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干完活收工回家之后都忘不了,榆木腦袋琢磨著明天用什么借口再去見他一面,
最后第二天早上一伙人會借著稀爛的借口聚在少年門前,門檻都要被塌爛。
不能讓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洗澡,
蔣明浩想,可現(xiàn)在這里只有他和李映池兩個人。
“洗澡?”李映池搖頭,沒有去碰蔣明浩伸來的手,“不要,我不想洗冷水�!�
“那回家?”
走到河邊卻說不想洗冷水澡,但凡換一個人在這,蔣明浩都要覺得自己被戲耍了。
如果是李映池的話,行吧,哭得那么慘,讓他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蔣明浩后退一步,和李映池并肩在河邊站著。
李映池正低頭瞧著流水,聞言有些不解地抬起眼,為什么回家?
蔣明浩側(cè)頭看向他,補充道:“我去給你燒熱水�!�
這樣的話從蔣明浩嘴里說出來實在有些奇怪,李映池愣了愣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
淡粉色的唇瓣抿了抿,小小聲拒絕道:“我洗個腳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煩的�!�
“好。”蔣明浩答應(yīng)得干脆。
李映池站著的地方本來就離水邊不遠,席地而坐腿也能碰到河流,他扯著褲子剛想坐下,卻被男人猛得抱起。
“��!”他被嚇了一跳,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驚慌,“蔣明浩你做什么呀!”
蔣明浩嘴角揚起,對著懷里的人露出一個爽朗的笑。
“這里太曬了,我?guī)闳涫a底下洗�!�
幾秒后,李映池悶悶地“哦”了一聲。
“洗個腳又不用多久……”
往日總是冷硬著一張臉,看起來兇巴巴的人突然笑起來,實在是極為有沖擊感的。
李映池突然意識到,蔣明浩也是一個模樣極為出挑的青年。
之前每次見到蔣明浩,他都是一幅要吃人的模樣,自己根本就不敢看他,更別提去想他長得是什么模樣,好與不好了。
他被人抱在懷里,腦袋暈乎乎地想,村長家的基因是真不錯。
蔣尋墨和蔣明浩兩兄弟的模樣莫說是放在田平村了,大概放到現(xiàn)代,都是極為帥氣的那種。
他也想長成這個樣子,帥帥的,高高的。
蔣明浩帶著人走到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樹蔭下,挑了河邊一處看上去比較干凈的石頭,就用抱著人的姿勢蹲下擦了擦石頭,確保真的干凈了之后才將人放下。
李映池也沒矯情,他坐下后便扯起褲子,露出一截白皙秀氣的小腿。
先是用腳尖探了探河水,等適應(yīng)了溫度后,才將整截小腿放進了河水中。妍善霆
河邊的水不深,淺淺一層流水,需要他半伸直小腿,才能將所有皮膚浸泡至水中。
在李映池撩起褲子時,蔣明浩忽的沒了動靜。
他沉默地站在李映池身后,身姿挺立緊繃,說是在軍營里訓練都沒人會懷疑,只是眼神卻無法做到目不斜視。
不知何時變得有些黑沉深邃的眼眸,正專注地看向水中,薄唇也抿得死緊,像是敵軍來犯前嚴陣以待的士兵。
只是水中哪會有什么敵軍呢。
人總是會親近水的,特別是在夏日。
被柔軟涼爽的水流包圍,李映池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興奮。
但其實李映池不是一個很喜歡情緒外露的人,開心和難過都喜歡先憋著,實在憋不住了,才偷偷癟著嘴或是彎著唇,小聲地說出來。
系統(tǒng)只能通過他微微睜大的眼眸與不斷戲水的雙足來進行判斷。
不過這個世界里,李映池身上有著淚失禁的缺陷,傷心的情緒總是藏不住的,系統(tǒng)覺得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小宿主畢竟還小,不需要那么堅強。
只是過了會,李映池秀氣的眉突然皺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泡著水,卻不去揉搓,如何能把被毛毛蟲碰過的腿洗干凈。
可是他不想碰。
沉思了一會后,李映池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在今日看起來沒那么兇的蔣明浩。
“蔣明浩,你能不能……嗯,幫我擦一下腿?”他咬了咬唇,眼睫抬起又立刻落下,生怕自己這失禮的要求惹怒了男人。
蔣明浩面色冷淡,眉頭皺得死緊,就在李映池準備道歉時。
“我還未考取功名,不能娶你�!�
“什、什么?”
那句話說得又快又急,就像在搶著回答問題似的,李映池還沒聽清,他便說完了。
不知道蔣明浩到底有沒有生氣,但李映池真的很怕毛毛蟲,想要洗干凈的迫切心理讓他鼓起勇氣,再一次開口問道:“那個,真的不可以幫一下我嗎?”
“一下下就好,隔著褲子擦一下就行了,不會碰到的�!�
他還擔心蔣明浩會不會對觸碰男生的腿感到反感,特地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既能讓自己的腿上的痕跡被擦掉,還能讓蔣明浩不用碰到自己。
李映池半天沒得到回應(yīng),再抬頭去看蔣明浩時,卻發(fā)現(xiàn)他整張臉都紅了個透。
在李映池第二次提出請求時,蔣明浩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剛剛說了點什么東西。
一股極強的羞恥感瞬間侵襲了他的全身。
他剛剛都說了些什么啊!
但發(fā)現(xiàn)李映池并沒有聽清后,蔣明浩又覺得心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感。
他握了握拳,“可以,不就是幫你洗個腳嗎?”
“��?”
洗腳聽起來有些過于親密,也與李映池想要的方式完全不同,他臉上泛起些薄粉,搖了搖頭,“不是的,只是擦一下腿,腳沒有被碰到�!�
蔣明浩擼起袖子蹲下,沒有跟李映池爭論洗腳和擦腿之間的區(qū)別。
說實話,剛剛說出那些話實在不能怪他。
蔣明浩握住李映池的腳踝,垂眸看了一眼。
太細,兩根手指就握住了。
隨后紅著耳根用手舀起一捧水,輕輕淋在李映池的小腿處。
蔣家是不允許他們?nèi)タ匆恍╇s書的,可少年時期叛逆,不讓做什么偏偏就要做。
蔣明浩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什么雜書都給他看了個遍,不過也已經(jīng)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照理來說他已經(jīng)快忘光了。
可在剛剛看見李映池撩起褲子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一本書中的細節(jié)。
當代民風古樸,少女靦腆羞澀少出家門,渾身上下處處皆是私密,就連腳都不能輕易展露。
若是不小心被外男看去了腳,便要嫁給那個人。
當時蔣明浩是怎么想的呢?
他覺得荒謬極了,當時就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輕嗤一聲有病。
只是視線落到李映池身上時,蔣明浩又覺得那書說得不無道理。
他不僅看了腳,腿也看了,還摸了,李映池就該跟他在一起。
但是、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沒有功名,哪里有臉說大話能保障二人未來的生活。
他不能那么輕率地說出口,讓李映池跟自己過苦日子。
等明年春,他一定!
李映池一直擔心腿上沾到臟東西,其實什么也沒有。
蔣明浩仔仔細細地將他的小腿和腳尖都洗了個干凈,洗完后,他心不在焉地叮囑道:“快洗干凈了,待會晾干腳再穿鞋�!�
河邊沁涼又恰好是風口,雖然在夏日這算是個最佳的涼爽去處,但待久了總是不太好的。
李映池拎著褲腿,聞言,白凈的臉蛋微微鼓起,看上去不太想離開這。
“怎么了?”蔣明浩看他,“不想走?”
“嗯……”
李映池怯怯抬眼,點了點頭,“褲子也臟了,毛毛蟲爬了褲子。”
蔣明浩呼吸一窒,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強忍住開始不斷幻想的大腦,問道,“那你想怎么辦?”
李映池垂著頭看向手中的褲子,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頭,自顧自地思考著怎樣能將褲子洗干凈。
“呃,洗一下褲子吧�!�
李映池在對同性這方面,一直是沒什么防備的態(tài)度。
大概他一直覺得全天下的同性都是這樣相處的,坦然相見更是家常便飯,就像他在網(wǎng)上曾看過的北方澡堂一樣。
完全不知道自己對別人的吸引力,也察覺不到身邊人的異常。
只在感覺到蔣明浩對自己其實也沒有那么兇后,便傻乎乎地自覺二人之間的距離感也沒那么強了。
于是就想著,那他就在河邊洗一下褲子好像也沒什么吧。
畢竟是他自己先說褲子臟了的,除了洗還能怎么辦,再說了,男人和男人之間扭扭捏捏算什么樣子。
李映池一向是以男子漢這樣的稱呼來標榜自己的,腦袋里過了一遍沒什么邏輯的道理后,當即便摸上了自己的腰帶。
這下子可不好了。
“別、別解下來。”蔣明浩慌忙阻攔。
“我今天就只穿了一件衣服,我可沒有多余的衣服給你用來擋啊。”
強忍了忍臉上快要呼之而出的熱氣,蔣明浩用盡最后一絲理智道:“那毛毛蟲沒爬很多地方吧,我?guī)湍惆阉肋^的那一塊洗一下就好了。”
其實被毛毛蟲爬過的褲子能有多臟,最多就是一條線似的泥土痕跡,沾在褲子上,隨便那么一擦一洗就能洗干凈。
但拗不過李映池害怕得止不住眼淚。
蔣明浩今日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氣,由著少年對自己嬌氣。
暴躁的蔣小公子就這樣在空無一人的河邊,蹲在少年身前,彎下腰,挽起華麗衣袍的袖子,用那一雙從不干家務(wù)的手,給少年搓了半天褲腿。
連衣服后擺沾了水也渾然不覺。
若是說蔣明浩不擅長洗衣服,可他的動作又實在認真嫻熟,若是說蔣明浩擅長洗衣服,可他洗了半天也沒將那一小塊洗干凈。
好在蔣明浩搶在李映池再一次想要抱怨前,擰了擰含著水的褲腿布料,“好了,現(xiàn)在干凈得不能再干凈了�!�
他站起身,低頭打量了李映池一番。
見少年迎著日光抬頭看向他,被太陽光閃得瞇了瞇眼后,他不動神色地挪了一小步,擋住陽光。
河邊的涼爽不足以消退這個時節(jié)的熱意。
李映池又剛哭過一場,眼淚流了半天才止住。
說不上多整潔,甚至有些臟兮兮的。
很糟糕的形象。
但等他用那雙瑩澈的眼眸看向你時,你卻會無法抑制地為其動容。
那眼中除了身后的山水便只有你一人的身影,你仿佛能從水意浸染過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眼中閃爍著的意動。
蔣明浩毫不客氣地盡收眼底,指尖輕捻著,像是在搓去揮之不去的水汽。
洗干凈了,他也就差不多該回去了。
李映池將腳踏在干燥的石頭上,準備晾干后再穿上鞋。
這兒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他望著隨處可見的綠影出神,陽光撒過,層層疊疊的樹葉隨著風洋洋灑灑,薄薄一層的嫩葉子微綠,交疊的葉子又形成暗處,空缺處落下幾縷金絲,在陽光中恍恍惚惚地漾著。
那光線滑過二人所在處,連帶著二人身上也似繡了金線般,李映池忍不住彎了彎眼。
蟬聲與水流聲交織,簌簌樹葉聲伴奏,嘈雜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寧靜感。
一雙手伸到李映池面前,蔣明浩開口,嗓子卻啞了似的說不出話,好半晌,他提起李映池的鞋,問:
“要我抱你回家嗎?”
李映池愣了愣,忙攔住他拿鞋動作,“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褲子已經(jīng)干凈了�!�
蔣明浩凝眉,看著他還未干的褲子,問道,“這樣走路會舒服嗎?”
“嗯……走幾步就干了�!�
蔣明浩冷著一張臉扭頭就走,憋著一股氣步子邁得飛快,眼看著幾步就要沒影。
李映池低頭穿著鞋完全沒察覺到,再一抬頭,蔣明浩正在他身后不遠叼著根狗尾巴草看著他。
李映池眉眼彎彎,顯然心情不錯,唇邊翹起不太明顯的弧度,“我們走吧?”
蔣明浩不說話,將嘴里叼的狗尾巴草隨意丟在一旁,伸手示意李映池牽住自己。
李映池猶豫了一會,小心翼翼地牽住了他的袖口。
但下一刻便被男人強勢地反握在手中,動作不算用力,但也不容拒絕。
蔣明浩不動聲色的揉捏著小手,有些滿足。
我們?這兩個字聽起來還不錯。
“行,我們回家�!�
話是說得好聽了,他面上卻還是誰欠了他八百兩銀子的臭臉模樣。
大概也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蔣明浩內(nèi)心嘴硬道,他只是瞧李映池這幅傻乎乎的可憐樣,待會路上被人欺負了估計都不知道要怎么跑,才勉強……
“我還不能回家�!�
李映池突然停了下來,話剛說出口,就被猛往前走的蔣明浩拉得往前一踉蹌。
蔣明浩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只順從地在原處站定,將歪倒的人扶正。
“為什么不能回家?”
“就,我的農(nóng)活還沒干完呢,我得去干活。”李映池弱弱地用手撐開與蔣明浩之間的距離,解釋道,“我不能跟你走�!�
“你要是想回家了,就先走吧�!�
……
蔣明浩咬緊牙關(guān),才沒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臟話,當著李映池的面說出來。
他有些煩躁地拉起李映池的手,問:“就你這小身板,能干什么農(nóng)活?”
李映池懵懵地抬頭看過去。
二人的視線一時齊聚在那節(jié)藕臂上。
蔣明浩不是第一次覺得李映池比自己更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了,但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二人之間的差距。
李映池手臂微動,試圖將自己的手扯出來,不太服氣地說道:“我能干的活可多了,你別瞧不起人。”
“我今早割了半畝稻子呢�!毖笱蟮靡獾男∧�,也不知道是在對誰炫耀。
炫耀其實只割了一小點點的稻子。
“……”蔣明浩瞇了瞇眼,語氣平淡得琢磨不出他的情緒,“白允川那玩意……白允川他還真讓你干活��?”
李映池終于奪回了自己手腕的自主權(quán),他低頭整理了下袖口,確定沒什么異樣后,才抬頭回答蔣明浩的問題,“家里的活快干不完了,我作為哥哥的,當然要幫一下弟弟啊。”
他矢口不提一開始是白允川非要自己來的。
說完,他又覺得蔣明浩這番話是在質(zhì)疑自己干活不認真,說自己不可靠,小嘴一癟,有些不滿地問道:“那你一開始來田里的時候,看見的是什么?”
剛到田里的時候……蔣明浩眨了眨眼,“忘記了,沒注意看�!�
才怪,眼睛都快粘李映池身上去了,但他哪敢說自己當時看李映池的臉看呆了,根本沒注意到李映池有沒有干活。
只知道那時候的李映池真是漂亮死了。
讓這樣的人來田里干活,娘的。
白允川真不是個玩意。
他暗罵,心頭有些不服氣,又有些酸澀感。
自己恨不得抱著走的寶貝,被白允川這樣磋磨,什么破弟弟啊。
還是得想辦法讓李映池趕緊嫁來李家吧。
今晚回去他就把他哥的筆記再背一遍,這功名他是考定了。
第45章
吝嗇小農(nóng)夫(二十三)
最后李映池還是和蔣明浩一起回了田里。
借著李映池褲腿濕了一截走路會不舒服的理由,
蔣明浩硬是把他從河邊抱到了田埂下,才放他下來。
如果不是李映池覺得這樣丟臉,不斷小小聲祈求著說要下來自己走,
急得眼睛都快紅了,蔣明浩多半敢當著所有村民的面給他抱上去。
“為什么不讓我抱著你上去?”蔣明浩挑眉,
有些不爽。
李映池低著頭蜷了下指尖,沒敢直接當著男人的面說覺得丟臉。
憋了半天,
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幾個字:“怕你累著�!�
聞言,
蔣明浩面上的不愉瞬間消失,
轉(zhuǎn)頭輕咳了下,才回頭淡淡“嗯”了聲。
李映池剛將竹帽重新戴回頭上,還沒來得及將帽繩系好,蔣明浩便先一步彎腰捏住了那兩根飄在空中的繩。
帽檐遮住了一部分視線,從李映池的視角,
只能看見他線條緊致的下頜線與微微抿起的淺色唇瓣。
身前膚色微深的手上,青色的血管略略突出,骨節(jié)分明,有些粗糙,
細細觀察下還能看見些薄繭。
是一雙看上去就不會伺候人的手。
但現(xiàn)在卻耐心地勾著兩根廉價的帽繩,琢磨著怎樣打出個好看的結(jié)。
李映池有些走神。
自己要來田里干活,
途中耽誤了那么多時間,
蔣明浩也不嫌自己煩,臨走前還要幫自己戴帽子。
蔣明浩真是個好人。
他想著,
又抬頭想去看蔣明浩,但繩還沒系好,
向上抬的小腦袋又被按了回去。
“好了�!�
隨著話音落下,打著蝴蝶樣式的繩結(jié)便晃晃悠悠地綴在了少年小巧的喉結(jié)處。
李映池眨了眨眼,
臉上彎出個小梨渦,很誠懇地夸道:“你打的結(jié)真好看。”
“隨便一系而已�!庇腥税邓�。
“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去干活了。”
李映池點點頭,調(diào)整了一下竹帽的角度后,便徑直繞開了蔣明浩,走到他今早割的小稻堆旁,開始琢磨起了該先從哪開始割。
他握著鐮刀對著稻谷比比劃劃,半天沒下手。是豎著割過去,還是橫著割過去好?哪種會更快?
蔣明浩被李映池這一句送客似地話語,弄得在原地愣了半天。
不是,怎么這人還拔腿無情了起來?
反應(yīng)過來后,蔣明浩直接大步走到李映池身邊,從他手中奪走鐮刀。
“?”李映池的手落在空中,見是蔣明浩,還無辜地問了句,“你還沒走呀?”
蔣明浩冷笑一聲,握住李映池的肩頭將他往田埂上拉過去,有些憋屈地答道:“你就這么想我走?”
如果是之前的話,李映池確實是很想離他遠一些的,但他今日發(fā)現(xiàn)蔣明浩也并沒有那么壞,于是他搖搖頭,“還好吧�!�
?
什么叫還好吧。
蔣明浩盯著眼前的人無言,李映池還真想他走啊。
他強硬地將人拉到田埂邊坐下,“就你這小身板,還真打算干活?”
這樣的話說一遍李映池忍著也就算了,他不在乎,何況蔣明浩剛剛才幫過他。
可這已經(jīng)是蔣明浩說的第二遍了。
他漂亮的小臉一皺,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我都說過了我能干很多�!�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稻堆,“那就是我今天割的,只是割了一上午就割了那么多,白允川都夸我厲害�!�
“我都不知道白允川怎么舍得喊你來干活�!�
“什么……?”
蔣明浩把試圖站起來的李映池按回去,“行了,你就在這待著�!�
沒等李映池再反駁,蔣明浩右手拿著鐮刀適應(yīng)了下,語調(diào)淡淡,“我來割�!�
天上掉餡餅的事李映池怎么會拒絕。
雖然在一開始時,李映池還有些懷疑蔣明浩會不會干農(nóng)活,但沒多久就被他干凈利落的動作俘獲了。
干得真不錯啊。
李映池坐在田埂上,雙手撐著下巴,時不時對蔣明浩的勞動效率肯定點頭,白色的小蝴蝶也隨著動作微晃著。
真看不出來蔣明浩這種脾氣不好的小少爺還會割稻子。
旁觀著的系統(tǒng)突然冒了出來,冰冷的電子音詢問道:“宿主這次的支線任務(wù)還未完成,為什么要幫白允川干活?”
“嗯……沒有呀,只是讓蔣明浩幫我割完我剩下的那半畝,沒有幫白允川干活�!�
呼吸燈閃了閃,系統(tǒng)暗嘆,原本這兩畝地都該是白允川自己去割才對。
害怕系統(tǒng)誤會自己做任務(wù)不積極,李映池忙解釋道:“支線任務(wù)不是說,讓我在男主干活時給他搗亂,然后讓他無法按時收工嗎?”
“現(xiàn)在白允川被支走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肯定沒辦法按時收工的�!�
他信誓旦旦。
系統(tǒng)沉默片刻,竟也沒有反駁。
李映池這番話說得確實有道理,再加上之前他被毛毛蟲嚇到的事情,在一定的程度上也算是給白允川搗亂了。
雖然系統(tǒng)覺得白允川并沒有被打擾到多少,甚至是有些樂在其中的。
果然,在太陽西沉,眾人收拾著工具準備歸家之際,一聲清晰的任務(wù)完成提示音冒了出來。
【支線任務(wù):在白允川干活時搗亂(已完成11次)】
干完半畝農(nóng)活的蔣小少爺氣息微沉,緩步走到李映池身前,朝著他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映池借力站起。
傍晚的氣溫已經(jīng)降了下去,不似下午的炎熱難耐,偶爾還會有兩陣微風拂過,但蔣明浩的額頭上仍冒著些薄汗。
柔軟的布料驟然遮住了他的視線,有人軟聲道:“辛苦你啦�!�
是李映池用手帕擦去了蔣明浩額上的汗珠。
一股好聞的香氣淺淡縈繞在手帕上,隨著動作瞬間灌入鼻腔。
這味道有些熟悉。
之前蔣明浩就曾在李映池身上聞到過,只是他當時以為是李映池在身上撲了香粉,沒有多想。
可誰會在干農(nóng)活的時候撲香粉。
蔣明浩臉色驀地爆紅了起來,這味道根本不是什么香粉,這是李映池身上的香味。
那瞬間,蔣明浩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了,只有握著李映池的手越發(fā)地緊了起來。
那塊手帕被蔣明浩偷偷裝進了口袋里。
他摸了摸鼻子,絲毫看不出剛剛做了很怪的事,仗著李映池戴著竹帽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嘴角瘋狂上揚:“咳,舉手之勞�!�
二人在田間耽擱了些時間,走到大路上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
路過的村民目不斜視,一眼都不敢往二人身上放。
如果說原來是怕李映池賴上自己,占自家的便宜,那現(xiàn)在就是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上蔣明浩,畢竟這少爺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蔣明浩原是準備將李映池送到家就離開的。
他知曉一些,一些嫁娶相關(guān)的規(guī)矩,天色已深,他要學會為李映池的聲譽著想。
可等他跟著李映池走進屋子里,看著屋子里簡陋破舊的陳設(shè),蔣明浩眉頭一緊,“你晚上吃什么?”
李映池將帽子隨手掛在墻壁上,隨口搪塞了句:“我晚上啊,吃飯吧�!�
李映池倒不是在敷衍人,只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在白允川來了之后,全都被包辦了。
別說炒什么花樣的菜了,在這個世界,他連該如何生火煮飯都不太明白。
先是有養(yǎng)父李伯慣著他,再之后便是來歷不明的弟弟白允川,中途還有他表哥徐子昂時不時前來接濟。
一個農(nóng)夫活生生地被養(yǎng)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偏偏沒人對此有意見。
蔣明浩不知道其中內(nèi)幕,還以為李映池最起碼也會上一兩道菜。
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會做飯嗎?”
“會吧�!崩钣吵刈约阂膊惶_定。
蔣明浩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站在屋子里向外看去,天色昏昏沉沉,是即將入夜的跡象。
但白允川遲遲未歸。
不過是去他家找他哥拿個東西罷了,怎么會過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
他雙手抱胸,看著李映池動作不太嫻熟地蹲下身,開始在灶臺處試圖點火。
先不談那么粗的一根木材能否做引火棍,該提前準備的米還沒洗菜也沒擇。
蔣明浩輕嘆一口氣,這么簡單的事,他五六歲時都會干了,李映池這樣子一看就是不會做飯的。
“讓我來吧�!�
打火石和木材被蔣明浩拿走,李映池只好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乖乖地等飯吃。
今日蔣明浩的行為真是令李映池對他大為改觀。
他看了眼餐桌上賣相不錯的飯菜,再看向正撈起袖子在灶臺處忙活的蔣明浩,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蔣明浩,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呀?”
雖然飯菜不是自己做的,但飯菜是自己家的呀,這樣也算招待客人了吧?
系統(tǒng)看了眼時間,冷不丁地提醒道:“時間不早了,你確定要讓蔣明浩留在家里嗎?”
李映池抿了抿唇,不太懂其間的利害關(guān)系,“只是吃個飯,沒關(guān)系的吧?”
要只是吃個飯還好說,但在吃飯之前加上個前綴,變成了和李映池一起吃飯,那之后的發(fā)展系統(tǒng)便很難判定了。
好在不需要系統(tǒng)繼續(xù)阻止,蔣明浩先一步紅著耳后拒絕了,“我就不留下來吃飯了,我家有門禁。”
門禁?
這還是李映池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有些新奇,以至于他都還沒注意到自己被拒絕了,就先愣愣地點了點小腦袋。
等他反應(yīng)過來,剛說了句“好吧”,又被蔣明浩突然地開口打斷了。
“那什么,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蔣明浩背對著他,看不見神情,令李映池不知道該怎樣回應(yīng),不過好在蔣明浩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明年春就會去參加考試,我會考取功名,變得像我哥一樣……不,我會比我哥更厲害的�!�
“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找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幫忙�!�
他轉(zhuǎn)身,俊朗的面容有些難以掩飾地羞窘,但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含著些祈求,也藏著些少年人的濃烈。
“多找找我吧,李映池,我不比我哥差的�!�
那是一些李映池無法理解的感情。
李映池只知道這些話是善意的,卻窺不明其中蘊含的隱晦情意。
他精致的小臉上抿出了點梨渦,懵懵懂懂地答應(yīng)了這看上去很小孩氣的請求,“好呀,祝你明年春考試順利。”
好似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蔣明浩跟被燙了屁股一樣慌張地站直身,與李映池道別。
但也沒能好好道別,頭一次這樣袒露自己內(nèi)心,蔣明浩就差把“我在緊張”寫在臉上了。
多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吞吞吐吐半天,只說了個讓李映池好好吃飯,等他去把白允川叫回來,便匆匆推門走了。
虛虛螢火纏繞樹梢,少年人在夜幕中離去的背影瀟灑又慌張。
知道李映池還站在門邊目送自己,蔣明浩生生忍住了回頭的欲望,只好握緊口袋中的手帕,心中暗暗期待著下次見面。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