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還有一部分是類似于祁家這樣的頂級世家,向來不輕易接連外人的。
祁家主隱隱猜到南傾可能是跟著老館主認(rèn)識的這些人,但同時也意外于這群天性薄涼向來講究交易不存續(xù)的人,會如此護(hù)短南傾。
南傾實(shí)話實(shí)說:“這些年跟著老館主,送走過他們至親或是摯友�!�
祁家主想到什么,有些不確定道:“所以在殯儀館附近的那些隱藏勢力,是他們……”
祁家主之所以知道,是因?yàn)槠罴乙才扇巳泝x館附近想著暗中護(hù)著南傾,怕有人找南傾麻煩。
結(jié)果沒想到,下屬來報(bào),殯儀館附近有不少暗中隱藏的勢力。
一開始大家彼此都很忌憚帶著敵意,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都是來保護(hù)同一個人的。
便也和諧相處互不干擾了。
祁家主還奇怪是什么人呢,結(jié)果沒想到,那都是各地派過來大老遠(yuǎn)保護(hù)南傾的。
南傾沒想到祁家主連這都知道,有些尷尬:“他們太小題大做了�!�
但這么多年,那群老頭子們都不聽她的勸,明里暗里干一些有的沒的事。
對她沒什么影響,南傾也就沒執(zhí)著了。
主要是,他們也不聽自已的啊。
顧家被他們磨得幾乎破產(chǎn)又要死不活的吊著最后一口氣掙扎撲騰。
她去哪兒都有人暗中護(hù)著。
在國外騎個機(jī)車不小心摔了都能接到那群老頭子突然的電話,直接給她扔私人醫(yī)院去了。
他們太熱情了,又一意孤行,總覺得南傾有危險。
那能咋的,南傾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又掰扯不過這群固執(zhí)老頭子們,只能盡量別讓自已受傷給他們出手的機(jī)會唄。
祁家主沉默了。
這丫頭知不知道,她獲得的是多少人求之不得庇護(hù)。
也難怪,她這無欲無求的性子,的確招人稀罕。
祁家不也全都變成了她的崇尚者。
祁家主笑了:“雖然祁家不與黑灰兩道相交,但他們是你的好友�!�
“若是他們來,咱們自然是要以禮相待的�!�
這是屬于南傾的人脈,祁家沒資格也不會阻攔,來者是客,只要是與南傾有關(guān)的,在祁家便是被允許的。
最重要的是,祁家主相信老館主。
能與南傾接觸的,一定是他篩選過的,不會傷害南傾的,而老館主所做的一切。
在祁家主這兒,都是絕對正確的。
說白了,祁家主是個哥哥腦。
第
202章
祁郁有情敵了?
祁夫人則在一旁開始默默掏出手機(jī):“那我得讓酒店增加幾桌菜品才可以�!�
南傾看著祁家主和祁夫人完全為自已考慮的畫面,微微一笑:“謝謝�!�
“這孩子,客氣什么。”祁家主笑看著南傾,打趣道:“你都喊你阿姨媽了,我這還沒聽你喊過爸呢�!�
“就盼著婚禮到了,能給了改口費(fèi)后聽你親口喊一聲爸�!�
南傾一愣,有些害羞。
對祁夫人改口也是因?yàn)殚_了個玩笑,南傾也就習(xí)慣了。
沒想到祁家主看起來這么嚴(yán)肅的人,也會在意自已只喊祁夫人媽沒喊他爸。
祁郁走上去,從身后將南傾圈入懷中,懶洋洋的掀開眼皮看向自家父親:“您這算什么�!�
“我老婆也沒喊過我老公呢�!�
南傾一愣,不太確定:“我喊過吧?”
沒有嗎?
她怎么記得有過?
祁郁不認(rèn)賬:“以前喊我祁教授,后來叫我祁廳長�!�
“老婆,我全部家當(dāng)都給你了,也改個口唄�!�3704
南傾輕咳一聲,在祁夫人和祁家主一臉寵溺的表情中,在祁郁耳邊輕輕的喚了一聲:“老、公!”
她清冷的嗓音帶著節(jié)奏一字一句的話語,分明是笨拙的語氣,卻撩的祁郁一顆心酥酥麻麻的。
男人眸色漸深,摟著她腰肢的手無聲收緊。
喉嚨滾動,好久才低低的“嗯”了一聲,看南傾的眼神卻不對勁起來。
南傾若無其事的推開他,拉著祁夫人走到一旁確認(rèn)婚禮的最終流程與細(xì)節(jié)。
…
三月初,農(nóng)歷正月二十六日,婚禮倒計(jì)時兩天。
殯儀館,南傾一早就接到了電話,今天會送來一位逝者,港城那邊最大黑道的二當(dāng)家,送貨過程中,中對家埋伏慘死。
連夜送往內(nèi)陸,原本是想要老館主親自完成入殮工作的,可老館主如今不在,只能南傾來。
天還沒亮,南傾迎著月色抵達(dá)殯儀館。
車還沒靠近殯儀館就被一隊(duì)身著西裝的打手截停。
南傾透過車窗看出去,殯儀館附近黑壓壓的一片被圍的水泄不通。
明里暗里各種勢力摻雜在一起,天將亮未亮,云層黑壓壓的掛在天上,有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壓迫感。
暗處的勢力見南傾的車被攔截,隱隱躁動。
南傾察覺到暗處的殺意,連忙拉下手剎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示意暗處的眾人不要輕舉妄動,她抬眸,鎮(zhèn)定的看向攔著自已的人:“我是入殮師,放我過去�!�
對方身材壯碩,居高臨下的掃了她一眼:“你?”
眼神里滿是不屑。
南傾擰眉,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擁有以貌取人的傻*。
來之前都不調(diào)查一下他們的目的地是掌握在誰手里嗎?
空氣中隱隱有血腥味,南傾抬眸看了眼殯儀館門口。
車轱轆印一路往殯儀館大門內(nèi)難掩,地上還有血跡。
她沒說話,掏出手機(jī)正準(zhǔn)備撥通電話。
大門口先一步傳來動靜。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長相痞壞的男人邁著凌厲的步伐走出來,不耐煩的問:“讓你們?nèi)フ埬舷壬四�!�?br />
他嗓音粗糲,帶著不耐煩,身后浩浩蕩蕩的跟著十幾個人。
南傾被打手?jǐn)r在這兒,聞言越過攔著自已的打手朝男人所在的方向開口,語氣冷漠且不耐煩:“霍老四,讓你的人滾開�!�
寂靜夜色之下,南傾清冷的嗓音如同一道利刃,劈開了夜色的死寂。
霍老四聽到這聲音,脊背一僵,迎著夜色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南傾被身材壯碩的下屬幾乎遮擋住整個身影,夜幕微光之下,只能看到她的裙擺在風(fēng)中飄蕩。
霍老四不敢耽擱,幾乎是一路飛奔過來。
他一動,四周站著穩(wěn)如泰山的打手們紛紛站直身子低下頭,眼睜睜看著他從面前跑過。
霍老四身后的人浩浩蕩蕩的跟了過來,寂靜夜色之下動靜多少有些浩大了。
攔著南傾的打手臉色一僵,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身后走過來的霍老四一腳踹開。
“媽的,老子請來的人你他娘的眼睛長屁眼兒上了給攔這兒!”
身材高大的打手就這么被霍老四一腳踹開,栽在地上半天動不了。
霍老四目光落在南傾臉上,那張狠戾的臉?biāo)查g化作一抹和煦的笑容。
彎著腰往前傾身,試圖看清南傾的臉:“南丫頭,你……”
南傾面無表情:“叫我南傾�!�
霍老四嘴邊的話被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一向最為脾氣不好的霍家老四,這會兒被一個小丫頭不留情面的懟了,卻半點(diǎn)脾氣都沒有。
干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啊,這傻逼新來的,沒認(rèn)出你�!�
面對在港城呼風(fēng)喚雨鐵面無情、這會兒卻一副狗腿子模樣的霍老四,他身后那幾人默契的低下頭,強(qiáng)忍笑意。
習(xí)慣就好。
南傾掃了他一眼,神色冷淡:“我說過,這兒是我的地盤,少整花里胡哨的�!�
話落,南傾不去看霍老四的表情,邁開腿越過他徑直就朝著殯儀館走去。
霍老四狠狠瞪了眼一旁的下屬,轉(zhuǎn)身跟著南傾就要往里走。
結(jié)果南傾頭也不回的直接把車鑰匙扔了過去:“誰攔的車誰開進(jìn)來�!�
霍老四手忙腳亂的去接車鑰匙,轉(zhuǎn)身老老實(shí)實(shí)的去給南傾開車。
都走到車門邊了,氣不過的他又轉(zhuǎn)過來踹了攔著南傾的打手一腳:“媽的傻逼!”
那打手好不容易爬起來,又被一腳踹了下去。
難以置信的看著霍老四。
眼底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懷疑。
霍老四身后的人輕咳一聲,等霍老四開著南傾的車往里走,才解釋道:“咱們四爺追過南先生,被拒絕了�!�
“你讓他在喜歡的姑娘面前丟人了,他不扒你一層皮夠意思了�!�
打手聽到這話,直接懷疑人生。
他們四爺喜歡這個入殮師?
這怎么配得上?
打手眼里的不屑被霍老四的下屬看穿,對方只是冷笑一聲。
怎么配得上?
要說配不上,那也是他們四爺配不上南先生。
畢竟,南先生背后是老館主祁聿,就連他們霍家家主也對南傾稀罕幾分。
是霍老四的喜歡高攀了。
第
203章霍家主
對無關(guān)緊要的人,有些話沒必要說。
霍老四下屬只是掃了眼被踹到一旁的打手,冷冷道:“自已下去領(lǐng)罰吧�!�
話落,一群人轉(zhuǎn)身,跟著南傾的車走進(jìn)了殯儀館。
進(jìn)門時,他看了眼浩浩蕩蕩的打手,擺了擺手:“都進(jìn)門來,天亮了別在外邊招風(fēng)�!�
他話音落下,圍在外面的一群人瞬間整齊有序的進(jìn)入殯儀館內(nèi)部。
秦叔晃晃悠悠背著手抵達(dá)殯儀館時,看到的就是殯儀館院子里罰站的黑壓壓一群人。
他嘴邊的口哨聲戛然而止,“嘖”了一聲,這才晃晃悠悠的背著手越過這群人。
走到自已的保安室內(nèi)。
一群身材魁梧的專業(yè)打手之中,秦叔看起來格格不入。
殯儀館內(nèi)。
南傾剛走進(jìn)來,就看到背著手站在門口的身影。
聽到動靜,霍家掌權(quán)人霍巍生微微轉(zhuǎn)頭,幽沉的目光落在南傾身上。
外面站滿了人,內(nèi)部卻只有他一個人背影孤寂的站在這里,看似威嚴(yán)的眸光下卻藏著一絲悲涼。
南傾站定,朝他微微頷首:“霍家主�!�
今天送來的人是霍家老二,霍巍生的親弟弟。
準(zhǔn)確來說,是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霍巍生是霍老爺子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所生,當(dāng)時家老爺子并非霍家繼承人。
庶出的霍家老爺子并沒有繼承資格,而霍巍生的母親卻是霍家數(shù)一數(shù)二的門第嫡女。
霍巍生的母親原本是要嫁給霍老爺子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奈何她一眼愛上了庶出的霍老爺子。
一個家族嫡女,一個毫無繼承資格的庶子,兩人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霍老爺子為了娶到心愛之人,選擇參與家族繼承人的斗爭。
兩人約好了,霍老爺子坐上霍家家主的位置就迎娶霍巍生的母親。
可天不遂人愿,霍老爺子在最后關(guān)頭被心愛之人的母家背叛,丟了半條命失去了登頂資格。
霍巍生的母親曾茵被迫嫁給霍家老爺子的哥哥,并生下了霍巍生。
一年后,霍家老爺子卷土重來,踏破霍家大門,將當(dāng)時的霍家家主霍冶踩在腳下,幾乎血洗了大半個霍家。
他奪回了一年前就該屬于自已的位置,迫不及待的打開主院的門想要告訴他心愛的人,自已終于有資格迎娶她時,卻發(fā)現(xiàn),婚后的曾茵早已經(jīng)被霍冶折磨的面目全非。
霍冶在迎娶曾茵之后,發(fā)現(xiàn)她與自已的弟弟早已經(jīng)私底下偷嘗禁果,肚子里還懷了自已弟弟的種。
這對一個男人特別是剛站上權(quán)勢頂端的男人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曾家對霍家還有幫助,霍冶不能殺了她也不能休了她。
只能瘋了似的逼著曾茵吃墮胎藥,可曾茵性子烈,以死相逼也要保下腹中胎兒。
曾茵是曾家嫡女,而曾家對霍冶坐穩(wěn)霍家家主的位置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她若是死了,曾家不會放過他。
不能弄死曾茵,霍冶就不停折磨她,孕婦需要休息,他就想方設(shè)法不讓她安寧。
孕婦不能勞累,他偏要折磨她不得半刻清閑。
直到看著她精神恍惚,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玉女大小姐變成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婆子。
曾茵一度撐不到生產(chǎn),在臨盆的那個月,霍老爺子卷土重來。
霍冶被打的焦頭爛額,沒空搭理后院,給了曾茵喘息的機(jī)會,拼著命生下了霍巍生。
可她的身體也徹底垮了,霍老爺子見到她時,她已經(jīng)油盡燈枯,只剩最后一口氣。
把拼著命生下來的孩子親手交到霍老爺子手中,曾茵留下一句“我不曾負(fù)你”,便遺憾離世。
后來,霍老爺子掌管霍家,這一場家族之爭讓霍家傷了元?dú)�,為了重振霍家對付曾家,霍老爺子選擇了聯(lián)姻,娶了一個自已不愛的女人。
對方知道霍老爺子心里只有曾茵,為了家族利益,要求霍老爺子必須與他的聯(lián)姻妻子有孩子才愿意傾盡一切幫他。
對霍老爺子來說,沒有曾茵,誰都一樣。
后來的霍老爺子一生都在拓展勢力,就像是心魔一般,他總覺得,是因?yàn)樽砸旬?dāng)初不夠強(qiáng)大才會失去摯愛。
所以終其一生都在著了魔一般的獲取權(quán)勢。
而曾茵所生霍巍生,在霍家成了一個奇怪的存在。
霍老爺子與曾茵是真愛,可兩人沒結(jié)婚,法律上來說,曾茵是霍老爺子哥哥霍冶的妻子。
到死,他們都沒來得及離婚從對方戶口本上的伴侶那一欄刪除。
而霍巍生雖然是眾所周知的霍老爺子與曾茵的孩子,但嚴(yán)格來算,他并非嫡子。
嫡子應(yīng)該是霍老爺子與正妻所生的霍家老二。
在霍家,因?yàn)榛衾蠣斪記]有正式對外公布過霍巍生的身份,傭人們對他總是冷冷的。
只有霍家老二,從小就將他視作偶像,無論做什么都護(hù)著哥哥。
對外也總是強(qiáng)調(diào),他是老二,哥哥霍巍生是嫡子。
原本霍家繼承人的位置是霍家老二的,可他一心只有哥哥,霍家其他兄弟也都默認(rèn)霍巍生能力最強(qiáng)。
隨著霍家老爺子去世,所有人都以為霍家會再次因?yàn)榧抑髦幌破鹦蕊L(fēng)血雨,卻因?yàn)榛衾隙闹鲃油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br />
霍巍生這個沒被承認(rèn)過的、甚至不知道算不算嫡子的人,成為了霍家新一任家主。
而霍家老二、老三和最小的老四都選擇擁護(hù)霍巍生,霍家前所未有的團(tuán)結(jié),在霍家老爺子打下的基礎(chǔ)上,徹底掌控了整個港城黑幫勢力,風(fēng)頭無二。
這次的任務(wù),原本應(yīng)該是霍巍生親自送貨。
明知是一場闖地獄的局,霍家老二卻在關(guān)鍵時刻搶過了這個任務(wù)。
霍巍生被他下藥,醒來時卻得知霍家老二慘死的消息。
霍家老二是替他去死的,他這一生,都在為了他這個哥哥而付出。
霍巍生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四五歲,本就操累的人,看起來更加蒼老。
不過五十出頭,卻幾乎遮不住滿頭的白發(fā)。
南傾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上次他來這兒時,是作為新一任的霍家家主,送自已的父親最后一程。
當(dāng)時的他滿臉冷漠,最后時刻也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
此刻,卻悲涼至極。
看到南傾,霍家主喉嚨滾動,好半晌才開口:“辛苦你了。”
第204
章
甘愿赴死
南傾微微頷首,“您客氣了�!�
話落,她轉(zhuǎn)身進(jìn)入更衣室,換好了衣服便越過霍巍生,穿過冰冷死寂的長廊,朝著左手邊第一間入殮室而去。
推開門,撲鼻而來的血腥味。
南傾抬眸,入殮室內(nèi)只有入殮臺亮著白熾燈冰冷的光,入殮臺上躺著一具白布蓋著的遺體,白布剛蓋上去不久,此刻再一次被血水浸染。
寂靜而壓抑的環(huán)境中,南傾邁開腿,步伐平靜的越過門檻走進(jìn)去。
余光看到跟過來的霍巍生,她垂下眼眸,轉(zhuǎn)身的同時關(guān)閉了大門。
老館主離開,殯儀館遣散了除了秦叔以外的所有人。
此刻,只有南傾一人站在入殮室內(nèi),好在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孤軍奮戰(zhàn)。
她邁開腿,聽著自已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的靠近入殮臺。
直到在逝者身旁站定,內(nèi)心逐漸安定。
隔著白布,能感知到的只有血腥味與隱隱的火藥味。
南傾見過霍老二生前的模樣,霍家老爺子離世時,霍家所有人都來了。
這個霍家名義上真正的嫡子,謙遜溫和,眉眼里總是帶著淡然。
相比起身藏戾氣的霍巍生和霍老三,霍老二不像黑道培養(yǎng)出來的,更像是一個世家之子,坦蕩如砥。
見到南傾時,其他人或多或少質(zhì)疑,投來的目光鋒銳壓迫,唯獨(dú)霍老二。
他看著當(dāng)時年僅15歲的南傾,溫和一笑,“這就是老館主的關(guān)門弟子南傾吧,15歲能站在這兒,很了不起�!�
南傾依稀記得,這個世人皆贊的君子,終其一生都在做著照拂他人的善事。
他未娶妻,身上的錢大多用于慈善,有著超然的地位,卻總是一身素衣風(fēng)輕云淡。
微微后退一步,南傾朝著霍老二的遺體九十度鞠躬,嗓音一貫的平靜:“冒犯了。”
話落,她站起身,掀開沾了血的白布。
入目是一片猩紅與不堪。
霍老二依舊是那身素衣,身體卻四分五裂,幾乎拼湊不全。
刀傷槍傷,皮肉大塊大塊的外翻,骨頭碎裂。
槍傷處皮肉已經(jīng)開始有潰爛的跡象,向空氣中散發(fā)著膿臭味。
那張臉,被一刀斜著從眉骨到嘴角徹底劈開,沾滿血的面容刀口猙獰,看不出原本的溫慈。
南傾的目光移到他手上,那里拽著一塊什么。
她上前,試圖掰開他的手,卻被僵硬的尸體緊緊的拽著,南傾只能透過沾滿鮮血的指縫,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模糊的“啟”字。
這是霍巍生給他求的護(hù)身符。
南傾抿唇,目光幽沉的盯著這只手。
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霍老二手中都還握著霍巍生送給他的護(hù)身符。
冰冷空曠的入殮室內(nèi),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響起。
南傾似感嘆,似疑問:“值得嗎?”
她盯著霍老二這副慘烈的軀體,眸光悲慈。
或許,沒有值不值得。
在別人看來替霍老二惋惜的結(jié)果,于他而言,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必死的局。
他是霍家對外承認(rèn)的嫡子,也是港城人人敬重的霍先生。
可他向來無心權(quán)勢,更像是本該生在世家的文曲星,投錯了胎進(jìn)入黑道世家。
他聰明,睿智,有謀略,若做霍家掌權(quán)人,也不會差。
但,他向來無心爭奪,對他而言,霍家應(yīng)該掌控在霍巍生手中。72l
他的性子殺伐狠戾,陰沉冷血,能帶著霍家走更遠(yuǎn)。
霍家可以沒有霍老二,但不能沒有霍巍生。
他選擇赴死。
可,那點(diǎn)迷藥當(dāng)真能放倒霍巍生嗎?
南傾想到剛進(jìn)門時,霍巍生幽沉眸中的色彩,緩緩勾唇。
沒有誰對誰錯,他們都默認(rèn)了彼此的選擇罷了。
南傾面無表情的取出各種工具擺放好。
然后熟練的、不疾不徐的開始處理遺體。
清洗、拼湊、縫合……
內(nèi)心的雜念被一一摒棄,空曠黑暗的環(huán)境下,頭頂?shù)牟AТ巴渡涑龃巴馄茣缘奶臁?br />
陽光灑落下來,灑在南傾頭頂。
白熾燈依舊亮著,冰冷的光打在遺體上。
南傾手中針線穿梭過傷口,一一縫合。
她在盡最大的努力,還給霍老二這個體面了一生的君子,最后的體面。
結(jié)束一切,已經(jīng)是五個多小時以后。
保持一個動作太久,緩過來時,渾身僵硬。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南傾將工作放在一旁,按住顫抖的手,深深看了霍老二被修復(fù)的面容一眼。
這張臉,南傾沒看照片,按照她印象中,霍老二謙遜溫和的模樣,完成了還原。
窗外陽光移位,隨著她后退,光落在霍老二遺體上,照得他更加充滿神性。
半晌,南傾后退一步,雙手合十,九十度鞠躬:“一路走好�!�
片刻的停頓,她站起身,臉上最后一抹悲傷被撫平,轉(zhuǎn)身走到大門。
隨著她按下按鈕,大門緩緩打開。
門外,除了守家的霍老三以外,霍巍生和霍老四以及霍家重要成員都在這兒。
門一點(diǎn)點(diǎn)打開,南傾抬眸,看著這一張張逐漸清晰的臉。
有悲傷、有走神、有疲憊、也有冷漠。
她勾唇,垂眸,側(cè)身。
“送他最后一程吧�!�
霍巍生站在最中央,經(jīng)過南傾身旁時,朝她微微頷首:“辛苦�!�
南傾垂眸,做了個“請”的動作。
霍巍生進(jìn)去,霍老四也趕緊跟上。
經(jīng)過南傾身邊時,他停住腳步,目光落在南傾身上。
南傾沒看他,邁開腿直接走了出去。
與霍家人擦肩而過,然后脊背筆挺的站在門外。
光整片從頭頂灑進(jìn)來。
暖意將她包裹,南傾皮肉放松,隨著身后大門關(guān)閉,突然輕笑一聲。
人性啊,真是神奇又復(fù)雜。
有人心甘情愿赴死,有人真情實(shí)感緬懷。
沒有好壞定論,只看立場選擇。
她抬手,看著陽光之下透著紅色的手,鼻子微酸。
沒有老館主,很多話都沒法說了,沒有自已的那些年,老館主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看過了太多東西,懂了很多,也逐漸明白,為何老館主總是以悲憫看眾生。
為何很多事,他只告訴她:“看破不一定要說破,做這一行的,要學(xué)會過眼就忘�!�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換個角度,孰知好壞?
暖意穿透手掌,南傾緩緩收回手。
突然想喝茶了……
第
205章
霍巍生坦白
想法落下,身后的門打開。
南傾回頭,看到眾人走出來。
霍老四走到南傾面前,目光落在她臉上。
這張臉,比上次見更加成熟,多了幾分韻味。
唯獨(dú)那雙眸子,更冷了。
霍老四收回視線,開口:“接下來,辛苦了�!�
南傾頷首,邁開腿走了進(jìn)去。
霍老四隨之跟上。
霍巍生就站在霍老二遺體旁,一動不動。
直到南傾開始一一擺上法盤七星燈等法器。
他的目光才落在南傾身上。
手術(shù)燈暗了下去,就連天窗照進(jìn)來的陽光,也被蒙上了一層霧色。
整個房間昏暗又詭秘。
南傾站在那里,彎腰擺弄各種法器。
一時間,霍巍生有些恍惚,竟然分不清眼前人是老館主還是南傾。
太像了,眉眼間的悲憫,淡漠眾生的寂靜從容。
他抬頭,視線環(huán)顧整個入殮室。
老館主離開了,而這兒的主人,從未離開。
南傾,終究是成為了老館主,守護(hù)著這一方天地……
隨著法盤落下,南傾看著雙正面的法盤,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彎腰收好所有法器,南傾看向霍巍生:“把他的骨灰撒向港海吧�!�
南傾說:“霍家那邊,就不用給他留墓地了�!�
霍老二這一生,就像是陰差陽錯投錯胎,落錯地方的世家公子,霍家本不屬于他。
“不留墓地?!”霍老四聽到這話驚詫出聲:“我二哥告訴你的嗎?”
他看了眼沒說話的自家大哥,急了:“可二哥是我們霍家人,按照規(guī)矩應(yīng)該……”
“好的�!被粑∩届o的嗓音打斷了霍老四急躁的語氣。
在南傾頷首的動作中,掏出電話讓人進(jìn)來把霍老二的遺體送去火化。
南傾收好了所有東西,沒再去看后續(xù)的事。
邁開腿穿過進(jìn)來抬尸的人群,徑直往外走。
即將進(jìn)入老館主的辦公室時,身后傳來了霍巍生的低沉的嗓音:“南先生�!�
南傾手剛搭在門把手上,聞言動作微頓。
不等她轉(zhuǎn)身,霍巍生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年過五十的霍巍生滿頭白發(fā),高大的身軀盯著眼前不過二十五六的南傾,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可以聊聊嗎。”
南傾扭開門鎖,推開門往里走:“請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