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實驗室里發(fā)生的事,裴舒并不清楚,因為她正忙于面試,可就連當刷碗工都沒選上,人家說她出工慢,技術不過關,再次被拒之門外。
從開始的雄心壯志,到愁云慘淡,只用了一周天的時間。
一次次的拒絕讓她深受打擊,明明在校時她收到了好幾家上市酒廠的
Offer,怎么來到這里就變得一無是處了呢。
繁華的商場,冷氣覆蓋在每一個角落,卻依舊壓不下裴舒心中燥熱。
對面的星巴克,人聲鼎沸,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仿佛不曾經(jīng)歷過挫折。
墻壁咖啡價目表上顯示,一杯咖啡要二十五塊錢,裴舒暗罵一句可惡的資本家,訕訕收回目光。
自動販賣機前,裴舒付了錢,罐裝咖啡卻卡住了。
諸事不順,讓裴舒徹底崩潰,她用力地踹了幾下,除了腳疼,并無奇跡發(fā)生。
多日的陰霾在此刻達到頂峰,裴舒蹲下身去,腦袋陷入雙臂之中,畫地為牢。
她從沒覺得自己像現(xiàn)在這樣可憐過,回顧短短的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她一直都躲在裴雪梅和裴代思的身后,享受著她們的愛護。
上了大學也有林教授護著,因為自己專業(yè)課的優(yōu)秀,她受盡了優(yōu)待。
可剛步入社會,就被冷酷無情地教訓一番,好像連那罐裝咖啡都在嘲笑她的失敗。
肩膀被人輕輕拍打,裴舒沒有抬頭,可對方不依不饒。
好煩,能不能讓她安靜地哭一會兒!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到底是誰在拍她。
她胡亂的擦著眼淚,抬頭望了過去,只見一只白皙的手指握住咖啡,遞到自己面前。透過咖啡,裴舒看到了裴代思。
在最脆弱的時刻,看到親人出現(xiàn),裴舒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再次流出,即使這人總跟自己吵架。
“你怎么在這兒?”裴舒拿過咖啡,有些撒嬌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咖啡�!�
原先雖不說多漂亮吧,可如今眼淚鼻涕混成一坨,實在有夠丑的。裴代思嫌棄地掏出紙巾,胡亂地往裴舒的臉上擦。
“老遠就看到你可憐巴巴地望著星巴克,你也就這點出息,連個星巴克都能饞成這樣。”
“笑話,誰饞了!”裴舒躲開裴代思的暴力攻擊,哼了一聲,“你買咖啡的錢,還不是跟咱媽要的�!�
“放心,這錢是我的。”
這話裴舒不信,裴代思如今“兩袖清風”,口袋空空,她哪來的錢。
娃娃機旁站著三四個小學生,齊刷刷地看向裴代思。
“姐姐,快幫我抓這個小熊。”小孩七嘴八舌地纏著裴代思,讓她幫自己抓心儀的玩偶。每抓到一個,她都能有十塊錢的收入。
裴舒悟了,她這一周辛苦面試,不僅一分錢沒掙到,身心還都遭到了巨大打擊。反觀裴代思,吹著空調,喝著咖啡,站著就把錢給賺了。那句話說得沒錯,這世界上,小孩的錢最好掙。
她緩緩蹲下,露出親和的微笑:“小朋友,你把錢給我,姐姐也能抓娃娃�!�
小男孩緊握著自己的錢,一臉抗拒:“阿姨,我想要那個漂亮姐姐幫我抓。”
“……”
明明她比裴代思小了六歲,為什么被叫做阿姨的卻是自己!直到回到家,裴舒也沒從這巨大打擊中緩過神來。
家中院內,擺了滿滿兩大桌飯菜。今天是喬遷宴,除了村長一眾幫忙修繕房屋的人,還有裴雪梅的牌友也都來了。
“村長,這杯酒我敬你,要不是你帶著大家伙幫忙,我們哪能這么快住進來呀�!闭f罷,裴雪梅豪氣地一飲而盡,引得在座眾人一齊叫好。
“是我該感謝你啊雪梅。”因酒氣上涌,村長感性起來。
因為裴雪梅一家三口的到來,村里難得的熱鬧起來。不夸張地說,他甚至有種重返青春的感覺。
酒過三巡的大家早已放開矜持,帶著方言的大合唱,唱著專屬于他們那個年代的青春回憶。
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
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我拿青春賭明天
你用真情換此生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何不瀟灑走一回
面前的“群魔亂舞”竟然紓解了裴舒心中煩悶,她的目光落到裴雪梅的身上,燈光下的母親在音樂的帶動下,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身體,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愉快和自然。
角落里,裴雪梅早就喝得酩酊大醉,靠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懷中還抱著酒瓶。
青山村難得這樣熱鬧,生怕這樣的美好轉瞬即逝,抖音博主老劉悄悄記錄下了一切。
寧靜,坦然,熱鬧,純粹。
在這里生活,或許是個正確的選擇,這個念頭在裴舒心里冒了出來。
屋外隱隱傳來敲門聲,大家都在興頭上,根本沒人聽見。裴舒無奈搖頭,起身開門。
門外,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佇立眼前。饒是燈光昏暗,也掩飾不住男人俊秀的面容,利落有型的短發(fā),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側臉,裴舒竟看呆了。
對于裴舒癡傻的模樣,男人劍眉緊皺,身上的怒氣更加濃郁。
“請問你找誰?”裴舒迅速收回心神,打破沉寂。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裴舒是誰。
雖然不解,裴舒還是開口道:“這家的主人�!�
肉眼可見的,男人的嘴角勾起了弧度。被他幽深的眸子盯著,即使在炎熱的夏天,裴舒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zhàn)。
“你確定?”男人語調清冷地問道。
莫名其妙,她當然確定!
“你到底是誰,想干什么?”裴舒有些生氣,就算他長得再好看又怎樣?自己犯得著忍受他的陰陽怪氣嗎!
她一邊估摸著男人的年齡,一邊揣測他是不是來找裴代思的。
“你要是找我姐,我這就進去叫她,她喝多了�!�
“想跑?”男人冷笑,他看裴舒的目光像是在看小偷,又像是在看什么窮兇極惡的人。他居高臨下,一字一句道:“這里是我家�!�
什么?他說這里是他家?
裴舒瞳孔驟縮,她嗅到了對方身上的危險氣息,那是野獸即將撕碎獵物壓迫感。
過近的距離讓她得以看清男人臉上的每一根毛孔,每一個弧度,每一個線條,每一個細微動作,仿佛都在匯成一句話:你完蛋了。
08
柵欄
公安局,看守所。
裴舒坐在木板凳上,背靠著冰冷泛黃的墻壁,透過柵欄望向窗外:天很藍,云很白,鳥兒在飛翔,知了在鳴叫。
多好的夏景圖啊,但卻與她無關。
母女三人占據(jù)著房間的不同角落,屋內死一般的寂靜。
千百種情緒交雜于心,裴舒欲哭無淚。
問,柵欄對面有什么?
答:自由。
兩天前的夜晚,喬遷宴上,一個叫路恒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說祖宅是他的。
突然的變故驚擾了在座眾人,村民們面面相覷,歌也不唱了,舞也不跳了,圍在一起看熱鬧。
裴雪梅收斂笑容,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定定地看向路恒:“小伙子,你是?”
“路恒�!甭泛悱h(huán)視著在場所有人,“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他剛從國外回來,這次回來的目的便是遷墳祭祖,沒想到一回來就有這么大的驚喜。他質問裴雪梅一家三口,是哪里來的騙子,為什么要霸占房產。
從見到路恒開始,裴舒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剛才在門口,自己勢單力薄,路恒咄咄逼人,在她節(jié)節(jié)敗退時,腳下不穩(wěn),被門檻絆倒,這人竟然連扶都不扶,眼看著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從對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疑惑,無語,嫌棄等多種情緒,暗藏在他幽深的眸子里。
呵,她裴舒可是記仇的!
裴雪梅連忙攔住裴舒,生怕她一個沖動,把路恒給撕爛咬碎。
“孩子,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這房子是你的?”
果然,裴雪梅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路恒臉色微變,囂張氣焰弱了幾分。
看著對方吃癟,裴舒發(fā)自內心地開心。讓他目中無人,讓他語帶威脅,讓他以身高壓人!
“那你又怎么證明這房子是你的?”路恒反問。
裴雪梅一手抓著裴舒,一手抓著還有些神志不清的裴代思,一臉驕傲道:“她們就是我的人證。”
路恒不可置信,這大媽是不是有些太理所當然了?
眼見著路恒處于劣勢,裴舒不厚道地笑了。她上前一步與路恒對視,眼睛里滿是狡黠:你才完蛋了!
“哎,人啊,缺什么都不能缺腦子,空口白牙就說房子是你的,要是嘴炮這么好用的話,那我說我是在逃公主,你信嗎?”裴舒一臉無辜…
公安局,看守所。
裴舒坐在木板凳上,背靠著冰冷泛黃的墻壁,透過柵欄望向窗外:天很藍,云很白,鳥兒在飛翔,知了在鳴叫。
多好的夏景圖啊,但卻與她無關。
母女三人占據(jù)著房間的不同角落,屋內死一般的寂靜。
千百種情緒交雜于心,裴舒欲哭無淚。
問,柵欄對面有什么?
答:自由。
兩天前的夜晚,喬遷宴上,一個叫路恒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說祖宅是他的。
突然的變故驚擾了在座眾人,村民們面面相覷,歌也不唱了,舞也不跳了,圍在一起看熱鬧。
裴雪梅收斂笑容,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定定地看向路恒:“小伙子,你是?”
“路恒。”路恒環(huán)視著在場所有人,“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他剛從國外回來,這次回來的目的便是遷墳祭祖,沒想到一回來就有這么大的驚喜。他質問裴雪梅一家三口,是哪里來的騙子,為什么要霸占房產。
從見到路恒開始,裴舒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剛才在門口,自己勢單力薄,路恒咄咄逼人,在她節(jié)節(jié)敗退時,腳下不穩(wěn),被門檻絆倒,這人竟然連扶都不扶,眼看著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從對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疑惑,無語,嫌棄等多種情緒,暗藏在他幽深的眸子里。
呵,她裴舒可是記仇的!
裴雪梅連忙攔住裴舒,生怕她一個沖動,把路恒給撕爛咬碎。
“孩子,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這房子是你的?”
果然,裴雪梅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路恒臉色微變,囂張氣焰弱了幾分。
看著對方吃癟,裴舒發(fā)自內心地開心。讓他目中無人,讓他語帶威脅,讓他以身高壓人!
“那你又怎么證明這房子是你的?”路恒反問。
裴雪梅一手抓著裴舒,一手抓著還有些神志不清的裴代思,一臉驕傲道:“她們就是我的人證。”
路恒不可置信,這大媽是不是有些太理所當然了?
眼見著路恒處于劣勢,裴舒不厚道地笑了。她上前一步與路恒對視,眼睛里滿是狡黠:你才完蛋了!
“哎,人啊,缺什么都不能缺腦子,空口白牙就說房子是你的,要是嘴炮這么好用的話,那我說我是在逃公主,你信嗎?”裴舒一臉無辜地望著路恒,繼續(xù)說道,“還有啊,你這么大歲數(shù)也該懂點事了,我家祖宗這都去世多少年了,還被你拿出來爭搶,小心他們半夜找你!”
裴舒揮了揮拳頭,威脅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報警嘍�!�
“好,很好�!边@話從路恒嘴里艱難擠出,說罷,他一臉鐵青的離開。
一箭之仇得報,第二天,裴舒是笑醒的。
這場鬧劇在青山村迅速傳開,“真假后代”成了村里的頭等大事。
抖音博主老劉,網(wǎng)戀被騙三千塊的王大法,以及路家宗祠的管理者路德旺,三人圍坐在村長家。
半上午過去了,幾人的眉頭越皺越緊,眼巴巴地看著路德旺。
王大法不滿地開口催促:“德旺叔,你到底行不行��?”
八十好幾的路德旺有些惱火,一把推開了面前的手機。手機里存著裴雪梅一家的照片,以及路恒的照片,皆是拍攝于昨晚,出自老劉之手。
“看不清,都說了看不清�!甭返峦s緊抽了口旱煙壓壓驚。
村長有些泄氣,抱怨早就讓他配副老花鏡,非不聽。
“哼,就算看清楚我也記不得了,你要是到了我這年齡,恐怕連你兒子長啥樣都記不住。”
目前的情況是,裴雪梅和路恒兩邊都沒有證據(jù),證明房子的歸屬。
路家人離開都有三十多年了,村民對他們早已淡忘。
本以為身為路家宗祠管理者的路德旺能提供些線索,通過辨別后代的長相,來判斷到底哪邊說的是真的。
無奈長得丑想得美,如今路德旺不僅老花,記性還變得很差,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這一上午的功夫算是白耽誤了,啥也沒整明白,王大法沒好氣道:“這有什么好嘀咕的,肯定是雪梅姐的房子啊�!�
那個叫路恒的小子,一張倨傲的臉,好像欠了他錢似的,臉臭得很,讓人討厭。而且裴雪梅對村子的事,對房子的事都更加了解,為人熱情又和善,他更傾向于裴雪梅。
村長沒有表態(tài),不知道為什么,他隱隱感到有哪里不對,心里七上八下。
四合院內,裴雪梅麻將也不打了,一整天都待在屋內,來回踱步,焦慮的氣息仿佛要沖破天際。
這樣坐立不安的模樣,惹得裴舒滿頭問號。
“媽媽,你在擔心什么?這房子本來就是大爸的,難不成那個叫路恒的小子,占房不成,還要打擊報復我們?”
裴雪梅沒有回答,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
當夜,裴雪梅把裴代思叫了出來,兩人秘密商量了許久。
剛一回屋,她就開始瘋狂地收拾行李,并讓裴舒和裴代思也趕快收拾,她們要連夜離開青山村。
母親這副慌張模樣,哪還有與路恒對峙時,據(jù)理力爭的冷靜淡然。
裴舒心里咯噔一聲,她吞咽著口水,顫抖著聲音問道:“這房子……真的是路恒的?”
她的聲音被門外的警笛聲掩蓋,紅藍交織的絢爛色彩,照亮了黑暗的村莊,也照亮了站在她對面,路恒那張清俊的臉。
此時此刻,饒是再帥的臉,在裴舒眼里,都是邪惡的化身,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
透過警車玻璃,裴舒與路恒遙遙相望,這個親手送她進警局的男人。該死的,她又讀懂了他眼中的情緒:我早就說過,你完蛋了。
思緒回籠到狹小的房間,鐵質柵欄透著隱隱寒光。
怪不得,裴舒每次一問關于祖宅的事情,以及路建東家里釀酒的事情,裴雪梅都支支吾吾,能躲就躲,原來是心虛!
想起她與裴代思總背著自己嘀嘀咕咕,裴舒更覺自己是個傻子!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這房子跟我們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我們才是霸占路恒家祖宅的人!”裴舒冷冷地質問,不敢置信為什么姐姐會跟著母親一起瞎胡鬧。
“閨女,你別怪你姐,這件事是我起的頭�!备C在角落的裴雪梅,比平時顯得更加瘦小,因為一夜沒睡,聲音有些沙啞,“都是媽媽的錯。”
“霸占房產這事要是放在古代,我們三個的頭都沒了,哪還有工夫在這分析是誰的錯?”
裴代思順了順頭發(fā),一臉慶幸:“還好,我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
“你!”裴舒被氣得七竅生煙。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條命給他。”裴代思聳了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進局子也挺好,管吃管住�!�
裴舒輕哼一聲,她到底是真灑脫還是強鎮(zhèn)定?裴雪梅一巴掌拍在裴代思的肩膀上,讓她少說兩句,別火上澆油。
“閨女你冷靜冷靜,媽媽把前因后果講給你聽�!�
“我冷靜不了!你們都不是正常人!”裴舒怒吼出聲。
她想問問裴雪梅能不能有點做母親的樣子,這么荒唐、不靠譜的事情她是怎么一拍腦袋想到的。
從小因為躲避沈濤,外加裴雪梅工作的原因,打從她有記憶起,就一直在不停地搬家,說顛沛流離可能有些夸張,但也差不多了。
沒想到這次竟然更離譜,還能霸占別人家房子,這都叫什么事��!
明知是她們有錯在先,裴雪梅身為母親,竟然想著一走了之,除了逃跑,她還會點別的嗎?
一連串的質問惹來了警察的警告:“吵什么吵,都小點聲!”
發(fā)泄過后,裴舒只覺全身力氣都被抽干,癱坐在木板凳上,望天。
電視劇里怎么說的,當想流淚的時候,傾斜
45
度角,眼淚就不會流下來,此時的裴舒就是這樣做的。
長久的寂靜后,裴雪梅緩緩開口。
半年前,她提溜著雞蛋往筒子樓里走。老太太是她的老客戶了,因為關系處得熟了,隔三岔五的,裴雪梅都過來看看。
老太太嘴上說著太客氣了,來就來,怎么還帶東西,收雞蛋的動作卻利落得很。要不咋說她跟老太太處得好呢,都是一路人。
飯桌上,因為一道麻辣兔頭,老太太聊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在她十歲之前,一直住在青山村,她記得村里有戶姓路的人家,開酒坊的。
一到清晨,酒曲的香味就會飄滿整個村,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老太太突然嘆了口氣,說路家實在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路家人了,他們家基因好,代代都長得俊。說到這兒,蒼老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不符合年齡的羞澀。
裴雪梅打趣老太太思春了,不然她幫忙張羅張羅,再找個老伴兒。
“你少刺我,男人這玩意,遠香近臭,我才不要再找一個活受罪�!�
老太太哼了兩聲,說后來路家酒坊破產了,只能遠走他鄉(xiāng)。到現(xiàn)在都沒人回去,祖宅一直空著,無人打理。
她有些懷念,不知是在懷念路家,還是在懷念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兒時生活,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路家的事,跟裴雪梅八竿子也打不著,她就當聽一樂,根本沒往心里去。直到后來,前夫沈濤突然出現(xiàn),她慌張之下,這才想起路家祖宅。既然沒人住,空著也是空著,能解一時之急也是好的。
為了以假亂真,裴雪梅先把第一任丈夫的名字改成路建東,而路建東的妻子是當?shù)毓屡�,會說方言,這樣的硬性條件裴雪梅不符合。于是才有了那天,她悄悄拉著村長,背著裴舒說小話。
裴雪梅說那孤女去世得早,留下兩個女兒,自己是路建東的續(xù)弦,一直待她們如親生女兒,一來二去,把村長徹底感動。
她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好像老天都在幫她。因為當年路建東妻子還未生產,便離開了這里。不然饒是裴雪梅再厲害,也沒辦法把女兒變成兒子。
可誰知道竟然這么寸,三十幾年都沒人回來的宅子,一到她們住進來,后人就出現(xiàn)了。
裴雪梅悲從中來,感慨時運不濟。
為了騙人,連親生女兒都能說成后的,裴舒諷刺地看著裴雪梅:“所以我大爸不叫路建東?”
說來也巧,裴舒并不知道大爸叫什么,只知道姓路,畢竟出軌男在裴雪梅的心里如同一根深深的刺,沒人會刻意提及他的名字。
“我爸叫路虎。”裴代思適時開口道。
現(xiàn)在說他的名字還有什么用?
裴舒沒好氣地問裴雪梅,為什么獨獨瞞著自己?她已經(jīng)成年了,不想永遠被看作長不大的孩子!
“因為你單純,善良,一定不會同意媽媽這么做的�!迸嵫┟芬荒樥嬲\,說這話時根本不管裴代思死活,當然,裴代思也不在乎。
不知道怎么接,可是心里還是很氣,前途未卜,弄不好她們都要被記錄在案。
她一個剛畢業(yè)的普通人,第一次面對警察,第一次坐警車,第一次進看守所。面對未卜的情況,她也會害怕。
裴舒的腦海里已經(jīng)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個不好的畫面:監(jiān)獄里,母女三人并排而坐,瘋狂地踩著縫紉機。
這畫面太有沖擊感,惹得她一陣惡寒。
自己的大好青春即將被葬送在這暗無天日的柵欄里,還有比她更冤的嗎?
看出女兒內心的煎熬,裴雪梅抱住裴舒,小聲安慰:“放心,有媽媽在,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
望向裴雪梅,裴舒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后悔,堅強,以及不顧一切保護她們的決心。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母親?
做事不顧后果的人是她,霸占房產的人是她,喜歡撒謊愛占便宜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