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說著,按住蘇允白的肩,用了點力道,“你放心,我在�!�
蘇允白抬眼看他,抿了抿唇,又低下了頭。
她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霍啟年起身,“我去見幾個人,再跑一下手續(xù),很快就回來。后續(xù)的事情有我,你不用擔心�!�
腳步聲漸行漸遠。
咔擦一聲關(guān)門聲后,整個病房完全安靜下來。
蘇允白抬起頭,盯著合上的房門半晌,又看向頭頂?shù)牡跗�,眼神放空�?br />
她沒辦法跟人講,她其實很怕住院。大半年前,她就是在這種滿目刺白的病房里,就是在這樣一瓶又一瓶的點滴里,送走了她外婆。
她有點心理陰影了。
蘇允白當然知道闌尾手術(shù)不是個大手術(shù),可讓人心煩意亂的,從來不是病情本身。
一旦躺在病床上,世間所有的可憐,好似一下子都找上門來了。
蘇允白很怕這樣。
明天會好的吧?
如果還不好……即便真的要做手術(shù),至少得回A市做。
可她能撐著回A市嗎?
如果在B市……不行,她得看看哪里能請到護工。
蘇允白立刻想去拿手機。
手機放在包里,包則被放在一旁的小沙發(fā)上。
蘇允白小心翼翼地挪動著下了床,動作幅度不小心大了些,扯到腹部的肌肉,急疼上涌,她沒忍住嘶了一聲。
好不容易夠著了包,掏出了手機,她又不小心扯到了左手腕的點滴線,又是一場忙亂。
蘇允白煩躁極了。
她以前沒這么笨手笨腳的啊!
“你在干什么?”霍啟年的聲音忽然自蘇允白背后響起,十分嚴厲。
蘇允白被嚇了一跳,手里的力道一松,手機一下子就摔了。
霍啟年三兩步上前,幾乎是將人提著按回了床上。
他隨手撿起地上的手機,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允白:“長本事了啊,這時候還敢亂動?你到底還想不想好了?”
蘇允白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霍啟年看著她,“說吧,到底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讓你這會兒一定得來拿手機?”
蘇允白沒作聲。
霍啟年不好跟現(xiàn)在的她計較,見她終于老實了,就自顧自坐在一旁,打開電腦忙了起來。
蘇允白小心看了他兩眼。
霍啟年沒轉(zhuǎn)頭,卻似乎對她的動靜了如指掌:“別探頭探腦的了,想問什么就問啊,我也沒不讓你說話吧?”
蘇允白道:“你有事就去忙,我這邊沒事的。”
霍啟年的動作頓了下,沒好氣道:“你如果就想說這個,那就悄悄。腿長在我身上,我自己能做主�!�
蘇允白被噎住了,但還是道:“會議的午宴你不用參加嗎?”
“你以為我為什么帶這么多人來?總不能是講排場的吧?要是少了我什么事兒都轉(zhuǎn)不動了,那問題才大了�!�
“那龔部長他們……”
“他們倒是來看你了,但讓我擋回去了。”霍啟年說到這里,轉(zhuǎn)頭看她,“你那位女同事倒是熱情得很,你猜猜我是怎么把她擋回去的?”
他臉上的笑有點惡劣。
蘇允白干脆不問了,想也知道,估計不是什么正經(jīng)話。
霍啟年還有點失望,但很快又回過頭忙他的了。
好半晌后,霍啟年又轉(zhuǎn)過頭,近乎無奈地嘆道:“又怎么了?”
蘇允白還有點莫名其妙:“我沒怎么了�。俊�
“沒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
蘇允白憋了一口氣,“我沒看你�!�
“沒看我就沒看我唄,你臉紅什么?”
這個人怎么這樣!
蘇允白仰頭看著天花板,不理他了。
霍啟年的心情卻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他終于大發(fā)慈悲,將蘇允白的手機給她:“玩去吧,點滴我盯著,不用你管。我安排點事情,很快就好。”
蘇允白握著手機,心情一時復雜難言。
病房里很安靜,只偶爾有輕微的敲擊鍵盤的聲音響起,簌簌的,不吵,反而有種別樣的安寧感。
蘇允白隨手翻著新聞,翻著翻著,眼皮越來越重。
霍啟年一直等到身后的氣息穩(wěn)定了,這才悄悄起身,走到病床前。
他也算是摸準了三分蘇允白的脈了。她這人就是別別扭扭的。他要是一進來就什么事都不干只盯著她,她反倒會坐立難安。他作出一副很忙,只是順便看顧她的樣子,她反倒是心安理得了。
可算是睡著了。
睡著了的蘇允白,模樣很是恬靜。她長長的睫毛自然合著,湊近了看就發(fā)現(xiàn),她眼下還有淡淡的青影,連唇色都是淡淡的,難掩倦容。
雖然如此,還是很好看。乖乖的,有種很內(nèi)斂的艷色。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這么好看呢?
蘇允白本來就是靠坐著,睡著了還維持著這個姿勢,蜷縮在一角,有點委屈的樣子。
這個姿勢,睡久了肯定得腰酸背痛。
霍啟年看了半晌,小心彎腰,輕輕將人抱起來,往下放了放。
蘇允白眼睫毛一直顫,似乎要醒來。
霍啟年不知怎么的有點慌,下意識伸手輕輕拍了拍她,小聲道:“沒事,我在這里,睡吧�!�
拍著拍著,蘇允白一直顫著的眼睫毛竟然又平穩(wěn)了。
她甚至還自己找了個姿勢,往被子里縮了縮,睡得更安穩(wěn)了。
霍啟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睡得安穩(wěn)的蘇允白,眼底情緒翻涌,末了,輕輕一嘆。
*
蘇允白是被疼醒的。
似乎有一把鈍刀,正在她右下腹部慢慢地磨,帶來鈍鈍的痛,不迅猛,但十分綿長,甚至還一浪高過一浪。
蘇允白沒忍住想蜷縮起來,可才縮到一半,有人強硬地按住了她的左手。
她驚了一下,立刻醒了過來。
一醒來,正對上霍啟年的臉。
他抓著她的左手,神色嚴肅:“允白,你的癥狀嚴重了。我們做手術(shù),好不好?”
做手術(shù)……
蘇允白沒忍住瑟縮了下。
霍啟年直視她,神色認真:“只是個小手術(shù)而已,你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蘇允白閉上眼,很快又睜開。
已經(jīng)避無可避了,她反倒下定了決心。
蘇允白掙脫開霍啟年的手,神色冷靜,似乎那一瞬間的瑟縮和逃避只是霍啟年的錯覺似的。
她問道:“手術(shù)……什么時候?”
“就現(xiàn)在。我請了人,你放心,主刀的醫(yī)生醫(yī)術(shù)很好的……”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下午五點多�!�
蘇允白沉默片刻,堅定道:“好�!�
一旦下了決定,接下來的事一下子快了起來。
蘇允白是自己走著進的手術(shù)室。
手術(shù)室的門在她身后合上,帶著口罩的醫(yī)生見了她,一雙眼睛彎起,十分和善的樣子:“別緊張,小手術(shù)而已�!�
蘇允白知道這只是小手術(shù),她覺得自己并不緊張。
可等躺到手術(shù)臺上,無影燈一開,那種無處著落、無能為力的感覺一下子就將她淹沒了。
這是一種很可怕、很空曠的孤獨感。
蘇允白的呼吸都顫了起來。
她聽見有人喊她:“允白,別緊張,我在這里�!�
她下意識轉(zhuǎn)頭,在手術(shù)室的角落里,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瀲滟的桃花眼。
霍啟年?
他怎么在這里?
霍啟年笑著招了招手,“參觀學習而已。你放心,我陪著你�!�
原來他說的“陪”,是真正意義上的陪。
可是他怎么連手術(shù)室都能進來呢?
霍家的面子這么大嗎?
蘇允白腦子亂糟糟的,只知道傻傻地看著人。
手臂上傳來一點尖銳的疼。
是麻醉藥吧?
護士將一個類似氧氣罩的東西放在蘇允白鼻腔上,讓她深呼吸。
蘇允白也覺得自己需要深呼吸。
一下,兩下。
視野里,霍啟年瀲滟的桃花眼慢慢渙散開。
蘇允白閉上了眼睛。
第40章
我還沒干過這么沒譜的事……
霍啟年坐在病床前,
看著蘇允白,神色有些嚴肅。
麻藥的藥效還沒過,蘇允白還在睡著。她身上穿著病號服,
領(lǐng)口的扣子沒全扣上,因此露出兩截鎖骨,
白生生的,很好看,
可也很料峭。
太瘦了。
她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他之前抱著她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
她一身骨頭嶙峋,
都能硌著人。他一口氣就能輕輕松松把她從樓上抱到樓下,
甚至都不帶喘的。
她其實不矮的,
可這會兒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就只剩瘦瘦小小的一團。再加上她臉上蒼白,
手上還打著吊瓶……
霍啟年看不得這個樣子,忍不住起身,
替她拉了拉被子。
蘇允白依然睡得無知無覺。
霍啟年坐回原地,又看了她半晌,
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點慌,
下意識拿起手機看時間。
七點半了,麻藥藥效差不多該過了。
霍啟年又抬頭看蘇允白。
她似乎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霍啟年想起醫(yī)囑,小聲喊她:“允白?允白?”
好半晌后,
蘇允白眉頭皺起,
似乎有醒來的意思。
霍啟年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松了口氣,
繼續(xù)跟她說話:“別睡了,醒醒。”
蘇允白睜開眼睛,好半晌都沒能聚焦。
她就像是一個患了高度近視卻沒戴眼鏡的人,世界在她這里沒了具體的影像,
只剩下粗糙的色塊。而這些色塊,還在她的視野里不斷地變換著,帶得她整個人頭暈目眩,幾乎忍不住想干嘔。
霍啟年神色大變,立刻按了鈴。
很快,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魚貫而入。
蘇允白眼冒金星,額間冷汗涔涔。
她聽見了霍啟年的聲音,像是自很快的地方傳來,壓著火氣:“她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過敏了?”
“你們查沒查她過敏?”
“不是說小手術(shù)嗎?這是小手術(shù)的樣子?”
“給我個解釋!”
他怎么這么霸道?
蘇允白聽不下去了,喊他:“霍啟年……”
出口的聲音沙啞,還軟綿綿的,把她自己都嚇到了。
蘇允白的聲音再小,霍啟年還是聽到了。
他湊近了看她,“允白,你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醫(yī)生適時開口:“我們檢查過了,沒什么事。個人體質(zhì)不同,蘇女士對麻藥的反應稍微大了些而已�!�
蘇允白緩過最開始那陣,果然覺得好多了。
麻藥藥效漸過,很快,傷口的疼痛開始找上門來。
蘇允白意識清醒,對自己的情緒管理也上線了。
疼痛再如影隨形,她也沒怎么吭聲。
霍啟年卻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
蘇允白這人在某些方面格外嬌氣,尤其不太能耐受疼痛。麻藥藥效都過了,她怎么還跟沒事人一樣?
霍啟年湊近了一瞧,看見的是一個閉著眼,牙關(guān)緊咬,額上都是汗的蘇允白。
可都這樣了還不吭聲……她到底是在跟誰較勁?
這人一天不折騰自己就難受是不是?
霍啟年想狠狠罵醒這個榆木腦袋,可看著她那可憐樣,又有點不忍心。
到頭來,他反倒把自己憋得一肚子火。
霍大少順風順水慣了,還真是鮮少有過這種輕不得重不得的時候。
偏偏那人還毫不自覺,分分鐘都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我這邊沒事了。你那么大公司……去忙你的吧。”
霍啟年簡直要被氣笑了。
倘若不是熟知蘇允白的秉性,他差點以為這人正在跟他以退為進。
霍啟年坐下來,神色不辨喜怒,聲音甚至顯得很平和:“我走了,你怎么辦?”
蘇允白道:“醫(yī)院有護工能請�!�
似是為了驗證這話不假,她才剛說完,就有人敲了門。
霍啟年去開門。
一個身材偏于壯碩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外,神色帶著點拘謹:“這里是蘇小姐嗎?我姓王,是她請的護工……”
霍啟年呵了一聲。
真是本事��!她自入院到現(xiàn)在,他幾乎都在她眼前,她是什么時候找的機會請的護工?
病房里,蘇允白出聲道:“是我,請進�!�
王護工小心看了霍啟年一眼,避著他走。
總覺得這年輕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還是離遠點好。
霍啟年一句話沒說,回房收拾好自己的電腦和公文包,轉(zhuǎn)身離開。
病房門再次合上。
蘇允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把人往外趕的是她,可等人真的走了,她心里又似乎一下子空了一塊。
王護工正小心看著她,神色里帶著點好奇和隱隱的八卦。
蘇允白很快回過神,對王護工笑了笑,“我是闌尾手術(shù),你之前有過相關(guān)的經(jīng)驗嗎?”
王護工神色很放松,“有。我們這一行也是有規(guī)矩的,你之前告訴我是闌尾手術(shù),我們就按照闌尾手術(shù)收費。
“你放心,我是做慣了的。在你之前,我還剛把一個闌尾炎的小姑娘送出院呢。
“說句不客氣的話,闌尾手術(shù)后的各項注意事項我都熟知了。像你這種情況呢,最重要的就是先排氣,排完氣了一切就好說了……”
王護工說得頭頭是道,顯得十分專業(yè)。
但也可能是太過專業(yè)了,以至于她有點……心大。
凌晨兩點半,蘇允白聽著王護工恣意的呼嚕聲,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今天要打的點滴分兩批,第一批已經(jīng)打完了。王護工兢兢業(yè)業(yè)地替她守完了點滴,而后不小心睡著了。睡著前,她還問蘇允白要不要上廁所。
蘇允白那時候的確不想上廁所,可她沒想到,僅僅半個小時后,她的生理反應就出現(xiàn)了。
總感覺這時候叫醒王護工,有點折騰人的嫌疑。
蘇允白看著左側(cè)那盆盆栽——獨立病房的條件很好,盆栽后的那間小屋就是獨立的衛(wèi)生間,離她的病床不遠。
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六米的距離。
蘇允白想了想,沒叫醒王護工,撐著自己的胳膊,悄悄挪動自己的腿……嘶,扯到腹部肌肉了。
蘇允白皺眉緩了半晌,又開始小心試探。
花了一分多鐘,她終于坐到了病床上,雙腿著地。
接下來,就是撐著站起來了。
蘇允白自己在床上比劃了半晌,想著用什么姿勢才能不扯到傷口,想得還有點投入。
等等,好像不對?
蘇允白下意識轉(zhuǎn)頭。
病房的門半開著,白襯衫黑西褲的霍啟年一手握著門把手,一手插兜,就這么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蘇允白呼吸一窒。
霍啟年松開握著門把手的手,揉了揉眉心,好半晌,重重嘆了口氣。
他合上病房門,走近蘇允白。
蘇允白幾乎是強撐著才沒往后退。
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就好像是逞強接了個項目,結(jié)果就當著項目金主的面把事兒辦砸,而且還砸得一塌糊涂似的。
她已經(jīng)準備聽來自霍啟年的嘲諷了。
但今晚的霍啟年卻似乎意外地……柔軟?
他看了蘇允白半晌,從鼻腔里發(fā)出一道輕輕的氣音,像是哼了一聲,又像是只是輕輕的一聲嘆息。
他道:“你這算不算是花錢找罪受��?請了護工來,就是為了看她睡覺的?”
竟然很是……溫柔。
蘇允白聽得耳朵發(fā)麻。
霍啟年問她:“想上廁所是不是?”
蘇允白更尷尬了。
霍啟年看著傻乎乎坐在原地的蘇允白,又忍不住想嘆氣。
這人……真是敗給她了。
他雙手握住蘇允白的胳膊,提醒她道:“別動�!�
說完,一股力道以蘇允白的胳膊為核心,將她整個人往上提。
蘇允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霍啟年舉起來了,就像是大人舉著小孩子的姿勢。
身體無處依附,又是這么個尷尬的姿勢……蘇允白幾乎下意識就想掙扎。
霍啟年警告她:“說了別動,剛手術(shù)完,你想創(chuàng)口崩裂嗎?”
蘇允白果然不太敢動了。
霍啟年舉著蘇允白,輕輕松松就將人送到了洗手間里,放在馬桶前。
蘇允白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瞪著眼睛看他,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神情似乎有點崩潰。
老實說,這個表情不太蘇允白,但竟然意外地顯得很可愛。
霍啟年心里的惡劣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問道:“能自己……寬衣解帶嗎?要不然我?guī)湍�?�?br />
蘇允白的呼吸聲都停了一下,而后臉上紅潮上涌,連脖子都紅了個通透。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不用!”
霍啟年小聲嘀咕:“害什么羞啊。我又不是沒解過……”
窄窄的洗手間,再小聲的話,也被回音給放大了。
蘇允白惱羞成怒:“你出去!”
這人還要不要臉了?
霍啟年摸了摸鼻子,自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道:“千萬別逞強啊。我人就在洗手間門外,有什么事就叫我�!�
這么大動靜,王護工自然醒了。
霍啟年揮了揮手,把人往外趕,自己還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跟蘇允白聊天:“本來是能插尿管的,但據(jù)說插尿管體驗不太好。我想著也沒必要受那個罪是不是?”
蘇允白沒回答,她現(xiàn)在不想跟他說話。
霍啟年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單方面語音輸出:“你知道怎么插尿管嗎?就是要……”
蘇允白有點崩潰。
她實在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得在廁所里,一邊艱難地解手,一邊被迫聽霍啟年科普插尿管二三事……
霍啟年知道得還挺多,講得實在太過詳細了,以至于蘇允白只是想想,都能想到其中的尷尬之處。
跟插尿管一比,似乎她現(xiàn)在被人堵在廁所里解手,反倒成了很輕松的選項了。
鑒于霍總自己毫無顧忌,什么尷尬事都能掛在嘴上,蘇允白心里那種怪異的別扭感不知不覺間也消失了。
洗手間里,馬桶的抽水聲響起。
霍啟年立刻推門而入。
蘇允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人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霍啟年看著穿著整齊的蘇允白,面上哼笑一聲,心里卻長長松了口氣。
有個格外好面子的老婆,的確有點費勁。至少他霍大少這輩子沒這么沒譜過,竟然在廁所門外科普插尿管……
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霍啟年又將人舉著放回床上。
蘇允白脫離那種環(huán)境后,尷尬感又找上門來了。
老實說,她現(xiàn)在有點不想見到霍啟年。
霍啟年卻深諳趁熱打鐵的道理。
蘇允白就是個屬龜?shù)�,平日里想好好跟她聊聊都做不到,現(xiàn)在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不想較勁了,他……舍不得。
他認輸好了。
霍啟年坐在病床前,嘆道:“允白,我們談談。”
第41章
他是在挽回嗎?
蘇允白看向霍啟年。
他就坐在病床前的一把椅子上,
雙手的手肘拄在膝蓋上,身體重心前傾,整個人都朝著她的這個方向,
離她很近很近。
近到她幾乎能看清自己在他眼底的倒影。
這是一個守護者的姿態(tài)。似乎他滿心滿眼,全是她這個人。
蘇允白的心忍不住一悸。
她下意識別開眼,
竟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你說�!�
霍啟年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他的嘴角快速彎了一下,
又很快隱去。
他道:“我可能在有些事上做得不夠好,
我也可能不夠坦誠,
但至少我沒對你撒過謊。這一點,
你同意嗎?”
蘇允白想了想,點點頭。
謊言是為了掩蓋某些事實,
但霍啟年在她面前,一貫不屑于掩蓋。
他有活得理直氣壯的資本,
不論是情感上還是物質(zhì)上。
真是令人羨慕。
“我沒對你說過謊。接下來我要說的,也都是真話……”霍啟年說到這里,
停了下,
神情顯得有些遲疑,似乎接下來的話,對他而言有些艱難。
他是真的不習慣解釋,
尤其是對那件事解釋。
可姨媽說得對,
她是他妻子,
假如彼此之間的信任需要一定程度的坦誠才能換來,那這一次,他可以妥協(xié)。
霍啟年道:“我曾經(jīng)遇見過一個瘋狂的求愛者。不,應該說她就是個神經(jīng)病、偏執(zhí)狂。不巧的是,
她家里還挺有背景……”
霍啟年不適地皺起眉,神色里透著點厭惡,“總之,出了點惡心事。在這個過程中,清音幫過我——雖然我不需要,但我承她的情。”
到底是什么事,還需要曲清音幫忙?
蘇允白忍不住抬頭看他。
霍啟年顯得有些煩躁:“這事太惡心,我不想說太多。但你別誤會,她幫忙也是那種無關(guān)性別的忙,換個人來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