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葉空坐在溫暖的臺燈下，目光仰起，望向漆黑一片只有雪花紛飛的夜空。
她側(cè)耳去聽那些紛雜的、混亂的、猶如兩群野獸在瘋狂廝殺的聲音，然后從中捕捉到皮鞋蹬在地面的腳步聲——
手指敲了敲桌子，少女突然喃喃自語：“雪積起來了�！�
·
皮鞋鞋底踏在積了一層薄雪的地面。
費(fèi)秘書正要繞到后座去開門，卻突然被遠(yuǎn)處的動靜吸引，抬頭望過去。
同時后座的車窗被降下來了，露出溫璨蒼白的臉。
他也望著那個方向，微微皺了皺眉：“什么動靜？”
“要把車停得近一點(diǎn)嗎？可最近葉小姐一直處于監(jiān)視之中，恐怕……”
溫璨眉頭始終沒有松開。
片刻后，他戴上口罩帽子和眼鏡，把帽檐壓得極低，直接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你就在附近守著。”
·
走過一條熟悉的小道，那棟房子剛映入眼簾，一根棍子就凌空朝他飛了過來。
溫璨歪頭一閃，再轉(zhuǎn)頭，這才看清面前打得跟電影場面一樣的混戰(zhàn)現(xiàn)場。
想到葉空，他臉色一變，立刻去尋找咖啡店大門的方向。
這么盯著看了十幾秒，他才略微放下心來。
今天葉空去溫家是如何浩浩蕩蕩，如何帶著一群保鏢開道的事，他已經(jīng)仔細(xì)聽過一遍了。
雖然不知道她是上哪找的這么一群一看就訓(xùn)練有素的精英，可只要能保護(hù)自已就好。
砰——
一個大漢被揍到他面前，被溫璨隨手一把抓住衣領(lǐng)，揪起來看了一眼。
西裝、寸頭，張口就是“丟你老母”。
溫璨毫不猶豫一拳砸下去。
鼻血噴涌，他面不改色又揍了幾拳，直到對方人事不省才隨手丟在地上，再繼續(xù)往前走。
混戰(zhàn)的人群里就這樣加入了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第三方。
他靠發(fā)型和衣服來辨認(rèn)敵我，寸頭西裝的是敵人，他遇上了就動手，發(fā)型自由衣服大多沖鋒衣的是友軍，他遇上了會幫幾手。
就這么一路閃避，又一路出手，他在連人臉都看不清的昏暗中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了咖啡店敞開的、卻誰也不能靠近的大門。
轟——
剛要走上階梯，一個友軍突然被兩三個敵軍聯(lián)合著狠狠撞在尚還殘留的一扇落地玻璃上。
溫璨腳步一頓。
眼前的友軍已經(jīng)被死死按著往臉上打了好幾拳。
以為他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的一個寸頭松開他的衣領(lǐng)，抬腳就要往里走。
秦夫人的命令，只是要把這家店的老板帶出來而已。
一個本該很簡單的任務(wù)……
才走了兩步，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男人一回頭，和呼呼風(fēng)聲一起來的，是猝不及防卻干凈利落的一拳。
他及時偏頭躲開了，卻因?yàn)檫@一下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再仰頭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身后竟還有一個身高腿長一身黑的男人。
男人甩了甩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沾滿血的手，口罩下傳出冷淡的音色：“閃得挺快�！�
這聲音就像冰水浸透的琴弦在夜色里被錚然彈響，悅耳撩人，卻硬生生讓他出了一頭冷汗。
身體在大腦反應(yīng)過來之前自行飛速起身，緊急抬起的雙臂勉強(qiáng)擋住了男人側(cè)踢而來的一腳，力道卻大得讓他險些整個人飛出去。
——這要是直接踢在了他脖子上，只怕他當(dāng)場不死也殘。
寸頭幾個踉蹌不得不退出了咖啡店，同時再次摔倒在臺階下。
再抬頭時，那個全身黑的男人正牢牢堵在門口，抬手就擋住了另一個寸頭揮去的拳頭，反手一扭重重把人推下了階梯。
三個原本按著保鏢先生狂揍的寸頭此時都圍在了階梯下方。
挨了很多打也揍了很多人的保鏢先生咳嗽著起身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兒好樣的，獎金分你一半�！�
溫璨：……
“身手這么好，以前怎么不認(rèn)識你？太低調(diào)了吧？”
溫璨：……
堅硬的皮鞋底踏過薄雪，在飛濺的泥水中朝他們沖來。
溫璨蒙著臉戴著帽子站在壞掉的玻璃門前，突然聽見胸中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咚咚跳動起來的聲音。
仿佛有烈火在其中燃起，漸漸燒盡了他今夜在母親墓前所見的陰翳黑暗，燒盡了他一路行來時不斷堆積的冰冷不安與自我質(zhì)問……
他的呼吸、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乃至于他的大腦和心臟，突然都變得暢快無比。
葉空就在樓上。
——他腦海里僅剩下這個念頭。
——所以這些人，一個都別想進(jìn)去。
隱藏著面孔，突然在大雪紛飛的黑夜里化身為葉空保鏢一員的溫少爺，在混亂忙碌的戰(zhàn)斗里并未察覺到，這是他自母親去世后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產(chǎn)生如此純粹的，快樂的情緒。
——因?yàn)橄胍Ｗo(hù)一個人，因?yàn)槟軌虮Ｗo(hù)一個人，所以哪怕雙手都是血，哪怕臉上身上會時不時挨上一拳，他也依舊感到快樂。
至高無上的，暢快無比的快樂。
·
沙沙沙……
畫筆在紙上留下聲音和筆跡。
窗外逐漸變得安靜了。
期間葉空沒再抬頭多看一眼，只在心里一心二用的琢磨著要給這些保鏢加錢。
夜色逐漸變得寂靜，漆黑天地間又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
可葉空對這樣的狀態(tài)習(xí)以為常。
直到有腳步聲踏上木地板——有人上了二樓。
沙沙沙的聲音突然停了。
偌大空間陷入徹底的死寂。
葉空在窗前一點(diǎn)一點(diǎn)抬起頭來。
窗外路燈下，那個女人帶來的保鏢們正彼此攙扶著踉踉蹌蹌上車離去，顯然，他們是鎩羽而歸了。
那么，在她身后的人，是誰呢？
腳步聲在靠近。
葉空望著玻璃上倒映著的模糊身影——是一個很高的男人，一身漆黑，還戴著口罩帽子。
她一點(diǎn)點(diǎn)放下畫筆，把手伸到一旁堆積的畫紙縫隙里，輕而無聲地緩緩握緊了匕首的刀柄。
樓下，滿身淤青的保鏢先生哎喲哎喲地在沙發(fā)上躺下，然后又突然轉(zhuǎn)頭望向眾位小弟：“不對啊，我們當(dāng)中有戴眼鏡的兄弟嗎？”
第511章
看來是秘密
少女保持著低頭畫畫的姿勢，始終沒有抬起腦袋。
隨著腳步走近，逐漸能看清她蓬松柔軟的發(fā)頂，還有半截白皙漂亮的后頸——看著讓人覺得有些冷。
男人不動聲色把手伸進(jìn)兜里，在最后一步靠近時，才將手拿了出來，無聲傾身的同時正要把拿出來的那東西貼到少女臉上去——
風(fēng)聲一響，一線凜冽銀光倏然閃來。
剛剛才和一堆人混戰(zhàn)過的身體尚還保持著熱血上頭的狀態(tài)，男人在視線觸及到那抹銀光時便仰身避開了，冰冷銳利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皮膚劃了過去。
他眨了下眼，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
·
閃避和反制是同時發(fā)生的。
不過眨眼之間，葉空就被牢牢抓住了手，人還被拉得順勢往前撲了一下，直接撲進(jìn)了黑衣人的懷里。
她正要掙扎，卻看見男人剛從兜里拿出來的手，握著東西輕輕貼在了她臉頰上。
一片溫?zé)帷?br />
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巧克力，聽說最近在高中生里很流行�！�
葉空:……
少女眼珠子一轉(zhuǎn)，凜冽的寒意頓時散去了，身體微微站直，總算看到了那被男人揣在兜里的兇器長什么樣子——胖嘟嘟的瓶身，在冬天看來會非常溫暖的棕色，裝滿了一看就非常香甜的甜飲，并且瓶身已經(jīng)被捂熱了。
葉空：……
她另一只緊握著鉛筆，正準(zhǔn)備扎人眼球的手慢慢松開了。
鉛筆骨碌碌滾到地毯上。
抬起空出來的這只手，摘下了男人臉上的口罩。
帽檐的陰影下，果然露出一張水墨畫般濃郁又漂亮的臉。
葉空眼睛瞪大，把男人往外推了推。
溫璨便任由她推開，還順手摘掉了帽子和眼鏡。
葉空這才完整看清他的樣子。
肩上都是殘留的碎雪，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指關(guān)節(jié)卻滿是刺眼的血色，衣服仔細(xì)看也有血跡，只是因?yàn)槭呛谏钥床幻黠@。
葉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那些已經(jīng)只剩下個影子的車隊(duì)：“你剛才，也參與了？”
“不參與進(jìn)不來嘛�！�
“你有沒有受傷？”葉空上前一步，看起來很想直接把男人的衣服扒了好好檢查一下，“沒挨刀子吧？或者有淤青什么的？”
“……沒有，倒是上樓后差點(diǎn)挨刀子�！�
溫璨任由她擼袖子擼衣服下擺。
腰上有一小塊青紅的淤青，可落在緊實(shí)流暢卻不夸張的腹肌上，卻只叫人感到撲面而來的荷爾蒙。
葉空都被這一下視覺沖擊搞得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想把衣服繼續(xù)往上提，溫璨這下終于頂不住了，咳嗽一聲勉強(qiáng)按住了她的手：“真的沒事�！�
意識到自已像個饑渴的女流氓，葉空才不動聲色地把她的衣擺捋順了。
黑色的常服一落下來，這男人又變得瘦瘦的，窄腰長腿的樣子叫人完全想象不出衣服底下是一副張力十足充滿力量的軀體。
溫璨彈了彈自已的衣服，視線轉(zhuǎn)向葉空，又看向她一只手上始終牢牢攥著的匕首：“警覺性不低�！�
葉空愣了一下。
溫璨已經(jīng)上前一步逼近過來：“隨身都帶著？”
“……嗯。”
“看來你處于很危險的境況之中呢�！睖罔搽x得更近了，低下來的臉幾乎要與她相貼，嗓音也跟著壓低了，“是因?yàn)槲覇�？�?br />
男人的呼吸還帶著風(fēng)雪的味道，輕輕拂過臉頰時，讓葉空忍不住有點(diǎn)分心，片刻才能回答他：“不是因?yàn)槟��！?br />
“那看來，你一直都處于這樣的危險之中�！彼⑽欀�，“真讓人擔(dān)心。”
咔的一聲——是腿撞上桌沿的聲音。
桌子因此輕輕晃動了一下，也把溫璨的視線引了過去：“你在畫……”
唰——
葉空一個反手就把畫滿草稿的本子翻轉(zhuǎn)過來扣上了。
溫璨只來得及看到幾團(tuán)亂七八糟的黑色。
“……畫什么，”溫璨緩緩說完剩下的話，“下面打成這樣都沒有反應(yīng)。”
把視線落回到少女的臉上，溫璨彎了彎唇角：“看來是秘密�！�
“嗯，是秘密�！比~空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倒是你，來得這么突然做什么？剛才要不是你反應(yīng)夠快，我的刀肯定……”
語速緩緩慢了下來，直到徹底消聲。
葉空眼睜睜看著男人鼻梁上緩緩出現(xiàn)的一條血口，很淺，分明是被匕首過分鋒利的刀風(fēng)給帶到的，隔了好一會兒才滲出血來。
溫璨有所察覺地抬起手剛要摸，就被葉空按住了。
“我有創(chuàng)口貼。”
她正要走到屏風(fēng)后面去翻抽屜，又突然頓住腳步，轉(zhuǎn)回來，把溫璨的身體轉(zhuǎn)了個方向，讓他背對著桌子這邊，這才離開了。
溫璨：……
想到剛才一掃而過的堆滿桌子的亂七八糟的紙，溫璨下意識想轉(zhuǎn)頭去悄悄瞥一眼，可最后他還是強(qiáng)行克制著自已，甚至把眼睛都閉上了。
葉空出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非禮勿視的樣子。
“怎么了？讓你不看很痛苦嗎？”
“搜集情報是我們這種人的本能�！�
“你這種人是哪種人？”葉空走到他身前去，撕開創(chuàng)口貼，仔細(xì)給他鼻梁貼上了。
“壞人。”
溫璨睜開眼，低頭看著她：“而你的保鏢，就這么把我這個壞人給大剌剌放進(jìn)來了�！�
聽出他的意思，葉空問道：“你覺得他們不行？”
“倒也不是，身手不錯，也足夠敬業(yè)，但還不夠細(xì)心。”溫璨彬彬有禮的問，“我這里倒是有個很不錯的人選，可以加入他們做一個補(bǔ)充，你需要嗎？”
葉空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溫璨也不勉強(qiáng)。
聊了兩句后，葉空才問起了正題：“你怎么會來這里？”
她對此真的有些驚奇：“今晚你家不是應(yīng)該很熱鬧？你還能往外跑？你怎么出來的？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難得看你有這么多問題。”
靠在書桌上的變成了溫璨，他微微曲著腿看著少女，微微笑起來：“別擔(dān)心，我是光明正大出來的。”
“至于為什么來……”
說著，他轉(zhuǎn)頭去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不是下雪了嗎？”
“不知道葉小姐有沒有合適的位置賞給我，好讓我能跟你一起看雪呢？”
第512章
只有你會讓我這樣
“真的要上去？你平常不是沒去過嗎？”
“上面很冷吧？你感冒還沒好�！�
“不是我的錯覺吧？我怎么覺得你突然就激動起來了？”
“行行行，你這么想上去的話，先穿好衣服，裹好毯子�！�
……
一架通往天臺的梯子。
平時那扇門都是鎖起來的，只有咖啡店用水出問題了，才會找人上去看一下水庫。
而現(xiàn)在，溫璨先悄無聲息地幾下登上了木梯，然后打開了那個方形的出口。
風(fēng)雪一下灌了進(jìn)來，吹得下方的葉空一個哆嗦。
溫璨在上面低下頭來，再次跟她確認(rèn)：“真的要上去？”
葉空狠狠點(diǎn)頭。
“好吧。”
男人先一步撐著地面跳了上去，隨后返身來接應(yīng)她。
眼睜睜看著這個體力廢手腳并用堪稱笨拙的爬上來，溫璨心驚膽戰(zhàn)地握住了她的手，幾乎是半提半抱地把人生生拖了上來。
少女撞入他的懷里，男人也沒有絲毫抵御，就這么被撞倒在地上，兩個人抱成一團(tuán)。
呼呼的風(fēng)聲一下填滿耳膜。
葉空趴在溫璨胸膛上，一面是溫暖有力的心跳，一面是肆虐的冷風(fēng)。
隨后，她感到那副胸膛輕輕震動了幾下。
比起聲音，笑意更早地通過身體傳遞。
“你可真奇怪，有時候我覺得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感興趣，有時候又像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封閉小孩兒，下個雪都能反復(fù)稀罕很多次。”
“只有你會讓我這樣。”
“嗯？”
葉空支起身體，俯視他的眼睛：“只有在你身邊，我才對這些感到稀罕和好奇�！�
溫璨愣住了。
葉空卻已經(jīng)爬起來，抬頭去看這漫天風(fēng)雪。
今天的雪下了太久，無人踩踏的天臺上已經(jīng)積起了完整的，薄薄的一大片雪。
已經(jīng)可以稱作雪地了。
而且近處沒有更高的房子，全都是同樣高度的兩層小樓，路燈在下方，只能分過來薄薄的一點(diǎn)光暈。
于是一眼望去，夜色與雪色黑白分明，天地在風(fēng)雪中顯得遼闊又寂寂。
“真好看。”
葉空這么說著。
溫璨在她身后合上了門，才起身走過來，把手里的毯子抖開，從背后把少女整個包裹進(jìn)去。
葉空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拉著人往里走了一截路。
溫璨被她拉著一頭霧水：“去哪兒？”
“在比較中間的位置才不會被人看到�！�
“這么晚應(yīng)該沒人了吧？我看那些人都走了�！�
“那也要小心一點(diǎn)�！比~空說，“你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嗎？不惜偽裝成殘廢……總不能因?yàn)槲夜μ澮缓埌�。�?br />
溫璨沒話說了，乖乖被她拉到了最中間的安全位置。
前后左右都不會有人能從下方看到他們。
再次站住了，兩人開始在風(fēng)雪里面面相覷。
大眼瞪大眼地站了好一會兒后，溫璨突然從葉空兜里掏出那瓶他帶來的甜飲。
“要不要嘗嘗看？”
“好啊�！�
男人低著頭，用那只還殘留著斑駁血跡的手?jǐn)Q開瓶蓋，遞給葉空：“快喝，要冷了�！�
咕嘟……咕嘟……
“怎么樣？”
“很甜，我喜歡。”
葉空又把瓶口湊到溫璨嘴邊。
咕嘟……咕嘟……
“yue……”
“……你什么意思？”
“太甜了，有點(diǎn)反胃�！�
“……”
模糊的光線里，少女橫眉怒目的樣子格外清晰鮮活。
看得溫璨忍不住想笑。
笑意才漏出來一個角，他就看到少女仰頭像喝酒一樣猛灌，忍不住道：“晚上喝太多也不太好，你……”
一句話沒說完，黑色的眼睛在眼前憤怒的一閃，他冰涼的嘴唇已經(jīng)被緊緊地貼住了。
然后是衣領(lǐng)被拽住，叫他不得不低下頭去。
隨后溫?zé)岬那煽肆牧硪粋�人的唇中渡出來。
他猝不及防，不得不把巧克力咽下去……
咕嘟……咕嘟……
雖然吞咽及時，可少女動作太粗暴，還是有飲料從兩人唇角淌出來，流到少女的下巴上，叫她不得不趕緊讓開，狠狠擦了擦嘴巴，然后危險地抬頭盯住男人：“現(xiàn)在，你還覺得反胃嗎？”
被硬灌了一大口巧克力的溫璨從那雙眼睛里看出了“敢答是就要把頭留在這里”的威脅。
“……”
他抬起手指揩過唇角，掀起眼皮看向葉空，不得不妥協(xié)：“好吧。”
“不是甜得反胃。”
上前一步，按住少女的手臂，低頭湊過去親吻她的下巴，“是甜得要命�！�
和話語一同消失在他唇間的，是一滴懸掛在少女下巴上的甜飲。
男人抿著那點(diǎn)甜味直起身，再舔了舔嘴唇。
昏暗的光線里，這一幕把葉空看得有點(diǎn)心跳加速，而男人卻抬起手看了眼表上的時間：“今日份的吻在凌晨三點(diǎn)五十就達(dá)成了——這好像是最早的一個�！�
葉空愣了一下：“你還記這個？”
“為什么不記？”
溫璨笑了一下：“你的吻不是很珍貴嗎？”
不是我的吻很珍貴，而是你的吻很珍貴。
但葉空卻說：“我可沒說過這種話�！�
“是我這么認(rèn)為的�！�
他走過來，正要把少女抱進(jìn)懷里，突然想到什么，又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個東西。
“對了，我?guī)Я诉@個。”
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一看包裝就很廉價。
葉空抽出來一看，發(fā)現(xiàn)是仙女棒。
“在來的路上看到路邊有人在賣�！睖罔舱f，“可能是快過年了，好多小孩在買，還挺好看的，我想你可能會喜歡�！�
“我又不是小孩兒�！�
葉空口中這么說，手卻把東西接了過來。
她拿著仙女棒，溫璨掏出打火機(jī)。
咔嚓一聲，火光亮起又被風(fēng)瞬間吹滅。
兩人只能圍得更緊，把手也豎起來擋住風(fēng)。
饒是如此，也嘗試了十幾次才總算把仙女棒點(diǎn)燃。
小而絢爛的火花頓時滋啦滋啦地炸起來。
閃爍的焰光映在他們黑色的眼睛里，像是黑夜里又燃起了幾朵明亮的焰火。
“你小時候玩過這個嗎？”
兩人頭湊頭地看著這小小的煙花一路綻放，小聲地說起話來。
“玩過�！睖罔舱f，“我媽媽每年都帶我放煙花，有時候是在人很多的廣場，有時是在家里院子。”
“你呢？”
“沒有�！比~空說，“但我看別人玩過�！�
她靜靜地看著煙花燃到盡頭，然后溫璨又點(diǎn)了一根。
“但那時我覺得沒什么意思�！�
“因?yàn)榉凑际且绲�，最后就剩下一把薄薄的難聞的灰，打掃的人還是我，就更討厭了�！�
她握著刺啦作響的仙女棒，在明暗閃爍的光芒映照下抬起頭：“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覺得，煙花很漂亮�！�
“就算最后只剩一把灰，也很值得點(diǎn)燃和觀賞�！�
溫璨和她一起握著那只細(xì)細(xì)的鐵絲棍，低頭看著她，微微笑起來：“別說這種話，我會很難受的�！�
“為什么？”
“我會后悔。”溫璨抵住她額頭，輕輕蹭了蹭，“后悔當(dāng)年在花盒沒有十次百次千次地走進(jìn)那家孤兒院�！�
“就算小時候的葉十一是個再自閉再孤獨(dú)的小孩，我去一千次總能遇見你吧，然后我就可以更早的讓你喜歡上更多東西�！�
“遇見了也沒用，那時候我可奇怪可讓人討厭了�！�
在焰火微弱的余燼里，男人低聲說：“我會喜歡你的。”
“就算所有人都覺得你奇怪，我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他嗓音溫柔，卻又很堅定：“我就是知道�！�
第513章
記一夜雪
那一盒仙女棒全被燒光了。
兩個人蹲在地上，一人一根，把燃燒的仙女棒組成“x”，組成“人”，組成“v”……
他們頭湊頭地看著火焰滋啦滋啦變成滿地灰燼，最后剩下一把黑乎乎的鐵絲。
葉空把這些鐵絲攥成一把，轉(zhuǎn)頭盯著溫璨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四處張望著找了塊平整的地方，蹲下來開始畫畫。
溫璨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把滑落下來的毯子重新裹到她身上去，結(jié)果少女沒動兩下就又掉下來了，他再次試圖披上去……
如此來回幾次后，黑夜里響起少女一聲煩躁的“哎呀”。
溫璨被一把推開，挺拔的高個子分明是居高臨下的站在那里，但拿著毯子默默看著她的樣子卻竟還顯出幾分可憐來。
葉空：……
“別打擾我，你自已披上吧�！�
葉空鐵石心腸地轉(zhuǎn)回腦袋，還威脅道：“再過來用你的大腳印踩壞我的雪，我就揍你�！�
溫璨：……
低頭看了眼自已的鞋，和葉空那只毛茸茸并且重量輕的拖鞋不同，他的鞋底的確在雪地上踩出了很明顯的斑駁腳印。
溫璨只好悻悻往后退了幾步。
鐵絲攥成的筆在落滿雪的天臺劃出欻欻的響聲。
因?yàn)楣馓⑷酰蟹N視線所及之處才存在于世，而視線之外的世界便是一片虛無的錯覺。
溫璨站在距離少女五步遠(yuǎn)的背后。
目光落于前方。
風(fēng)雪相互席卷，在這片仿佛無盡又仿佛極為渺小的天臺旋轉(zhuǎn)來去。
他的視野也仿佛在不斷縮小，縮小至僅能看到少女龜速挪動的背影。
她從衣袖里露出來被凍得通紅的、緊攥著“鋼絲筆”的手指。
她始終凝視著地面的、因?yàn)樵诤谝估锒@得愈發(fā)白的側(cè)臉。
時隱時現(xiàn)的微紅的鼻尖。
眨動時才能看見的茸茸的睫毛。
偶爾抿住偶爾張開哈出白氣的嘴唇。
還有不斷飄落雪花的烏黑柔軟的頭發(fā)。
……
“我可以拍照嗎？”
溫璨突然問。
葉空頓了頓，瞥他一眼：“可以啊，剛好我沒帶相機(jī)�！�
溫璨就把手機(jī)拿出來，對著她一頓狂拍。
葉空畫畫時一般不會被任何聲音打擾的，但溫璨的動靜引得她忍不住頻頻回頭。
第一次回頭她看到男人蹲在地上拍她，姿勢就像個專業(yè)且能吃苦的攝影師。
于是忍不住第二次回頭。
第二次她看到男人換了個更近的位置，整個身體奇怪的扭著，讓人很難想象這是溫璨能做出來的姿勢。
葉空：……
又忍不住第三次回頭。
這一回沒看到人影，再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男人已經(jīng)換到她正面去了。
長長的一條正趴在雪地里舉著手機(jī)對準(zhǔn)她。
葉空：……
“哎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