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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

    三輛跑車接連停在了松宮劇院的門口。

    “這邊也比市里冷太多了�!敝茼炍嬷I口飛快竄下車來,把鑰匙丟給車童就率先朝里沖去。

    涂晚在后面笑他:“誰讓你穿這么少�!�

    話音未落,轉頭一看,葉空正在努力把粗線毛衣的領口拉高一點,試圖把嘴藏進去。

    涂晚:……

    “衣服要拉壞了�!�

    涂晚一言難盡道:“這么冷你就學周頌跑進去。”

    “不要�!比~空嚴詞拒絕,“我就是被冷死,也不要跑步�!�

    粗線毛衣的領口成功被她摳出兩個洞來,這下可好,風往里灌得更起勁了。

    葉空:……

    少女恨恨地丟掉破衣領,把手攏在嘴邊一邊吹氣一邊慢吞吞往里走。

    遠處的周頌和林心舟活像兩只脫韁的野狗,一路飛奔,還莫名其妙發(fā)出怪叫。

    葉空正在心里吐槽他們,余光見到那邊最后下車的曲霧正一邊走向自已,一邊麻利地脫掉身上大衣,一看就知道是給她穿的,葉空趕緊抬起兩只手做出推拒的姿勢:“我拒絕�!�

    她說:“你以為演電視劇呢還脫衣服給我穿,就這么點兒路而已�!�

    早就習慣了玉洲冬天的曲霧穿著靴子大步走過來:“就這么點兒路你還不肯勞動你的腿跑起來?”

    葉空撇嘴看向前方:“跑成他們那樣?兩條傻狗——我絕對不要。”

    只怪這廣場太大了,兩條傻狗跑了兩分鐘都還沒跑進門,她跑起來只會更慢……

    思緒還沒結束,溫暖的大衣不由分說地從頭頂罩下來,把她整個人蓋在里面。

    葉空一怔,正想掀飛,卻被更大的力氣桎梏住了。

    曲霧相當以下犯上地用咯吱窩夾住她的頭,從根本上杜絕了她的掙扎,拖著她往前走。

    葉空聽見涂晚的笑聲從大衣外傳進來,聽得她十分不爽。

    “曲霧!你找死?!”

    “啊對對對�!鼻F敷衍道,“感冒發(fā)燒流鼻涕都有得你受,到時候你不爽了又要看我不順眼,左右都是我倒霉,我長痛不如短痛。”

    “你長痛短痛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待會兒把你腦袋擰下來�!�

    “啊請請請�!�

    “你真的瘋了?”葉空踉踉蹌蹌在一團暖意里往前移,苦思冥想最后放話道,“你再不放開我下一期的《群星》我鴿了!”

    “臥槽?�。 鼻F果然被震懾住了,“你好狠!”

    葉空拼命扒拉開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從大衣里冒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才剛呼吸到一口自由空氣,葉空突然感到鼻尖一涼。

    她愣了一下,接著又是嘴唇一涼。

    于是抬頭往上看去。

    星星點點的白,自煙灰的天幕里灑下。

    松宮劇院遠離市區(qū),四周無人居住,只有叢叢松柏還綠著,無論何時望去都只覺得安靜空曠,此時便更是如此。

    天地間都仿佛寂靜下來。

    前面已經跑到劇院門口的兩條“野狗”一個急剎車,在片刻后終于確認了什么,歡呼著喊出聲來:“下雪了!”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

    曲霧抬手接了片雪花在手里,也笑了笑:“的確是第一場雪�!�

    而葉空……

    葉空怔怔往上凝望著。

    嘴唇無意識地動了動,待到微弱的氣聲通過空氣和骨傳導被自已的意識所接收,她才知道自已說了什么。

    ——“溫璨�!�

    她愣住了。

    在隨即涌來的巨大仿佛即將要奔跑起來的沖動里,她反而整個人都定定的僵住了。

    第429章

    你想到了誰?

    溫璨今天久違的回了一趟溫宅。

    是計劃中的,半路驗收成果的日子。

    而一如他所想,成果很豐碩。

    整個溫家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傭人不再懼怕他,只把他當做普通的……甚至比溫蓮更次一級的主人來對待。

    管家對他還算恭敬,但也不過如此,和以前將他放在和老爺子相同位置上的待遇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這都還不夠直觀。

    當他在主宅的大廳里,看到溫瑯那個小孩,坐在溫榮腿邊乖乖吃水果,而溫蓮和他媽坐在對面沙發(fā)上閑話家常,老爺子就坐在單人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他才知道,他這條漫長的路,終于快要走到了盡頭。

    最先看到他的是溫蓮。

    男人臉上沒忍住露出個刻毒又得意的笑,又很快收走,變成內斂柔弱的神色,正要開口提醒眾人,溫榮卻已經察覺到了。

    “阿璨回來了?”溫榮險些就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了。

    可他很快忍住了。

    就像反應過來自已已經身份不同了那樣,臉上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對自已的無奈,然后拍了拍溫瑯的頭:“阿瑯,快去叫哥哥�!�

    溫璨看到那個小男孩好奇地看了自已一眼,然后不屑又憐憫地撇了撇嘴,說出口的話卻完全相反:“大伯,我害怕,這個哥哥之前欺負媽媽……”

    女人急不可耐地扭頭看向溫璨,把自已臉上的得意當做戰(zhàn)利品一樣大剌剌的展示出來:“阿瑯快別胡說,上次不講禮貌欺負人的是阿璨哥哥的未婚妻,不是阿璨哥哥……”

    “那就讓他的未婚妻來跟我們道歉,否則我才不喊哥哥�!毙∧泻⒈ё貥s的小腿,極其熟練的睜大眼開始撒嬌,“大伯,好不好?”

    在女人臉上快要溢出來的得意里,溫榮卻出人意料地陡然冷了臉,稍一使力把男孩的手抖開了。

    他站起來:“阿璨是我唯一的兒子,輪得到你們提條件才喊他哥哥?”

    他語調冷得出奇,幾乎可以說是森寒帶著殺意的:“我看在這莊園住久了,你們也忘了自已是個什么身份了?”

    “……”

    溫蓮一家三口被這變故驚得都忘記了反應。

    溫瑯茫然的看著他,委屈又習慣性地又想撲過去撒嬌:“大伯,阿瑯只是跟阿璨哥哥開玩……”

    不等他抱上來,溫榮已經不耐地走開:“你們沒資格跟我兒子開玩笑。”

    他走向面無表情的溫璨,表情轉眼間就變得溫柔起來,和以前那個好好先生沒有兩樣:“阿璨,你回來了?爸爸這些天給你打那么多電話也不見你回一個,我怎么看你又瘦了?!阿姨是怎么照顧你的?”

    溫榮的正臉是溫柔的,背影對溫蓮等人來說卻冷酷得出奇,簡直令人目瞪口呆。

    女人顯然被他的變化弄暈了眼,她小兒子又哇哇哭著撲進了他懷里,她便抱著站起來,下意識想說些什么:“先生,阿瑯他……阿瑯他不懂事,您別怪……”

    溫榮已經推著溫璨的輪椅朝這邊來了。

    聞言只看了她一眼,微微擰眉道:“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堂嫂最好不要在背地里嬌孩子一些不好的東西,別的也就算了,他要是再對阿璨這么不尊敬,我們家倒也不是非要留你們母子在這兒做客不可……”

    “��!”女人被他的無情驚得叫出聲來,卻下一秒就慘白著臉捂住了嘴,很快就匆匆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出去了。

    溫榮卻不再多看。

    他將溫璨推進來后,便過去叫醒了閉目養(yǎng)神的老人:“爸,阿璨回來了�!�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

    蒼老的眼眸混沌了一瞬,很快就變得清明鋒利起來。

    溫璨面無表情和他對視,卻得到一個調侃般的哼笑:“這么長時間不回來,我還以為你腿斷了親情也斷了,打算就此脫離溫家不認你爺爺和你爸了。”

    “爸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溫榮反應很大的皺眉道,看了溫璨一眼,他又說,“再說了,就算不認你這個爺爺,阿璨也肯定是要認我的�!�

    他臉上竟露出笑來,就像很多年前他還只是個手上無權的小溫總,總和溫璨玩游戲,偶爾贏一次或者騙了溫璨一次,他就會這樣得意又滿足的笑。

    他就帶著這樣似曾相識的笑,得意的說:“阿璨可是在我背上和脖子上長大的,我還和他約定過要親手給他造一條船,和他一起去航行世界呢�!�

    在這溫馨尋常的世界里,溫蓮獨自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坐立不安,心如滴血,形同外人。

    可他不知道,話題中心的溫璨,比他更加置身事外,心如荒草。

    這些好聽的話是風。

    風吹過,荒草不過也就簌簌一響。

    誰會為這凜冽如刀又帶著毒的風而感到溫暖,冒出芽來呢?

    第430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劇本主題是父慈子孝,三代同堂闔家歡。

    主演是溫榮,溫勝天是興致缺缺卻盡職盡責的老戲骨。

    還有一個溫蓮,充當了用眼神給劇本加辣加刺激的惡毒配角。

    而溫璨……溫璨覺得自已像是那個為了最終工資而勉強上工,卻只能做到混吃等死靈魂出竅的龍?zhí)�,中間還得忍受時不時被主演過分惟妙惟肖的演技惡心到反胃想吐的苦。

    看來今年還是給員工們多發(fā)一點年終獎比較好。

    溫總看著溫榮充滿父愛的笑臉,在心里這樣想:當員工可真是不容易。

    飯前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溫璨被溫榮不容拒絕地推進了書房。

    他的書房也大變樣了。

    以前總是放滿雜書和全球地理的書架被騰空了一半,用來放各種管理相關的書,還有很多公司文件。

    亂七八糟,卻有種一目了然的、掌權者的氣質。

    溫璨被推到辦公桌面前,溫榮走到書桌后面,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一絲苦笑:“好笑吧?你爸逃了一輩子,最后還是沒逃掉被淹沒在文件里的命�!�

    溫璨:……

    溫榮在椅子上坐下。

    他依舊顯得溫和而謙遜,并沒有因為掌權而在他面前露出高高在上的模樣,反而更加小心了似的:“阿璨,爸爸現在才知道你那些年有多不容易——年紀還小的時候就被你爺爺推到那個位置上,沒日沒夜的工作,沒日沒夜的見屬下見合作伙伴,明明你以前只是個喜歡數學又喜歡大海和自由的孩子……”

    溫璨:……

    溫榮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變得更恍惚了。

    他突然陷入沉默,好一會兒后,慢慢打開有密碼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相框,凝視著,輕輕摸了摸鏡面:“你還記得這張照片嗎?是你十八歲那年拍的,你和你媽媽為了給我慶祝生日,在雪地里為我雕了一座冰做的城堡……”

    溫璨瞳孔無聲一縮。

    像是一次無聲的海底地震,他無力抵抗,只能看著男人將那個相框轉過來,推到他面前。

    他臉上帶著懷念而悲傷的笑,滿含情深的聲音源源不絕地傳進溫璨耳里。

    “……我還記得,你媽媽當時被冷得發(fā)抖,雖然戴著手套,卻還是把手凍成了蘿卜,你男孩子比他好一點,但也流了鼻涕,可你們都朝我笑……我一直都記得,我永遠都會記得……”

    相框里,女人正燦爛又得意的齜牙大笑。

    她一只手環(huán)著身旁少年的肩,不顧少年滿臉的不情愿,把他勾得彎腰,一只手在臉邊比著千篇一律的剪刀手,在他們背后,一棟精致華美的冰雕城堡正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城堡的上方,掛著一個小小的牌匾,牌匾同樣是冰做的,上面刻著四個字:“溫榮的家”。

    “我真的……”中年男人沙啞的嗓音穿透了空氣,“我真的好想你媽媽……”

    溫璨怔怔的盯著那個相框。

    女人的笑容和不情愿卻無奈彎身的少年被永遠定格在那天的陽光里,那時的他們還有無數的明天,還有揮霍不盡的愛和夢想,可如今玻璃上倒映著溫璨的臉——他坐著輪椅,面色慘白,眼神漆黑,不像活著的人,倒像無法往生的鬼。

    少年在相框里明亮的眼和無奈微翹的嘴唇,與相框外溫璨怔怔收緊的冰涼眼瞳交錯重疊。

    恍惚之間,他險些要以為至今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可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還響在耳邊,沉重、思念,甚至帶點無法克制的痛苦哭腔:“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你媽媽了,阿璨,你說,她是不是已經投胎了?她會投生到一個好人家嗎?她這一世也依舊會喜歡數學嗎?她過得好不好呢?”

    “……”

    不。

    擁擠雜亂的書房,冰冷明亮的白熾燈下,溫璨看著玻璃里自已的眼睛,瞳孔收緊如捕獵前的兇獸——就算有一邊是夢,也是相框里的一切才是夢。

    那座城堡,那片雪地,那四個字他和媽媽合力雕刻的字,那些笑容和驚喜——才是建立在浮冰上的虛影。

    所以媽媽在碎裂的浮冰下沉沒了,茍延殘喘的他爬上岸后才回頭看清這片泥濘惡臭的沼澤。

    ——這才是現實。

    ——少年漂亮明亮的眼眸在鏡框里隱沒,他在玻璃上看清自已冰冷而血腥的眼。

    “阿璨,”他聽到男人在沙啞的問他,“你呢?你想你媽媽嗎?”

    “……想�!彼D難而吝嗇地吐出一個字來。

    中年人并不介意,似乎以為他也陷入了同樣的悲痛之中,拿回相框看了好一會兒后,他才勉強笑笑,看向溫璨:“看我,你好不容易回趟家,我還傷感起來了——你媽走后,爸爸也沒能把你照顧好,百年之后你媽只怕要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但畢竟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爸爸之后,一定會好好表現�!�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看著溫璨道:“你什么時候搬回家吧?爸爸不會再逼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爸爸以后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抽時間陪你出去玩,給你做飯,我們以前怎么過的,以后還是怎么過,等我休假了,再和你一起出海,怎么樣?”

    “……”

    溫璨抬頭看了他一眼,發(fā)現他居然是認真的。

    他愣住了。

    這么多年的觀察和研究,他早就學會了從溫榮的表情和眼神來分辨他的真心話和虛情假意——可他此刻,居然是認真的?

    他居然真的想做一個好父親?

    ——溫璨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服了大笑出聲的本能。

    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

    是終于擁有了最求而不得的權利地位后,突然覺得被自已棄如敝履的親情也是好東西?

    是最大的對手終于成了廢人再也沒有威脅之后,才突然想起這個廢人還是自已的兒子?可以用來榨取一點父子情?

    還是說他的演技已經進化到了這種地步?

    不管是哪一種,都真是讓人想吐啊。

    溫璨面無表情的這樣想著,口中卻答:“好啊�!�

    他說:“但搬回來就暫時不必了,我一個人住慣了,也不想回來看別人的臉色�!�

    “誰敢給你看臉色?!”

    溫榮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憤怒,就像自已被冒犯了一樣咬牙切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是這座莊園的主人!誰敢給你看臉色你就把人打出去!”

    溫璨凝視他的臉,淡淡說:“可溫瑯不是客人嗎?”

    “溫瑯?”溫榮一怔,眉頭皺了皺,卻毫不猶豫,又極其冷漠的說,“你不喜歡他,就把他送走,本來就只是個遠房親戚,看在阿蓮的面子上暫住在這里而已�!�

    “那溫蓮呢?”溫璨又云淡風輕的問。

    第431章

    壞蛋

    “阿蓮?”溫榮又皺眉了,這次變得有些為難,“他畢竟在我們家住了這么多年,不太好立刻趕走吧?”

    看了一眼溫璨,他又說:“但你實在不喜歡,就讓他別出來礙你的眼�!�

    溫璨好像很好奇,表情卻依舊冷漠:“他現在不是在公司做事?擔任很重要的職位嗎?”

    溫榮笑了一下,聲音很冷:“給他位置他就很重要,不給他,他依舊還是那個在我們家寄住的窮親戚而已,你不用在意。”

    溫璨露出一點笑來,看得溫榮一喜,隨后又是一悲:“爸爸都好久沒見過你笑了�!�

    溫璨彎著唇角,不斷壓抑著胸中作嘔的感覺和像發(fā)瘋的沖動:“會好起來的�!�

    他用夢囈一樣的聲音輕聲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好像給了溫榮無限希望,他露出憧憬的神情,又低頭看向那個相框,輕輕用手觸摸,也跟著喃喃道:“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們父子也給你媽媽堆一座城堡,上面也寫上‘池彎刀的家’�!�

    “……”溫璨覺得自已快要忍不住了。

    他死死地抓住輪椅扶手,指骨和指尖都用力到泛白,修剪恰當的食指指甲生生被他按劈了,紅色的血絲在薄薄的一層指甲里毒株一樣蔓延開來。

    他的大腦在嗡嗡作響,無聲的深呼吸也無法改變不斷翻涌的暴怒和掀翻一切的沖動。

    燈光和這個雜亂的書房在他的大腦里不停旋轉,轉得他頭暈眼花,神經發(fā)脹,溫榮的聲音若有似無地傳來,仿佛隔了一層毛玻璃,聽不清晰,只是讓人更加反胃作嘔。

    “阿璨,阿璨你怎么了?”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書桌,走向他。

    他知道自已應該回答一句“我沒事”,然后露出笑容或者繼續(xù)面無表情,他早就習慣了,他早就練習得天衣無縫——可此時此刻,在那個相框面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自已。

    時隔已久,他以為早就被治好的毛病卷土重來,氣勢洶洶。

    男人的鞋底印在地毯上,發(fā)出柔軟卻沉重的聲音,一步步帶著回音靠近他——他只能更用力的抓緊扶手,讓痛覺占據大腦,否則……

    否則……

    “阿璨?”

    擔憂的詢問已經近在咫尺。

    就在他幾欲松開輪椅,即將動手的時候,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來。

    “溫璨,接電話了。”

    “溫璨,接電話了�!�

    ……

    少女平鋪直敘毫無感情的提醒從衣兜里傳出來。

    發(fā)白的手指陡然松開了扶手。

    血液恢復流通,他發(fā)熱發(fā)怔的大腦仿佛被按下定格。

    待到手指機械又自覺地從衣兜里拿出手機,滑開接聽鍵放到耳邊,一道清涼的嗓音從那頭傳來,就像月色穿透海上的迷霧那樣,穿透了他嗡嗡作響的大腦。

    “溫璨�!�

    她說:“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嗎?”

    “……”

    視野停止了光怪陸離的旋轉,雜亂的書柜和房間回歸原位。

    他聽見壁爐里柴火燃燒的聲音。

    樓梯上傭人在來來去去。

    風聲呼嘯著。

    而在這一切亂糟糟又模模糊糊的聲音里,還有一種聲音。

    沙沙的,像柳絮不斷飄到玻璃上。

    他舉著手機,忘記了近在咫尺的地方還有一個令他深惡痛絕不死不休的死仇,忘記了這座莊園是他憎惡的骯臟所在,他只是怔怔地轉頭望向窗外。

    在桌椅背后,墻上有好幾扇窗,被卷起來的窗紗半遮半掩。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小段煙灰色的天,還有一小束源源不絕,如被按了機關永不停歇地撲向窗玻璃的雪點。

    可他知道,在自已的視野之外,它們已經籠罩了更廣闊的天地。

    而葉空就在那天地之間。

    “我問你話呢?”手機里有微微的風聲,“可以嗎?”

    溫璨望著窗戶,下意識怔怔回答:“我今天回溫家了�!�

    “……好吧�!鄙倥犉饋硪膊惶�,只微笑著說,“其實我現在也正在外面呢,和涂晚他們一起來松宮劇院看音樂劇了——為了不讓他們發(fā)現我們之前都是在演戲,我是悄悄跑出來打的電話�!�

    他聽到少女吸了吸鼻子,還打了個噴嚏。

    溫璨立刻緊張起來:“那你快進去,別凍感冒了�!�

    “知道了�!比~空又吸了吸鼻子,“那我們下次再悄悄見吧�!�

    溫璨突然就有些愧疚,片刻后才說了聲“抱歉”。

    葉空就笑起來:“為什么道歉?我的即時愿望已經滿足了�!�

    “什么?”溫璨問。

    “和你一起看雪啊�!�

    ·

    少女在松宮劇院壯闊的屋檐下,仰頭看著紛紛揚揚不斷落雪的無垠蒼穹。

    “就算不在身邊也沒關系,隔著電話也沒關系,甚至沒有電話也沒有關系。”

    她黑色眼瞳里映著無數雪花,極小的六角冰凌飄到瞳孔上,她也不眨眼:“只要你在看到雪的時候,想起我了就好,這樣也算一起看了。”

    兩秒后,她又慢慢笑著說:“我猜,你一定會想起我的�!�

    “因為我就想到了你�!�

    她第一次如此明顯的流露出開心,是發(fā)自內心的,由內而外的,完全正面毫無陰霾開心,就像在慶祝一件驚喜發(fā)生:“溫璨,在看到雪的第一秒,我就想到了你�!�

    “我很開心�!�

    “我覺得,我學會了一點愛�!�

    “就算還很小很少,但是好浪漫啊�!�

    “我畫過很多被人夸浪漫的關于愛的故事,但這是我第一次,自已感受到,原來愛是一件這么浪漫的事。”

    “……”

    溫璨的手指在發(fā)麻。

    他舉著手機,前一刻排山倒海的暴怒和失控全都蒸發(fā)消失了,他被另一種更加可怕的感覺捕獲。

    而他無力抗拒。

    甚至眼眶發(fā)酸。

    只能無聲盯著那片落雪的窗戶,感受少女所說的所謂“浪漫”和“開心”,如此刻的大雪一樣鋪天蓋地而來,裹住他充滿恐懼和惶恐的心臟。

    明明是雪,是冰冷徹骨的東西,卻像巖漿一般,灼燒著他原本堅硬的外殼——他清晰的聽見碎裂的聲音。

    而壞蛋還在那頭說:“溫璨,我開始喜歡下雪了�!�

    “你也要喜歡�!�

    相框里母子倆的笑容在雪光和陽光的映照下粼粼閃爍。

    相框外溫璨前不久還為此感到惡心反胃的心情突然也像雪一樣蒸發(fā)了。

    他聽見自已低低的、沙啞的回答。

    ”好。“

    第432章

    意外見面

    “葉空,快開始了,你還在干嘛?”

    身后傳來涂晚的喊聲。

    葉空收起手機,回頭看去。

    寬敞的露臺外面,雪還在紛紛揚揚。

    她拍了拍手上濕漉漉的雪水,應了聲“來了”便走了進去。

    ·

    這里是松宮劇院的一號廳。

    本來他們是卡著時間來,根本不會有打電話的時間,不過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初雪,劇組好像臨時改了劇目,從原本的《音樂盒》改成了別的什么。

    觀眾不多,卻也不少。

    據說這個廳原本是專為達官貴人準備的,但出于企業(yè)形象考慮,每兩個月都會有一次對外的開放日,普通人也可以通過網絡購票得到觀眾席。

    葉空他們坐在貴賓席,后面一排也是非富即貴的vlP。

    入座時葉空正巧聽見一句毫不掩飾音量的抱怨:“偏偏是今天,早知道要改劇目就不來了,跟這么多窮鬼共處一室,感覺皮膚都要過敏了�!�

    “過敏倒不至于。”一個男聲笑著回應她,“不過的確很吵就是了�!�

    “就是啊�!迸藚拹旱溃安恢纴砜磦音樂劇有什么好興奮的,啊,他們還拍照?!不知道松宮不許人拍照的嗎?”

    前排,林心舟默默看向周頌,周頌聳了聳肩:“一號廳平時是不許拍照,但開放日例外,開始之前和結束以后都是可以拍的�!�

    林心舟小聲道:“那她說個屁。”

    “你大聲點啊。”

    “我才不想跟人吵架,浪費口水。”

    ……

    他們不想浪費口水,后排的人卻還在大肆浪費。

    “沒見過世面就是這樣的�!边是那個男聲,“本來是為了《音樂盒》和林幽微來的,誰知道臨時要改,也不知道林幽微還上不上場。”

    “她要是不上場我們豈不白被這些死窮鬼污染眼球和耳朵了?我不管,待會兒要是林幽微沒上場,我就直接去后臺找人了。”

    “喂,秦染秋你怎么不說話?”女人突然把臉轉向另一邊,很是不滿道,“你不是和周頌是朋友嗎?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他們肯定不敢攔我們�!�

    林心舟唰的轉頭看向周頌。

    周頌攤了攤手。

    聽見了熟人名字的涂晚也微微抬了抬眼皮,朝旁邊看了一眼。

    葉空還靠著座椅兩眼放著空,把手機拿在掌間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對身后的對話毫無所覺的樣子。

    “秦染秋你說話��?”那個女人更加不滿了,“你爸媽可說了讓你好好招待我們兄妹的,你就這么愛搭不理?還是你不樂意介紹我和你朋友認識?”

    “……”

    “你冷著臉是什么意思?之前在秦家你可不是這副死人臉——你不會以為你一定能嫁進我家吧?你知道你和我哥約會我爸媽為什么讓我也來嗎?我是來當考官看你夠不夠格嫁進我家的!”

    “……”

    “你說話�。 �

    女人氣急敗壞,嗓音都變得尖利起來,傳進葉空正在放空的腦子里,簡直和指甲刮黑板沒什么區(qū)別。

    她被刺激得險些一個哆嗦,難受得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

    穹頂燈光還亮著,少女轉頭時長睫在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將她一個略帶不滿的目光襯出了十分的森冷和壓迫力。

    女人被嚇了一跳,立刻又更加氣急敗壞起來:“你白眼看誰呢?!”

    說話不夠,她還一腳踹向了葉空的椅背。

    好在這里的椅子全是上等的實木加上軟墊布置的,又穩(wěn)又硬,這一腳不但沒能把葉空踹動,還反而讓女人痛得叫了一聲。

    葉空:……

    “秦染秋!你還管不管了!”

    女人一聲喊頓時引來了后面不少所謂“窮鬼平民”的注視。

    坐在葉空右邊的曲霧轉頭看了她們一眼,對上了一雙冷冰冰的麻木視線。

    正是秦染秋。

    她也看著他們,此時聞言終于發(fā)出了一聲冷笑:“管什么?”

    她說:“你不是想認識周頌嗎?前座這不就是,你機會來了,盡管認識去吧�!�

    “……”女人愣住了,“什么?”

    周頌摁了摁額角,終于轉頭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在兩個陌生男女臉上掃過,最后落在秦染秋面上,客套地笑了下:“秦小姐,好久不見了。”

    秦染秋卻沒搭腔,掃過他們這一排人,似笑非笑地繼續(xù)對正手足無措的女人道:“還有,你既然知道松宮平常不給人拍照,那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位置前面,是比我們更加特殊的vlP席位嗎?”

    “你剛才在對著誰大呼小叫,在踹誰的椅子你知道嗎?”

    冷冷的視線轉移到葉空又開始出神的背影上,秦染秋面無表情道:“你以為我為什么會需要跟你哥這種孬種約會?你以為我為什么會需要跟你們家這種破落戶相親?就是因為這個女人……睚眥必報,手眼通天�!�

    葉空:……

    葉空這次聽見了。

    她挺無語的,甚至懶得轉頭看一眼。

    那個女人卻信以為真,立刻慌了神白了臉,卻不是找葉空道歉,而是急切地看向周頌:“周……周少爺,我們是帝都剛搬來不久的黃家……就是‘楓園家私’那個黃家,你們劇院的椅子就是我們家做的,我叫……”

    周頌又狠狠摁了摁額角,轉頭對女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周少爺長得唇紅齒白風流倜儻,氣質還很有幾分張揚。

    女人被這一笑迷得有些愣神,立刻就紅了臉,卻見男人一抬手,立刻就有穿制服的人走過來彎身詢問。

    她只聽周少爺用低低的很悅耳的聲音道:“這位客人剛才踢我椅子,還歧視其他普通觀眾,把票退給她,把人請出去,禮貌一點�!�

    “是�!�

    兩個同樣穿制服的保鏢無聲而快速地收到消息走上來,女人這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目瞪口呆就要張口喊,最后大概是出于不想讓自已變得更難堪的目的,還是閉上了嘴,哭哭啼啼地自已走了。

    她哥哥也在座位上漲紅了臉,企圖代替妹妹道歉:“不好意思周少爺,我妹妹的確被嬌養(yǎng)慣了,她不講禮貌沒素質,我回去就教訓她�!�

    周頌:……

    他看了秦染秋一眼,雖然平時他們關系并不親近,但好歹也曾是能說得上兩句話的點頭之交。

    這眼神充分表達了“你這都是和什么奇葩混在一起”的意思。

    秦染秋面無表情,如同沒看到。

    周頌于是一抬手,又將這位口口聲聲要教訓妹妹的好哥哥也請出去了。

    終于清靜了。

    舞臺上有人出場,報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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