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但陳氏只是居高臨下地教訓(xùn)了一句“人君當(dāng)穩(wěn)重”,就冷淡地甩開了他。
從那以后,盛靈淵再也沒有這么“冒失”過。
宣璣:“靈淵……”
“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笔㈧`淵冷靜且精細地在地面的陣法上修修改改,岔開宣璣的話,“前期孟夏與丹離合作無間,我猜他倆目標應(yīng)該一致——斬妖王。公主是為了報仇,丹離是朱雀神像,他想要的不難猜,應(yīng)該就是滅赤淵、復(fù)活滅族的神鳥朱雀,平息神鳥怨怒。那妖王死后,公主想要的又是什么呢?身為妖族皇族,她壓根不考慮打仗傷亡、民生疾苦,玩弄權(quán)術(shù)手段,就只是為了自己的風(fēng)光和野心,后來為私仇更是能顛覆妖都,我覺得她不像是為了所謂‘同胞大義’犧牲自己的人。”
宣璣頓了頓,皺眉說:“她死都死了,哪還能想那么多事?”
“孟夏還活著,失主的影人永遠保存主人生前的欲求。妖王的影人碎片幻化成妖王的模樣,自稱‘朕’,一出世,就想奪回赤淵之力——那完成了公主遺愿的孟夏呢?”
盛靈淵話音落下,地面的法陣徹底分崩離席,石板“咯吱咯吱”地扭動旋轉(zhuǎn)起來,以那棵紫紅的樹根為中心,朝兩邊裂開,一條長長的地道在兩人面前展開,一眼看不到頭,仿佛直通地心。
“她想替公主活�!毙^飛快地接話說,“公主為人作嫁,忙活半天又被妖王背叛,如果她還活著,應(yīng)該想殺了妖王,徹底取而代之,再也不站在誰的幕后�!�
“她也想要赤淵,像妖王一樣。丹離一心封印赤淵,不惜屠遍非人族,她卻野心勃勃地想得到赤淵之力�!笔㈧`淵負手鉆進地道里,“這個釘在地上的大陣應(yīng)該就是為了控制赤淵而造的,可惜她自己中了丹離的圈套,功虧一簣,現(xiàn)在讓別人撿了便宜……以及小璣�!�
宣璣:“嗯?”
“我一生所有,全是精心設(shè)計,深情厚誼全是虛誕,只有……”盛靈淵頓了頓,沒往下說,他背對著宣璣擺擺手,“不要再挖空心思,替我搜羅那點溫情的證據(jù)了,沒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注:盛靈淵清空大腦的時候用的是巫人族的小曲,我記錯了,抱歉——5月18日修改
第119章
地道極窄,
兩人走在其中都得略微彎腰,
九曲回腸,
一眼看不穿。
宣璣眼里全是盛靈淵的背影,一時居然沒接上話。
盛靈淵不會吝于表達,假如有需要,
他甚至?xí)m當(dāng)夸大,比如有時候他心里感覺其實是“一”,也能表達出“十”的效果,
外人看著還挺真誠。這讓愛他的人也好、揣摩他的人也好,
都一起沒底,不知道陛下一個燦爛的微笑中,
到底有幾顆牙是真心的。
但宣璣知道,有一些事,
靈淵是不談的。
他幼時不與人談母子之親,少年時不與人論劍,
東川付之一炬后,他就不再說兄弟手足。
偶爾與人提到“母后”陳氏,盛靈淵永遠是千篇一律的幾句——從陳氏德行和功績夸起,
用一堆浮夸的排比句堆砌完,
最后簡單表示一下自己“母恩難報”……所以干脆也不打算報了,像篇幾十年沒更新過的演講稿。
他不怎么說陳氏的壞話,就像他也不怎么說天魔劍的好話。如果要對外人評價劍靈彤,舌燦生花的盛靈淵立刻就會詞窮起來,除了“相伴多年”和“忠義可靠”之外夸不出別的,
宣璣一度懷疑,除了丹離與寧王等少數(shù)幾位看著他們長大的,自己在當(dāng)時很多人心里,就是個經(jīng)典的老實人形象。
至于東川,阿洛津活著的時候,盛靈淵每每對人提及那貨,都是一肚子愁,頭疼他長得還不如族里的小丫頭們茂盛,脾氣又臭又混蛋,沒事還愛鉆個牛角尖,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長大�?墒呛锬犟R月沒到,巫人族就沒了。從那以后,阿洛津在他那里,再也不是讓人發(fā)愁的熊孩子,盛靈淵不遮掩阿洛津的功與過,站在人族立場上,他嘴里的阿洛津是盟友,是讓人惋惜的少年族長,其叛離與入魔是人族的莫大損失……他從來不說痛失阿洛津、親手斬下四萬多巫人頭顱對他自己意味著什么。
這還是宣璣第一次聽見他直白地說這種,近乎于灰心和怨憤的話。
宣璣搶上幾步:“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盛靈淵:“我說沒意思……”
“前面那句,”宣璣抓住他的手,“你說你‘只有’,你只有什么?”
“我又沒說你,快別不要臉了,”盛靈淵一邊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一邊笑罵道,“怎么我說點什么你都要見縫插針地把自己往上湊,你這……”
“靈淵,”宣璣打斷他,“我要是也能許愿,我希望我們能做一對凡人�!�
最好生在現(xiàn)世,最好是尋常人家。
一個是上房揭瓦的熊孩子,一個是從小聰明懂事的小哥哥。
小哥哥肯定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旁邊學(xué)渣每次吃父母雞毛撣子,都得就著一串“你看看人家靈淵”,久而久之,大概會有很多“積怨”,于是互相看不順眼,從小吵到大……
吵著吵著,一陣春風(fēng)刮過來,不知道是哪根心弦亂擺,怦然一動,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盛靈淵一定不愿意把出柜弄得很慘烈,他凡事都有計劃,不過再加個宣璣就不一定了,宣璣是肖主任官方蓋章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是計劃趕不上的“變化”,搞不好,最后仍要以雞飛狗跳收場。
那怎么辦呢?
大概會在……很漫長的光陰里,再和不理解的家人們慢慢和解吧,也算是從日常瑣碎中砸摸出一波三折的滋味,酸甜苦辣地過一生。
等蒼顏白發(fā)時,一起坐在公園里下象棋,還要因為誰悔棋誰作弊吵得誰也不理誰,躺下睡覺也背對著背,第二天清早起來面面相覷,一對老糊涂只記得剛打完架,誰也想不起因為什么,再莫名其妙地和好。
盛靈淵微微出了神,他倆分明沒有連著共感,不知為什么,他卻仿佛在宣璣眼里看見了一生。
他正要說什么,突然一愣,“等等,你感覺到了嗎?”
宣璣回過神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風(fēng)。”
狹窄的地道里,不知從哪流出一股細碎的小風(fēng),掃過宣璣照明用的羽毛,那羽毛隨風(fēng)輕顫,將兩個人的影子也打得搖搖曳曳。
他倆這時順著地道往下走了大約三十來米,地道可能類似于螺旋,繞著那大樹根,一圈一圈地垂直往下,走起來轉(zhuǎn)得人頭暈。說話間,兩人又拐過一個大圓弧,面前突然沒路了,一面石墻擋在兩人面前。
“死胡同?”宣璣湊上去,忽然又皺了皺眉——越發(fā)濃重的青銅鼎氣息從墻縫里滲出來,帶著血腥味,墻后面能聽見風(fēng)聲,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空腔,他敲了敲那石墻,“我是暴力破壞,還是念芝麻開……”
“門”字沒說完,那石墻竟然動了。
看著頗為厚重的石墻好像是個輕飄飄的活板門,一碰就轉(zhuǎn),只聽“嘎吱”一聲,帶著潮濕腥氣的微風(fēng)迎面涌來,那石頭墻“嘎吱嘎吱”地轉(zhuǎn)了大半圈,露出后面藏的“洞天”來——
照明的羽毛落了下去。
只見墻后面,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淵,旁邊深紫色的大樹根部利劍似的直朝地心戳去,羽毛飄飄悠悠地往下滑,不知掉了多深,漸漸變成了一顆小光點,隨后,那光越來越弱,終于消失在了一片黑暗里。
底下仿佛是萬丈的幽冥。
“我……告訴你一個冷知識,”宣璣咽了口唾沫,“我們有翼族有時候也會恐高——靈淵,你確定咱倆猜得沒錯嗎?這孟夏真是影人?我看穿山甲也挖不了這么深的坑啊,她怕不是個地鉆成精吧?”
他的話起了回音,接著,深淵下如同回應(yīng)他似的,“嗡”的一聲,沙石簌簌墜下,震得人頭暈眼花。
宣璣連忙壓低了聲音:“噫,不體面,說人壞話被人聽見了�!�
盛靈淵:“下去看看�!�
宣璣應(yīng)了一聲,勾住他的腰,雙翅一展,往深淵下飛去。
那翅膀?qū)掗熃k爛,剛一亮出來,整個山洞都亮堂了起來,呼嘯著往下飛去�?墒侨绻厦嬗腥耍蜁l(fā)現(xiàn),宣璣翅膀上的光和他掉下去的那根羽毛一樣,也是越來越黯淡,不過片刻,兩人沉寂無聲地被深淵吞了下去。
盛靈淵最先感覺到不對——他的“烏鴉牌手機”好像接觸不良,肖征那里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如果這個東西是三千多年前布置的,那它的作用應(yīng)該不是產(chǎn)生‘回響音’,回響音是上個世紀異控局研究院的專利,”肖征沉吟片刻,吩咐手下人,“去查,善后科那架飛機上的回響音設(shè)備還在不在�!�
想從總部調(diào)用回響音設(shè)備,得走不少行政程序,唯一一臺比較自由的,在善后科的飛機上——方便他們帶著全國各地走。總部大樓倒塌的時候,善后科的飛機剛回來,正好停在停機坪外圍,是第一批從三十六樓掉下去的。這會廢墟還沒清理完,留守異控局總部的外勤接到命令,立刻把別的事放下,在廢墟里翻了個底朝天。
“肖主任,廢墟里沒找到回響音設(shè)備的殘骸。”
“也就是說,”肖征轉(zhuǎn)頭對沉默了半天的烏鴉說,“這個遍布大陸的朱雀圖騰可以理解為是一個大喇叭嗎?羅翠翠偷了回響音設(shè)備,通過某種方法,‘接入’到這個大陣里,讓所有的植物都成了他的口舌。那陛下,為什么羅翠翠能這么操作?他是靠什么‘接入’這個‘喇叭’的?就因為他是植物系嗎?我們現(xiàn)在還有其他的回響音機,既然已經(jīng)勾勒出了整個陣法的形狀,如果我能找到其他的植物系特能,是不是能再接入一個回響音進去,跟這個妖言惑眾的好好辯論一下?”
盛靈淵只聽見了他前幾個字:“你說什么?”
肖征眼前的烏鴉突然一撲棱腦袋,身上的黑霧浮了起來,先是組成了一個模糊的“你”,后文還沒成型,黑霧就不動了,顯得欲言又止的。
肖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開始沒注意,仍然繼續(xù)說:“還有第二個問題,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挑起普通人和特能的矛盾,對他們來說有什么好處?這和赤淵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肖主任,”旁邊的外勤忽然打斷他,“您等等,我覺得這烏鴉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肖征一頓,只見方才優(yōu)雅矜持的烏鴉好像突然呆住了,眼睛里溫潤的光消失了,它直眉楞眼地戳在那,驚恐地瞪著身邊的一圈人,周身的黑霧也凝固成了一團。
外勤憂慮道:“是不是您語速太快,輸入信息量太大,把它給卡死機了?”
“尊重點,別胡說八道,”肖征呵斥一聲,略微往前一湊,“陛下?”
他一湊近,那烏鴉就猛地一掙,身上的黑霧倏地散了,緊接著,它嘰嘹嘰嘹地炸起翅膀,扯著嗓子“嘎”出一串慘叫,撲騰了肖征一臉毛。
肖征:“……”
與此同時,盛靈淵瞳孔輕輕一縮——他和烏鴉之間的聯(lián)系斷了。
烏鴉身上有他打進去的一縷魔氣,自從盛靈淵長大、能徹底掌控天魔之力后,就再也沒發(fā)生過魔氣失控的事,他低頭看自己的雙手,掌心有筆和刀劍留下的繭,是一雙很有力量的……人手。
“小璣,”盛靈淵盯著自己空白的手掌,緩緩地說,“我同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慌,我感覺不到天魔氣了。”
宣璣干笑了一聲:“我說另一件事,你也不要慌……”
說話間,宣璣縱身朝幾乎直上直下的峭壁撲了過去,將盛靈淵往上一甩,與此同時,宣璣背后的雙翼化作一片火光,憑空消失了。
盛靈淵反應(yīng)極快,五指扣住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同時褪下長外套,鞭子似的甩出去,卷住了宣璣,兩人同時砸在了懸崖峭壁上,盛靈淵一只手吊著兩個人的重量,倒抽了口氣,肩膀手肘一陣劇痛,手背上的青筋差點撕破他的皮。
宣璣:“……我也感覺不到我的翅膀了�!�
他不但感覺不到翅膀,還覺得身體前所未有的沉,奔騰在他血管里的離火根本不聽調(diào)配——
盛靈淵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瞎許什么愿!”
這紅毛烏鴉!
宣璣:“我說希望做一對凡人是有定語的!‘此間事了,天下太平’,飛一半變凡人這是他媽幾個意思!我就知道我剛才突發(fā)性恐高是個不祥的預(yù)兆!”
盛靈淵無暇跟他臭貧,他這會手掌是懸空的,只有手指掰著一點石頭邊,快吃不住勁了,他后半輩子太過依賴天魔之力,再也沒像小時候一樣把自己當(dāng)凡人,認真修煉過,這會魔氣突然消失,他幾乎有種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錯覺。
“簡直喘不上氣來……”宣璣比他還不習(xí)慣,“我說,你們?nèi)俗迕刻斐惺苓@么大的地心引力,到底是怎么長那么高的?還有這衣服多少錢買的來著,夠不夠結(jié)……”
他話沒說完,就聽“呲啦”一聲,盛靈淵的外套撕了。
這張嘴絕了!
盛靈淵:“行行好,你別說了!”
“我要投訴這破品牌!”在宣璣的鬼哭狼嚎中,撕裂的外套上一個裝飾用的金屬袖扣滾了下去,跟石頭“叮當(dāng)”一通亂撞。
宣璣倏地閉了嘴,兩人同時凝神分辨著金屬和石頭碰撞的聲音。
只聽那袖扣“噗嗤”一聲,似乎落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上。
宣璣:“不深,好像快到底了……不過為什么它沒彈起來?底下是什么?”
盛靈淵猛地將長外套往上一提,宣璣整個人被他憑空拎了起來。
宣璣:“等……”
凡俗的衣服禁不住這么刺激的活動,徹底裂成了兩半,盛靈淵憑空把他往身邊一勾,一把護在懷里,松了手,兩人順著袖口滾落的路線滾了下去。
這一摔差點把五臟六腑摔出來,盛靈淵有片刻光景胸口發(fā)麻,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失去意識……但并沒受傷。
同時,宣璣兜里沒信號的手機飛了出去,甩出了十多米,屏幕亮了。
幽幽的光照見了深淵底部,只見他們身下是厚厚的一大片植物葉子,毛毯似的,那些綠藤像血管一樣,從正中間……一具人體上冒出來。
那“人”四肢都已經(jīng)化成枝條,掛在一口熟悉的青銅鼎上。
八棵大樹的樹根底部鋼錐似的,將那些往四下延伸的藤條釘在什么東西上——并不是地面。
宣璣爬起來,撿起手機,用手電筒照著扒開了他們腳下密密麻麻的綠藤。
只見綠藤被釘在了一架巨大的骸骨上。
有翼,有半座山那么大,頭的方向朝向赤淵——同那朱雀圖騰如出一轍。
宣璣呆了半晌,感覺到了什么,幾乎有些顫抖的去摸那具骸骨。
盛靈淵:“什么?”
“我好像挖到了自己的墳。”宣璣沉默良久,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罢娲碳��!?br />
他說著,抬起手電,照亮了那青銅鼎上的人。
那“人”已經(jīng)成了一具干尸,五官還依稀能看出點模樣來。
居然是羅翠翠。
“這位火腿兄時候不短了,已經(jīng)可以直接端上餐桌了,”宣璣低聲說,“那跟我們在一起的那個……”
“肖主任!”
肖征正頂著一頭黑羽毛,上躥下跳地抓亂飛的烏鴉:“干什么!又怎么了?”
“主任,我們發(fā)現(xiàn),總部大樓坍塌之前,羅翠翠曾經(jīng)用工作卡去過地上八十層。但因為樓體損壞,無法確認里面是不是少了東西。”
地上八十層是總部的常備武器庫。
里面有大量的“秘銀”子彈。
肖征一激靈——秘銀子彈的特性是會自動繞過普通人,只追蹤特能人……或者異常能量體。
第120章
秘銀子彈是專門針對外勤“傷亡率”高壓線設(shè)計的,
最新一代的秘銀子彈閃避普通人的精準度可以達到“五公分”以內(nèi)——就是說,
只要槍口到目標的距離大于等于五厘米,
秘銀子彈就能成功繞開“非特能人士”目標,保證其毫發(fā)無傷。
這能最大限度地減輕外勤執(zhí)行任務(wù)時的心理壓力,是普通人的安全保障,
也是為了保護戴著鐐銬的外勤。
秘銀子彈是研究院近幾十年來最偉大的發(fā)明,沒有之一。
可它本來是對付異常能量體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泄露出去,
槍口對準誰?
那些恐懼特能的、不能接受異類的、不幸被修改過記憶的、疑神疑鬼懷疑自己被修改過記憶的……
肖征突然發(fā)現(xiàn),
身邊幾個特能外勤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赤淵的原始森林里已經(jīng)起了厚厚的瘴氣,蟲鳥能跑的都跑了,
除了風(fēng)聲一片死寂。
鞏成功放下電話,轉(zhuǎn)頭對自以為是妖王的影人說:“第一批秘銀槍已經(jīng)派發(fā)下去了�!�
他說著,
從兜里摸出一個半透明的小袋,里面裝著一顆銀白色的小球,
質(zhì)地像剛剛凝固的奶凍,在小袋里顫顫巍巍地流。
鞏成功感慨說:“只要進去轉(zhuǎn)一圈,撒下幾顆種子,
再空著手出來,
就能人不知鬼不覺地搬出幾噸的秘銀武器,誰說植物系特能只能做后勤?異控局真是有眼無珠啊�!�
妖王影招招手,鞏成功手里的秘銀子彈就飛到了他手里:“夠用嗎?”
鞏成功又說:“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完整的技術(shù),月德公雖然被抓進去了,但他們上次既然能成功復(fù)制出秘銀炮,
這次復(fù)制子彈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生產(chǎn)線都是現(xiàn)成的,最多十天半月之內(nèi)就能批量造出新的。蓬萊會議上除去異控局,總共十大門派,玉婆婆為首。翠玉一死,她手下的窩囊廢們就自動歸了我們。月德公那一支更慘,從月德公本人到他手下大弟子們被異控局抓的抓、關(guān)的關(guān),剩下的差點散了攤子,除了陛下您,也沒別處可以投靠。其他八家里,已經(jīng)有五家跟我取得了聯(lián)系,其他三家是老狐貍,大概還在觀望——不過您放心,這些民間門派反而是最能保持傳統(tǒng)的人,他們知道自己屬于哪邊�!�
“只打我族,不打人族�!毖跤澳笾⌒〉拿劂y子彈,冷笑道,“盛瀟滿口‘有靈眾生皆有立足之地’,像個影奴一樣立足么?”
鞏成功一笑:“可不是,我們自己的族人還感恩戴德,覺得自己偉大光榮正確——秘銀子彈為了保證精準定位,犧牲了一部分殺傷力,只要赤淵解封,我們拿回自己的力量……”
妖王影捏破了秘銀子彈的保護袋,子彈碰到異常能量體會爆炸,妖王影漫不經(jīng)心地一合手掌,子彈在他掌心爆炸,卻只劃破了一個小傷口,又被他吞噬的三大人魔的力量飛快修復(fù),銀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縫流到了赤淵里。
“你做得不錯�!毖跤暗乜戳怂谎郏f,“辛苦了�!�
鞏成功是個典型的“有特能血統(tǒng)的普通人”,因為血統(tǒng)太過稀薄,在赤淵被封的情況下,已經(jīng)表達不出任何異能,他就和每個不甘心在異控局做“二等人”的野心家一樣,渴望權(quán)與力。
但妖王影總覺得不踏實。
羅翠翠想從邊緣人的痛苦中掙脫,玉婆婆被影人迷惑,畏懼衰老,知春求生,畢春生求死……這些人的弱點都頂在頭上,擎等著他去戳,可鞏成功沒有。而且和那些被妖王影蠱惑的人不同,鞏成功是主動找上門來的。
他雖然沒有特能,但做到了善后科主任,一點也不邊緣,他在異控局里八面玲瓏,連老局長都有把柄在他手上,多年來斂財無數(shù),在蓬萊會議上又跟一幫民間特能眉來眼去,到處都有勾搭,妖王影懷疑月德公他們自己下咒自己解的餿主意就是他出的。
鞏成功就仿佛是個天賦奇才的攪屎棍,自己發(fā)育出來的壞胚。
“比不上咱們老羅的犧牲大�!膘柍晒φf,“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要了�!�
“什么話,”專注于回響音的羅翠翠冷冷地開了口,“這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覺得自己是犧牲,鞏主任,你自己不敢做、做不到,就別在這對別人說三道四�!�
羅翠翠整個人“融化”在綠蘿從中,枝條和人體分不清誰是誰,乍一看是人體的一部分因為特能異化成了枝條,但仔細看,他那人皮下的血管又像葉脈——原來這具身體早就不是人身了。
“清平鎮(zhèn)里,他‘爆種’那次我就應(yīng)該看出來了,都怪那幫搞傳銷的影人胡說八道分我的心,”宣璣把盛靈淵半件外套拿在手里,隔著布料在青銅鼎上的羅翠翠身上戳了兩下,“你是個‘百草枯’,可他身上的綠蘿藤居然敢往你身上爬,要不是送菜,那只能說明他毒性更大,連天魔都不懼。”
這棵綠蘿一天到晚“嚶嚶嚶”地嘟囔著要“調(diào)崗”,好似被逼良為娼,被迫跟著他們往前線跑,慫得讓人印象深刻,可他嘴里喊得熱鬧,從赤淵陰沉祭事件開始,卻哪都有他——善后科不是所有人都得出差,部門里其實有近七成的人每天就宅在辦公室里,負責(zé)打報告、核算成本什么的。羅翠翠一個老資格,真不想出差,他其實連申請都不用申請,直接點幾個年輕人替他去就行了。
以及畢春生事件里,那個擾亂他們視聽、直接導(dǎo)致陰沉祭成功的小男孩和論壇帖,也是羅翠翠在飛機上展示給他看的,唯恐他這個臨時工似的善后科負責(zé)人注意不到。
宣璣說完,等半天沒等到盛靈淵接話,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他半跪在綠葉間,磨破的手指撫過繁茂枝葉下的骸骨,不知在想什么。
“嘖,靈淵,看這,”宣璣沖他打了個指響,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要摸往這摸行嗎?又暖和又有彈性,手感可好了——雖然本人……本神鳥也覺得‘死后發(fā)育’這件事非常不可思議,但它不管怎么說,也只是一具扒下來的軀殼……”
盛靈淵回過神來,不由得失笑——以前聽養(yǎng)鳥的人說,這些有翅膀的小東西嫉妒心都很強,越聰明的越是這樣,容不得別人半點忽視,只要他們覺得別的東西搶了自己的風(fēng)頭,就得使勁撲騰羽毛引吭高歌一番,非把人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回來不可。
也太能撒嬌了。
“如果只是空軀殼,孟夏就不會把它收起來了。”盛靈淵說,“我以前一直以為當(dāng)年天魔祭是丹離的手筆,現(xiàn)在看來那應(yīng)該是孟夏主導(dǎo)的。天魔祭沒成之前,丹離化身不全,很多事大概也是身不由己……我說他一個朱雀神像,怎么那么狠心,舍得把僅剩的后裔煉成劍,一輩子不得自由,受人族驅(qū)使�!�
“我有個問題,”宣璣說,“為什么我和知春都只能在刀劍里修煉好多年才能修出實體,高山王墓里那些童尸卻能在人形和刀劍之間自由轉(zhuǎn)換,那么炫酷?”
“我猜那些童尸‘由生而死’,死物煉成刀劍身,只有劍身,沒有靈,”盛靈淵想了想,回答,“而你和知春是‘由死而生’——死物不會變化,也不會長大,而你的……這些年一直和青銅鼎埋在一起,雖然只剩下一具骨,卻從巴掌大長成這樣,我覺得它不能算‘死’。”
“可也不能算活啊,”
宣璣苦笑,“啃過的雞架都不如這干凈�!�
盛靈淵:“……”
“歷史上記載,朱雀一族看守赤淵,有掌控赤淵的權(quán)柄,”宣璣說,“別的朱雀都死了,只有我這么一只半死不活的,赤淵的控制權(quán)沒別的地方去,大概也只能捏著鼻子落在我這具骨架上,這具骨架被孟夏埋在朱雀圖騰的心臟位置,頭部指向赤淵,假如她當(dāng)年沒在最后一步被你逮住,而是把這個陣法構(gòu)建成功了,會怎么樣?”
盛靈淵的目光落在羅翠翠的尸體上。
與此同時,赤淵上方的羅翠翠眼白上泛起“血絲”,那些血絲也是碧綠的,將他的目光襯托得越發(fā)幽暗:“想當(dāng)年,天魔劍靈算個什么?不管是什么種,他不也就是顆孵不出來的蛋么?如果不是被天魔祭煉成劍靈,他連睜眼見世面的機會都沒有。丟了先天不良的身體,反而成了不老不死的靈物……混跡人間風(fēng)生水起的,還接了你鞏主任的班。你覺得他是犧牲么?至于我,我本來是個異控局當(dāng)廢品處理的植物系,現(xiàn)在把那沒用的肉體舍去,升華成靈,我不但能通過共感獲得朱雀權(quán)柄,世上萬千藤本還都是我身——既然身為形役,為什么不能不破不立?什么叫做‘自己的身體都不要’?鞏主任,你這種狹隘的想法,跟古代人認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有什么區(qū)別?”
宣璣驀地轉(zhuǎn)向盛靈淵:“你的意思是,如果陣成,孟夏就可以用八根天魔祭的釘子把自己釘在這里,通過產(chǎn)生的共感,間接獲得赤淵的控制權(quán)�!�
“你……”盛靈淵呆了呆,被他這純良的想法逗樂了,“叫我說你什么好,傻子才把自己往上釘,天生地長之軀,若非不得已,豈能隨便更換?當(dāng)然是騙個冤大頭來舍身,等赤淵封印一解,再一口把那人吞了——當(dāng)年妖王不就是吞噬了朱雀神鳥才得到赤淵之力的嗎?”
宣璣:“……”
陛下,能不在“冤大頭”的尸體面前當(dāng)面罵人缺心眼嗎?
這些陰謀家,怎么都這么壞!
“但眼下赤淵被封著,三十六根朱雀骨還在……”盛靈淵臉上的笑意只一閃,隨即立刻又消失了,臉色凝重下來,“你還記得以前赤淵火起,是因為什么嗎?”
“大天災(zāi),還有戰(zhàn)亂,人口能死一半的那種,”宣璣不假思索地說,“赤淵是魔氣之源,人間如果動蕩到一定程度,赤淵會隔著封印跟著一起共振,撞破封印的朱雀骨也是常有的事�!�
三千年后,雖然三十六根朱雀骨只剩下?lián)u搖欲墜的一根,封印變得異常脆弱,群魔蠢蠢欲動,但除非是彗星撞了地球,短時間內(nèi),人間似乎不大可能會有什么殺死一半人口的大難。
妖王影費盡心機吞噬了三個人魔,好不容易把自己“吃”成了一點樣,當(dāng)然也不舍得拿自己當(dāng)劈柴點赤淵。
那……如果能把人心里的怨怒直接倒進赤淵里呢?
羅翠翠把“自己”釘在朱雀骨上,融入了整個朱雀圖騰里,朱雀圖騰遍布整個大陸,地上所有植物都成了他的“化身”。
他用回響音挑撥特能人和普通人,而一旦沖突升級,未知的恐懼就會變成仇恨,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他回響音里傳播的屁話,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意識加入,共振會越來越大,直到——
屏蔽器發(fā)放點,民眾的質(zhì)疑與抗議越來越大,王澤搶過一個話筒,指著自己的耳朵說:“諸位,諸位!我們自己也戴了,如果屏蔽器有害,我們吃飽撐的先自己試毒嗎?”
“誰知道是不是一樣的?”
“你戴的就是個模型吧?”
王澤一把拽下自己雙耳上的屏蔽器,硬塞進一個抗議者手里,從發(fā)放點拿了一副新的:“不信咱們換,行嗎?”
王澤直接盤腿坐在了發(fā)放點桌子上:“是,我們是不一樣,我是有點特能,我會噴水,逢年過節(jié)還老讓人當(dāng)錦鯉轉(zhuǎn)——可我爸我媽、我家姑姨娘舅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我單位領(lǐng)導(dǎo),他們家祖宗十八代就他一個特能——我們迫害普通人,跟迫害自己爹媽有什么區(qū)別?對我們有什么好處?你們現(xiàn)在嫌我們,歧視我們,沒準明天自己生個仔就是特能,信不信?8102了,怎么還搞歧視呢?”
人群短暫地安靜下來,吵吵嚷嚷變成了竊竊私語。
燕秋山不動聲色地混進人群里,有群眾見他腿腳不方便,很好心地扶他坐下,燕秋山趁機對旁邊人說:“要不咱們可以試試,哪那么容易被洗腦呢?我教你們一個辦法,現(xiàn)在手機上不都有備忘錄嗎,戴上以后咱們把想法都實時記錄下來,要有什么不對勁,跟筆記一對比就能看出來了,到時候再摘不也來得及么?”
“這……好像……”
旁邊又有一個人說:“要是不戴,萬一空氣里真有有害物質(zhì)怎么辦?”
燕秋山抬眼朝說話的人看去,認出那是個特能同事,同事混在人群里,跟周圍的人挺熟悉的樣子,似乎就住在這一片,對上燕秋山的目光,那同事朝他輕輕一點頭。
燕秋山會意,看來局里也不是完全被動挨打,異控局很多特能正好是普通人出身,這會沒暴露身份,混跡在街坊鄰居中間,潛移默化地化解矛盾。
藏在他懷里的知春拍了拍他的胸口——畢竟各族已經(jīng)混居了三千年了。
那混跡在普通人里的特能發(fā)現(xiàn)旁邊人被自己攛掇得立場不堅定,正要再接再厲,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銀光突然閃過,直接洞穿了他的后脖頸。
燕秋山倏地睜大了眼睛——秘銀子彈!
打進特能脖子里的秘銀子彈隨即爆炸,把他整個人吞進了一片白光中,人群里炸起歇斯底里的尖叫。
第121章
秘銀槍,
這曾經(jīng)是燕秋山除了知春以外最親密的戰(zhàn)友——知春分他一半被子,
秘銀槍占他一半枕頭。
秘銀子彈擊中異常能量體時,
會炸出的白光,隨即形成一層水銀質(zhì)地的薄膜,籠罩過目標全身,
再同目標一起煙消云散。那一剎那,被秘銀打中的人在水銀膜后面留下一張抓拍似的剪影,鑿下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個表情。
燕秋山看見了茫然。
短暫的茫然過后,
那凝固的表情同人的身體一起破碎,
被打中的特能化作一團碎末,委頓在地。
人心惶惶是一回事,
親眼看見當(dāng)街殺人是另一回事。
方才尚且能有理有據(jù)陳述自己不信任的人們立刻成了驚弓之鳥,現(xiàn)場秩序再也維持不住。
死者原本住在這片社區(qū)里,
大概人緣不錯,親朋好友有人呆若木雞,
有人站在原地大哭。燕秋山先是被慌不擇路的群眾推了個趔趄,不知撞了誰,又被人順手扶住,
混亂中,
他像個沙包似的被人推來搡去。
“快走,一會鬧不好要踩踏!這怎么還一個拄拐的,湊什么熱鬧?”
“死人了!殺人了!”
“媽——”
“別推了!”
燕秋山耳畔充斥著雜音,腦子里“嗡嗡”亂響,全部的力氣都用在摟緊懷里的知春上。永安的隆冬太冷了,
硬邦邦的西北風(fēng)冰錐似的刺破層層衣服,他四肢發(fā)麻,胸口一片冰涼。
幾個小時前,那些“通心草”在廣場上散布恐慌的時候,異控局用了“結(jié)界網(wǎng)”——能在混亂時刻把人們強行“定”在原地,分批放走,以免出事。這會他們在外面集中派發(fā)屏蔽器,結(jié)界設(shè)備其實也是現(xiàn)成的,可是在場特能們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
特能外勤們接到的命令是無論如何不許動手,不許出現(xiàn)任何意外傷亡,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普通人的信任,只有地面外勤無可挑剔,后續(xù)發(fā)聲才有聽眾。
直到第一顆秘銀子彈出膛前,外勤們都做得很好,一來是多年來被“傷亡率”壓著謹言慎行,他們都習(xí)慣了,有一套成熟的行動準則。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特能打心眼里是有優(yōu)越感的。
特能——尤其外勤——面對普通人,就像兩米高的壯漢面對走不穩(wěn)路的嬰兒,力量相差懸殊,基本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
不怕,所以他們心里有底,大多數(shù)情況下也能相對寬容,哪怕被人誤解、口頭上受點委屈,也依然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愿意冷靜地解決問題。
然而這顆橫空而出的秘銀子彈改變了一切。
這時,內(nèi)線的緊急通知接入,鮮紅的警報符號下,是一行觸目驚心的小字:總部一批秘銀槍被盜,目前下落不明,請各部門同事千萬小心!
一時間,沒有人顧得上細想那粒秘銀子彈是誰打的,目的是什么,所有特能心里同時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秘銀子彈能繞過普通人,直接攻擊異常能量體,專打特能。而且開槍根本用不著任何特殊能力,幾根手指扣扣扳機就行……普通人甚至不用擔(dān)心走火。
特能忽然不再“安全”了,并且一下子變成了瑟瑟發(fā)抖的少數(shù)派,周圍不懷好意的目光后,都有致命的刀光。
千夫所指的強者最多一個苦笑的事,能讓恐懼的弱者發(fā)瘋。
“王澤!”知春最先回過神來,從燕秋山外衣內(nèi)袋里抽出微型對講機,顧不上暴露自己,喊道,“發(fā)什么呆!再讓他們亂跑要出事了!”
王澤激靈一下:“對……開結(jié)界器,你們……”
他話沒說完,又一道銀光掃過。特能外勤悚然而動,各色的防護術(shù)法四起,有水有火、還有亂蹦的電火花。王澤一貓腰跳下桌子,險險地避過了第二顆秘銀子彈,那子彈卻擦著他頭頂扎進了他身后的儀器堆里,不知引爆了什么,一聲巨響,整個發(fā)放點都給掀翻了。
屏蔽器、各種設(shè)備碎得到處都是,結(jié)界網(wǎng)也沒能幸免。
本來好心攙扶燕秋山的人突然聽見知春的聲音,定睛一看,嚇得猛地推開了燕秋山——娃娃在民間傳說里向來沒什么好角色,不是詛咒工具就是鬼故事主角——燕秋山一個沒站穩(wěn),摔在狂奔的人們腳下,眼看要被無數(shù)只腳踩過,他倉促之下舉起金屬拐杖,用力往旁邊一戳,拐杖在他手里變形成了一個半弧形的盾,把他罩在其中。
方才推倒他的人只是下意識反應(yīng),沒想謀財害命,本來有點后悔,才要冒著危險上前拉他,正好目睹了拐杖變成盾的全過程,瞠目結(jié)舌地縮了回去,與此同時,第三顆秘銀子彈射出來,被燕秋山的特能吸引,拐了個彎。
王澤大叫著想沖上來,卻被人群擋住,燕秋山的視線被金屬盾遮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王澤:“燕隊!”
秘銀洞穿了金屬盾,刺眼的銀光鉆了進去,知春娃娃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他的胳膊,撲向那顆秘銀子彈——
同一時間,有人直面了秘銀子彈的偷襲,有人從內(nèi)線通知上猜出了什么。
赤淵上空突然電閃雷鳴,峽谷深處,陰靈騎士們在半空中不安的翻滾,地面緩緩開裂,巖漿的氣息冒了出來。
異控局的直升機們沿著肖征的指示,分別趕到了孟夏曾經(jīng)露過面的地方,總共八十一個位置,每個地方都在不斷往外釋放著大量的異常能量,地上長著密集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深紫色怪樹。
也幸好是這樣,附近的人已經(jīng)跑光了,直升機上于是紛紛架起秘銀炮,瞄準了異常能量點,準備把這個浮在大陸上的朱雀炸成糊家雀,從根本上打斷回響音。
隨著總部一聲令下,秘銀炮閃電似的落下,大片的變異植物在銀光中東倒西歪,地面留下了一個百米深的大坑,直升機上的異常能量檢測設(shè)備瞬間爆表,好一會,秘銀炮上的銀光才散干凈。
“等……等等�!敝鄙龣C上一個外勤說,“為什么回響音信號更強了?”
直升機上的觀察員幾乎將半個身體探出了機艙,他護目鏡上的異常能量數(shù)值在狂飆:“不對勁……”
只見變異樹的殘骸里,一株嬌嫩的藤條從深坑底部鉆了出來,飛快的長大,幾秒鐘的光景,它已經(jīng)爬得到處都是,把那深坑蓋得結(jié)結(jié)實實。
“閃開……”觀察員在尖銳的警報聲里澀聲說,“快撤!”
直升機駕駛員反應(yīng)極快,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怎么回事?”
“飛機拉不起來!”
“有一根藤條纏住把我們纏住了……”
“跳傘!跳傘!”
臨時指揮中心亂作一團,肖征好不容易抓到了烏鴉,拎著那鳥的腳丫子倒過來抖,也沒能抖出人皇那邊的只言片語。
“肖主任,”平倩如放下電話,“朱雀圖騰破壞不了,現(xiàn)場外勤試圖用秘銀炮轟炸異常能量點,結(jié)果連直升機都被卷進去了,還有不少人受傷�!�
肖征的心里狂跳,這時,黃局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只聽了兩句,黃局就面色凝重地站了起來,肖征心里涌起不祥的預(yù)感。
“你跟我過來一下�!逼毯�,黃局放下電話,把肖征叫進了隔壁的小書房,來到背人處,他才用耳語的音量輕聲說,“剛接到消息,有幾個小國政府承受不住壓力,已經(jīng)把他們境內(nèi)的特能組織定性成了非法組織�!�
肖征后脊冒出一層涼意:“什……”
“你先聽我說,”黃局擺擺手,“這些國家的特能沒有統(tǒng)一組織,都是民間團體,跟咱們不一樣,異控局是官方機構(gòu),不到萬不得已,我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同志,但……”
他說著,拿出手機,打開了異控局的內(nèi)網(wǎng)論壇。
異控局的內(nèi)網(wǎng)論壇跟別的單位論壇一樣,除了發(fā)布官方通知和下載各種申請表,平時沒人刷它,上一個有留言的帖還是中秋放假安排——此時里面卻充滿了各種擁擠的聲音。
“我十三年的搭檔沒了�!�
“秘銀子彈外流,流出去多少?會不會有人復(fù)制?”
“回樓上,可以。月德公案的公告你沒看嗎?其中有一條,說他們私自制造、儲備‘危險異能武器’,危險異能武器指的就是秘銀炮,我不知道第八代秘銀炮技術(shù)是怎么流出去的,如果連秘銀炮都能復(fù)制,子彈又算什么?”
“先是秘銀炮,現(xiàn)在又是回響音、秘銀子彈,異控局多少年了,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偛磕承╊I(lǐng)導(dǎo)要不要給個解釋?”
“內(nèi)部消息,老局長已經(jīng)過世了�!�
“我直說吧,特能組織為什么要一個普通人當(dāng)局長?黃局,為什么你繼任后接二連三地出這種管控武器泄露的事?”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黃局說:“所以絕對不能讓矛盾加劇,小肖,你明白嗎?”
“什么時候了,這幫人添什么亂……我這就讓他們把胡說八道的帖子刪了。”
黃局搖搖頭:“刪了,他們就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說,在心里說�!�
肖征立刻說:“那我先找人護送您離開這,找個安全的地方……”
“我任期出這么大的事,我確實是得引咎辭職�!秉S局打斷他,“但不能是現(xiàn)在�!�
“我會立刻想辦法疏通上級工作,我們需要明確有力的官方背書,安局里特能同志們的心;各級行政負責(zé)人立刻組織專人,做好外勤家屬們——特別是普通人家屬的工作;讓研究所盡快出一份秘銀子彈防護辦法,在防護辦法沒出之前,把前線特能暫時撤回,讓普通人同事上,請求各地公安部門協(xié)助發(fā)放屏蔽器�!秉S局一字一頓地說,“那位陛下聯(lián)系不上,我們得靠自己。
宣璣心里忽地一悸,好像有一堆小針從他身上滾過,不至于難以忍受,卻讓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這種熟悉的感覺,他經(jīng)歷過三十五次。
是赤淵——
第122章
盛靈淵隔著衣服,
捏住羅翠翠尸體的脖子,
輕輕一拎,
那已經(jīng)風(fēng)干成一把枯骨的尸體就從青銅鼎上脫落了下來。
“陣已成,此地已是遺跡,尸體拿下來也沒用了。”他說,
“恐怕是還在你攪進此事之前,他就架在這里了。他們得到了朱雀權(quán)柄,古墓上層那些出土的東西經(jīng)年累月地和骸骨埋在一起,
沾染了先天靈物的氣息,
所以那些接觸過碧泉山墓器物的人才容易被附身�!�
宣璣卻沒吭聲,他基本沒聽清盛靈淵在說什么,
只是盯著對方的背影,心想:“太短了……我都干了什么?”
從他們在赤淵縣城那個簡陋的醫(yī)院里重逢,
至今,過了不到兩個月、也過了三千年。
宣璣突然慌張起來,
忍不住將此世種種掰開揉碎了反芻,整個人都被后悔與遺憾淹沒。
他才給靈淵做了幾頓飯?都還沒試出靈淵對新食材的偏好。
他給靈淵買的手機剛下了單,到現(xiàn)在還沒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