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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的聲音里有驚訝,有質(zhì)疑,唯獨沒有喜悅。

    客廳里關注著這一幕的人,都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個視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蘇允白還沒回答,曲清音已經(jīng)上前一步,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副力挺她的模樣。

    “是我邀請的�!鼻逡艨聪蚧魡⒛�,笑容明媚,“蘇老師這么個美人,當然要多出來跟我們玩玩啦。

    “啟年,你該不會不舍得吧?”

    她的姿態(tài)落落大方,解圍也解得恰到好處。

    就是這副女主人的姿態(tài)和話里話外透出的跟霍啟年的熟稔,顯得有幾分微妙。

    眾人都若有似無地打量蘇允白。

    蘇允白關注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曲清音這一瞬間靠她靠得近了,以至于她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蘇允白記得這股香水味。淺淺淡淡,非常優(yōu)雅,也意外有點熟悉。

    ——她曾經(jīng)在霍啟年身上聞到過。

    霍啟年的眼神自明顯還在怔愣的蘇允白身上劃過,又落在笑容熱情的曲清音身上,似笑非笑道:“當然不會了。你是東道主,要麻煩你招待了。”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季承,“是不是該到我了?”

    季承笑了笑,“你這眼睛夠利啊�!�

    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霍啟年將手中的臺球桿微微一轉(zhuǎn),抓在手心,轉(zhuǎn)身就投入到那一臺臺球游戲中,似乎正玩得興起。

    季承隔了人群看了蘇允白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客廳圍坐的眾人似乎才回過神來,熱情而禮貌地招呼蘇允白坐。

    “坐這邊坐這邊�!�

    “你可是不常來�!�

    “是啊,得多出來玩玩嘛……”

    蘇允白一眼掃過去,都是一些不太熟悉的面孔,只這些面孔眼底的光芒分外明亮。

    這樣熱情,讓她有點芒刺在背。

    等到蘇允白坐定后,沙發(fā)對面從始至終屁股都沒挪一下的周悅?cè)贿@才挑眉笑,“嘖嘖嘖,要請?zhí)K老師來一趟,可真是不容易。

    “我們這些人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不比別人。清音說下午三點來,我們哪能真踩點?不得早早來幫忙呀?哪像有些人,‘貴客’呀,請都請不動的�!�

    這樣明晃晃不帶善意的開場,才是蘇允白熟悉的節(jié)奏。

    她心里幾乎是松了口氣,又很快繃緊了神經(jīng)。

    “正餐”要來了!

    可周悅?cè)凰坪踔皇请S口挑刺,并沒有要繼續(xù)為難蘇允白的意思。她反而是抓著一旁的曲清音不放:“清音,你繼續(xù)說,那個德國佬后來又干了什么蠢事啦?”

    旁邊的人也跟著起哄:“是啊是啊,不是說德國人都很嚴肅的嗎?這一個怎么總是這么不著調(diào)�。俊�

    有人笑道:“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才嚴肅的好伐?他這顯然是對清音有意思,所以才總是失了分寸。

    “他后來是不是很快就跟你告白了,清音?”

    周圍一小群人的眼神緊緊盯著曲清音。

    曲清音卻道:“咱們先不說這個了,聊點別的吧?”

    她看向蘇允白,剛想開口,又被周悅?cè)粨寯嗔耍骸鞍パ轿揖拖肼犨@個,誰關心那些阿貓阿狗的事�。课揖拖肼犨@個!”

    周悅?cè)簧砼缘囊蝗盒〗忝脩筒灰选?br />
    曲清音耐不住纏,只好朝蘇允白歉意地笑笑,繼續(xù)之前的“德國佬”話題。

    坐在蘇允白旁邊的兩個年輕女人倒是對她很感興趣。

    “聽說你是大學教授?”

    蘇允白道:“目前還只是副教授�!�

    “這樣子。那你是研究什么的呀?我聽說是什么核彈?”

    “噫!聽起來好恐怖�!�

    蘇允白已經(jīng)習慣了眾人對自己專業(yè)的誤解,但還是解釋道:“我的專業(yè)是應用物理的核物理方向。你說的核彈當然也是核物理的一方面,但我的專業(yè)比較偏于民用,不是軍用……”

    “那有輻射嗎?危險嗎?”

    “事實上,沒超過一定劑量的話,輻射并沒有那么可怕。它其實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比如說坐飛機……

    “我們的專業(yè)的確要跟輻射打交道,但也分方向的。實驗方向接觸輻射的概率比較大,但我們對此也有很嚴格的規(guī)定,不會超過健康劑量要求的。如果是做模擬的,就基本不會接觸到……”

    年輕女人似懂非懂,“反正就還是有輻射的對吧?聽起來好厲害!我就不行了……

    “對了,你平常喜歡什么�。靠葱銌�?今年春季新出的那款圍巾你喜歡嗎?”

    坐在另一旁的年輕女人馬上加入:“拜托,那一款圍巾去年G家就出過類似的了好嗎?今年最值得入手的分明是G家的包!我敢說,這絕對會成為經(jīng)典款!

    “說到這個,你看某某某的穿搭了嗎?配G家的那個新包簡直一絕!我跟你說……”

    很快,眾人發(fā)出捧場的應和聲。

    “哎呀,真的呀?”

    “不會吧?”

    “這你也知道?”

    “真的假的?”

    ……

    話題由此轉(zhuǎn)移向時尚穿搭和八卦,眾人的情緒明顯興奮起來,說話的語速極快,像是機關槍似的,往往上一個人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個人就直接插話了。

    蘇允白便不再說話,安靜地當個聽眾。

    對面沙發(fā)上坐著的周悅?cè)谎劢且粧�,不屑地撇撇嘴�?br />
    土鱉就是土鱉,就算真讓她一腳踏入了這個圈子又怎么樣?還不是融入不了?

    瞧瞧,人家聊得熱火朝天,就是不帶她玩!

    不過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周悅?cè)豢粗谌巳褐袦赝翊蠓降那逡�,又看著不遠處打完了一桌球正跟季承聊著什么的霍啟年,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向蘇允白。

    她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但周圍的人都能聽到她的聲音:“蘇老師,你畢竟工作幾年了,有沒有什么職場經(jīng)驗跟我們分享一下啊?”

    她笑容燦爛,“你還不知道吧?清音跟霍氏簽約了,馬上就要入職霍氏了噢……”

    第7章

    去個慈善晚宴而已,你該不……

    曲清音要入職霍氏了?

    可她學的不是播音主持嗎?難不成……

    這一次,不等周悅?cè)惶媲逡魪埬�,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霍氏旗下的傳媒公司去年年末成立,今年正是要大展身手的時候。

    “娛樂圈那一套嘛,肯定是要靠人成事的,咱們清音正是王牌!”

    聲音里不掩欣賞。

    蘇允白看去,正看到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年輕男人從不遠處走來,停在她側(cè)邊的長沙發(fā)后面。他雙臂撐在這沙發(fā)背上,微微俯身靠前,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蘇允白,慢悠悠道:“清音可是特地應邀回國的……”

    一字一句,似是意有所指。

    蘇允白知道他。他是霍啟年的朋友圈里,難得將富家大少的排場擺得足足的一個公子哥,叫張勛。

    按照徐瑾之的說法,“全A市長了眼睛的都知道張勛是曲清音的舔狗,就他本人還自以為清清白白、無人看穿……”

    明知這個張勛的立場可疑,說的話不能盡信,可這個“應邀回國”,還是讓蘇允白有些猝不及防。

    她抿抿唇,剛想開口,曲清音自己先說話了:“張勛,你不要亂講,我自己也愿意回國找機會的�!�

    她看向蘇允白,解釋道:“我學的是播音主持,一直想創(chuàng)一檔自己的節(jié)目,專做人物訪談。霍氏有這個推廣平臺,剛好我看到這個消息,所以就跟霍氏達成合作……”

    說這話時,她神態(tài)從容,語速也不急不緩的,顯得大方得體又不失自信。

    的確不負一個主持人該有的專業(yè)素養(yǎng)。

    蘇允白笑著點頭,“那很好啊,祝你的節(jié)目收視長虹。”

    曲清音的小姐妹們也不知事先知不知道這個消息,這會兒倒是都表現(xiàn)得十分熱情,幾乎把一個party開成了慶功宴。

    別管這些熱鬧是真是假,可曲清音身邊——至少就蘇允白知道的——從來不缺回護的人。

    蘇允白靜靜看著,一時有點羨慕。

    曲清音的小姐妹們歡呼完,又都積極獻策,想著要幫曲清音的節(jié)目打響“第一炮”。

    “這種訪談節(jié)目一開始全靠主持人撐著。清音你畢竟剛回國,要不要咱們姐妹幾個幫你炒炒熱度?”

    “張勛的?讓他幫你轉(zhuǎn)發(fā)唄?”

    “得了吧,勛子的,太低級了,炒炒網(wǎng)紅也就算了,咱們清音是正經(jīng)要做主持人的,可別幫倒忙�!�

    張勛本來還興致勃勃,聞言倒有幾分訕訕然,“我那都是拍著玩兒的,網(wǎng)友就喜歡看那些,其實我自己沒有亂來的……”

    一邊說,還一邊小心覷著曲清音。

    見曲清音面色不太好看,他又急急忙忙道:“我不行,別人總可以吧?我認識不少人……其實都不用我認識的人了,霍哥的公司不就是捧人的嗎?肥水不流外人田��!

    “清音現(xiàn)在都是霍氏員工了,沒道理霍哥不幫你是不是?”

    張勛越是說,眼神就越亮,甚至都不等別人附和,他就直接叫了霍啟年:“霍哥,清音都簽給你了,你就沒有想著給她造造勢?”

    眾人聞言,又都下意識看向霍啟年。還有人的目光自以為隱晦,實則近乎是明目張膽地觀察蘇允白。

    蘇允白微微笑,心里門清。

    真要捧主持人的話,霍氏傳媒當然是第一首選,更是名正言順的選擇�?蓜偛疟娙艘婚_始都不提,只話趕話說了出來……

    要么就是故意裝傻,要么就是配合著“拋磚引玉”。

    以蘇允白對這群人的了解,后者的可能居大。

    而對于另外一些人,就比如周悅?cè)欢�,要是能順便刺一刺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張勛實在是個有眼色的人,只從他挑的時機就能看出來。

    他喊霍啟年時,霍啟年和季承的那臺球剛好打完。服務員正殷勤地幫兩人整理球桿,并送上香檳飲品。

    左右也沒什么事,張勛喊了,霍啟年便很配合。

    他放下酒杯,接過服務生遞給他的熱毛巾,一邊擦著手一邊走過來,在張勛靠著的那張沙發(fā)上大刀闊斧地坐下,挑眉瞥了眾人一眼,笑道:“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張勛便殷勤地將話重復了一遍,末了道:“行不行啊霍哥?這可是關系到清音的節(jié)目收視率,也關系到霍氏傳媒的臉面的大事兒!”

    霍啟年隨手將毛巾搭在茶幾上,幾乎想都沒想,“行啊�!�

    他看向曲清音,“最近A市衛(wèi)視那檔《我們的詩與遠方》熱度還行,你讓你經(jīng)紀人去聯(lián)系一下。正好,你的第一期節(jié)目是定在暑假吧?暑假前《我們的詩與遠方》應該已經(jīng)播了,來得及�!�

    曲清音看著他,一張明艷的臉龐上紅暈微微,眼神很亮,卻還有些疑慮的樣子,“《我們的詩與遠方》是很火的綜藝吧?我一個素人,一開始就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你知道,我想做的是偏于嚴肅的人物訪談……”

    霍啟年聞言,若有所思。

    “那個綜藝得到外地去錄吧?何必這么麻煩?啟年下周三不是會去參加慈善晚宴嗎?到時候帶清音去轉(zhuǎn)一圈不就得了?”

    有人這么建議道。

    蘇允白看了過去。

    說話的這人她也知道,周悅?cè)煌府惸傅拇蟾缰芤�,她生母的繼子。

    周耀然這話一出,眾人都有點不太敢應了。

    下周三的慈善晚宴,雖然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場面,但大小也算是個正經(jīng)宴會,是會上官媒的。

    這樣的場合,霍啟年若是帶了曲清音出席,自然能讓曲清音一下子聲名鵲起,可作為霍太太的蘇允白,恐怕得被議論上不短的時間。

    蘇允白人還在這里呢。

    這是明晃晃踩著她的臉說話啊!

    大廳里一時靜悄悄的。

    周耀然掃了一圈眾人,眼神甚至都沒在蘇允白身上停留,只看向霍啟年,“怎么,不方便?”

    周悅?cè)慌d奮得幾乎雙眼放光了。她不敢明著去插霍啟年的話,但對蘇允白可沒任何顧忌:“蘇老師,這可是正經(jīng)事啊。去個慈善晚宴而已,你該不會亂吃醋吧?”

    霍啟年本來想說話,聞言,眉梢微微一揚。

    他跟著大多數(shù)人看向蘇允白,眼底透出點興味的光,似乎也很好奇她的答案。

    蘇允白相信,霍啟年不會故意讓她出丑。她甚至敢肯定,只要她猶豫的時間稍微長了些,表露出為難的意思,他自會在恰當?shù)臅r機為她兜場。

    她到底還頂著霍太太的名頭,霍啟年不會任她丟臉的。

    即便如此,在適當?shù)某叨葍?nèi)開開玩笑,霍啟年也不會拒絕。

    他一貫這樣,從容不迫、游刃有余,連戲耍人都透著理直氣壯。

    可倘若真的在乎,是不會舍得開這樣的玩笑的吧?

    蘇允白看得明白,心內(nèi)輕嘆。

    她沒理會在場這么多別有用心的目光,直接看向曲清音,笑容清淺,“曲小姐,你覺得呢?”

    曲清音眼神微閃。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蘇允白的眼神透亮得驚人。她依然是那種帶著清清淡淡的目光,冷靜克制,卻黝黑分明,像是能容納所有情緒,也像是能看透所有人心。

    直覺地,曲清音不喜歡這個人。

    四目相對片刻,曲清音率先移開了目光。

    她垂眼笑了下,再看人時,又成了那個大方得體的人,“我想了想,《我們的詩與遠方》挺好的……”

    曲清音主動退了一步。

    但蘇允白也沒有贏。后來的話題中,她再也沒有插嘴的機會,純粹成了這場熱鬧里的局外人。

    *

    蘇允白從洗手間出來后,并沒有急著回去。

    她心里清楚,方才她與曲清音的短暫交鋒后,眾人給她的那點一戳就破的吝嗇善意,已經(jīng)被徹底收回了。

    這種微妙的爭鋒里,她永遠也不會是贏家。

    蘇允白已經(jīng)有點習慣了。

    她沒有上趕著被虐的興趣,所以從洗手間出來后,她就在別墅通往后院的走廊上選了個位置,隔著一道落地窗看著外面開得嬌艷的玫瑰。

    此時正是四月最好的時節(jié)。臨近黃昏的陽光柔和,灑在后花園的草地和花圃上,將一切都染得黃澄澄的。

    偶爾風來,這一朵朵盛開的玫瑰花就在風中搖曳著,姿態(tài)十分翩然。

    “允白?”忽然有人叫她。

    蘇允白應聲回頭,看見季承正拿著手機,站在不遠處看她。

    見她回頭,季承走上前幾步,笑著問她:“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蘇允白笑了笑,道:“花園里的花還挺好看的。學長你是要打電話嗎?”

    “已經(jīng)打完了。”說著,他收起了手機,也沒說話,只靜靜陪著蘇允白看窗外。

    客廳里不時傳來一陣響亮的笑聲以及起哄聲,慢慢又平息下去。這樣的喧鬧隔著遠遠的距離傳來,似乎失了真,只成了偶爾才響起的背景音。

    蘇允白眉頭都沒動一下,依然安然地站著。

    季承忽然道:“其實挺無聊的,是不是?我是指這樣的party�!�

    蘇允白自那天在C城跟季承聊過一次后,已經(jīng)不太在他面前背著現(xiàn)世安穩(wěn)的包袱了,便笑道:“可能是我不太合承失笑:“看你怎么定義‘群’了。我是不太能想象你跟她們打成一片的樣子。當然了,如果把這群人放到學術會議上,估計都得兩眼發(fā)懵,昏昏欲睡。”

    蘇允白想著那個場景,不由失笑。

    季承繼續(xù)道:“我一向覺得人該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喜歡的無需勉強。我一直以為你也是這么想的,但今天……”他停頓了下,看向蘇允白,“允白,你不該來的�!�

    蘇允白笑道:“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看向季承,眼底似有流光閃爍,透著幾分快活的神采。

    季承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那你這可是有點‘矯枉過正’了。我當初跟你說這個的時候,可沒想到你會自己一個人來這樣的party�!�

    他說得很認真。

    蘇允白輕聲一嘆,“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其實不需要自己來,問別人也能問到她想要的信息。

    可有些事,蘇允白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現(xiàn)在看來,她的運氣果然不太好,結(jié)果并不如意。

    蘇允白深吸口氣,“學長,你應該很早就認識他們了吧?”

    她沒指定這個“他們”是誰,季承也不需她明說,“是啊。你別看今天來的人多,其實很多都是后來才玩到一起的。要論起來,今天這些人里,只有我、啟年、周耀然和清音是一屆的。

    “我們都在A市,家里的長輩或多或少都認識。我們這一輩又男多女少,家里的長輩都叫我們要讓著女孩子一點……”

    所以在他們這群人心里,護著曲清音可能都快護成習慣了吧?

    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自然是不同常人的。

    蘇允白的聲音有點飄忽,“那你知不知道,啟年和曲小姐……”她頓了下,“我聽說,他們曾經(jīng)是彼此的初戀?”

    “雖然這個事很多人都在傳,但這其實真是個謠傳�!奔境械�,“我很肯定,他們沒有在一起過�!�

    蘇允白聞言,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季承。

    她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只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

    季承直視著她的眼睛,“但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當年,霍家和曲家曾經(jīng)有意聯(lián)姻�!�

    第8章

    倘若我真的想做點什么,又……

    霍家和曲家曾有意聯(lián)姻?

    這個消息,把蘇允白震了一震。

    轉(zhuǎn)念一想,似乎又很理所當然。

    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為什么不呢?

    季承道:“當年他們兩家只是私下說說而已,知道內(nèi)情的人不多。后來為什么又不提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似是怕驚擾了什么。

    蘇允白回過神來,正對上季承擔憂的眼神。

    她掩飾般地笑了下,“我就是有點驚訝。今天知道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要多謝你……”

    季承還想再說什么,客廳那邊已經(jīng)有人在喊他了:“季老板呢?”

    蘇允白催促他:“你趕緊過去吧,他們已經(jīng)在找你了。我再站一站也過去了�!�

    季承又看了她一眼,沒再堅持,往客廳那邊去了。

    蘇允白深吸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也往客廳的方向走。

    才剛走了兩步,客廳那邊有一道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季老板,你上哪兒貓著去了?咱們都要轉(zhuǎn)場子了!聚豐山莊,走��!

    “今晚非展覽級別的酒我都不屑得開的!這可是霍哥請的客……”

    蘇允白的腳步一頓。

    她丈夫正要一擲千金博佳人一笑……

    她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不等蘇允白猶豫出個結(jié)果,另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咦?蘇老師呢?怎么不在?”

    刻意的驚訝和無辜——是周悅?cè)弧?br />
    果然,她想得太簡單了。

    ——她自己本就是熱鬧中的一環(huán),哪能那么容易就躲過去?

    客廳那頭的周悅?cè)蛔ブ辉趫龅奶K允白不放,一副要發(fā)動所有人來找她的架勢。

    蘇允白聞言,反倒不急了。

    她甚至停了下來,打量起走廊兩邊的裝飾來。

    周悅?cè)粠е蝗盒〗忝寐晞莺拼蟮卣业教K允白時,她正抱著雙臂看著走廊一側(cè)擺著的一盆盆栽,一副看入迷了的模樣。

    周悅?cè)徽胰苏业靡欢亲踊饸�,看蘇允白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十分不順眼:“蘇老師原來在這里��?可是讓我們好找!”

    蘇允白應聲回頭,有點驚訝的樣子,“你們在找我嗎?實在不好意思,我見這里的盆栽挺有趣,一時看得入了神,可能沒太注意……”

    周悅?cè)缓呛切�,“蘇老師開玩笑呢吧?這些盆栽可是我親自經(jīng)手的,我看也不過就是尋常東西罷了,沒什么稀奇的。

    “難不成……蘇老師沒見過?”

    周悅?cè)簧砗蟮男〗忝脗兠婷嫦嘤U,似是有些尷尬。

    周悅?cè)蛔旖堑男θ莞鼱N爛了:“不應該吧?霍哥家大業(yè)大,既沒少你吃也沒少你穿,怎么可能缺幾盆盆栽呢?

    “不過既然你喜歡……這樣,也不用問清音了,我就能做主,把這個送你了!”

    蘇允白微微笑,“那倒不必了,我可不敢把這個擺在室內(nèi)。我建議你也盡快把它移出去為好……”

    她頓了下,“這種植物有輕微毒素,放在室外沒什么,觀賞性還挺好。但放在室內(nèi)久了,輕則致使毛發(fā)稀疏發(fā)黃,重則可能引起脫發(fā)……”

    說著,她的眼神不經(jīng)意間掠過周悅?cè)坏陌l(fā)際線。

    周悅?cè)坏哪樕幌伦訚q得通紅。

    ——眾所周知,發(fā)際線是周大小姐不能言說的痛,一踩一個準。

    眼看周悅?cè)痪鸵�,曲清音急忙忙從人群后趕了上來,拉住了周悅?cè)弧?br />
    她對蘇允白客氣道:“悅?cè)皇切『⒆悠猓瑥男〉酱鬀]怎么關心過這些瑣事,一時手忙腳亂鬧了笑話,讓蘇老師見笑了。”

    蘇允白笑意淡淡,“不至于�!�

    曲清音順勢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其實是特地過來找蘇老師的。快到晚餐時間了,我們打算去聚豐山莊吃飯,飯后再聚一聚。

    “蘇老師有什么忌口的嗎?”

    蘇允白露出歉意的笑,“實在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點事情,可能去不了了。你們?nèi)グ桑娴瞄_心�!�

    “霍大哥請客,這個面子你也不給?”周悅?cè)恢苯泳透苌狭恕?br />
    蘇允白理都沒理周悅?cè)唬豢粗逡�,真心實意道:“喬遷party上還得順帶哄‘小孩子’,辛苦你了�!�

    曲清音的臉色也僵了。

    她還想再勸蘇允白,客廳那邊已經(jīng)有人喊了:“Ladies!好了沒有��?車子開到門口了……”

    有人催促,就顯得時間緊迫,很多事也因此有了不必多客套的理由。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蘇允白松了口氣。

    眾人開始往外走。

    女孩子們在一起,尤其是周悅?cè)贿@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就沒有一刻停的時候。但這會兒眾人卻意外安靜,幾乎是刻意不說話。

    蘇允白沒多想。她落在眾人身后幾步遠,一邊往前走一邊低頭跟徐瑾之發(fā)消息。

    剛走兩步,她被一條忽然伸出來的大長腿攔住了去路。

    蘇允白頓住腳步,抬起頭。

    走廊跟客廳之間有個大拐角,做成了倒角的模樣。整體過渡自然,起到隔斷走廊和客廳的視野的效果。

    霍啟年人就在這個倒角的中軸線上。

    蘇允白后知后覺。

    ——難怪剛才那群人都不說話了,原來是他在這里。

    霍啟年半靠著墻,雙手插兜,一腿微微曲著,一腿往前探,黑色的皮鞋因此正好踩在蘇允白的必經(jīng)之路上。

    皮鞋的主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蘇老師,口才不錯啊�!�

    蘇允白抿了抿唇。

    大多數(shù)時候,她很難根據(jù)霍啟年的神色看出多少信息。就比如現(xiàn)在,她不清楚他到底在這里看了多久,又看清了多少。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他這話并不真的是夸獎的意思。

    蘇允白以為霍啟年還會說點什么,站在原地等著。

    誰知他并沒有多說的意思,干脆地站直身往外走,似乎剛才那句話只是順口一調(diào)侃。

    蘇允白在原地停了片刻,垂眼跟了上去。

    今天下午那么多事,但只在這一刻,她很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緩而沉的心跳,以及正在慢慢滑向谷底的心情。

    她忽然覺得今天下午的一切都沒意思透了。

    徐瑾之和季承勸她的話都很有道理,她不該來的。

    蘇允白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霍啟年的聲音:“真的不去�。俊�

    低啞的聲音,含著笑,恍惚聽來,就像是在耐著脾氣哄著人。

    可蘇允白看過去時,看到的分明是一雙戲謔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臉上有著近乎是惡作劇的笑,“難得出來一次,不從頭看到尾嗎?半個下午的時間怎么夠?”

    蘇允白頓住了腳步。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敏感,些許小事都能放在心里不住地琢磨�?捎袝r候,她又覺得這一切都是霍啟年故意為之。

    什么叫“半個下午的時間怎么夠”?

    夠什么?

    每當這個時候,蘇允白就會很厭煩霍啟年說話的方式:一切好似都是無心之言,可細細品來,又似乎都意有所指。

    這實在太折磨人了。就像是在做理解題。你恨不能拿著放大鏡琢磨他的心思,好不容易自認摸到點頭緒,他轉(zhuǎn)過頭來卻又輕飄飄一句“你想多了”就把你打回原地。

    他到底是習慣了這么說話,還是只對她這么不痛快?

    蘇允白實在沒那個精力去猜了:“啟年,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你不該很清楚嗎?”霍啟年看著她,仍然是含笑的眼神,仍然是氣定神閑的樣子。

    蘇允白面色疲憊,“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們能不能痛快點,好好說話?”

    “哦?”霍啟年挑眉,“蘇老師,在這么要求別人以前,你自己是不是應該做到?”

    蘇允白隱隱約約摸到了點什么。

    他是不是因為她沒跟他說一聲就來參加這個party而不高興?

    蘇允白輕輕吸了口氣,“如果是今天這個party的事……我是受邀來的。周悅?cè)灰襾�,C城那邊的事她才肯配合�!�

    霍啟年嘴角勾起點笑,“蘇老師,這么說就沒意思了吧?這可不像是痛快的樣子�!�

    蘇允白抿住唇,憋了一口氣,“好。我自己也想來�!�

    霍啟年眼底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繼續(xù)�!�

    蘇允白干脆道:“我一直聽說,說曲清音是你的初戀女友……”

    霍啟年眼神都沒動一下。

    很顯然,這個傳言他心知肚明。

    但他顯然不認為這是個什么了不得的事,只道:“就因為這個?傳言不可盡信。這個道理我以為你早該知道。

    “以前你不是做得很好嗎?”

    他看著蘇允白,眼里有審視的光,似是失望于她不夠穩(wěn)重。

    蘇允白呼吸顫了下。

    她的脾氣也有點上來了:“可我聽說,霍家和曲家曾經(jīng)想要聯(lián)姻。”

    霍啟年眉頭一挑,終于來了點興致。

    他道:“是有這么一回事,我們兩家的長輩私底下說的,沒瞞著我們。我跟清音在高中接觸過半年,發(fā)現(xiàn)彼此不太合適,于是這事就沒再提了。”

    蘇允白呼吸一窒。

    沒了?

    就這么簡單?

    霍啟年看著蘇允白的眼神帶著點了然,仿佛看透了她的那點小心思似的,“我知道對于你來說,周圍的人的婚姻環(huán)境都不太好,男人大都‘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以至于你受了影響……”

    “但那是他們,不是我�!彼nD了下,又道,“不論如何,允白,請你理性思考一下,假如我真的想做點什么婚姻之外的事,何必對你隱瞞?”

    這話說得太透,蘇允白的臉色幾乎立刻一白。

    她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似的,忍不住想在大下午的天里瑟瑟發(fā)抖。

    男人出軌后為何還要遮遮掩掩?不就是還顧忌著家里的女主人嗎?

    可她又有什么是能讓他霍啟年顧忌的呢?

    家世?男方因為依附于女方所以不敢公然撕破臉?

    眾所周知,霍太太家境普通,乃是最平凡的大多數(shù)。

    霍啟年從來不需要依仗霍太太的勢。

    情分?男方曾與女方患難與共或者曾經(jīng)愛得難分難解以至于即便情淡了還想著維持體面?

    這話放在霍啟年和她身上,別說外人了,連她自己都不信。

    這樣說來,霍啟年假如真有心想在婚姻之外找點刺激,何必等她來試探、來求證呢?

    他自己就不會隱瞞。

    多有道理�。�

    這么簡單的道理,她怎么一直看不明白呢?

    蘇允白木然地站著。

    她的眼神無意識地定在霍啟年臉上,可這一瞬間卻完全失了焦。

    霍啟年看得出蘇允白的失魂落魄,可他并沒有打算就此輕輕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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