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溫璨好似察覺到他的目光,那雙漂亮的寒玉一般的黑眼睛,倏然一轉(zhuǎn),朝他看了過來。
就像突然從溫暖的壁爐邊跌入了無限幽深的冰洞里。
寒氣剎那竄入老人的骨髓,讓他瞬間打了個哆嗦。
溫榮覺察到他的視線所向,也發(fā)現(xiàn)他居然沒有認真聽自已說話,頓時不滿地轉(zhuǎn)頭看去:“您就連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會了嗎?還是您還在用眼神威脅阿璨什么?”
他看到燈光下坐在書桌前的溫璨。
陰郁蒼白的青年人坐在銀色輪椅上,抬起頭,對他安安靜靜的一笑。
第587章
甜奶茶
溫氏集團的股東大會很快就召開了。
大會上先討論了一堆有的沒的的事務(wù),到最后才進入正題,宣告有關(guān)法人變更的投票決議將會在三天后召開。
也就是說股東們有三天的思考時間——同時也代表溫榮和溫勝天都各有三天的時間去說服自已能說服的人,把票投給自已想要的那一方。
這三天中,溫氏莊園里幾乎看不見這對父子的人影。
兩個氣壓最低的主人不在,秦箏這個像個賊一樣生活在莊園里的客人也終于敢出來見天日了。
她在窗前看著外面遍地的陽光,有心想出去曬曬太陽散散步,轉(zhuǎn)頭看了眼在茶桌前安安靜靜點茶的溫璨,一時間有些疑心這人其實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不然怎么能外表寧靜又內(nèi)心莫測到這種地步?
“你喜歡茶藝?”
她率先展開談話。
溫璨片刻才回答:“還好�!�
“那為什么最近經(jīng)�?吹侥阍谂@些?”
依舊是沉寂幾秒才給出回答:“想研究奶茶。”
“奶茶?”秦箏無比驚訝,“你居然喜歡喝奶茶這種甜甜的東西?”
“……”
溫璨不語了。
而秦箏突然又反應(yīng)過來:“不對,你怎么每個問題都回答了我——你今天心情很好嗎?”
“……”
好吧,又不回答了。
真是陰晴不定。
半晌的沉默后,秦箏突然沒頭沒尾的開口:“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溫璨:“你就不緊張嗎?這可是你在你家公司剩下的最后一個位置,要是這個位置都失去了,你就真的變成只靠股份分紅活著的閑人了�!�
溫璨有條不紊的放下茶笠,抬頭看她:“當(dāng)閑人有什么不好嗎?”
“……”
以為溫璨這些城府與暗中算計應(yīng)當(dāng)都是為了最后爭權(quán)的秦箏無話可說,半晌才道:“你還真是讓人看不透�!�
“所以別看�!�
“……你當(dāng)我想看?”
秦箏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繼續(xù)望向窗外。
這些日子住在溫家,雖然總是跟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偷感十足,但是不得不說,長時間脫離她伯母視線的感覺,無論如何都讓她感到輕松——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原本以為時刻保持高度專注于高度緊張的生活,才理所應(yīng)當(dāng)是她的生活常態(tài),她也早就該習(xí)慣了,但原來如果有機會能脫離那種狀態(tài),她也是會感到暢快的。
正當(dāng)秦箏出神的時候,溫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放下茶盞,看了眼來電,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接起了電話。
-
電話那頭,是溫氏大廈閃閃發(fā)光的頂層,坐滿了股東的大會議室。
通話由總裁秘書室的總秘撥出,開著擴音,并放在麥克風(fēng)前,由此才能將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無誤的傳遞到每個人耳邊。
“阿璨。”
坐在似主位又不夠正的位置上,溫榮先開口了,語氣陰沉沉的,卻還是努力擠出笑意來:“吃飯了嗎?”
他還想寒暄幾句。
沒人樂意聽但也沒人敢說他,另一邊的溫勝天老爺子除外。
已經(jīng)許久沒親自來過集團總部的老人,坐的同樣是似主位卻又不夠正的位置,與另一邊的親兒子正好對稱。
他此刻等不及聽溫榮假惺惺的寒暄以及拉關(guān)系,粗暴果斷道:“阿璨,今天的股東大會你怎么沒來?”
“不想來�!�
“不想來也得投票�!崩先说恼f,“你是不是忘了自已手里也有股份了?”
他抬眼看向會議室里坐滿的股東們,語調(diào)緩慢,意有所指的道:“你知道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樣的情況嗎?你熟悉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們,居然投出了平票的結(jié)果�!�
“現(xiàn)在就只差你手上這一票了�!崩先苏f得很慢,卻又并不給人插話或者回答的機會,似一種沉重而強勢的溫和,“阿璨,你從還沒畢業(yè)就經(jīng)常到公司來,不光是和股東和高層們,你甚至和員工都相處得還不錯,人人都夸獎你簇擁你——從我把集團交給你開始,你是親眼看著這些人一起成長一起積累經(jīng)驗的不是嗎?”
“難道你真的舍得完全切斷和集團聯(lián)系?從此永遠都賦閑在家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富三代?”
“父親!”溫榮忍無可忍地打斷他。
溫勝天充耳不聞:“阿璨,你應(yīng)該還沒有忘記吧?集團可還有你媽媽的一份心血!”
“爸!!!”
溫榮猛地站了起來,對溫勝天怒目而視。
老人毫無退避地抬眼回視他,渾濁的眼白在蒼老的眼眶里留成兇悍的模樣。
這對父子在這邊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時候,那邊只有秦箏看見了溫璨緩緩揚起的笑容。
男人以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微笑,對那邊輕聲給出了回答:“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沒有忘記。”
“那你可以投票了�!睖貏偬炖淅涞�。
溫榮嘴角抽了抽,臉色極為難看的還想說點什么,卻又因為形象原因不能說太露骨的話,只能在那里看似憤怒實則緊張的僵住了。
就連其他股東們也都忍不住跟著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伸長了脖子——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還是忍不住要這么做。
片刻后,那只靜靜躺在桌上的手機里,像淌出流水一般淌出了男人的回答——
第588章
會議結(jié)局
“我要把票投給溫榮,溫總�!�
平靜的聲音逐漸摻入了淺淡的笑意,就像水下逐漸變大的氣泡升到水面去那樣,直至?xí)h室里的每一個人都能察覺到他笑意中的真心。
“他幾乎是從少年時代開始就一直投身于慈善事業(yè),只是先前宣傳得還不夠多,如果公司從現(xiàn)在開始把他每一年的慈善行動都漸漸公布出去,相信我,他一定會成為比我以及我爺爺更加高尚更加無害的人,民眾們對集團的聲譽只會更加放心,甚至?xí)X得我們集團以后是不是要專門開辟慈善事業(yè),應(yīng)這個機會,再由溫總主導(dǎo)創(chuàng)辦一個慈善基金會——再這樣的基礎(chǔ)上,由溫總來做公司的法人,完全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男人的嗓音通過揚聲器在寬敞的會議室里擴散,些微的失真效果加上過分平穩(wěn)的嗓音,輕而易舉就喚起了許多人對于這道聲音的回憶——溫璨還在位的時候,說話也從來都是平平靜靜,極少有高聲說話的時候,但有時候他越是平靜,就越是能叫人不敢分心,也不敢抬頭,自然,也不敢反駁。
那些原本堅持投給溫璨的人都漸漸露出了動搖的神情。
溫榮則在他的話中消除了緊張,眼中堆積起動容的淚光。
溫勝天則截然相反,他瞪大眼睛死死看著手機,仿佛正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天人交戰(zhàn)之中。
在所有人同時做出的不同反應(yīng)之中,那只小小的黑色手機還在持續(xù)傳達他的聲音——
“我知道很多人都還記得我,我很感謝這份‘記得’,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何況大家要始終銘記集團的利益才是大家的利益——你們不要忘了,我得到再多的贊許和夸獎,也不應(yīng)該足以讓你們選擇我而棄溫總——因為無論如何,我是我父親的兒子,我是由他教養(yǎng)出來的�!�
“就算拿到所有人面前,這也是一個足以讓所有人閉嘴信服的事實。”
“大家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所以,為了集團的未來,為了大眾的民心所向,我希望大家都能發(fā)自內(nèi)心的支持由溫總來做這個法人代表。”
“我的票,投給溫總�!�
原本只是些微動搖的人群終于徹底動搖了。
溫榮眼底的淚不斷積攢,終于微微溢出來一點,被他自已擦掉了,隨后強忍著激動發(fā)言道:“阿璨!”
大約是考慮到場合,他沒有說下去,而是忍耐道:“等爸回來,今晚跟你喝一杯,我們父子倆好久沒有喝酒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第一次喝酒就是爸爸背著你媽教你的……”
“投票結(jié)束,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
有股東道:“溫榮溫先生,接下來將勝任集團法人代表一職�!�
原本投溫璨的一個股東也丟了筆,道:“好吧,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既然溫璨自已都這么說了——我也同意。”
“我也……”
——
股東們的支持聲透過手機傳遞到溫璨耳邊。
雖然聽不見溫榮和溫勝天的聲音,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兩個人的表情。
他握著手機,垂著眼,嘴角始終微微牽起,那是會議室里眾人所聽見的笑意的來源。
可唯有這邊的秦箏在無意間回頭時才看見,這是一個如何詭譎的笑——分明眼角眉梢嘴唇的弧線都溫柔至極,卻偏偏叫人覺得陰森寒冷。
·
“既然投票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那事不宜遲,明天就去工商局辦理變更登記吧�!�
掛斷電話后,會議室開始做出總結(jié)發(fā)言。
溫榮早已恢復(fù)從容,此時宣布散會,還打算去扶一扶慘兮兮的老爺子。
看著老人像個硬邦邦的鐵管一樣坐在那里不肯動也不看人的樣子,溫榮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憐憫之情:“爸,走吧,回去了。”
看著老人一動不動的樣子,溫榮重重的嘆了口氣:“你總不能為了這么件事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認了吧?不是您從小就教我公私分明嗎?你……”
“你不能去登記。”
老人突然出聲,又突然抬頭盯住他,簡直像是言出必靈的詛咒一樣一字一句的說:“你不能當(dāng)這個法人代表!絕對不能!我不同意��!”
溫榮一愣,隨即大怒:“爸!”
這集團乃至整個玉洲市最富有的父子倆之間的矛盾可不常見,好些股東都不由得慢下了腳步。
“投票是您的決定!怎么結(jié)果出來了您還耍賴呢?!我從沒發(fā)現(xiàn)您竟是這樣一個不守承諾不守原則的人?!您這是老糊涂了嗎?!”
“你不能當(dāng)這個法人�!�
無論溫榮如何動怒指責(zé),老人都始終只有這一句話。
“你決不能當(dāng)這個法人代表!這個位置只能由阿璨來坐!”
“……”
溫榮嘴角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了一下,隨后累了一般地按住額頭,借手擋住自已不受控制變得怨憎而猙獰的眼神,迅速平復(fù)下來后他一招手叫來秘書和助理:“把他扶起來,送下去,我陪我爸回家�!�
兩個年輕人好不容易把老人強行扶了起來,往外走的時候他卻還在回頭死死盯著溫榮:“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
待到老人的身影在會議室外消失,別的股東們也都紛紛一溜煙跑掉后,溫榮才壓抑而又狂躁地發(fā)出一聲怒吼,一腳狠狠踹飛了旁邊的椅子,又把桌上的東西全都噼里啪啦掃到地上。
饒是如此也無法平息他的怒火。
急促呼吸著站了一會兒后,他撥了個電話給“朋友”,約好今晚去會所見面放松一下。
掛斷電話后他才勉強好了些,走到落地窗邊,往下剛好看到被人扶出大廈的溫勝天。
他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冷而隱忍的笑:“你不同意又怎么樣?投票通過,明天我就去登記——你就是再不同意,你就是再不看好我也沒用!”
深吸一口氣,又閉了閉眼,溫榮才重新找回了投票通過時的喜悅之情。
他從落地窗邊離開,正要出會議室,手機卻突然響起來。
與此同時高樓下傳來幾聲響亮嘈雜的驚呼。
“喂?”
“溫總!老先生暈倒了!恐怕需要立刻送往醫(yī)院!”
“……”
溫榮猛地站住了。
剛剛才好了些的臉色又迅速漲得通紅,盈滿了仿佛要爆炸般的憤怒。
第589章
今日小雪
“溫氏集團的法人代表變更進程因為溫老先生的突然暈倒而暫停,聽說在股東大會上原本已經(jīng)投票通過的結(jié)果并不被老先生所接受,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讓一向以高雅體面著稱的老先生當(dāng)場不認投票結(jié)果,最后甚至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暈倒入院了。”
“聽說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耍賴了。”
“不過我們的慈善狂魔溫總還是很孝順的,見老父親如此不接受也就只能暫停了流程,還跟股東們道歉了,準備等老父親出院了再去比辦理變更登記�!�
“他一向是個大孝子。”
“并且很低調(diào),慈善做了那么多卻宣傳很少,還有完美的家庭關(guān)系——如果不是多年前那場悲劇�!�
“之后他也再沒娶過妻子吧?”
“曾有人向溫總介紹優(yōu)秀的女土,可都被他回絕了,說是一生只會有那一位妻子�!�
“命運總挑苦命人——妻子早早去世,唯一的兒子這么多年捧在手心用心教養(yǎng),卻也在多年后出了意外,從此不良于行,如今老父親的身體也出了問題,哎……”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同情一位資產(chǎn)千億的老總�!�
“可能因為他表現(xiàn)出來的是普通人類吧,沒有高高在上,反而接近普通人、關(guān)心普通人�!�
“希望這樣的企業(yè)家能再多一點�!�
“也希望溫老先生的身體能早日恢復(fù)�!�
“是的�!�
“好,關(guān)心完本市最大公司的重要事項后,接下來我們看看今年冬天適合大家去旅游的地點吧�!�
“說到冬天,那肯定不能沒有大雪啊�!�
“說到大雪……”
……
撕拉——
葉空翻過一頁漫畫。
耳邊的播音機里,兩個耳熟的主持人還在絮絮叨叨。
那聲音轉(zhuǎn)悠在暖和的帳篷里,和外面的風(fēng)雪于塑料布上撞擊出呼呼的聲響。
沒錯,玉洲又下雪了。
不過只是小雪。
葉空專門趁著雪景來天臺的帳篷里貓著,隨時都可以抬頭看一眼透明塑料布外不斷跌落的雪花。
播音機的聒噪中,她又往后翻了兩頁,發(fā)現(xiàn)自已沒太看得進去后,還是拿起手機來。
呆了兩秒,她往外一拍,把這模糊的雪景發(fā)送給了溫璨。
不一會兒她就收到了回信。
同樣是一張雪景,卻是在玻璃窗內(nèi)拍到的覆雪的森林,一看就不是溫家莊園,落地窗內(nèi)還有一個小圓桌,桌上放著冰桶,里面冰鎮(zhèn)著一瓶紅酒。
葉空愣了愣,坐直了身體,敲字問他在哪里。
那邊回了一個定位,是一個高檔度假村。
葉空瞇了瞇眼,啪啪敲字——
·
葉空:去喝酒賞雪不叫我?
溫璨:有倒胃口的人在。
葉空:溫榮?
溫璨:你真是驚人的敏銳。
葉空:除了他我想不到能讓你直言倒胃口的人了。
葉空:我看到最近的事了,還上了本地新聞。
溫璨:說明公關(guān)部在加緊工作。
葉空:你自愿把所有位置都給他?
溫璨:集團本來就不屬于,我也不想要那些位置。
葉空:有星飛你倒也的確不需要溫氏。
……
葉空猶豫了片刻,還是打字道:但是,溫氏是不是曾有過你母親的心血?
溫璨:沒關(guān)系,她最重要的心血都被我?guī)У叫秋w了。
葉空:那就好,那個老頭怎么樣了?
溫璨:沒事,只是不想出院。
葉空:所以溫榮很郁悶,叫你去度假村喝酒?
溫璨:感覺你已經(jīng)完全理清了他的心路歷程。
葉空:這種表演型人格的心路歷程還需要刻意理清?
溫璨:……
葉空:但你爺爺這么拖延時間也沒用吧,反而能鞏固溫榮孝順地形象,等到大家都覺得他已經(jīng)忍夠了的時候,他就算再來一次當(dāng)場暈倒,溫榮也完全可以去繼續(xù)登記而不會受到任何名譽損傷,反而還會被人夸也說不定。
溫璨:所以他也不算太郁悶。
片刻后,那邊又發(fā)來一條。
溫璨:期限大概是兩周,等他從南港回來。
葉空:你也去南港嗎?
溫璨:我大概會去,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我給你帶回來。
葉空:?
溫璨:別人都喜歡在南港買東西,我也可以給你當(dāng)代購。
葉空:是親自去的那種還是讓秘書幫你去買的那種?
溫璨:親自去。
葉空:那被人拍到后要說你有新女朋友了,才和我分手這么點時間就又談上了,花心大蘿卜。
溫璨:沒關(guān)系,別人都說我花心,卻只有你知道我的前任和現(xiàn)任都是你,不是很好玩嗎?
葉空:哇,你最近是不是在偷偷看電視劇學(xué)習(xí)呢?
溫璨:學(xué)什么?
葉空:學(xué)習(xí)怎么撩到我這種人。
溫璨:你是哪種人?
葉空:誰都不喜歡偏偏喜歡你這種人的人。
溫璨:……看再多電視劇能贏過你嗎?
葉空:不能,我是天賦型選手。
葉空:這也是認識你之后才發(fā)現(xiàn)的。
葉空:圖片.JPg
·
因為度假村在山里,信號不太好,溫璨等了好一會兒都才加載到百分之八十。
他略微焦灼起來,稍微坐直,又把圖片點了兩下,正要再點第三次的時候,圖片突然加載到了百分之百。
空白處陡然亮起,隨著他的點擊放大在屏幕上。
那是一張速涂的心形的樹葉,樹葉上畫著笑臉,角落還用鉛筆潦草地寫著“l(fā)ove
you”。
溫璨:……
剎那間心跳都停了一拍。
全身的血液也暫停了流淌,仿佛靈魂被無形地抓緊了瞬間,隨后才在恢復(fù)并且加快的心跳聲里慢慢反應(yīng)過來。
男人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機,指腹按在冰冷的機器上,卻不愿把那張圖擋住分毫。
直到有人開門走進來,他才陡然條件反射地息屏,同時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轉(zhuǎn)頭向門口看去。
“阿璨,我約了中醫(yī)晚上來給我做針灸,你待會兒要不要一起?”
中年男人走到對面坐下,舒服地后靠,見溫璨搖頭拒絕,又忍不住嘆氣:“你現(xiàn)在也實在是對自已太不關(guān)心了,這么下去身體怎么受得了?等我們從南港回來你可一定要去醫(yī)院檢查檢查,爸爸親自陪你去!”
自從投票那天后,溫榮對他就愈發(fā)親近和藹了,簡直一舉一動每一句話都恨不得充分展露自已滿溢而出的父愛。
溫璨對他說的這些不置可否,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卻又被溫榮把杯子搶走了。
“爸爸跟你說話呢!讓你注意身體你還喝酒!你沒看見你爺爺今年開始都不怎么喝酒了,還說之后要徹底戒了呢!”
溫榮責(zé)怪地看他一眼,又慢慢靠回去,注意力轉(zhuǎn)移,臉上又浮現(xiàn)出一點不知是冷還是嘲弄的笑容:“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爺爺原來也是很怕老狠怕死的——最近我去醫(yī)院,聽說他最近的飲食都是由醫(yī)生和營養(yǎng)師開會后專門定制的,還每天都有人帶著他一起做適合老人的運動�!�
“他想長壽呢�!睖貥s給自已倒了一杯酒,慢慢拿在手里搖晃著,似笑非笑的說,“活到七十歲了,卻還想活到八十,活到九十,甚至想活到一百,恨不得永生——雖然我是他兒子,卻也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貪婪。”
溫璨不言不語。
溫榮便反應(yīng)過來,帶著點不多的懊悔說:“我當(dāng)然不是不想你爺爺長壽……”
“我知道,任誰經(jīng)歷了你所經(jīng)歷的事情,都會免不了有幾分怨怪的——這不怪你。”
溫榮夸張地松了口氣,甚至還微微紅了眼眶,仰頭把酒一飲而盡后苦笑道:“我早該想到的,這世上能理解我,能心疼我的,只有你,只有我兒子�!�
溫璨扯了下嘴角,撇開眼睛。
溫榮對他地敷衍毫不在意,只把杯子往桌上一擱,道:“這次去南港,爸爸一定陪你出海!你想看魚看蝦看海豚、就是要把船開到太平洋上去追鯨都可以!怎么樣?”
“好啊。”
“希望能一切圓滿�!�
想到那個難搞的不死妖,溫榮又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即冷笑一聲,“不圓滿我也要強行讓它圓滿!那個該死的lP我志在必得!”
·
葉空從天臺上下來了。
她重新打開廣播,把手機放在一角,聽見那段關(guān)于旅行地點的討論已經(jīng)到了尾聲。
“……最后還有一個地方,也是今年一個特別神奇的雪景地點,那就是南港�!�
“是的,我們都知道,南港是個很難看到下雪的城市,但今年呢……”
……
少女一路繞過屏風(fēng),在那廣播聲里走到了桌前。
迎著窗外灰蒙蒙的雪色天光,她拿起桌上那張已經(jīng)畫好的面具,看了片刻后,抬手把它蓋到了臉上。
“海上雪景!巷里深冬!”
“今年的南港,必將成為很多人心中的冬季旅游圣地!”
少女在天光里抬起頭來,望向窗外玉洲的雪。
小雪紛紛揚揚,落在這座城市每一雙仰向天空的眼睛里。
第590章
兩個人
這一日天氣晴朗,高空無云。
已經(jīng)放假的玉山大突然駛來一輛一看就不一般的黑色商務(wù)車。
車子在冷冷清清的咖啡店門前停下,隨后副駕打開,一雙西褲包裹的大長腿踏了下來,車里鉆出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男人,這么冷的天他還敞著衣服,里面襯衫的衣領(lǐng)扣子也松著,露出兩截鎖骨,鎖骨下隱約可見鼓鼓的肌肉。
而如他的身材一樣,男人長了一張同樣硬朗而富有沖擊力的臉,配上壓得極低的眉和全部往上攏去的大背頭,整個人就像天生無鞘的利劍或者大砍刀。
這把大砍刀站在那里,先往左右看了看,等到駕駛座的人也下來了,才開口說:“怎么沒人?這不是學(xué)校嗎?”
“你也不看看什么事件,學(xué)生早就放寒假了�!�
駕駛座上無聲下來的人含著笑意回答。
那同樣是一個高個子的極有存在感的男人,卻與這把大砍刀相反,擁有不笑也自有弧度的眼睛和嘴唇,他穿一身長款的西裝大衣,扣子規(guī)規(guī)整整地扣著,白色圍巾在脖子上圍了幾圈,看起來有點怕冷,卻并不瑟縮,自帶一股好說話的風(fēng)流氣,如同剛從枝頭摘下來的金光燦燦的桃花。
兩人都往四周看了幾眼,才說著話往咖啡店店門走去。
“怎么看著沒開業(yè)啊?人氣這么低?不應(yīng)該啊�!�
金桃花在嘴里絮絮叨叨,大砍刀則壓著眉毛沉默不語,整個人都在不要錢的散發(fā)低氣壓。
直至來到門前,推門的手遇到了阻礙,金桃花發(fā)出咦的一聲。
“沒開門?”
“敲�!贝罂车断ё秩缃�。
金桃花于是斯文禮貌地篤篤篤敲了幾聲,卻始終無人回答。
隨后大砍刀也砰砰砰來了幾下,卻還是沒有回應(yīng)。
“真的沒人?”
金桃花手搭涼棚,貼著玻璃往里望,大砍刀也忍不住跟著湊近了。
兩人的臉清晰的映在玻璃上,分明完全相反的兩個人,細看卻有著相似的眉眼和臉型。
正在他們快要把鼻子都杵在玻璃上時,旁邊突然響起了聲音:“你們找誰?”
“這家店的老板。”
金桃花笑盈盈的轉(zhuǎn)頭:“聽說姓葉?我們有事想找她聊一聊,怎么不在家嗎?”
來人是從隔壁蛋糕店出來的“疑似員工”。
雖然誰也不知道在這學(xué)生已經(jīng)放假的大學(xué)里,這個蛋糕店為什么還開著,誰也不知道為什么蛋糕店的員工會有那樣一副不輸大砍刀的雄赳赳的好身材……總之,那男人以鄰居的身份將兩個人打量了一遍,隨后道:“你們不知道嗎?這老板也是大學(xué)生,放寒假她肯定也回老家了啊�!�
“老家?她老家在哪?”
“那我怎么知道?”那人不耐煩地擺擺手,“總之店里沒人,你們要找她等開學(xué)吧�!�
“這可等不了�!�
金桃花搖了搖頭,道謝后有些煩惱地皺起眉。
隔壁的員工返身回去了,他才抬起頭來,看著那玻璃門,道:“要不,進去看看會不會有什么收獲?不是說那個老板常年住在二樓?說不定我們能得到一些她的秘密呢?”
不等他繼續(xù)琢磨,大砍刀已經(jīng)擼了擼袖子,寬大的手掌收緊成青筋畢露的拳,面無表情地邁步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抬手砸鎖的時候,身旁突然掠來一片陰影。
大砍刀猛地往后閃避,再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還是剛才那個蛋糕店員工。
他已經(jīng)不復(fù)方才事不關(guān)已的不耐煩模樣,而是杵著一根掃把兇氣畢露地沖他們齜牙一笑:“這是干嘛?入室行竊?私闖民宅��?作為玉洲的合法公民,我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犯法呢�!�
“你們?”
金桃花話音剛落,就見蛋糕店里接二連三走出好幾個穿著員工制服圍著圍裙卻人高馬大的壯漢。
兩人:……
“老大,出什么事了?”
這道聲音從上方傳來。
金桃花一抬頭,發(fā)現(xiàn)蛋糕店的樓頂居然也有人在,正探頭朝下方望來,仿佛隨時準備跳下來參戰(zhàn)。
“……”
金桃花扭回頭,對著這兇悍且戰(zhàn)意十足的包圍圈,露出了一個訕笑:“這可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難怪清韻會栽得那么徹底。”
他抬手擋住準備上前正面迎戰(zhàn)的大砍刀,微微笑道:“風(fēng)緊,扯呼�!�
大砍刀眉毛一皺,氣壓極低顯然很不樂意,金桃花卻堅持道:“這里不是南港,是玉洲,還是你也想進去陪清韻?”
“……”
大砍刀松開拳頭,將這一圈人掃視一圈,輕哼一聲,轉(zhuǎn)頭就走。
金桃花則對那一雙雙兇悍的眼睛微微一笑,還抱了抱拳,跟古代俠土似的:“抱歉,是我們太魯莽了,下次一定先預(yù)約了再來�!�
“那還差不多�!�
最先出來的那個人把手上的掃把一轉(zhuǎn),啪一聲杵到了地上,似笑非笑道:“我們這位鄰居好說話得很,你們只要守她的規(guī)則,跟她說話就不難�!�
“好,多謝提醒,我們會的�!�
男人笑瞇瞇地道了謝,還朝他們揮了揮手,才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到上了車,車子掉頭走遠,還能從后視鏡里看到那些人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的背影。
“……”
“現(xiàn)在怎么辦?”大砍刀沉著聲音問。
“人家的下落都不知道,還能怎么辦?”金桃花收回視線,臉上的笑褪得只剩讓人心涼的一層,“先回南港,參加那場拍賣會——見不到這一位責(zé)任人,總得見見另一位責(zé)任人吧?秦夫人不是正好有大生意要談嗎?躲了我們這么久,總不能回了南港還繼續(xù)躲吧?”
“秦悟也回去了。”
“回去了正好……我也想問問,多年前答應(yīng)過的婚約到底還作不作數(shù),在把清韻害成這個樣子以后,他要是還敢躲——我就剁了他�!�
金桃花露出個燦爛而甜蜜的笑容。
眼神卻與副駕上的弟弟一模一樣地陰沉下來。
第591章
某個人
海風(fēng)呼嘯,水浪起伏,一望無垠的藍色之中,有白色的鷗鳥在不斷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