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文淮，我真是白養(yǎng)你這么大！虧你還是個軍人，是個政委，你幫唐雪芬的時候我就告誡過你，別讓葉青寒心，現(xiàn)在你居然咒她死！”顧母恨鐵不成鋼地痛斥道。

    顧文淮聽著，垂在身側(cè)的手慢慢握緊。

    看著母親眼中憤怒，他再一次開口，聲音更加清晰：“葉青是為了救一個溺水的孩子，現(xiàn)在人在太平間。”

    每說一個字，他都覺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他都還沒有完全相信，更沒有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沒了。

    明明幾個小時前她還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他的放手，至少還活著，還活著啊……

    面對兒子眼中從沒有過的痛色，顧母的心登時沉了下去，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媽！”

    ……

    次日，醫(yī)院病房。

    天剛亮，打從醒來后，顧母就開始哭，哭到?jīng)]眼淚，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嗚咽。1

    被趕出去的顧文淮站在病房外，滿是血絲的雙眼無神空洞。

    通信員疾步過來，見他下眼瞼烏青，里頭還傳出顧母的哭聲，哽了一下才壓低聲音：“政委，夫……宋同志的遺體已經(jīng)被送去殯儀館了，您現(xiàn)在要過去嗎jsg？”

    顧文淮眼神閃爍了一下：“幾點(diǎn)火化？”

    “十點(diǎn)，工作人員說最近天熱，不能拖太久�！�

    聞言，顧文淮轉(zhuǎn)頭看向半掩著的病房門，推開走進(jìn)去。

    見他進(jìn)來了，顧母更氣了，邊哭邊罵：“沒良心的混球，給我滾出去！你讓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臉去見葉青啊！”

    顧文淮扯動著臉部僵硬的肌肉：“葉青十點(diǎn)火化，您要去嗎？”

    他知道母親傷心，說起這事跟是會戳到她的痛處，但他也明白，如果母親不去送宋葉青最后一程，她一定會遺憾……

    而顧母聽見這句話，慢慢止住了淚，什么話也沒說，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時后，兩人趕到殯儀館。

    工作人員拿來火化證明，直接遞給了顧文淮。0802

    顧文淮怔了一下，才拿出筆在親屬確認(rèn)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兒媳婦嗎？”顧母懷里抱著件淡藍(lán)色布拉吉，眼巴巴看著他，“這是我給她做的新衣服，還沒來得及送給她呢……”

    工作人員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顧文淮，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顧母去了停放間。

    相比外頭的悶熱，停放間冷暗的像冰窖。

    顧文淮站在門外，呆看著地面，沒有焦距的眼神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顧母深吸口氣，踏進(jìn)了停放間。

    狹窄的空間，只有一盞垂吊的白熾燈，照著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軀。

    看到這一幕，她不忍地捂住嘴，踉蹌了一步，淚水再次涌出眼眶。

    半晌，顧母才慢慢走過去，顫抖的手從宋葉青的頭發(fā)，一寸寸撫過她的額頭、眉眼和臉頰。

    “好孩子，媽來了，媽來看你了……”

    說著，她把懷里的布拉吉拿出來是，含淚扯出個笑：“你之前不是說很羨慕別人媽給孩子做衣裳嗎？媽也給你做了件裙子，媽現(xiàn)在給你換上……”

    第13章

    顧母輕輕幫宋葉青換上裙子，一舉一動，溫柔的像對待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說穿好新衣裳走，下輩子要投生一個好人家，無病無災(zāi)，吃飽穿暖，好好上學(xué)，有疼愛你的爹媽，再找個一心一意對你的男人，生個跟你一樣乖巧的孩子，平平安安過日子……”

    說到這兒，她眼淚大顆大顆低落在裙子的領(lǐng)口上。

    “媽對不起你，生了個讓你受委屈的兒子，你好好去，把咱們都忘了，媽一定會替你教訓(xùn)他，你好好去，啊……”

    顧母把宋葉青摟進(jìn)懷里，低聲啜泣。

    外頭，工作人員看了眼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的顧文淮，又看了眼懷表，只能進(jìn)去提醒顧母時間到了。

    兩個小時后。

    工作人員把裝著宋葉青骨灰的盒子拿出來，正要交到顧文淮手里，顧母卻先一步接過了盒子。

    她看都沒看顧文淮，自顧抱著往外頭走：“葉青啊，咱們回家了……”

    顧文淮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臉尷尬的工作人員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

    說完，轉(zhuǎn)身跟上已經(jīng)出去的顧母。

    回去的路上，顧母耷拉著眼皮，抱著骨灰盒，整個人靠在車門。7

    顧文淮坐在一邊，唇線繃直，好像已經(jīng)完全從宋葉青去世這件事剝離出來了。

    等車駛到一個路口，顧母突然出聲：“停車�！�

    通訊員愣了一下，還是把車停下。

    剛停穩(wěn)，顧母就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