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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分明是攝政王從頭到尾都沒有停下嘴啊!

    心頭縱有再多郁氣,云清絮也不好這時候發(fā)作,只能強咽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是民女疏忽了。”

    云清絮深吸一口氣,“長春侯府邀民女去侯府做客,可民女此前從未去過侯府,只怕禮節(jié)不周,沖撞了侯府的貴人。”

    “不知王爺今夜是否有空……能否賞臉……陪民女去一趟侯府?”

    玄翼手指輕敲桌面,唇角微勾,“云姑娘有事相求,直接實話實說便好,何必遮遮掩掩的?”

    “不就是那玉老夫人快死了,想再見我一面嗎?”

    此話一出,云清絮面色微變,脫口而出道,“你跟蹤我!”

    玄翼眼底一閃。

    他那不叫跟蹤,叫派了暗衛(wèi),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地護著絮兒的安危。

    意外聽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都是巧合罷了。

    清了清嗓,玄翼掩去眼底的尷尬之色,露出端正凜然之態(tài)。

    “怎么可能!”

    云清絮狐疑地看著他……怎么不可能?

    玄翼將鍋甩在林從鶴身上,“這位林三爺不求上進不思進取,日日與那些青

    樓女支子們流連相處,不知抱了什么心思,最近一個月來,更是頻繁上門,想要邀本王入府一聚�!�

    “本王命人私下查探,這才知曉他那嫡母油盡燈枯,即將不久人世,臨死之前想再看本王一眼�!�

    “可本王既不是仙丹又不是靈藥,跟侯府也沒有任何瓜葛,玉氏為何偏偏要見本王?”

    “所以一直沒理會他。”

    “怎么,今日

    你是過來勸本王的?”

    云清絮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卻只能硬著頭皮道,“當時跟林從鶴解除婚約時,是答應(yīng)了他這樣的條件,如今斗膽來請示王爺,若您不方便的話……”

    “呵�!�

    玄翼佯裝惱怒,“你們之前的婚約,為何牽扯本王身上?”

    “本王自然是不方便的。”

    云清絮面色陡然漲紅。

    雙手攥拳,難堪至極。

    她就知道。

    玄翼做事向來自私自大,唯我獨尊,只有他要求別人的份,哪有別人過來求他的份!

    早知這樣的答案,她今天就不該邁進這攝政王府。

    香爐里的香火燃盡,驟然爆起一絲火花。

    像在嘲諷她的自以為是一樣。

    云清絮驀然起身,強壓住面上的羞惱之色,盡量讓自已的語氣自然些。

    “是民女唐突了�!�

    “今日打擾王爺,還望王爺莫怪。”

    “民女保證……從今往后,絕不——”

    頭頂,傳來一道笑聲。

    玄翼闊步而來,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緊繃的身體,眼底也跟著泄出笑意。

    “開個玩笑而已,你看你,又著急。”

    “車馬已經(jīng)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陪你一同去侯府�!�

    “不過這會兒天色垂暮,到用晚膳的時候了�!�

    “不如我們先墊墊肚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哀家親自去接她

    云清絮表情僵住。

    這么爽快?他愿意陪她去?

    準備好的說辭,哽在喉中,雙手不安地放在身側(cè)。

    玄翼見狀,眸光更幽深了些,“如何?”

    他的鼻息曖昧至極,撲在她的臉上,呼吸纏

    綿,如同情人的低語,讓云清絮的雙頰浮上一抹暈紅。

    這個混蛋!

    云清絮像觸電一般,急忙后退兩步,避開那灼熱的,曖昧不清的眼神。

    “多謝王爺……”

    她垂眸,眸光遮掩,擋住眼底的情緒,“來王府之前,已用了些吃食�!�

    此時夜色剛起,云清絮的行蹤也早有人匯報給玄翼,看她的臉色和語氣,更不像酒足飯飽的模樣。

    吃過晚膳是假,不想與他同席是真。

    玄翼看出了她的謊言,卻并不打算逼她,只是吩咐趙管家,“本王也沒什么胃口,讓膳房備些攜帶的糕點便可,林氏鋪子新上的云片芙蓉糕味道不錯,給云姑娘備上。”

    “是!”

    趙管家恭聲出去,不大會兒,便命人提了十幾個食盒進來,一并裝在備好的馬車上。

    玄翼既要出門,便將身上的常服換下。

    到里間穿了一身墨藍色的長衣,足躡灑銀的月牙靴,腰上配著一塊漆黑如墨的龍鳳玉佩,衣衫晃動間,少了幾分冷肅,多了幾分貴氣與俊逸。

    這是云清絮頭次見他穿藍色的錦衣,月光朦朧,屋內(nèi)漸起的燈燭映照著他挺削又堅毅的五官,他的面容漸漸和記憶中山洞里的那個少年重合,云清絮一時有些晃神……

    到底哪個才是他?

    山洞里脆弱的相依為命的少年?

    前世王府里那個冷著臉看她和孩子被仆人打罵折辱的王爺?

    還是尋了她七天七夜,帶著一條鮮血淋漓的廢腿,和她在馬車上共度一夜的玄翼?

    “走吧?”

    玄翼見云清絮直勾勾地盯著自已,下意識地將脊背更挺直了幾分。

    沖她招了招手,袖口處的龍紋,華光四溢,刺入云清絮的瞳孔。

    云清絮所有的懷念與迷茫,在看到那淺色龍紋的瞬間,都消散不見。

    她深吸一口氣,逼自已的心臟冷靜下來。

    不過換了身衣裳罷了。

    他還是他,還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瞬間的喜怒哀樂,掌握著萬千人的生死。

    她,只是個身世不顯的農(nóng)家女。

    不……

    兄長做了官,她的身份也成了官家小姐。х|

    可兄長的這份官職,比白身還要可怕。跟逆賊同黨,如同走在懸崖的鋼絲上,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斂去心神,斂去妄動的心思。

    云清絮提裙,跟上了玄翼的步子。

    ……

    一路無言。

    到長春侯府時,天已全黑了。

    雖然臨近年節(jié),但侯府并無籌備新年的喜氣。

    旁邊的官宦府邸,早已掛上了明艷的燈籠,紅彤彤的燈籠晝夜亮著,門口值守的小廝和石獅子,都穿著紅衣,掛著紅綢。

    長春侯府,卻一派肅穆。

    近來,侯府老夫人身子不適,京中有名的大夫請了一波又一波,門檻都快踩斷了,進的氣還沒有出的氣多。

    府中愁云慘淡,即便臨近年關(guān),也不敢掛紅。

    更何況,前些日子府里還死了一位成年的小姐。

    這個新年,對侯府來說,注定不是個喜慶的年節(jié)。

    守門的小吏看到攝政王府的令牌后,嚇得話都不會說了,跌跌撞撞地進去回稟,再出來時,帶上了在家中停職多日的林侯爺。

    林侯爺恭敬地迎了玄翼下車,等看到玄翼身后的云清絮時,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尷尬之色。

    近日,玉老夫人臥床不起,一日十二個時辰,只醒半個時辰。

    吃什么吐什么,嘴中喃喃,說要見攝政王一面,有事相商,否則死不瞑目。

    可侯府跟攝政王府本就沒什么情誼,攝政王這些日子為了逆賊叛黨一事,又差點將京城掀了個底朝天,見誰查誰,半點情面都不講。

    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人牽線搭橋,能讓攝政王來侯府一趟。

    三弟與這位云姑娘的恩怨,他是知道的。

    自家女兒林七說這位云姑娘與攝政王有情感糾葛,他以前是不信的。

    如今……

    卻不得不信了。

    能請動攝政王親自上門……這云氏女,好大的本事!

    心中萬般念頭,面上卻不顯。

    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臉頰上那久經(jīng)風霜的皺紋上。

    林侯爺上前兩步迎上,姿態(tài)放得極低,為玄翼與云清絮引路。

    “王爺,云姑娘,二位來的正好,老太太剛剛醒了,正在院中念叨著�!�

    “家中私事,卻要勞煩王爺親自上門,這份恩情,本侯記在心里�!�

    “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王爺盡管開口。”

    玄翼眉頭微挑,看著林侯爺那張與林從鶴略有些相似五官,唇角微勾,有些譏諷。

    “侯府就老夫人一個明白人,余的都不怎么清醒。”

    “如今還有一個在宮里忙前忙后的蹦跶著,不給本王招惹麻煩,便是萬事大吉了�!�

    “侯爺若有精力,倒不必浪費在本王身上,不如多抽出些功夫,好好教教自家貴女的禮義廉恥�!�

    “省得讓侯府本就四處漏風的門風,最后連底

    褲都不�!�

    ……

    林侯爺黑了臉。

    他如今四十有五,子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跟玄翼他爹一個輩。

    如今,竟被一個小輩當面指責。

    還當著侯府仆從的面……

    往后這家主還怎么做!

    縱然是有求于人,可也沒必要這般桀磨!

    “王爺放心�!�

    林侯爺捂著發(fā)痛的胸口,咬牙切齒在心中將林婉如罵了一頓,“本侯定好好收拾這孽女,讓她擇日上門,給王爺磕頭請罪!”

    玄翼冷笑一聲,正要繼續(xù)開口嘲諷,瞥見云清絮晦暗的面色,心里一個咯噔,生出幾分懊惱,忙止住話音。

    “廢話別說了,浪費時間�!�

    “快點帶路吧�!�

    ……

    與此同時。

    宮苑深處。

    正跪坐在佛堂前的蒲團上,焚香念佛的嘉華太后,猛地抬起雙眸,看著那進來匯報消息的嬤嬤,不可置信道。

    “你說什么?!蕈月真的找到了?”

    “人在哪兒!立刻將她帶進宮來!”

    “不——”

    嘩啦——

    她猛地起身,手中一百零八顆的檀木珠子被扯斷,灑落一地。

    聲音激動,帶著顫音,“不,哀家親自去接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問責

    藥氣彌漫。

    內(nèi)殿時不時傳來蒼老又虛弱的咳嗽聲。

    玄翼同玉老夫人在內(nèi)殿聊天,二人的聲音都很低,就連伺候的丫鬟仆從,都聽不清楚里頭在談?wù)撌裁矗鼊e說候在外殿的云清絮與孫氏了。

    孫氏手上泡著茶,耳朵則恨不得湊到里頭去聽,等茶溫燙手時,才反應(yīng)過來茶水已倒?jié)M了。

    將那快要溢出來的茶碗遞給云清絮,看她的眼神復(fù)雜至極。

    “云姑娘,這是上好的玉觀音,我們家老太太最愛喝的茶,你嘗一嘗�!�

    酒滿敬人,茶滿趕人。

    云清絮看著那快要溢出來的茶水,心里嘆了一聲,還是接了過來。

    孫氏出身名門,又在侯府做了多年的媳婦,不可能不知道這送茶的規(guī)矩,近日若非有求于玄翼,侯府只怕不會對她敞門迎客。

    自第一次見面起,孫氏便覺得她是那攀龍附鳳的小人,恨不得早已與她了斷因緣,早點撇清關(guān)系。

    誰曾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侯府與她的孽緣如此深重,玉老夫人之事,最后還是找上了她,才能聯(lián)系上攝政王。

    在孫氏心里,只會覺得她又使了本事,攀上新的高枝了吧。

    怎么不算呢?

    云清絮心底一派復(fù)雜,接過那茶碗,一飲而盡后,對孫氏笑了笑,客套地開口,“池兒最近還好嗎?”

    孫氏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尷尬。

    尷尬,又變成嗔怒。

    她就知道,這云氏女是個攜恩圖報的。

    一開口,便要問池兒的事。

    不過是仗著當初她救了池兒一命,好處沒討夠,如今又來拉關(guān)系罷了。

    果然是上不了臺面的鄉(xiāng)下人,逮著恩義使勁兒薅,她只是幫了池兒一把,難不成還要池兒記她一輩子不成?

    孫氏面上牽強的笑容淡去,帶上幾分冷意。

    “云姑娘不必擔心�!�

    “前些日子,雖然因為他堂姐的死,受了驚嚇,夢靨了一些時日�!�

    “可年關(guān)將至,這也兩日也快好起來了�!�

    “現(xiàn)在府中的精力,沒時間放在小輩身上,都盼著老太太早日好起來呢�!�

    “寒山寺一事,對我們家老夫人打擊太大,為此一病不起……”

    “那些逆賊殺了斬了一批,可頭目至今都未揪出來,實在叫人心恨!”

    “倒是云姑娘好本事,能從逆賊手中逃出,雖然暴露了其余貴女的位置,但這世道如此,我也不開口多言�!�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嘛……”

    她的話,冷潮

    熱諷帶著刺,讓人極為不適。

    云清絮眉頭微簇,眸光落在那手繪殘荷的茶杯上,頓住。

    她想為自已解釋,孫氏口中的背叛,滿京盛傳的她為了活命出賣她人之事,只是子虛烏有。

    可想到幕后真兇,靠她的一味烏頭藤活了下來,那辯解的話,便也說不出口了。

    眸光投向別處,盯著那軒窗外頭的一樹白梅,沒有開口。

    白日天晴,夜里星光盛明。

    星芒與月光灑在那梅樹之上,映照著朵朵白梅,素心若雪。

    梅花疏影處,一位中年女子姍姍來遲。

    她穿著一身濃紫色的半裙,上身是素色的錦衣,面容端肅,眸光中,時不時閃過一抹哀色,被仆從簇擁著往這邊走來。

    正是侯府的侯夫人趙氏。

    侯府逝去的二小姐,正是她嫡親的女兒。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牙還牙

    林婉如至今仍未坦白寒山寺之事。

    云清絮在京城的名聲,依舊未能得改善。

    失了貴女的那些門庭,雖然礙于攝政王的權(quán)勢,不敢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候,蹦出來給自已找不痛快,但對云清絮的恨意,都壓在了心底。

    長春候府的侯夫人也是。

    醞釀了很久的情緒,告訴自已壓抑住情緒,可進來看到云清絮那張臉,想到自已枉死在寒山寺的女兒,到底還是沒能掩住眼底的恨意。x39

    落在云清絮身上的眼神,更是跟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云清絮自然能察覺到那眼神中的惡意。

    行禮的動作頓住,往后退了兩步,有些不適地避開那眼神。

    侯夫人見狀,恨意中閃過一抹輕蔑。

    瞧,這就是低賤出生的小家賤民,上不了什么臺面的東西。

    她端著姿態(tài),邁著步子走到云清絮面前,藏在袖中的手指緊攥,正要做些什么的時候,被身后的孫氏給拽住。

    “嫂子�!�

    孫氏怕她失了理智,隱晦地提醒道:“攝政王在里間同老太太說話呢�!�

    侯夫人囂張的氣焰歇住。

    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雞一樣,瞬間沒了音息。

    是啊.

    如今這賤婢被攝政王護著,輕易動彈不得。

    且讓她再囂張些時日。

    侯夫人眼神略過云清絮,看向她身后的茶盞,茶剩半杯,已冷透了。

    忍不住譏諷道:“怎么,云姑娘是嫌棄我這侯府的茶水簡薄,不愿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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