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梁崇月一抬眼看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云苓也是個練家子,雖然武藝一般,但她方才肯定也聽到了。
“宮人都被你趕出去了,還有什么不能直接說的?”
“殿下,蓮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那昨日之事,陛下便準備就這般不了了之了嗎?”
梁崇月聽到云苓是為了此事,沒有直接回應(yīng),反而是反問了起來:
“不這樣不了了之,若是你的孩子,你想如何?”
聽到殿下這樣問,云苓秀氣的眉間微皺,不多做思考,便直接開口:3900
“那是陛下的孩子,是皇嗣,怎么可能會是我的孩子?”
“是啊,都是皇嗣,護著這個,便要舍棄那個,顯然父皇已經(jīng)做出決定來了,再去糾結(jié)這個還有什么意義呢?”
梁崇月親自動手磨墨,若是從前,她還要擔心,渣爹這樣做會不會傷了母后的心。
如今她已經(jīng)知道,母后的心因為對渣爹的一次次失望,已經(jīng)練就的比石頭還要堅硬。
更過分的事情都遇到了,誰還會在意這一次兩次呢。
“放心吧,蓮妃這個孩子必然生不下來。”
云苓不懂殿下為何會如此說,但瞧著殿下說完后就噤了聲,安靜磨墨,云苓也不再多言。
站到殿下身邊,安心為殿下磨墨。
梁崇月拿起狼毫,浸透墨汁,落筆蒼勁有力,不是她平時會寫的簪花小楷,而是草書。
越是飛揚肆意,不拘格式行寬,她心中郁氣消散的越是快。
像是終于不用受困于規(guī)矩禮法,可以做自已想做之事,成自已想成之人。
梁崇月這字一直寫到午時,才聽到齊德元熟悉的唱禮聲。
看樣子渣爹今天是卡著點來的。
梁崇月將已經(jīng)寫到炸毛的筆隨意丟在桌上,被帶起的墨汁濺了花了紙張。
剛才寫的最好的一張紙就這樣毀了。
“這筆廢了,拿去丟了吧。”
說罷,梁崇月便起身將剛才寫的紙張全都整理到一起,拿在手上。
隨意從旁邊燃著的燭臺架上,用夾子取一根蠟燭,走到殿中的空著的水盆旁,將手中紙張用蠟燭點燃。
看著瞬間燃起的火焰,和大塊大塊掉下的灰燼,梁崇月的臉被這火光照的發(fā)燙,
眼看這火就快燒到手上了,她才將這沓快要燒完的紙扔下。
水盆里的煙灰被忽然掉落的紙帶來的風吹起后又緩緩落下。
梁崇月沉默的看著,待到紙張完全燒完,只剩下一點點邊,才轉(zhuǎn)身朝著云苓道:
“過來為本公主更衣,父皇來了,也到了該用膳的時候了�!�
云苓聽命立即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公主殿下的外裙,為殿下穿上。
剛熏上的玫瑰香味,正好蓋住她身上的煙灰味。
梁崇月理了理并未凌亂的發(fā)絲,帶著云苓出門去了。
殿門一打開,梁崇月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后面還跟著一大兩小。
梁崇月眼睛危險的瞇起,難怪未聽到李瑾或是春香姑姑前來喊她用膳的聲音。
看樣子,渣爹連母后的殿門都尚未進去呢。
“父皇在此站著不進去是在等兒臣嗎?”
梁崇月的聲音響起,瞬間就打破了僵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一襲端方貴氣的牡丹鳳凰羅裙光是瞧著便是儀態(tài)萬千,頭頂?shù)聂浯潆s珍珠頭面在宮里都是獨一份。
梁崇月眼神在渣爹身后跟著的人身上掃過,看見了梁珺琳眼中的貪念,梁崇翎臉上了傲慢,以及蓮妃故作夸張的肚子。
見她看過來,蓮妃還柔弱的扯了扯渣爹的衣角,渣爹回頭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瞧著他們才像是一家四口。
梁崇月都覺得渣爹還是收斂了,若是她不在這,渣爹都該把人抱進懷里哄著了。
梁崇月這么多年的涵養(yǎng)讓她還保持著臉上的笑,一步步走向渣爹。
“父皇,翊坤宮的小廚房又精進了些,兒臣和母后就等著您一起用膳了,我們進去吧�!�
對于梁崇月的故意無視,蓮妃肚子都快挺到她面前來了,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
一邊是愛妃,一邊是女兒,梁崇月面上帶笑,眼中卻毫無笑意的看著渣爹。
“崇月,這是你蓮母妃,昨日琳兒不懂規(guī)矩,今日你蓮母妃特意帶著她來向你母后和你道歉的�!�
瞧著渣爹看向蓮妃時一臉關(guān)愛的模樣,梁崇月真想問問他上輩子是不是在福利院干過。
她從前看福利院里那些大爺大媽對待天生殘疾的聾啞兒童也是這樣關(guān)愛的眼神。
可她梁崇月從來就不是什么善茬,別人會畏懼渣爹九五至尊的權(quán)勢,可她是他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
他們相互了解,她深知他的所有缺點和短處,更何況她背后還有向家。
七十萬向家軍可不是放著給人觀賞用的,敢?guī)е松祥T來想欺負母后,這皇位換她也一樣坐。
梁崇月面上帶起一抹極明顯的嘲諷,看向蓮妃和她身后那個身姿高大,瞧著就不像大夏人的太監(jiān)冷聲開口:
“蓮妃是口不能言嗎?大越真是沒人了,送了個啞巴來充當歲貢,這等無禮小國若不是父皇心善,早就該亡了�!�
梁崇月冷聲冷面,跟在渣爹身邊這么多年,也學了個十乘十,不怒自威的模樣像極了渣爹。
蓮妃此生最不能聽的就是她被大越當做歲貢送來大夏一事。
歲貢兩個字像是刻在她人生的恥辱柱上,每當有人提起就像是用帶著尖刺的毛鞭反復鞭打她屈辱的過往,叫她永世難忘。
第191章
渣爹失了智了
梁崇月一臉漠然的站在原地,看著蓮妃氣的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捧著個肚子虛弱的靠在渣爹身上,本就長的如同雨中盛開的小白花,這下更叫人看著心疼了。
“陛下,憐兒自知身份低微,可憐兒自第一次見到陛下起,便對陛下情根深種,憐兒一心愛重陛下,其心天地可鑒,還請陛下不要嫌棄憐兒的愛好嗎?”
蓮妃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白凈的小臉上大大的眼睛滿含熱淚的望向渣爹,淚水盛滿眼眶,欲落不落,臉色蒼白看著快要一尸兩命的樣子,瞬間激起了渣爹心中的憐愛。
梁珺琳見母妃被欺負,便想要沖上來為母妃抱不平,被云苓上前攔住,趁著周圍人都不注意的時候,一指戳向梁珺琳的后脖頸處,卸了她這張牙舞爪的勁,好叫她安靜安靜。
同一高度下,只有梁崇翎看見了云苓的小動作,氣憤之余,一雙眼睛都快要震驚到瞪出來了。
他從前還從未想過,五皇姐昨日還說琳兒沒規(guī)矩,今日她身邊的奴婢就敢對主子動手,這世道,到底是誰沒規(guī)矩�。�
梁崇翎正欲上前揭發(fā)這膽大包天的奴婢僭越之罪,就聽一聲輕咳,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抬眼便是五皇姐一邊賞玩著精美的護甲,一邊朝著他笑,那張絕美動人的臉上,明明是再溫和甜美不過的笑容,但在他眼中確實無比滲人。
硬生生止住了他幾度想開口為妹妹鳴不平的決心。
梁崇翎想尋求父皇和母妃的庇護和幫助,轉(zhuǎn)眼就見父皇正將母妃摟在懷里,一副情意綿綿的模樣。
母妃交代過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不能上前打擾,梁崇翎雖然不甘心妹妹就這樣被欺負,但還是忍住了。
梁崇月朝著小軟蛋梁崇翎挑了挑眉,嘲諷一笑,見他拳頭緊握,像是受不了這樣的挑釁,下一瞬就要沖上來與她搏命了。
梁崇月一個眼神過去,云苓立馬領(lǐng)悟,雙手藏在袖口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將已經(jīng)全身無力,無人支撐便要癱軟在地的梁珺琳推回蓮妃懷里。
蓮妃還忙著在渣爹面前表現(xiàn)的像個病弱的嬌美人,絲毫沒注意到忽然出現(xiàn)的女兒,正朝著她的肚子撞了過來。
滿心滿眼只有渣爹的蓮妃,上一秒還在美人落淚,下一秒肚子受擊臉色瞬變,比那打翻的調(diào)色盤還要好看。
若不是她原本就整個人靠在渣爹懷里,此刻怕是已經(jīng)要被梁珺琳給創(chuàng)飛了。
一時間,翊坤宮的院中滿是驚呼聲,梁崇月還饒有興致的朝著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梁崇翎做了一個手刀的動作,生怕他看不懂,云苓已經(jīng)趁亂沖到了他面前。
在梁崇翎驚恐的目光下,重復著方才在梁珺琳身上用過的那一招,教他重新做人。
一切做完,云苓站回殿下身邊,好似這混亂的局面與她無關(guān)一般。
方才局勢混亂,梁崇月好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齊德元已經(jīng)指揮手底下的小太監(jiān)前去傳太醫(yī)了。
梁崇月看熱鬧不嫌事大,冷眼看著渣爹這副抱著蓮妃緊張到不行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調(diào)整了一下嗓音,悠悠開口道:
“父皇不是昨日才下令叫蓮妃同九皇妹一起在景陽宮里好好學一學規(guī)矩嗎?今日一見,兒臣還以為九皇妹天資聰穎,已經(jīng)學好了呢,原來父皇的話也不全是言之不渝的�!�
梁崇月聲音里帶著些許沙啞,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心底情緒。
梁湛轉(zhuǎn)頭便看見自已一向?qū)檺鄣呐畠喝缃裾荒樎淠拇怪^,嘴角還掛著苦笑,看的他心上一緊。
他的崇月一向都是驕傲如天上明月般耀眼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副受傷模樣。
梁湛的腦子清明了片刻,想起自已這段時間像是魔怔了一般縱著蓮妃,像是真的愛上她了,丟了神智。
梁湛當下覺得不對,但蓮妃身上那股惑人的淡香很快就飄入了他鼻腔。
梁崇月親眼看著渣爹眼神從清明,慢慢轉(zhuǎn)為渾濁后再轉(zhuǎn)為清明,但看著終究是不一樣了。
像是一灘原本純凈的湖面,忽然被人滴進去了一滴極純極黑的染劑。
因為染劑的滴入,湖面有一瞬間的明顯變化,但很快這染劑就被廣闊無垠的湖水所吸收,隱藏其中。
“陛下,臣妾的肚子好痛,臣妾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蓮妃嗓音獨特,矯揉造作,女人聽了心中都能莫名生出一股癢意,哪怕是痛苦呼救,一句話都能拐出三個音來。
這樣得天獨厚的生音條件,不去戲班子里唱戲,真是屈才了。
“愛妃別怕,太醫(yī)院里有天下名醫(yī)、婦科圣手,定能保住我們的孩子的。”
梁崇月瞧著因為蓮妃一句話,渣爹便像是失了智,什么都不顧,直接將她抱了起來,轉(zhuǎn)身便往殿外走去。
挺好,還算懂事,至少沒將人留在翊坤宮里,膈應(yīng)她和母后。
這群人聲勢浩大的來,又聲勢浩大的走,梁崇月盯著這群人的背影,最后將目光落在一個瞧著比渣爹還要緊張的身量高大的太監(jiān)身上。
梁崇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隨后,像是丟垃圾一般隨手丟下:
“拿去燒了吧,無用的東西留著也是無用。”
說罷,梁崇月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朝著主殿走去。
云苓撿起地上的帕子,上面還繡著殿下自已畫的麒麟。
能被殿下這樣丟棄,怕是真的惹得殿下不快了。
云苓見殿下進了主殿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去將帕子燒毀。
梁崇月前腳剛邁入主殿,便與七八雙眼睛對上,她方才就發(fā)覺母后殿中這幾位嬪妃還沒離開,剛才在殿外的那場鬧劇,她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全聽到了。
能不能傳揚出去就看她們的嘴碎不碎了?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各位娘娘可要留下一起用午膳?”
梁崇月伸手撫了撫耳鬢邊的流蘇,抬眼看向幾人。
在座的各位,能混到皇后娘娘跟前來的,哪個不是人精。
今日之事,若不是公主殿下在外面攔著,任由陛下將人帶進來了。
哪怕有陛下在此,蓮妃真的帶著九公主乖乖認錯道歉,也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臉面。
也不知是蓮妃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勾的陛下連皇后娘娘都不在意了。
坐在皇后娘娘左側(cè)第一位的便是今日這些人中除了皇后娘娘以外位份最高的。
面對公主殿下的邀請也不敢多做停留,這陛下不吃的,她們哪敢留下來吃啊。
連忙起身,朝著皇后娘娘行禮道:
“妾身宮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便不留了,皇后娘娘保重鳳體,妾身先行告退了�!�
向華月朝著底下行禮之人微微頷首:
“起來吧,若是有事,本宮也就不留你了,你們呢?可要留下嘗嘗本宮這小廚房做的一手好菜?”
第192章
局中局
有人先跑,剩下的人也都跟著起身朝著皇后娘娘行禮告辭,沒一會兒的功夫,殿中各種花香味就都隨著它們主人的離開,也淡了不少。
“崇月今日辛苦了,走吧,母后也許久沒有同你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用膳了�!�
“是,母后�!�
向華月像是絲毫沒有被方才院中的鬧劇影響,從上座起身,走到梁崇月身邊,牽起她的手,朝著飯廳走去。
小廚房早已將菜端上了桌,不必顧及渣爹口味,一桌子都是她和母后愛吃的菜。
梁崇月凈手后坐到位置上時,飯廳里候著的宮人已經(jīng)全部離開了,梁崇月起身為母后布菜。
梁崇月夾起一塊魚腩的時候,想起渣爹那失了智的樣子,手一頓,鮮嫩的魚肉便被夾碎了,梁崇月索性放下了筷子,雙手托腮看向母后:
“母后,那合歡散真有那么厲害?還能控制人的心智?”
“崇月不是都看見了嗎?你父皇那副樣子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光景了�!�
向華月毫不在意的夾起崇月愛吃的魚腩放入她碗里,像是在說什么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梁崇月眉心微皺,思索片刻,但終究覺得此事不通:
“蓮妃有這么好用的東西,為何不早點拿出來,若是早日用上,她怕是能更上一層樓�!�
向華月抬眼看著自已聰慧貌美的寶貝女兒,一雙同她父皇生的一樣的眼睛難得露出這樣疑惑的目光。
向華月放下手里筷子,上手為崇月盛了碗湯,遞到她面前,示意她繼續(xù)用膳。
再看見崇月乖乖拿起筷子,用膳后,向華月才開始為她解惑。
“蓮妃從來都不是個安分的,她想用也得有這個機會,你父皇身邊隱藏的高手如云,若是無人相助,她用藥的第一日便會人贓并獲,以你父皇的性子,怕是會將她直接打入冷宮,任由她自生自滅�!�
梁崇月聽到此處,眉頭微挑,看向母后的目光都帶著些許驚訝與敬佩。
果真后宮里能贏到最后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蓮妃愚笨卻實在貌美,沒有母族相護,在宮中根基尚淺,近日正逢大越使團入京求援,用她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梁崇月坐在母后身邊,都忍不住想為她拍手鼓掌叫好,能有此遠見,遇事隱忍,冷靜謀劃,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已手中,外人眼中,還是苦主。
等渣爹清醒之后,想起這些事來,還不知該怎么內(nèi)疚。
“母后高見,兒臣又漲見識了。”
翊坤宮內(nèi),梁崇月陪著母后用膳,一室溫馨美好,時不時還有笑聲傳出,春禪和云苓不知其中內(nèi)情,只當是公主殿下將皇后娘娘哄開心了,心中安定不少。
翊坤宮里內(nèi)有乾坤,雖說鬧了那么一場,可上面皇后娘娘與公主殿下都不曾在意,下有春禪姑姑和李瑾公公壓著,宮人都在各司其職,看不出絲毫慌亂之處。
倒是景陽宮里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進進出出,腳步匆忙,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來。
梁崇月一邊用膳,一邊聽著系統(tǒng)的實時匯報。
“宿主,渣爹剛把人放到步輦上,就因一封邊關(guān)急報匆匆趕回了養(yǎng)心殿,蓮妃被人送回景陽宮的時候,疼的汗都下來,還要分神顧及梁珺琳和梁崇翎,太醫(yī)來了都不知道先給誰看診�!�
系統(tǒng)的聲音聽著有些幸災樂禍,它一只小狗在家,除了吃吃睡睡玩玩鬧鬧,日子過的也無趣,沒事干的時候就喜歡看看宿主在看什么。
剛才看見渣爹帶著人來翊坤宮的時候,那副樣子明顯是想逼母后原諒,氣的它汗都下來了。
好在宿主厲害,才沒叫他們得逞。
“云苓下手都有分寸,你繼續(xù)盯著,主要看周圍沒有別人的時候,蓮妃那位青梅竹馬的太監(jiān)在做什么�!�
梁崇月想起蓮妃被渣爹抱走的時候,那抹焦急的背影,看著就像是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她就是喜歡挖別人的小故事,哪天不高興了再傳揚出去,好叫別人也不高興,她就高興了。
“宿主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wù)�!�
有了系統(tǒng)的保證,梁崇月掛斷了連線,專心致志陪著母后用膳。
至于那封邊關(guān)急報,只要是送進宮里來的東西,她遲早都會知道,早晚的問題罷了。
用完膳,梁崇月又陪著母后在后院里走了走,消了消食,侍奉完母后睡下后,梁崇月才起身離開翊坤宮主殿。
回到她的寢殿,梁崇月脫下外衫,側(cè)躺在貴妃榻上,手中扇子輕扇,腦中還在思索著那份邊關(guān)急報會是什么內(nèi)容。
忽然扇子微頓,她又想起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梁崇月朝著云苓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
梁崇月用扇子輕拍了一下她的耳側(cè),示意她將耳朵貼過來聽。
云苓聽話照做,將耳朵貼了過去,聽著殿下的吩咐,眼睛越來越亮,像是未曾想過還能如此行事。
“可殿下,這次入宮,您身邊除了暗九暗十從前被記錄在冊,這次也跟了過來,輕功最好的那幾位護衛(wèi)還在府上呆著呢。
此事兇險,奴婢和平安的輕功還不足以保證不會被宮中巡邏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可是若是敗露,殿下與娘娘便危險了。”
第193章
送他一程
梁崇月料到云苓會這么說,執(zhí)扇拂面,只露出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在外面:
“無礙,此事本公主親自去辦,你只需將東西取來即可�!�
云苓在心中衡量了一下此事的危險程度,好像與殿下的武力相比,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奴婢這就去辦�!�
云苓行禮退下后,梁崇月調(diào)整了一下躺著的姿勢,平躺在貴妃榻上,仰頭望向天花板。
回憶著渣爹被合歡散控制后的樣子,完全不似平日那副冷靜自持、運籌帷幄的模樣。
如今邊關(guān)情況不明,大乾還聯(lián)合起幾個小國對著大夏虎視眈眈,這個時候用蓮妃鉗制住渣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或許是午膳過后,還在后院里曬了會兒太陽的緣故,梁崇月躺在榻上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等再睜眼時,殿內(nèi)已經(jīng)燃起了燭火。
“什么時辰了?”
云苓正在為殿下調(diào)整爐中燃著的香料,見殿下睡醒,立馬放下手中物件,走過去侍奉。
“回殿下的話,已經(jīng)酉時一刻了,外頭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也快到三皇子殿下出宮的時辰了�!�
梁崇月在云苓的侍奉下起身,淺淺拉伸了一下身體,讓自已從剛睡醒的狀態(tài)中快速清醒過來。
“為本公主更衣,三哥哥這一生也算是命運多舛,今日不去送他一程,下次再見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了。”
話雖如此,可梁崇月眼中沒有半點不舍,這一切本就在她的計劃之內(nèi)。
創(chuàng)作者總是愛故地重游,欣賞自已的作品發(fā)展的怎么樣了。
梁崇月?lián)Q下身上的衣裙,穿了一件夜行衣在里面,才將寬大精美的外衫套在外面。
“走吧,正好送完三哥哥,還能趕得上回來陪母后用膳。”
“是,殿下�!�
云苓為殿下系好腰間束帶后,從袖口處掏出那張舒王府送來的紙條,交到殿下手上。
梁崇月今晚本就起的晚了些,再加上換裝耽誤了些時間,反正她在這宮里,時時刻刻都有人將情況匯報給渣爹和母后,所以她并未前去同母后道別,就帶著云苓直接離開了。
翊坤宮主殿內(nèi),向華月正在看書,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李瑾弓著身子走了進來:
“娘娘,公主殿下出去了,瞧那方向,應(yīng)該是去的昭陽殿�!�
聽聞此話,向華月連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繼續(xù)翻動著手中書籍:
“去送梁崇禎了,本宮知道崇月這孩子重情重義,將公主身邊的人都撤回來,派人盯著她,她會不樂意的,陛下那也不必叫人盯的太死,凡事心中有數(shù)就行了。”
“是,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叫他們撤回來�!�
李瑾說完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殿內(nèi)。
自從出了桃枝一事后,向華月便減少了在殿中侍奉的宮女數(shù)量,常常都是春禪和春香陪伴在她左右。
除了她們兩個還有李瑾,在這宮里,哪怕是父親進來的人,她都不敢再輕易相信。
向華月低頭看書,卻怎么也看不進去,無奈之下也不愿強逼著自已,將書本合上,放在一旁,伸手捏了捏眉心。
春香見此快步走到娘娘身邊,為她按摩解乏,春禪在一旁為娘娘換了新茶。
“娘娘不必煩悶,公主殿下做事自有分寸,待到事情結(jié)束,娘娘便可高枕無憂了�!�
“是啊,娘娘,公主殿下的本事,您還不知道嗎?那可謂是世間無二的天之驕子,您多放寬心,殿下她能處理好一切的�!�
向華月閉上眼睛,靠在榻上假寐,任由春香為她按摩放松。
聽著她們二人的話,心中的煩悶消散了不少。
“若是能選,本宮寧可崇月平安順遂,哪怕碌碌無為一生,也不愿她牽扯其中�!�
向華月說完這句話后,就徹底閉口,不再多言了。
殿中的氣氛陷入一絲凝滯,春禪與春香對視一眼,兩人眼底皆帶上了心疼之意。
她們跟在娘娘身邊多年,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了,對于宮中局勢的變化看的還算清楚。
娘娘與殿下信任她們,也叫她們看懂了幾分朝堂上的危機四伏。
先祖皇帝與向家之間的恩情早就在一代代皇位更迭之間消磨殆盡了,皇家不記得向家,大夏和平太久,百姓也不需要向家。
新皇登基,向家手握重兵,各個英勇善戰(zhàn),若要立威,向家就是最好的選擇,不僅能了卻心頭大患,還能將兵權(quán)拿回來,震懾旁人。
可這世道哪有女子掌權(quán)的時候,娘娘與殿下這一路算計、謀劃,一著不慎便全盤皆輸,她們也別無選擇。
歲月靜好、天下太平的時候,向家用血用命拼出來的勝利是她們最堅強的后盾,風雨欲來、危機四伏的時候,也到了她們回報向家的時候了。
搏這一回,贏了,向家從今往后便是陛下的母家,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帝王忌憚,朝不保夕了。
輸了也不過就是將向家覆滅提前一段時間,向家從未有過不戰(zhàn)而退的先例,哪怕只剩一個人,面對這看不真切的戰(zhàn)場,也會選擇殊死一搏。
梁崇月坐著步輦到達昭陽殿的時候,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大門外。
“屬下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崇月的目光順著聲音在馬車周圍看守的侍衛(wèi)身上看過去,一個個臉上都面無表情的,就連朝她行禮的時候,也只是嘴皮子動了動,臉上肌肉像是焊死的一樣,一點別的表情都看不到。
“起來吧,本公主今日來送三哥哥一程,你們何時出發(fā)?”
梁崇月話音剛落,一個身量高大挺拔的男人從馬車前面朝她走了過來:
“回公主殿下的話,陛下并未直言要求三皇子殿下幾時離宮,等三皇子殿下收拾妥當才會出發(fā),最晚不過今夜子時�!�
現(xiàn)在天上還掛著最后一點晚霞,光線還未到看不清人的地步。
梁崇月目光在這個侍衛(wèi)身上掃過,身量挺拔,長相俊朗,她從前并未在宮中見過此人。
還有這些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在宮里當差,第一件事便要學會靈活變通。
這樣一隊冷眼冷面的侍衛(wèi),她仔細看下來,竟無一人見過。
梁崇月的目光落下那侍衛(wèi)的手腕處,明顯的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練武的,應(yīng)該是渣爹身邊隱藏著的高手。
派這么多人前來護送梁崇禎,是怕他跑了死了,還是怕他不跑不死��?
第194章
不好的預感
為首的侍衛(wèi)側(cè)身躲開了公主殿下這明晃晃的打量,站在昭陽殿屋檐下,暖黃色的燭火照在他臉上。
側(cè)臉像是女媧細心雕琢的一般,三庭五眼比例完美,眉眼深邃帶著疏離,眼中清明澄澈,一眼過去,像是看見了一灘無邊無際的冰面。
梁崇月見識過的帥哥比尋常人吃過的米飯都多,還是第一次見到五官如此標致,鼻梁高挺,仔細看他,皮膚白皙到能看得清毛孔,瞳孔也比周圍的侍衛(wèi)要黃上許多。
梁崇月這次來本也就是走個過場,送不送梁崇禎倒是其次,眼前的侍衛(wèi)瞧著不像是大夏本地人嘛。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當差?本公主從前怎么沒有見過你?”
梁崇月坐在步輦上,居高臨下,盛氣逼人,活脫脫一副嬌蠻公主模樣。
被梁崇月點到的侍衛(wèi)像是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冒昧,臉上閃過一絲怔愣,反應(yīng)過來后,剛側(cè)過去的身子又轉(zhuǎn)了回來:
“回公主殿下的話,屬下名叫斐禾�!�
梁崇月還在等他的下文,豈料他嘴巴一張,吐出這些話后便不再開口了。
不肯說,那便是不能說了,在這大夏,還有她不能知道的東西,那便是渣爹身邊的人了。
梁崇月也不逼著他,拐個彎問點他能說的。
“這些人同你在一個地方當差?你是他們的老大?”
梁崇月伸手揮了揮,示意抬著步輦的太監(jiān)們將步輦降下來。
在此期間,梁崇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斐禾的臉上,觀察他的狀態(tài)。
可惜讓她失望了,斐禾像是訓練有素的機器人一般,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全程只冷著面,沉著聲回了她一個字:
“是。”
梁崇月覺得有些無趣,把斐禾的名字報給系統(tǒng),讓它一只狗在家沒事干,好好查查這個面癱。
正好這個時候,梁崇禎也收拾好出來了,大老遠,梁崇月就聽到梁芷柔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越來越近。
“哥哥,父皇只是將你禁足于此,并未下令不許旁人探望,柔兒會求的父皇恩準,常常去看你的,哥哥你一個人在那要保重啊......”
梁崇月連步攆都沒下,坐在上面低人一等,手中扇子輕扇,眉眼溫和的注視著這對相互扶持著走來的難兄難妹。
如果說他們此生的悲劇,獨孤氏有一半的責任,那渣爹和她就是造成這兄妹倆悲慘命運開始的主謀。
可惜除非某一件事做的不夠完美,不然她很少會主動反省自已,能遇到她,只能算是他們不幸了。
“三哥三姐,晚上好啊�!�
梁崇月伸手朝兩人打招呼,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縈繞的悲傷情緒,只有她獨自開朗。
梁芷柔看見梁崇月這副笑意盈盈的樣子,眉心不悅的皺起,但想起哥哥同她交代的時候,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給憋住了。
“崇月這么晚過來,是想再送哥哥一程嗎?”
梁崇禎倒是絲毫不在意梁崇月這副瞧著有些像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本就已經(jīng)從天堂一路跌到了地獄,此時還能有人記得來送他一程,已然算是難得了。
“是啊,既然三姐姐也在這里,咱們就一起吧。”
梁崇月說完,左手朝著身邊招了招,立馬就有一群小太監(jiān)抬著步輦走上前來。
“三姐姐快來,咱們一起走,一起送三哥哥出宮。”
梁崇月手上扇子輕搖,興高采烈的樣子,根本不像是送別,更像是祝梁崇禎脫離苦海。
梁芷柔被梁崇月臉上的笑容晃了眼,方才悲傷到難以自抑的情緒都控制住了。
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后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梁芷柔回頭看去時,只見哥哥已經(jīng)上了那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連個眼神都沒留給她。
梁崇月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見梁芷柔眼中的失落,也只假裝沒看見,等她乖乖坐到身邊的步輦上來時,梁崇月才從腰間解下一個防蚊蟲的香囊遞給她。
“夏日蚊蟲多,三姐姐出門記得帶著防蚊蟲的香囊�!�
梁芷柔手里抓著被強塞過來的香囊,瞧向自已空空如也的腰間,今日出門著急,這些個配飾,她一樣也沒帶。
梁芷柔將手中香囊放到鼻下嗅聞,熟悉的藥草香傳來,她才將香囊系好在腰間。
梁崇月身上早就噴了商城出品的防蚊藥水,這些個裝飾品本來效果就一般,防蚊的范圍很小,見梁芷柔這么謹慎,梁崇月也不生氣,而是欣慰的朝她點了點頭。
孩子終于長大了。
梁芷柔剛將香囊系好,一抬眼就見梁崇月正雙手撐頭,眉眼帶笑的看著她,撞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梁芷柔都有片刻陷進去了。
不得不說,梁崇月真的完美繼承了父皇和皇后外貌上的所有優(yōu)點,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不動,都能叫人忍不住想一直盯著她看。
“謝......謝謝�!�
第一次聽到三姐姐的感謝,雖然聲音小小的,要不是她耳朵好,還真錯過了。
難得見三姐姐害羞的樣子,梁崇月用扇子擋住臉上的笑,夸張的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
“我沒聽清,三姐姐剛才說什么?”
梁芷柔被她這突然的一嗓子驚到,剛想矢口否認,就看見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也不知道自已這是被戲耍了。
梁芷柔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將頭轉(zhuǎn)向了另一邊。
在去午門的路上,不管她怎么說好話,也不見三姐姐將頭轉(zhuǎn)過來一點。
漸漸的梁崇月也哄累了,讓云苓走在前面,壓低了她步輦的速度,跟在了三姐姐后面。
梁崇月手臂撐在扶手上,整個人慵懶的向后靠去,三姐姐真是不經(jīng)逗,沒意思。
正在梁崇月無聊至極,系統(tǒng)申請連線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梁崇月眼眸微垂,系統(tǒng)一般沒事不會主動找她,資料什么的收集好后也是直接傳到她的面板上,避免打擾到她。
聽著腦海里嘟嘟嘟的提示音,梁崇月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195章
帶人堵門想見公主
梁崇月抬眼觀察了一遍周遭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快到午門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頂不起眼的馬車上。
梁崇月垂下眼眸,選擇了連接,系統(tǒng)焦急的聲音立馬傳了過來。
“宿主,那個啥,申屠聿他親哥,就是狼瓦的大王找來了,現(xiàn)在正帶著一小隊護衛(wèi)堵在咱家門口,說是要見你,我剛才看了一下,梁崇禎這次出宮之后被押往獨孤氏老宅是秘密出行,為了不讓丑事外露,要過曲安官道,兩隊人馬可能會撞見�!�
聽著系統(tǒng)的描述,梁崇月已經(jīng)能感覺到它的緊張了,估摸著她的公主府門口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
井隨泱和良方?jīng)]有一個是好對付的,一個除了對著她以外,對誰都是常年冷若冰霜臉;一個面上溫和,實際比井隨泱還要冷心冷血。
梁崇月已經(jīng)能想到她的公主府門外如今是怎樣一副場景了。
三足鼎立,挺好,可惜她不在,看不了這出戲了。
梁崇月手指在扶手上敲打,心中盤算不止。
她并不擔心狼瓦大王能對她的公主府做什么,井隨泱和良方也不是吃素的,能活捉他一批護衛(wèi)就能連他一起活捉了。
但若是兩隊人馬撞見,渣爹最近被蓮妃蠱惑的不輕,不知道憑她幾句話能不能將此事說清。
事都堆到一起對誰都是麻煩。
梁崇月摩挲著袖口的紙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紙條塞回了袖子里的夾層處。
“知道了,本公主會盡快趕回去的,在此期間隨他們?nèi)�,狼瓦大王也不是傻子,附屬國國君沒有提前通報,連夜進京其心可誅�!�
梁崇月面上不顯,垂著的眼睛危險的瞇起,看來狼瓦大王比系統(tǒng)資料里還要重視這個親弟弟。
狼瓦內(nèi)戰(zhàn)才剛結(jié)束沒多久,正準備對大越進攻,這個時候還有閑心來找她要人,瞧著像是沒把她的公主府放在眼里啊。
梁崇月嘴角揚起一抹極具危險的笑容,舌尖摩擦著牙尖,傳來絲絲癢意。
“調(diào)一份狼瓦大王的詳細資料給本公主,府上若是打起來了,你躲著點,別被人趁亂砍死了�!�
說罷,梁崇月就掛斷了連接,蓮妃那里可以再放她囂張幾日。
左右今日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了沖撞,得消停些日子。
宮里還有母后看著,蓮妃身邊全是破綻,哪怕沒有這個紙條也能收拾了她。
大哥還在禁足,除了往外飛鴿傳信以外,憑他那腦子,想做點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第一個就得把自已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