身上了？就指著男人給你撐腰是吧？！”
“媽！”方思婉瞪大了眼睛。
老人卻激動萬分：“你滾！你給我馬上滾！我葉家絕不承認(rèn)你這樣沒臉沒皮的子孫！”
說完她又指著溫璨道：“還有你，你以為拿著個訂婚做幌子就能給她撐腰？你真當(dāng)我們?nèi)~家沒有這個婚約就不行？！我老太婆今天就在這做了這個主！葉家和你溫家的婚約就此作罷！我看你是不是還要娶這么個沒有身份也不要臉的女人回去！”
“媽！”
方思婉猛地站了起來，她紅著眼死死瞪著老人，胸口起伏半晌，卻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最后她猛地轉(zhuǎn)頭走向葉空。
葉空拿著手機愣愣看著她。
葉寶珠似乎意識到什么，起身想要挽留，卻被方思婉頭也不回地甩開。
在老人的持續(xù)輸出中，她大步走到了葉空面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媽！您不要再罵了！既然在你眼里我的孩子這么不堪，那我就和她一起從葉家滾蛋！”
方思婉拉著葉空走到客廳中央，對著主位上的老人干脆利落一個鞠躬。
“謝謝您這些年對兒媳的照顧，抱歉以后不能再盡孝了！但還有亭初他們?nèi)齻�在，想來您也不缺晚輩孝敬！”
她說完還不忘瞪一眼葉空：“鞠躬！有沒有點晚輩的樣子！”
“……”
第一次被親媽瞪，葉空有點莫名，卻在某種奇異的感受里，乖乖照做了。
而方思婉卻嫌她做得不夠好，按著她的頭一起彎得更深了些。
隨后她直起來，面無表情道：“至于您剛剛提過的離婚，離就離吧，我會準(zhǔn)備好離婚協(xié)議書的�！�
葉海川：……
葉亭初：……
葉臻：……
爺仨一時都僵硬成了石像。
方思婉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拽著葉空大步上樓。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收拾行李！”
葉空呆呆地“哦”了一聲，緊緊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
恢復(fù)死寂的客廳里，溫璨遺憾地攤了攤手：“好吧，既然我的未婚妻都不是葉家人了，這個合作案自然要告吹�！�
他的秘書上前將文件袋取了回來。
溫璨繼續(xù)道：“不過，葉奶奶，有一點您誤會了，我愿意為葉空做這些，并不是因為她是葉家人，而是因為她是葉空�！�
“就像現(xiàn)在，即便她已經(jīng)不是葉家人了，也依舊是我溫璨的未婚妻。”
“等到以后我們結(jié)婚，還是歡迎各位能以客人的身份前來祝福我們。”
他禮貌地點了點頭，被人推著離開了。
直到這時，老太太才好似反應(yīng)過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她捂住胸口，漸漸又開始喘不上氣。
葉海川上前扶住他，她緊緊抓著大兒子的手：“你，你老婆什么意思？她這是要為一個黃毛丫頭反了嗎？！”
葉海川面無表情：“是您要為一個黃毛丫頭，把您兒子變成光棍了。”
一直事不關(guān)已的葉臻此時也站了起來，嚷嚷道：“奶奶！我可不想這么大了還要經(jīng)歷父母離婚這種鬧劇！到時候被網(wǎng)友知道了咱們?nèi)叶家兂尚υ�！�?br />
他揣著兜走近，把一頭金發(fā)向后抓去，露出桀驁的眉眼，不耐道：“您是知道那些狗仔的，什么事兒都能扒出來，我被說慣了倒是無所謂，但到時候網(wǎng)上人人都要說您刻薄，說您容不下孫女和兒媳，您能受得了嗎？”
“……”
葉老太太成功地再次暈了過去。
管家和傭人對這套流程已經(jīng)非常熟悉。
老人被迅速抬上了樓。
葉寶珠一臉無措地左右看看，還是葉亭初對她揚了揚下巴：“你去照顧奶奶吧�！�
事情鬧成這樣，看著葉海川難看的臉色，葉二嬸也不敢再插嘴，一溜煙走掉了。
等到客廳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葉亭初才道：“爸，您看溫璨那份合作案，是真心的嗎？”
“合同很完整，應(yīng)該是真心想合作的�！�
“他那么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鱷魚，居然會真的愿意讓利給我們，那您看他對葉空？”
葉海川搖了搖頭：“他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再觀察觀察�！�
葉亭初點點頭：“那媽媽那里？”
“離婚是不可能的，”葉海川面無表情道，“想都別想�！�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你前幾年不是把隔壁那棟別墅買下來了嗎？先讓你媽帶著葉空住過去�！�
兩人說話期間，葉臻已經(jīng)溜到了葉空房門前。
他看著里面當(dāng)真開始收拾東西的葉空，抽了抽嘴角：“你可真行，回家第二天，就要鬧得爸媽離婚了�！�
葉空把箱子拉鏈拉好，轉(zhuǎn)過身來。
窗外陽光灑在她臉上，看得葉臻突然愣住了。
“你……在笑嗎？”
“是嗎？我在笑？”
葉空抬起手，摸到自已玩彎起的嘴角。
她站在滿室陽光里，笑得眼睛都變得彎彎的，語氣卻有種冰冷的茫然：“可是為什么？我在笑什么呢？”
“……”
葉臻站在門前。
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少女，他陡然縮緊瞳孔，為某種奇異的矛盾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第21章
我不確定你們有沒有資格
葉老太太又在二樓躺下了。
方思婉得以安安靜靜地收拾了半天行李，到最后葉海川都不得不靠在門上問她：“你這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總不能是真想和我離婚吧？”
女人把長發(fā)卷到耳后，提起箱子，安安靜靜地說：“既然你媽媽都那么說了，我當(dāng)然也是認(rèn)真的�！�
“……”
看著老婆從自已面前走過，葉海川難得地縮緊瞳孔怔了好一會兒，正要抬腳追上去，卻聽見她頭也不回地說：“別的行李你幫我提下來吧，我拿不動�！�
“哦�！�
葉海川下意識地應(yīng)了。
直到輪子的聲音一路遠(yuǎn)去，他才轉(zhuǎn)頭看了眼滿房間堆滿的各種行李，不由得抬手捂住臉，深深地嘆了口氣。
“人到中年，還要面臨這種危機，真是……”
·
面對老公，方思婉還可以擺出冷靜的拒絕臉。
可當(dāng)大女兒頂著那張冷淡臉，對著自已說出類似撒嬌般的請求時，她是實在拒絕不了。
只好轉(zhuǎn)頭跟葉空商量：“那，咱們就暫時住在隔壁？你放心，雖說是鄰居，其實還是有點距離的，只要你不樂意，誰都不能來打擾我們�！�
葉空沒有異議，點了點頭。
于是葉亭初親自開車，帶著方思婉大包小包的行李，將她們送到了所謂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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