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之后,大概有好幾十年沒有拿起刻刀了。
聞人厄回憶了下邊陲小鎮(zhèn)發(fā)生的事情,用木心飛快地刻了一個人像,不過只刻了身材衣服,卻沒有刻出五官。
無臉木雕僅有巴掌大小,聞人厄來到海邊,隨手將木雕丟了過去。
殷寒江聽到身后有東西飛來,轉(zhuǎn)身接住,見是一個剛刻好的木雕,服飾武器以及身材比例都與忠烈祠中的聞人將軍相差無幾,唯獨沒有五官。
“本尊也不知閑來無事時要做些什么,”聞人厄道,“我小時候都是用它打發(fā)時間。你拿著這個木雕,若是感興趣,就練著把臉刻出來;若是沒興趣,直接丟到海里就好,無聊之作罷了�!�
殷寒江忙連連搖頭,將木雕飛快地收起來,生怕聞人厄搶回來丟掉,他說道:“尊上所賜,對屬下而言皆是珍寶,屬下會將這個木雕刻好的�!�
“練好技術(shù)后,就將你記憶中的小鎮(zhèn)刻出來吧,”聞人厄道,“本尊也想知道,殷護(hù)法心中的故鄉(xiāng)是何等模樣�!�
殷寒江眼神黯了下來,低聲道:“屬下記不大清楚了�!�
聞人厄道:“那便將記得清楚的刻出來,也不一定是家鄉(xiāng),你心中所想所思所念,一一雕刻出來。你現(xiàn)在是境虛期,想要晉升大乘期,心境還需磨煉,否則空有大乘期的實力,心境卻跟不上,難以抵擋真正的高手�!�
殷寒江以往的戰(zhàn)斗方式皆是拼命,用一股韌勁與魔劍的力量爆發(fā)出遠(yuǎn)超實力的力量。可命只有一條,拼命拼命,又剩下多少命可以拼,命遲早要拼沒的。
“本尊已是血修,輕易不會死去,未來本尊不需要你拼命了�!甭勅硕虻�。
聽到他的話,殷寒江臉上一片空白,尊上若不需要他拼命,那他還剩下什么?
一股涼意涌上殷寒江心頭,潮濕溫?zé)岬暮oL(fēng)吹拂在他臉上,他竟是感受不到一絲溫度。不被聞人厄需要的殷寒江,沒有大軍的前鋒軍,離開七殺的破軍,算什么?
就在殷寒江近乎絕望時,他聽到尊上道:“日后,本尊要你惜命。”
“惜命?”殷寒江本能地反問道。
“未來本尊定要闖幽冥血海的,殷護(hù)法此時若是不惜命,不悟道,又如何跟著本尊上天入地?”聞人厄面上露出淡淡笑意,看著殷寒江。
這話令殷寒江的身體漸漸暖起來,他握住手中的木雕,輕聲應(yīng)道:“屬下定不負(fù)尊上所托,上窮碧落下黃泉,屬下永遠(yuǎn)跟隨尊上!”
“這就對了�!甭勅硕虻溃按蟪似诘男木承柚烀�、破天命,你性格執(zhí)拗,于‘知天命’一道就差上許多�;貞浲掠兄憷砬孱^緒,莫要負(fù)了本尊的期待�!�
“是!”殷寒江應(yīng)下后,低頭細(xì)細(xì)看那木雕,不禁道,“尊上雕得真好看,連盔甲的細(xì)節(jié)都一清二楚�!�
“修者神識強(qiáng)大,記憶力好罷了,不值一提�!甭勅硕驍[擺手,由著殷寒江自己研究。
殷寒江沒有刻刀,拿著赤冥劍對小木雕比劃半天,完全不敢下手,皺著眉,一臉愁苦地盯著那小小的木雕,仿佛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聞人厄手中轉(zhuǎn)著一把小刻刀,就是沒有交給殷寒江,讓他自己來討要。
誰知殷寒江沒有向尊主借刀,而是拿著赤冥劍又?jǐn)叵乱桓鶚渲�,切成小塊。他舍不得在聞人厄送的木雕上動手,便多砍幾個木塊,先仿著木雕練手,等熟練后再去碰那個小小的木雕。
聞人厄以為殷寒江會拿著長劍愁眉苦臉地繡花,誰知殷寒江以指訣控制赤冥劍,口中默念劍訣,赤冥劍分成無數(shù)小劍,于空中擺好位置,對著那塊木頭釋放劍氣。
無數(shù)道瑰麗的劍光閃過,聞人厄饒有興致地看向沙灘上的木塊,想著能雕刻成什么樣子,誰知目光所及之處僅剩幾片木屑,赤冥劍威能之下,小小木塊已經(jīng)化為塵煙,沒入海邊細(xì)沙中不見了。
“哈哈哈哈哈!”聞人厄大笑起來,殷寒江方才如臨大敵的樣子實在太過孩子氣,現(xiàn)在看到這么副場景,令聞人厄忍俊不禁。
殷寒江聽到尊上在取笑自己,忍著不去看聞人厄的笑臉,板著臉不說話,控制赤冥劍攻擊下一個木塊。
他面色還好,依舊是冷酷的樣子,唯獨一雙已經(jīng)紅得通透的耳朵暴露了殷寒江此時的羞憤之心。
百里輕淼與裘叢雪兩日后才趕到金海岸崖,這期間,殷寒江“屠殺”了一整個懸崖的樹木,領(lǐng)悟出無數(shù)劍訣,終于可以控制劍的精細(xì)程度,不會一劍下去威力奇大寸草不生,而是稍稍剜掉一點木屑。
這兩天,他心境雖未提升,劍意卻由曾經(jīng)鋒芒逐漸轉(zhuǎn)為柔和,劍訣更加得心應(yīng)手了。
聞人厄本打算看會熱鬧就把刻刀送給他,誰知殷寒江相當(dāng)執(zhí)著,一次又一次嘗試,且還真摸出點門道來。聞人厄見他越來越成型的木雕,便偷偷收起小刻刀,由著殷寒江練劍了。
百里輕淼先在岸邊降落,一落地便看到擺滿整個沙灘的巴掌大小木雕,每一個形狀都無比詭異,嚇得她倒退幾步,靠在裘叢雪身上,祭出映月玄霜綾,小心警惕地說道:“清雪師父,我懷疑這是厭勝物,有人利用木雕在這里擺邪門的陣法!”
厭勝之術(shù)是一種巫術(shù),即壓而勝之,一些諸如木偶詛咒壓住敵人氣運的方法,便是厭勝之術(shù),而打小人一類的物品,也就是厭勝物。
百里輕淼話音剛落,一柄飛劍仿佛毀尸滅跡般在沙灘上盤旋,無數(shù)道劍氣將木雕們砍得粉碎。塵煙過后,一黑衣男子抱劍立于百里輕淼身前,冷冷地瞧她一眼,寒聲道:“不過是練劍的方法而已�!�
百里輕淼還記得殷寒江,見到熟悉的人她放下心來,抱拳道:“前輩!”
聞人厄也自沙塵中走出,來到殷寒江身邊。
他沒有理會百里輕淼,他手中拿著一物,向殷寒江傳音道:“這個木雕是刻得最好的,毀去有些可惜,本尊搶在殷護(hù)法毀尸滅跡前救下來,留個紀(jì)念吧�!�
殷寒江盯著那宛若初學(xué)小兒刻出來的木雕,聽到尊上說要留下來,情急之下伸手去搶,卻撲了個空,只見聞人厄?qū)⒛镜窀吒吲e起并傳音道:“本尊要留下來的東西,你可不能搶�!�
殷寒江面露焦急之色,終于不再像等待聞人厄時那般死氣沉沉。聞人厄隨手把木雕塞進(jìn)袖子中,背過身去,面對百里輕淼道:“是我拜托清雪長老請你前來的。”
百里輕淼傻乎乎的始終不知道聞人厄是魔道之人,還當(dāng)他是好心的前輩高人。她更沒將高深莫測的前輩與幾日前上清派的“柳新葉”視作一人,這一次客客氣氣行半師禮,是個十分有禮貌的好女孩。
清雪長老十分欣慰,淡笑道:“你的眼疾終于好得七七八八了�!�
百里輕淼:“嗯?我什么時候有眼疾了?”
裘叢雪自然沒有解釋,由著百里輕淼自我懷疑。聞人厄則是指著金海岸崖道:“相傳這懸崖下藏著一個仙靈幻境之事,你可知道?”
“晚輩知道,”百里輕淼正色點頭道,“晚輩曾在上清派藏書閣中看過有關(guān)仙靈幻境的記錄,先輩曾記錄,幻境通仙界一方小世界,有無數(shù)修真界未見過的寶物,先輩記憶最深的便是破岳隕鐵,其余寶物叫不出姓名來�!�
“我正是要取破岳隕鐵。”聞人厄邊說邊觀察百里輕淼的神色,見她沒有意動,心下有些奇怪。
書中百里輕淼可是為了救賀聞朝取的破岳隕鐵,現(xiàn)下為何沒有半點反應(yīng)?
聞人厄略一思索,有些明白了。書中賀聞朝是元嬰受到重創(chuàng),可沒像現(xiàn)在一樣,被舒艷艷將元嬰整個挖出來,受傷程度根本不一樣。原本舒艷艷吸干賀聞朝,賀聞朝的元嬰是靠雪中焰修煉成的,與舒護(hù)法無關(guān),她沒辦法直接抽出賀聞朝的元嬰。改動后的劇情則變成了元嬰在舒艷艷的幫助修煉而成,舒護(hù)法拿他的元嬰宛若探囊取物,賀聞朝這一次傷太重了,根本不是重新修煉本命法寶可以治愈的,因此百里輕淼對破岳隕鐵也就沒有太多期待。
既如此,那是不是代表,這一次單憑柳新葉的金丹同樣沒辦法治療賀聞朝的傷?
不知道那位血魔老祖此次如何幫賀聞朝恢復(fù)了。
百里輕淼道:“前輩有需要,百里義不容辭。只是……”
她對了對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guī)熜衷谡Т髴?zhàn)中重傷難治,若是幻境開啟后發(fā)現(xiàn)治療元嬰的仙藥,能不能勻晚輩一點,一點點就好�!�
她伸出小拇指,掐出指甲蓋大小的手勢,表示她真的只要一點就好。
“可�!甭勅硕蚓従忺c頭,反正等百里輕淼回去后,賀聞朝的傷大概已經(jīng)好了。
四人來到金海岸崖,百里輕淼問道:“前輩,相傳金海岸崖的仙靈幻境除了古籍記載的那位先祖外,沒有人再遇到過。我們要如何尋找幻境?”
“這就需要你了�!甭勅硕蚝蜕频乜粗倮镙p淼。
“晚輩嗎?”百里輕淼指著自己的心口,一臉純真,鵝黃色的衣裙被海風(fēng)吹起,宛若崖邊生長的一朵小黃花。
“正是。”聞人厄笑了下,隨后一掌擊在百里輕淼心口,將人從崖上推了下去。
“誒?啊——”百里輕淼猝不及防,被她信任的前輩推下去,尖叫起來。
金海岸崖上修者的修為都會被壓制,功力越低,壓制越少。百里輕淼不像聞人厄與殷寒江半點真元也不能調(diào)動,她勉強(qiáng)在崖上施展輕功,抓住一根藤蔓,驚恐地向裘叢雪求助:“清雪師父,我修為被壓制得只有煉氣期了,救命��!”
裘叢雪于崖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不斷掙扎的弟子,冷漠道:“為師要是下去,大概只剩下引氣期了,你比為師強(qiáng)一點,要堅持�!�
百里輕淼:“……”
她在絕望之際,聽到聞人厄的聲音:“仙靈幻境是你的機(jī)緣,唯有你可以喚醒幻境,吾等全靠你了�!�
原來是前輩也是沒辦法,不是要害我。百里輕淼心下稍稍平靜下來,只要不是長輩們要她死就好,她很樂意為長輩們出力。
被聞人厄一句話忽悠住的百里輕淼開始艱難地在崖上摸索起來,此時懸崖上面一位境虛期、一位大乘期及一個散仙淡然地看著下方百里輕淼掙扎,裘叢雪不解道:“她能找到嗎?”
“若她找不到,那就沒人能尋到了�!甭勅硕蛐赜谐芍竦卣f道。
殷寒江知道尊上是為了給自己煉制一柄仙劍,才利用窺探到的天機(jī)來這里尋找,心下有些不安,猶豫道:“尊上,屬下……”
聞人厄知道他想說什么,抬手阻止殷寒江接下來的話,專制道:“本尊已然下定決心。”
殷寒江抿唇,不再說話了。裘叢雪一聽到是要給殷護(hù)法煉劍,心中頓生敵意。聞人厄已經(jīng)這般難對付了,殷寒江是聞人厄的心腹,他要是也提升實力,只怕自己再也沒有戰(zhàn)勝聞人厄的可能性。
得想個辦法,可是除了直接打,她還能有什么辦法呢?裘叢雪敲了敲腦袋,只覺得里面全是大海的聲音,完全想不到該怎么辦。
看來得找個機(jī)會與舒艷艷聯(lián)手,讓她想辦法,裘叢雪執(zhí)行,這樣比較省事。
至于學(xué)習(xí)用腦子,裘叢雪沒考慮。
三人各懷心思,唯獨百里輕淼認(rèn)認(rèn)真真尋找。她時不時崴腳、蹭破手臂,書里寫的傷她全受了一遍,只可惜這一次沒有聞人厄細(xì)心呵護(hù)了。
聞人厄默默數(shù)著受傷的次數(shù),終于輪到血蝙蝠,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群血蝙蝠呼啦啦地?fù)湎虬倮镙p淼,一聲尖叫后,百里輕淼被毒蝙蝠咬傷,掛在藤蔓上昏迷。
“死了嗎?”裘叢雪關(guān)切地問道,“我得趁地府勾魂前煉化她的魂魄。”
聞人厄一掌將想勾魂的裘叢雪拍出幾里地外,專注地觀察著下方的情況。果然就在百里輕淼昏迷后不久,一道極其濃郁的仙氣籠罩住整個懸崖。
作者有話要說:
百里輕淼:都是關(guān)心我的前輩呢~
殷寒江:……
裘叢雪:……
聞人厄?qū)︳脜惭┑溃核@腦子,的確與你一脈相承。
第22章
仙靈幻境
尋常修者見到仙靈幻境后,肯定會認(rèn)為這是天大的機(jī)緣,可遇不可求,抓緊時間沖進(jìn)幻境中,免得入口關(guān)閉。
裘叢雪正是如此,她感受到仙氣后,頓時要沖進(jìn)去,誰知被殷寒江攔住。
“尊上還沒有進(jìn)入。”殷寒江單手持劍,護(hù)在聞人厄身后,不讓裘叢雪上前半步。
裘叢雪現(xiàn)下的實力遠(yuǎn)超殷寒江,但她還記得當(dāng)年殷寒江以合體期的實力一力對抗玄淵宗高手的事情。
誠然,當(dāng)時玄淵宗幾大高手貌合心離,誰也不肯出全力,免得被自己人暗算,但也不能否認(rèn)殷寒江的狠勁兒的確令人膽寒。那時裘叢雪僅是境虛期,她始終不敢下定決心闖餓鬼道,畢竟一朝身入,終成修羅。裘叢雪彼時有腦子有肉身,怎么愿意舍身投喂餓鬼。
也正是遇到了殷寒江,眼睜睜看著他將舒艷艷打得滿地找牙,并一劍自裘叢雪太陽穴穿腦而過,重創(chuàng)裘叢雪。
那一戰(zhàn)之后,聞人厄還沒來得及整頓玄淵宗眾人,裘叢雪便搶在聞人厄處置之前前往餓鬼道。二十年后,裘叢雪晉升大乘期,出關(guān)帶著無數(shù)厲鬼挑戰(zhàn)殷寒江,被當(dāng)時無聊的聞人厄打得滿地找骨頭,舒艷艷因此好生嘲笑了她許久。
是以就算殷寒江只是境虛期,裘叢雪也不敢輕忽,她忍下對仙靈幻境的渴望,耐心等待聞人厄發(fā)話。
聞人厄蹲在崖邊,見仙靈幻境的入口不僅打開,還產(chǎn)生吸力開始吸收百里輕淼入內(nèi)。他沒急著搶先進(jìn)入,反而硬是將百里輕淼從仙靈幻境前拉回來,并割下裘叢雪一塊肉,提煉出其中肉靈芝的精華,給百里輕淼喂下,幫助她解血蝙蝠的毒。
被隨手剃了一個胳膊的裘叢雪:“……”
原書中聞人厄有肉身,肉靈芝入體就被他吸收了,什么也留不下。裘叢雪不同,她的血肉完全由肉靈芝構(gòu)成,在徹底煉化之前,還能提煉出一些靈藥。
肉靈芝的效用立竿見影,百里輕淼“嚶嚀”一聲蘇醒,隨著她睜開眼睛,仙靈幻境也消失了。
“前輩?”百里輕淼見聞人厄通體森寒地站在自己身邊,揉揉眼坐起說道,“前輩,百里太無能了,竟連一點血蝙蝠也躲不過,還勞煩前輩您救我�!�
“不是我救的�!甭勅硕騻�(cè)開身子,露出沒了一條手臂的裘叢雪。
“清雪師父!”百里輕淼跳起來快步跑到裘叢雪身邊,心疼地看著她的手臂,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你為了救我殘傷自身,我……弟子無以為報,唯有終身侍奉師父�!�
裘叢雪捂著手臂,僵硬地說道:“有足夠的靈氣就會長出來,又不是我自愿割的,你不用謝我�!�
這事說到底是筆爛賬,肉是聞人厄割的,但他又不是割自己的,裘叢雪也是被迫,此二人真心是完全沒有的,也不覺得自己當(dāng)?shù)闷鸢倮镙p淼的感謝。
聞人厄?qū)Ρе脜惭┬奶鄣陌倮镙p淼道:“你也不必太放松,我不過是驗證猜測罷了,為找仙靈幻境,過會你還要受傷�!�
說罷他拿起百里輕淼的映月玄霜綾,將那條銀色的帶子捆在百里輕淼腰上,同時一掌擊在百里輕淼后頸,又將人打暈。
聞人厄把映月玄霜綾當(dāng)做魚竿,吊著昏迷的百里輕淼垂下懸崖。
這一次,聞人厄大膽地沒有按照書中劇情走,反其道行之,治療書中的傷,放任仙靈幻境消失后,又親自打傷百里輕淼,將其吊在崖上。
與書中完全不同的情形,仙靈幻境卻再一次出現(xiàn)了。
連萬事不去思考的殷寒江都不解道:“尊上,這是為何?”
按理說,仙靈幻境的出現(xiàn)本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事情,他們僥幸碰上一次已是造化。誰知聞人厄放走一次機(jī)會,這幻境竟還會出現(xiàn)!
“先進(jìn)去再說�!甭勅硕驔]有解釋,手中映月玄霜綾一抖,纏住自己與殷寒江,跟著另一頭的百里輕淼進(jìn)入幻境。
沒有綁在映月玄霜綾的裘叢雪不甘示弱,不顧殘缺的手臂也跳下懸崖,誰知仙靈幻境根本沒有理會她,吸收三人后便果斷消失。裘叢雪掉下崖后法力被壓制,無法飛行,又沒摸到藤蔓,“噗通”一聲落入海中。
幻境內(nèi),聞人厄?qū)⒒杳缘陌倮镙p淼捆成粽子,扛在肩上,望著關(guān)閉的入口道:“果然,裘叢雪沒能跟進(jìn)來。”
“她明明緊跟我們的,可方才仙靈幻境的吸力竟完全跳過她�!币蠛唤獾�。
“仙靈幻境想吸收只有百里輕淼一人,”聞人厄指了下粽子百里輕淼道,“我們?nèi)舨皇且煌唤壴谒谋久ㄆ魃蠠o法分開,也無法來到這里�!�
原書里聞人厄牢牢抱住昏迷的百里輕淼,自然沒有分開。此次聞人厄是故意丟下裘叢雪的,就是為了驗證仙靈幻境是否僅針對百里輕淼。
看來這世間的天材地寶全部青睞女主,只是不知是喜歡身為先天神祇的她,還是想要吸收她的力量。
這仙靈幻境是仙界某個宮殿的一角,他們能夠活動的地方僅有一個仙氣繚繞的殿堂以及宮殿外的山水庭院,宮殿外被白霧籠罩,有強(qiáng)大的陣法守護(hù),他們無法離開。
庭院中有一只紅色的小鳥,小鳥僅有一條腿,正在一株長滿紅色朱果的樹上假寐。
小河中有條青色的鯉魚,時而張嘴吃掉落下的朱果,尾巴開心地?fù)u擺著。
河邊假山上爬著一只土黃色的烏龜,一只白色的貓用爪子扒拉烏龜,把龜殼翻過來,用龜殼磨爪子。
兩人隔著宮殿的窗子看向庭院,沒有輕易離開屋子。殷寒江盯著那幾個動物左思右想,猶豫著問道:“尊上,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圣獸,縱是在仙界,也應(yīng)是至高無上的,它們鎮(zhèn)守四方,維護(hù)天柱穩(wěn)定,不太可能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仙界小庭院中吧?”
聞人厄攤開《虐戀風(fēng)華》翻了翻道:“有趣的是,書中記載的幻境與我們此時見到的完全不同�!�
他們應(yīng)該進(jìn)入一個漆黑的山洞里,洞中有無數(shù)妖獸守護(hù),百里輕淼被血蝙蝠咬到的傷口沒有痊愈,血腥味吸引來不少妖獸,聞人厄為了保護(hù)女主主動出擊,拼命斬殺妖獸,兩人在洞中狼狽地躲藏,終于于山洞深處找到一大塊破岳隕鐵。
破岳隕鐵閃著寒光,不讓他們碰觸。聞人厄用七殺戟中的殺意鎮(zhèn)壓,這才收服破岳隕鐵,兩人取了材料后,百里輕淼找到解毒的草藥敷在傷口上,止血的瞬間,幻境出口現(xiàn),聞人厄背著她離開幻境。
重復(fù)一遍劇情,聞人厄道:“兩個區(qū)別,第一,百里輕淼此時是昏迷的;第二,她沒有中毒流血�!�
兩種截然不同的傷勢,換來仙靈幻境兩種場景。
“此處與書中所記載的,是兩個地點,還是同一地點的一體兩面?”殷寒江在殿堂內(nèi)一個桌子上,隨手拿起一個鐵盒問道。
聞人厄接過鐵盒笑了下:“破岳隕鐵�!�
曾歷經(jīng)千難萬險才能發(fā)現(xiàn)的破岳隕鐵,此時竟安安分分地放在桌上等人取走。
昏迷的百里輕淼被放在偏殿的一張床上,聞人厄收起破岳隕鐵看著她,不確定她醒來外面的環(huán)境是否會改變。
之前血蝙蝠咬傷她時,聞人厄沒有從血中感受到異樣,但這并不代表其他生靈察覺不到。
于是聞人厄用真氣在百里輕淼手臂上劃出一道傷痕,鮮血流出,四周沒有任何改變。
聞人厄想了想,抬掌逼出自己留在百里輕淼體內(nèi)的血煞之氣。百里輕淼醒來揉揉眼睛,驚叫一聲:“這是哪里,為什么這么黑?”
在她睜眼的瞬間,仙境畫面一轉(zhuǎn),變?yōu)橐粋漆黑的山洞。
第23章
玄淵信物
聞人厄與殷寒江眼睜睜看著庭院宮殿變?yōu)楹诤鹾醯纳蕉�,殷寒江本能地橫劍擋在尊主身前。
一無所知的百里輕淼收起捆住自己的映月玄霜綾,觀察一圈后問道:“兩位前輩,清雪師父呢?哎呀!”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腳踝一涼,忙跳起來,并順手點亮一道明光符,借助符咒的光亮看清腳下爬滿了蟒蛇,最小的都有碗口粗細(xì),最大的身子足有一米粗。
山洞很寬大,隱隱還有風(fēng)吹來,這群蟒蛇糾纏在一起,鋪滿地面。
聞人厄按住殷寒江想要施展劍訣的手,冷靜道:“不用動,我覺得……它們的目的不是傷人�!�
“��!我害怕蛇!”百里輕淼法力被壓制,飛不起來,她連跳數(shù)下,眼看就要哭出來。
書里聞人厄見四周有這么多蛇,立刻殺光了這些蛇,血腥味引來更多的妖獸,二人很狼狽。
此刻親眼見證周圍環(huán)境從明亮的仙境化為險境,聞人厄倒是不急著攻擊。他對百里輕淼道:“你不要太過驚慌,選個空地站好,這些蛇或許不會傷害你,攻擊它們卻會適得其反。”
百里輕淼很聽話,忍著畏懼雙腳踩在空地上,她一落地,那條最粗的蛇就爬向她。百里輕淼很想尖叫攻擊,不過想到聞人厄的話,堅強(qiáng)地克制自己。當(dāng)她不再激動后,清晰地看到那條巨蟒抬頭像條狗般輕輕在她腿上蹭了蹭,還晃晃尾巴尖。
百里輕淼:“……”
“怎、怎么回事?”她一臉惶恐,后背貼在石壁上,嚇得瑟瑟發(fā)抖。
聞人厄與殷寒江站在百里輕淼對面,清楚地看到她身后冰冷的石壁睜開一只巨大的黃色豎瞳眼睛,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百里輕淼后,那只眼睛瞇了瞇,像是在笑。
聞人厄:“……”
殷寒江:“……”
冷靜下來沒有主動攻擊妖獸的他們,深刻地感受到這個環(huán)境中的怪物對百里輕淼的喜愛。
“你在進(jìn)入幻境前,有沒有想過仙靈幻境里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聞人厄問道。
“幻想了一點,”百里輕淼背貼石壁,完全不知道頭頂那只眼睛正在向下移動,“仙境嘛,應(yīng)該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宮殿內(nèi)的擺設(shè)皆是寶物,前輩想要的破岳隕鐵說不定就擺在桌子上!宮殿外或許有庭院,庭院中不起眼的小動物都是傳說中的神獸,青龍白虎玄武朱雀什么的……咦?你們?yōu)槭裁催@么看著我?”
就連殷寒江這樣眼中只有尊上的人,遇到百里輕淼也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
百里輕淼幻想中的仙境,正是他們進(jìn)入后看到的情形,這仙境竟只在百里輕淼昏迷時出現(xiàn)。她蘇醒后,想看到的情形完全消失,四周變成這恐怖的樣子,偏偏那些妖獸竟還是喜歡百里輕淼,只要不傷害它們,這些妖獸一心只想靠近百里輕淼。
“仙靈幻境嗎?幻境……”聞人厄喃喃道,“那若是仙境中有能夠救你師兄的仙藥,該是什么樣子?”
“庭院河水中盛開的蓮花吧,它的七彩碧蓮心就是可以治療師兄的藥……前輩,我怎么覺得身后的石壁在動?”百里輕淼毛毛地說道。
它大概像那條蛇般,努力想用腦袋蹭蹭你,只是它腦袋有點大。聞人厄心中默默地說道。
“如果仙靈幻境有出口,會是哪里?”聞人厄又問道。
“我想象的幻境是白霧繚繞的,畢竟是仙界一角,定然有陣法守護(hù),不讓我們進(jìn)入仙境。宮殿后門的白霧比較稀薄,走進(jìn)去其實就是回金海岸崖的通道。前輩,一切只是百里的想象,問、問這個有什么用?我好像被什么吸住了,石壁上究竟有什么啊!”
也沒什么,只是她后面靠著的石壁似乎是條舌頭,有點黏而已。
“百里輕淼,你把自己弄暈。”聞人厄果斷道,“我保你睜開眼睛后,就能回金海岸崖,見到清雪長老�!�
“真的嗎?!”百里輕淼先是質(zhì)疑了一下,隨后想了想道,“我這么弱,就算不暈倒對兩位前輩也沒什么幫助吧,我這就暈倒�!�
說罷她閉氣凝息,封住五感,神識潛入丹田內(nèi)沉睡過去,說暈便暈倒了。
而就在百里輕淼暈倒的瞬間,四周又變回了她想象中的樣子。
“尊上,仙靈幻境難道是百里輕淼想象出來的嗎?”殷寒江將百里輕淼扛在肩膀上,驚訝地問道,“究竟山洞是真,還是庭院是真,抑或兩者皆不是真的?”
“還有一種可能,兩種都是真的�!甭勅硕蜻@一次大膽地走入庭院中,摘下河中那朵方才還沒有,現(xiàn)在忽然出現(xiàn)的蓮花,取出七彩碧蓮心。
四個不起眼的圣獸完全沒有阻止聞人厄,自顧自地玩耍著。
“想要的東西都拿到手了,我們走吧。”聞人厄?qū)σ蠛�,“就去她說的宮殿后門�!�
兩人來到后門,果然白霧比別處稀薄一些,似乎可以進(jìn)入。
殷寒江搶先要走進(jìn)白霧,想為尊上探路,被聞人厄拉住手。
“我們背對著背,一起走,百里輕淼我們一起抬。”聞人厄道。
“是!”
兩人背貼背,肩膀一側(cè)扛著百里輕淼,另一側(cè)的手握在一起,小心翼翼走出白霧。
他們也不知走了多久,白霧中似乎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只是隱約間忽然嗅到了海風(fēng)的咸腥,順著風(fēng)的方向快走幾步,面前白霧散去,他們站在懸崖上,面前是金色的大海。
視野內(nèi)終于出現(xiàn)白色以外的顏色,殷寒江放下百里輕淼,轉(zhuǎn)身看到尊上熟悉的臉,這才長長地舒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殷護(hù)法似乎過于緊張?”聞人厄不理解殷寒江方才看到他時那一瞬的放松,也第一次見到殷寒江這般不顧形象的樣子,便與他一同坐在懸崖之上,側(cè)目問道。
殷寒江道:“我擔(dān)心在仙靈幻境中,不僅百里輕淼所思所想會成真,我的想法也會,是屬下過慮了�!�
“殷護(hù)法想的是什么?”聞人厄問。
殷寒江低下頭沒說話,一路上他與聞人厄背靠著背,僅能碰到尊上冰冷的指尖,不似活人。殷寒江十分害怕回到現(xiàn)實后,他一回頭看見的是具尸體。
幼時殷寒江曾在亂葬崗中醒來,年僅五歲的他胡亂摸索著尋找爹娘,他的腿斷了走不動,身上又壓著具尸身。亂抓許久,才發(fā)現(xiàn)壓著自己的尸身衣服上有熟悉的補(bǔ)丁,是娘親的衣服。他當(dāng)時對生死還沒有太清晰的概念,只當(dāng)找到親人,哭著抱住尸體,不顧身上的疼痛,把尸身翻過來,卻看見一張早已腐爛生蛆的臉。
想到這里,殷寒江猛地從回憶中清醒。他覺得自己可笑,已經(jīng)過去百年,普通人早該入土,他卻還抱著五歲時的記憶走不出去。
尊上……尊上絕不會變成尸體,聞人厄是修真界最強(qiáng)的人,沒有人能殺死他。
聞人厄抓住殷寒江的手,見他掌心滿是冷汗。修者與凡人不同,早就不食五谷不入輪回,除非受到極為可怕的驚嚇,才會嚇出冷汗。殷寒江不肯說,聞人厄猜不到他的想法,只是隱約覺得,書中殷寒江后期的入魔并不是沒有跡象。
這些日子注意力漸漸轉(zhuǎn)移到殷寒江身上,逐漸發(fā)現(xiàn)左護(hù)法心中藏著一個似乎填不滿的空洞,心結(jié)不解開,殷寒江永遠(yuǎn)不可能晉升大乘期。
“看來日后閑下來時,本尊要與殷護(hù)法把酒言歡,一訴衷腸了�!甭勅硕蛘f道,“屆時殷護(hù)法要將想法告訴本尊,如何?”
殷寒江面上竟露出一絲為難,他不希望尊上了解自己。
聞人厄可以命令殷寒江必須說實話,不過他沒有強(qiáng)迫殷護(hù)法,而是道:“既如此,時間就由殷護(hù)法決定吧,你想說的時候,本尊隨時奉陪。”
說話間,一個人從海中爬上來,正是裘叢雪。
金海中不能用真元,她用了好久才游回來,又爬上懸崖。
見裘叢雪的胳膊還沒長肉,聞人厄問道:“我們進(jìn)去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濒脜惭┑�,“尊上在幻境中可曾遇到什么兇險?”
聞人厄自然不會告訴裘叢雪,他拍醒似乎總是在暈倒的百里輕淼,將七彩碧蓮心與破岳隕鐵一同放在百里輕淼面前,說道:“我本以為破岳隕鐵是我的機(jī)緣,此刻看來,是我想當(dāng)然了。這兩樣?xùn)|西都是你的,如何處置由你決定�!�
“怎么能全是我的呢?”百里輕淼擺擺手道,“我什么也沒做,一直在拖后腿,前輩不嫌棄晚輩已是萬幸了。破岳隕鐵自然屬于前輩,至于七彩碧蓮心……可以算是晚輩借的嗎?晚輩日后定要還的。”
“說反了,”聞人厄拿起破岳隕鐵道,“這算是本尊借的�!�
“本尊?”百里輕淼歪歪頭。
聞人厄如書中一般拿出玄淵宗宗主信物道:“這是本尊的信物,日后你若是有需要,可用它換本尊滿足你一個條件,無論什么條件都可以�!�
百里輕淼雙手接過一塊仿佛虎符般的信符,不由問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本尊聞人厄�!�
聽到他的話,百里輕淼嚇得掉了手上的信物,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找外援,對裘叢雪道:“清雪師父,前、前輩是魔宗、宗主�!�
“激動什么,”裘叢雪道,“反正你和我加起來都打不過他,除魔衛(wèi)道的事就別想了�!�
她的淡定竟讓百里輕淼也平靜下來,聞人厄要是想殺她簡直易如反掌。
“聞人宗主,這信物我不能收�!卑倮镙p淼改了稱呼,搖搖頭道,“正魔不兩立,正魔大戰(zhàn)雙方死傷慘重,我掌門師伯被你打傷,至今還在昏迷中。我?guī)熜忠脖荒У乐腥藲Я嗽獘耄勅俗谥鞫啻蜗嘀�,這份恩情百里不敢忘。日后若是不涉及天理正義,百里定會報答宗主。但此后,我不能再與前輩聯(lián)絡(luò),更不能留下您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