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3章

    “你占誰便宜,充誰爹呢!”

    盛靈淵笑了起來。

    “扎著手在旁邊不幫忙就算了,還搗亂,你這……”

    宣璣正說到這,眼角忽然閃過一道黑影,與此同時,盛靈淵笑聲一頓,眨眼間已經(jīng)鬼魅似的掠至近前,手中黑霧吐信毒蛇似的打了出去,將一道灰影釘在地上。一點(diǎn)妖氣流瀉出來,不等擴(kuò)散就被黑霧吞了。

    “什么東西?”宣璣暫時把口舌官司放在一邊,跳進(jìn)坑里,只見被盛靈淵釘在地上的是一只巴掌大的怪蟲子,兩個頭,渾身長滿了灰毛,“

    ‘得勝蟲’?還沒滅絕嗎?”

    “得勝蟲”其實(shí)是一種食腐蟲,但其他族的尸體它們看不上,只會被妖丹吸引,只吃妖尸,所以在戰(zhàn)爭最激烈的時候,一度被仇恨妖族的人族視為益蟲,給起了“得勝蟲”這么個吉利名。其實(shí)是個挺麻煩的的小東西,生命力頑強(qiáng)不說,它們吞了厲害的妖丹,有時候能獲得一部分相似的妖力。蟲子又沒腦子,不會控制妖力,免不了漫無目的地四處作祟。

    幸好后來妖族差不多死絕,以妖族尸體為生的得勝蟲也就慢慢銷聲匿跡了。

    “得勝蟲吞了大妖的妖丹能休眠千年,”盛靈淵說,“之后赤淵熄滅,估計(jì)是一直睡到現(xiàn)在,我說這連個陣主都沒有的魘陣怎么鬧出這么大動靜,原來是它�!�

    “魘獸死后不是變成活化石了嗎?”宣璣用腳撥了一下蟲尸,“那還怎么吃?這小玩意鐵齒銅牙?”

    盛靈淵嘆了口氣——這些從小就缺乏常識的學(xué)渣。

    “魘獸長于布陣,經(jīng)常在土下活動。蠻夷不開化之物,又不愛洗澡,身上常常會沾一些蟲卵�!笔㈧`淵說,“這蟲子應(yīng)該是生前就寄生在他身上的……”

    “快別說了,好惡心。”宣璣不等盛靈淵說完,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給它加熱消個毒。”

    盛靈淵:“慢……”

    他的嘴沒快過宣璣的手,一個字剛出口,宣璣掌心已經(jīng)落下一大團(tuán)火光,往那工地挖出來的坑里一按,地面隨即響起一聲爆裂的動靜,緊接著是“嗡”的一聲,濃煙“呼”地破土而出。

    宣璣:“哎喲喂,這怎么還燒出了一朵蘑菇云?”

    不等他看清,身邊的天魔氣就卷了過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保護(hù)膜,將兩人罩在了里面,盛靈淵抬手在他后背上摑了一巴掌:“你這冒失鬼�!�

    寄生在魘獸尸體上的蟲子當(dāng)然不能只有一只,原來那地底下還有一窩,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被天降神火一把火化,一只蟲子身上的妖氣沒多少,聚在一起又被朱雀火燒出來就很壯觀。

    濃煙刮過黑霧凝成的保護(hù)膜,發(fā)出冰雹刮拉玻璃窗的動靜。這是魘獸族長生前妖丹里殘留的妖氣所化,感覺到活物,不依不饒的試圖滲透,緊接著,一個露天電影似的小幻境在黑霧外面成型。

    盛靈淵剛想讓黑霧把這口“歷史遺留妖氣”吞了,忽然一愣。

    他看清了煙里的幻境。

    幻境里,他自己冠冕昭昭,百官朝拜,在一座祭臺邊——那祭臺雖然挺雄偉,但建筑不倫不類的,各地風(fēng)格都有一點(diǎn),應(yīng)該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某人小時候想像力的極限了——底下百官隨行,跪拜高呼,他們在封存天魔劍。

    天魔劍像是已經(jīng)功成身退,在四海升平中被供奉起來,然后皇帝率百官自石階而下,去規(guī)整人間,把天魔劍留在了高高的神壇上。

    許是因?yàn)閯ι硪呀?jīng)被封存了,劍靈和原主人之間的共感也不在了,幻境里,盛靈淵似乎不知道劍靈偷偷跟著他下了祭壇,無知無覺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上朝、處政……大婚。

    盛靈淵看見幻境里的自己娶了個巫人族的女孩,阿洛津作為娘家人,在婚禮中上躥下跳,這還算合理想像,不過后面就離譜得很了——丹離司儀主持,陳太后高堂在上。

    他不禁被小時候的宣璣逗樂了:“原來你當(dāng)時在魘陣?yán)锟匆姷木褪沁@個?”

    宣璣一道離火到了指尖,要把那幻境打散,不料被盛靈淵一把攥住。

    朱雀離火也是天魔的克星,宣璣嚇了一跳,趕緊把火星捻了:“燙著你!有沒有輕重?”

    “再讓我看兩眼,”盛靈淵把他的手扣下,“難得再看見這么可……咳。”

    為防宣璣炸毛,他沒把“可愛”倆字說出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幻境里的自己娶了一位還不夠,漸漸弄回了一個后宮,天天流連花叢,看眾美人為他爭風(fēng)吃醋,也不知道圖個什么。小劍靈想像力有限,可能當(dāng)時確實(shí)也沒見過幾個長得像人的,他想像的后宮眾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全長得像盛靈淵本人。

    于是在他的“恐怖幻想”里,盛靈淵跟一幫穿女裝的自己糾纏不清、愛恨情仇,兒孫滿堂——因?yàn)榕巧珎兡樁枷褚粋媽生的,只能靠服裝和發(fā)型分辨誰是誰,盛靈淵看了半天也沒數(shù)清自己在里頭有幾個妃。

    宣璣一把掙開他:“笑個屁!”

    帶著烈火的風(fēng)倏地從魔氣里噴了出去,把少年情愫里的惴惴不安的恐懼燒了個干凈,繼而卷到了外面的白霧里。

    盛靈淵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收了吧收了吧,我真消受不下這些美……美……噗……哈哈哈……”

    宣璣:“……”

    濃霧被熱風(fēng)吹散,陷進(jìn)魘陣?yán)锏耐馇趥兘K于回到現(xiàn)世,王澤的哀嚎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媽!我不跟喪尸相親!她那牙結(jié)石是他媽從東土大唐流傳下來的,親一口不用取經(jīng)就能上西天了啊救命!”

    宣璣正要循聲過去,就聽見盛靈淵在身后叫了他一聲。

    “小璣,”盛靈淵很久沒這么笑過了,發(fā)現(xiàn)笑起來還真有點(diǎn)累,他一邊擦眼淚一邊哭笑不得地說,“靈淵哥哥沒那么大福氣,我有……”

    他本想說“我有你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后半句沒來得及出口,就見宣璣臉色倏地變了:“別胡說!”

    盛靈淵一愣。

    “有我還不算有福氣嗎?”宣璣大步走過來,拉起他,“你還想怎么樣啊陛下?三宮六院……”

    他一說“三宮六院”,盛靈淵就又想起那一幫頂著自己臉的“紅顏”,連忙討?zhàn)垼恍^塞進(jìn)了后面趕來支援他們的車?yán)�,以防這種黑歷史被人聽見。

    好在從魘陣?yán)锍鰜淼耐馇趥冃蜗蠖纪G人的,叫喚什么的都有。

    宣璣從醫(yī)護(hù)人員手里接過兩瓶水,塞進(jìn)車窗里遞給盛靈淵,正打算自己也上車,余光忽然瞥見了燕秋山。

    燕秋山是個冷靜人,沒有吱哇亂叫,也不算太狼狽,他正獨(dú)自一個人站在角落里抽菸,眼神很散,不知走神到哪去了。

    又一輛醫(yī)療隊(duì)的車開進(jìn)來,車門打開,露出知春娃娃亞麻做的頭發(fā)。

    知春幾乎是從車上栽下來的,僵硬的娃娃臉上做不出表情,但他的動作恐懼又惶然,直到透過人群看見毫發(fā)無傷的燕秋山,才愣愣地停在原地。

    他沒有過來,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燕秋山一會,又跟旁邊人說了什么,回到了車上。

    盛靈淵問:“看什么?”

    宣璣輕聲說:“就是突然想,我那天是不是不該提……”

    他托肖征給燕秋山帶話的時候,盛靈淵還沒醒,一時沒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

    宣璣隔著車窗,簡單地把事說了:“刀靈重新賦生不是要一條有血緣的命獻(xiàn)祭么,燕隊(duì)?wèi)?yīng)該有高山人的血緣,太稀薄也沒事,反正現(xiàn)在有骨髓移植技術(shù),可以跟局里同事借一點(diǎn)……”

    盛靈淵立刻明白了:“你是說重新煉刀,燕秋山獻(xiàn)祭人身,也變成器靈?這也……”

    他本想說“太胡鬧了”,但話到嘴邊,想起宣璣也曾經(jīng)做過劍靈,于是不動聲色地把話音輕輕一轉(zhuǎn):“……是個辦法�!�

    “太胡鬧了,我知道,那天我嘴太快了……算了,我是始作俑者,我去找他說句話吧�!�

    第142章

    番外五

    計(jì)劃趕不上變化,宣璣到底是沒能跟燕秋山聊成。

    游樂場動靜太大,魘陣消失得又太突然,一不留神,讓一大幫記者鉆了空子,蜂擁而至。這段時間“特能人”是社會熱點(diǎn),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能爬上頭版頭條,特能人跟普通人之間關(guān)系微妙,異控局的外勤沒底氣像公安機(jī)關(guān)那么理直氣壯地控場,有人要往里闖,他們也不敢使用太強(qiáng)硬的手段阻止,臨時貼符咒或者報(bào)警都來不及了,一時間,閃光燈晃得活像上個世紀(jì)的歌舞廳,圍觀群眾們也紛紛到位,場面亂七八糟。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被亂糟糟的人群吵得不耐煩,信手在車窗上畫了一個隱形符咒,從人縫里鉆出去了。

    他倆離場倒是從容,不過燕秋山帶著一幫沒從精神創(chuàng)傷里回過神來的救援隊(duì)員,又不知道被沖到哪去了,可能過一會兒還得硬著頭皮出來對公眾交代幾句,私人談話是來不及了。宣璣只好從肖征那要了燕隊(duì)的微信名片,但好友申請發(fā)過去,就像石沉大海,半天沒有回音。

    傍晚,他瞄了一眼手機(jī),見燕隊(duì)那邊仍然沒動靜,就順手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嘗了一口小平底鍋里的海鮮飯。

    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道菜,海鮮汁里的水份都已經(jīng)滲進(jìn)了米里,一顆一顆米粒像吸飽了晨霧的露珠,圓滾滾的,還能互不黏連。鮮香添一分咸,減一分寡,宣璣琢磨了一下,感覺再加別的味也未免啰嗦,于是等收汁就關(guān)了火,屁顛屁顛地給那位大爺上菜去了。

    “走了個神,牛肉火候不知道怎么樣�!毙^夾了一筷子遞到盛靈淵嘴邊,“嘗嘗�!�

    盛靈淵:“唔,過火了。”

    “那就是正好�!�

    盛靈淵以前在日常小事上很少露出自己的偏好,不挑食,但辟榖前就似乎沒什么愛吃的東西,也就是從小跟他共感的劍靈,能知道他不大愛吃味重甜膩的東西——不愛歸不愛,沒到不吃的地步,端到跟前他也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反正不管給什么,他都是幾筷子的事。

    直到最近,宣璣才發(fā)現(xiàn)他偏好生冷的食物,帶點(diǎn)血更好,像西餐里那種一刀下去血濺三尺的牛排,好多當(dāng)代人都吃不慣,倒成了他的菜。

    陛下被他當(dāng)成個試菜的,意見還被駁回了,但一點(diǎn)也沒有不高興:“因?yàn)槭裁礋┬模嗲锷�?�?br />
    “嗯,還沒回我�!�

    “別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走投無路求到你面前再說唄,”盛靈淵懶洋洋地把目光從手機(jī)上掀起來——此人正在看《黑暗侵襲》的劇照和簡介,一看就沒憋什么好屁,他看了宣璣一眼,忽然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瞇瞇地說,“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古道熱腸。”

    宣璣特別會辨識他話里不懷好意的成分:“……”

    “隨便夸一句,臉紅什么?”盛靈淵欣賞著他順著脖頸一路攀到耳廓的紅痕,十分端莊的拿起筷子,又斯文又禁欲地說,“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呢?你們妖族啊,有時候真不成體統(tǒng)——我就夸一句,又沒說要摸�!�

    好,這回從耳廓上臉了。

    “好好吃飯,”宣璣搶走他妖魔鬼怪亂竄的手機(jī),“耍什么流氓!”

    盛靈淵拿他當(dāng)飯前消遣,本來還想再逗一逗,嘗了幾道菜,忽然一愣。

    今天的菜都不咸。

    他倆要不是互相遷就,其實(shí)吃不到一塊去。盛靈淵對腥膻的容忍度比較高,但要是油鹽醬醋放多了,他就會比較倒胃口,宣璣相反,他喜歡重油重鹽、嗜甜嗜辣,最愛吃那個辣油翻滾的九格涮鍋和各種番邦風(fēng)味的齁死人點(diǎn)心。宣璣在家做飯,一般是以照顧盛靈淵口味為主,做一兩道他喜歡的,一兩道想給他嘗的新菜,自己就隨便陪著吃一點(diǎn),弄點(diǎn)外面買來的烤串小龍蝦之類占嘴,都放在他自己那邊。

    盛靈淵是個不會忽略細(xì)節(jié)的人,這他心里都有數(shù)。不過宣璣每天興致勃勃地鼓搗,他也就裝不知道,欣然受之。吃飯對他倆來說只是味覺的情趣,有沒有兩可,宣璣在各國各地逛了幾千年,口腹之欲也滿足得差不多了,相比起來,盛靈淵知道自己沒遮沒掩的反應(yīng)更能哄他高興。

    可是自從療養(yǎng)院搬回家以后,宣璣平時固定下飯的“保留項(xiàng)目”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零食都放過期了,被他清理了出去,也沒張羅要買新的。

    他好像一夜之間改了口味,換了條舌頭。

    口味一時半會是不會變的,宣璣不是凡人,想必幾噸地溝油也不能把朱雀灌成豬雀,除非……

    盛靈淵心里微微一顫:“他感官變了。”

    感覺突然敏銳起來后的一段時間,外界過強(qiáng)的刺激會很讓人難受,哪怕是以前習(xí)慣的——盛靈淵三千年前六感皆失,乍一從這個世界醒來,雖然欣賞燈紅酒綠的熱鬧,也一度要被噪音吵出神經(jīng)衰弱來,最近才剛剛適應(yīng)一點(diǎn)。

    “原來傳說是真的,”他想,“器靈之身真的……”

    “器靈和生靈不一樣,你到底還要我說多少次�!敝喝滩蛔∪嗔巳嗝夹�,“《神火論》里記載,就算煉器過程一切順利,活人能被成功煉成器靈的幾率也就‘十之一二’,其中大部分器靈都是渾渾噩噩,只有不到三成還有自我意識。能像人一樣自由活動的又是‘十中無一’。而他們再像人,也總歸不是人,我是一出生就是刀靈,所以不覺得有什么不習(xí)慣,可活人受不了這個落差,那些被煉成器靈的人感知能力會大幅度下降,到時候你可能會聽不清聲音,聞不到味道——就連嚼一把辣椒吃不出辣味。即使外表看起來像人一樣,那種被器身禁錮得喘不過氣來的束縛感也無時無刻不跟著你,你……”

    知春托身的這種舊娃娃都是上個世紀(jì)的審美,長得自帶土味,再加上肢體語言僵硬,夜里不注意能嚇一跳。知春就披著這么個又土又嚇人的身體吵架,居然還吵得慢聲細(xì)語,說的話是一番又氣又急的長篇大論,語氣卻依舊溫軟斯文,毫無威懾力。

    于是燕秋山直接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面無表情地沖他伸手:“手機(jī)還我�!�

    從游樂場的魘陣?yán)锍鰜�,燕秋山也很想找宣璣,可惜被沖散了,好不容易安頓完亂糟糟的現(xiàn)場,燕秋山本想找肖主任要聯(lián)系方式,一摸兜,手機(jī)就憑空消失了。

    要知道金屬系特能的一大特權(quán),就是不丟手機(jī)——手機(jī)有金屬殼,又是自己時常接觸的物品,有人稍微一碰就知道�?芍寒吘故俏涞勰觊g“出生”的刀,就算刀身已碎,自己托身在娃娃里,各種已經(jīng)失傳的小手段還是層出不窮,燕秋山感覺自己的手機(jī)就在身邊不遠(yuǎn)處,就是怎么都找不出來。

    “高山人銷聲匿跡以后,煉器一道也隨之失傳,器物比凡人長壽,但也不是永垂不朽,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剩幾塊鐵了,你當(dāng)器靈很常見嗎,秋山?你現(xiàn)在是人,有人權(quán),人的社會保護(hù)你,你有組織有同事,有親戚有朋友,變成器靈你就什么都沒了!殺人償命,你聽說過砸一把劍償命的嗎?可能以后成百上千年里,你就只有我一個同類,你就沒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感情淡了,你后悔了找誰去?”

    燕秋山充耳不聞,從兜里摸出一塊吸鐵石,吸鐵石用一種違背地心引力的姿勢豎在他手指尖上,他的手就像個安檢掃瞄儀似的,把知春娃娃拉過來一頓掃,搜自己的手機(jī)。

    燕隊(duì)這個人,意志如磐石,面對敵人的威逼利誘,他能巋然不動,生死面不改色,這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非常珍貴的品質(zhì),發(fā)生家庭矛盾的時候除外。

    凡事有利就有弊,比如想要一個盛靈淵這種天天在人心尖上撓的情人,就得隨時預(yù)備好上他的當(dāng),想要燕隊(duì)這種穩(wěn)重靠譜又有安全感的,就得忍他不聽人勸。這彷佛鐵頭功八級的男人但凡打定了主意,既不會掛在嘴邊跟人據(jù)理力爭,也不搭理任何意見——你愛說什么說什么,反正我聾了。

    知春又不是會高聲大喝的類型,再氣再急,他說話的語氣都跟餐廳服務(wù)員“歡迎下次再來”的聲音差不多,可能連罵街都不帶變奏的。

    這二位吵起架來,彷佛不在一個位面,有點(diǎn)逗。

    知春是個娃娃,全身的力氣也就夠勉強(qiáng)端個茶杯,只能任他翻來覆去地?cái)[弄:“古往今來,想長生不老的多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煉成器靈?”

    吸鐵石沒反應(yīng),看來手機(jī)沒在知春身上。

    燕秋山就把娃娃戳在書架上,翻出了全套的能量掃瞄設(shè)備,他就不信,一張符咒能把東西憑空變沒了。

    知春坐在一人多高的書架上,也下不去,只好沖他“嗡嗡”念經(jīng):“因?yàn)楸煌度雱t的時候是真死,還是被活活燒死,根本沒有活人能想像死亡過程有多痛苦。再生在一個器物里,你會像過去傳說里的‘花瓶女’那樣……不,比花瓶女還不如,器靈會失去自己生前大部分的記憶,只記得生靈成器時候經(jīng)歷的痛苦,人格也會被磨損得面目全非,《神火論》里說器靈帶毒,滿身戾氣,隨時準(zhǔn)備反噬主人。我還算正常是因?yàn)槲也攀堑鹅`里的異類,我入刀身時是被‘賦生’而不是被‘殺死’……燕秋山,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燕秋山架好了外勤用的單人能量檢測儀,終于給了知春一眼:“你就說變成器靈以后會癡呆失憶,性格還會很討人嫌,到時候你就不要我了唄�!�

    知春:“……”

    燕秋山一擺手:“那你隨便吧,我也沒說要糾纏你一輩子�!�

    一個粗制濫造的破娃娃,一張三千多歲的通心草,這倆玩意加在一起,就是個“危房”,就算幸運(yùn),有人皇這樣的頂尖高手護(hù)持,不受其他法術(shù)侵害,也說不準(zhǔn)哪天自己就壞了。那知春就永遠(yuǎn)被卡在生死邊緣里了,像一段永世不得超生的電磁波。

    相比起來,死再可怕,器靈生涯再可怕,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到時候有宣主任有陛下,赤淵的主人鎮(zhèn)著,他不管瘋成什么樣,也不會出來危害社會。

    當(dāng)代科技果然靠譜,能量掃瞄儀很快給了他反應(yīng)——異常能量場來自他頭頂。

    燕秋山一伸手,吸鐵石就“融化”在了他指尖,手套似的包著他的手指,他在頭頂半空中一撈,就聽一聲裂帛聲,一個舊手機(jī)從虛空中冒了出來,被吸到他指尖上,同時旁邊落下一張撕裂的符紙。

    知春急了:“就算重新煉刀,也得要我配合,我不答應(yīng)!”

    燕秋山重啟手機(jī),聳了聳肩。

    知春:“……”

    他說完自己也反應(yīng)過來了,燕秋山要是真往劍爐里跳,他難道還能不配合,看著這混蛋白死么?

    “器身是會被磨損的,器身磨損跟人身有病不一樣,”知春幾乎用央求的語氣說,“當(dāng)年斬妖王的天魔劍受損,滿朝上下都緊張得要命,你以為只是政治斗爭嗎?手機(jī)還你,你去問問宣主任,器身磨損后器靈會怎樣!”

    燕秋山一開機(jī)就看見宣璣的好友申請信息,立刻點(diǎn)了通過。

    宣璣床頭柜上的手機(jī)屏幕亮了一下。

    他家已經(jīng)熄燈了,古人一般習(xí)慣早睡早起,夜夜笙歌的那是昏君,再加上盛靈淵差點(diǎn)被抽空,天一黑精神不太好,宣璣也跟著他調(diào)了作息——不過“網(wǎng)癮廢宅”變身“養(yǎng)生老干部”沒那么快,宣璣沒睡著,正在閉目養(yǎng)神鍛煉定力,手機(jī)光一晃他就睜眼了。

    燕秋山?jīng)]有過多客套,上來就是一句:“宣主任,我考慮好了,愿意當(dāng)器靈�!�

    宣璣挑了挑眉,回了一條,然后無聲地念了一句巫人咒,咒文一出口,盛靈淵周圍就倏地寂靜了下來,他小心地把盛靈淵搭在外面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披上衣服出去了。

    他是最近才知道盛靈淵為什么總覺得吵。

    宣璣一出生就以劍靈的身份活著,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直到最近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以前的五官彷佛蒙著一層?xùn)|西,接收到的整個世界都是模糊的,全身的骨頭像被看不見的東西緊緊地箍著,乍一釋放出來,身體輕得讓他都有點(diǎn)不習(xí)慣。

    這就是生靈和劍靈的區(qū)別,難怪過去人都說器靈就是生不如死的奴隸。

    十分鐘以后,宣璣到了附近一家酒吧里,本來是習(xí)慣性地直奔吸菸區(qū),結(jié)果因?yàn)樾嵊X太敏感,迎面被殘留在空氣里的煙味一撲,聞出了七八種牌子并各種菸酒臭,頓時被熏跑了,感覺自己以后可能要叛出菸民隊(duì)伍了。

    他坐在角落里,點(diǎn)了一杯檸檬水,一邊等人一邊發(fā)呆。

    其實(shí)感覺靈敏不靈敏,身體沉不沉,這都是小事,時間長了就像地球引力一樣,習(xí)慣了就感覺不到了,宣璣之所以后悔跟燕秋山說器靈的事,是因?yàn)樗隰|獸的幻境里,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個娛樂了盛靈淵一整天的幻境其實(shí)還有后半截。

    第143章

    番外六

    燕秋山平時日子過得非常土,除了上班訓(xùn)練和買菜做飯,他對“休閑”倆字的理解,就是躺著看電視或者手機(jī)斗地主,半夜進(jìn)酒吧有點(diǎn)找不著北。酒吧里燈光昏暗,盤絲洞似的,卡座又設(shè)計(jì)得頗為“曲折離奇”,微信上問了半天也沒問明白,最后,他是靠微型能量感應(yīng)器找到宣璣在哪,一邊是忐忑,一邊是緊張,叫暖氣熏出一身熱汗。

    不過酒吧的環(huán)境倒是比他想像的安靜多了,就著一點(diǎn)爵士樂,客人們?nèi)逡淮�,聊天的聲音都不高,既沒有蹦迪的,也沒有買醉的——據(jù)宣主任說,除非是天賦異稟的“一杯倒”,不然這個“醉”怕是買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是夜深的緣故,燕秋山無端覺得宣璣多了幾分距離感。

    他眼神很散,像是落到了很遙遠(yuǎn)的時空里,凝滯不動,顏色偏淺的眼珠被桌上的小燈打出了琉璃的質(zhì)地,冰冷又堅(jiān)硬。直到被燕秋山靠近的動靜驚動,宣璣的眼珠才微微轉(zhuǎn)了一下,光華重新流動起來,他笑著打了個招呼,又是個好親切、好爽快的紅塵客。

    “不好意思宣主任,這么晚還來打擾�!�

    “沒事。”宣璣沖他擺擺手,叫了杯軟飲給他,“坐,我也正想找個機(jī)會跟你聊聊。”

    燕秋山有些拘束地在他面前坐下:“你跟肖主任說過,需要個器靈幫忙跑腿干點(diǎn)雜事……”

    “凡人牽掛太多,再說有生老病死,過去醫(yī)療條件又不好,有時候跟著我不太方便,所以我以前有事愛用器靈�!毙^說,“你知道,那時我也是器靈身,活得比較長,材料比較高級,所以跟低等級的器靈溝通起來比較有效率,也不怕反噬�!�

    燕秋山點(diǎn)頭,宣璣講得比較委婉,但意思他聽明白了——器靈和人不一樣,按照政治正確的說法,“人人平等”,哪怕現(xiàn)實(shí)生活里大家不那么平等,但人和人之間沒什么本質(zhì)性的差異,大家都是由那點(diǎn)骨肉和器官組成的。

    相比來說,器靈里的“等級”就森嚴(yán)多了,等級高的神器與低品的凡器之間,是絕對的壓制關(guān)系,像天魔劍這種斬過妖王、在朱雀血里泡出來的絕代神器,幾乎可以壓制命令一切器靈。

    “我用的器靈都是收來的,有的是瑕疵品,有的是反噬過主人的兇器被封印,沒自己煉過�!毙^頓了頓,“因?yàn)闊捚鬟@個事,從倫理上說,跟殺人碎尸也差不多,雖然人人喜歡有靈之器,但除了大家都鄙視的高山人之外,沒人愿意親自去干這種事,你明白吧?燕隊(duì),我那天跟老肖說話太輕率了,不到萬不得已,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走這條路。知春的娃身確實(shí)不太方便,咱們其實(shí)可以試試求助現(xiàn)代科技,我看有的機(jī)器人已經(jīng)很像人樣了,做個仿真身體應(yīng)該不成問題。里頭的通心草我想辦法加固,幾十年應(yīng)該還能湊合�!�

    燕秋山搖頭:“通心草就是一條木頭,總會斷,到時候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留他自己不死不活的,連個身體都沒有,他怎么辦?宣主任,你是知道那種……”

    被全世界隔離的滋味的。

    燕秋山是厚道人,話到嘴邊,又覺得戳了宣璣的傷心事,于是咽回去了。

    囁嚅片刻,他說:“我是自愿的,是我求您幫忙,您不用覺得倫理道德上過意不去。”

    宣璣沉默了一會:“燕隊(duì),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燕秋山一愣。

    “跟咱們今天清理的那個魘陣遺骸有關(guān)系,”宣璣說,“你應(yīng)該聽說了,那個魘陣,是我年輕時候跟陛下從北原回來被魘獸伏擊的古戰(zhàn)場,我們被困在里頭三天……”

    宣璣小時候雖然短見識,想像力也有限,但不是真的智障兒童,他當(dāng)然知道滿眼盛靈淵的“后宮”是個荒謬的幻境,并且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從小聽說什么“魘陣**,有進(jìn)無出”,丹離還說多少英雄都過不了心魔關(guān),也不知道怎么他的“心魔關(guān)”就成了一堆女裝盛靈淵。

    這幫丑鬼魘獸把他當(dāng)什么了?

    這是在逗他玩嗎?

    “最厲害的魘陣不但能障目,還能侵入識海,我記得丹離講過來著,人陷入其中……陷入其中應(yīng)該干什么來著?”

    少年時的劍靈雖然沒被幻境迷惑,但怎么也感應(yīng)不到盛靈淵。書到用時方恨少,越到這時候越想不起來老師教過什么,他試著喊盛靈淵,可是聲音沉入識海,就像一撮細(xì)沙滾落深淵,連點(diǎn)水花都沒有,反而是身邊的幻境因?yàn)樗纳癫▌�,越發(fā)群魔亂舞起來。

    “我可求求你們了,移駕吧!”劍靈劈開幻境里的窮酸宮殿,有心大殺四方,可宮殿里還有一堆“鶯鶯燕燕”,對著盛靈淵的臉,他又是啼笑皆非,又是下不去手,砍到一半,常常得僵硬地收住劍勢。

    只見那幫“妃嬪媵嬙”就跟話本里的禍國妖姬一樣,纏著幻境里的人皇,朝他露出嘲諷炫耀笑容,笑得劍靈又是氣,又忍不住面紅耳赤,一條紅綃撲在他臉上,撲得他眼角直蹦,心里還暗搓搓地鉆出個念頭:“靈淵穿紅的還挺好看……噫!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劍靈在幻境里遇樹砍樹,遇墻推墻,最后把大殿一把火燒了,砍得氣喘吁吁,終于聽見識海深處傳來盛靈淵遙遠(yuǎn)又模糊的聲音。

    劍靈忙循聲回應(yīng):“靈淵,你在哪?”

    盛靈淵的聲音不太清楚,斷斷續(xù)續(xù)的,像隔著道墻傳來,聲音有些啞,語氣也不太好:“抱守元一,不要胡思亂想……以前教過你的東西都就飯吃了嗎?”

    這不耐煩又不客氣的調(diào)調(diào)才是熟悉的語氣。

    劍靈回嘴道:“‘抱守元一’是什么廢話,你還不如讓我‘心靜自然涼’呢。我說陛下,你有不廢的沒有?有辦法你倒是破陣��!我要砍了那個丑鬼魘獸剁肉餡!”

    “你這……”盛靈淵可能想訓(xùn)他幾句,實(shí)在是場合不對,于是強(qiáng)行忍回去了,簡短地吩咐,“默念清心訣!別亂動,等著!”

    劍靈知道自己斤兩,連魘陣的陣主都沒把他當(dāng)回事,干脆也不去幫倒忙,一邊在原地默念起清心訣,一邊仔細(xì)聽著識海里時斷時續(xù)的動靜,片刻后,他發(fā)現(xiàn)盛靈淵在用巫人咒破陣,與此同時,他隱約聽見陣外傳來了巫人族的葉笛聲,與盛靈淵用的咒術(shù)遙相呼應(yīng),就知道是巫人族的援軍趕到了。

    “對了,”劍靈想起來,“靈淵好像聯(lián)系過阿洛津了,那小鬼來得還挺快�!�

    巫人咒里頭,專門有針對幻境的一個分支,可以說是魘獸的克星,這回大概穩(wěn)了,劍靈有點(diǎn)急躁的心定下來,于是圍著他亂舞的群魔也都漸漸淡了,周圍幻境一清�?毂恢垩舷⒌膭`總算能喘氣了,他略松了口氣,等同伴破陣。

    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魘陣格外不好對付,劍靈等了半天,都快睡著了,陣法也依然是固若金湯。他幫不上忙,在“嗡嗡”的巫人咒里無所事事,漸漸的,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意亂鉆了出來。

    他在巫人咒文聲里,想起了東川。

    誰能不愛東川呢?

    東川是個擋住了一切殺戮和鮮血的世外桃源,盛靈淵視其為故鄉(xiāng),劍靈當(dāng)然也愛大圣的小木屋,愛那些爬樹偷梨的好日子�?刹恢朗鞘荇|陣的影響,還是那些沒完沒了的巫人咒念得他頭疼,他此時想起東川,親切懷念的同時,又有點(diǎn)微妙的不是滋味。

    清心訣把年少的劍靈帶到了他自己的意識深處,他對自己的情緒前所未有地敏感——劍靈忽然意識到了那點(diǎn)細(xì)微的不舒服是什么感覺。

    “是了,”他恍然大悟,“是無聊�!�

    就和此時一樣,所有人似乎都很忙,唯獨(dú)他攙和不進(jìn)去,只能在旁邊看著,百無聊賴,彷佛不存在。

    逃亡的時候,他和盛靈淵相依為命,像暴風(fēng)驟雨下兩只一起苦苦撐著巢穴的幼獸,擠在一起,魂與夢都在不斷的瑟瑟發(fā)抖中糾纏,那時靈淵只有他,從噩夢里驚醒,脫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

    可是東川呢?

    東川太美好了。在那里,靈淵的世界開始變得遼闊而舒緩,十來歲又正好是男孩開始變得不大愛說話的年紀(jì),靈淵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思量那些……與他無關(guān)的事。

    風(fēng)雨過去了,他的小伴從陰冷潮濕的巢穴里鉆出去,整天整天地不回來,只有他還愕然地停留在這里,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倆只是貼得近,皮和肉并沒有長在一起。

    這些微妙的細(xì)小念頭平時都被他忽略了,這會卻像是毛刺,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扎得他心口隱隱作痛。而就在這時,彷佛是被他心神波動影響,那些消失的宮殿和宮妃們又圍著他歌舞升平起來,吵得他太陽穴疼。

    劍靈心里驀地躥起戾氣:“夠了!”

    只聽“呲啦”一聲如裂帛,劍靈眼前大亮起來,有些狼狽的盛靈淵闖進(jìn)來,一把握住天魔劍身,陣破了,兩人的識海再次打通,但劍靈的幻境沒來得及隱蔽。

    “小……”盛靈淵一聲呼喊卡在了他自己嗓子里,好像是被劍靈“豐富”的想像力驚呆了。

    宣璣“呼”地將識海中殘留的環(huán)境卷飛,惱羞成怒道:“你看什么看!”

    有巫人族外援,他們終于破了魘陣,宰了陣主。

    不過接下來好幾天,盛靈淵每次想起魘陣?yán)锟匆姷氖�,都忍不住能笑出聲,大有指望這笑話過一輩子的意思。宣璣冷了他幾天,被欺負(fù)得忍無可忍,開始冷戰(zhàn)。

    他打定了主意再也不理盛靈淵了,任憑那人好話說盡,從天亮哄到天黑……直到就寢時,盛靈淵把天魔劍抱進(jìn)了懷里。

    盛靈淵從小睡眠輕且警醒,坐臥規(guī)矩,不會翻來覆去,也沒有抱著東西睡的習(xí)慣。晚上他一般是把劍身放在枕邊一臂處,不會卷在被子里,省得半夜遇襲還得滿床找劍。自從天魔劍出世,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親密到膩歪過,少年胸口的溫度順著薄薄的里衣透出來,裹住劍身,里衣與蒜皮一般薄,根本遮不住心跳與血流聲……

    天魔劍如果有汗毛,一定已經(jīng)炸起來了。

    “還在氣啊�!笔㈧`淵帶著點(diǎn)笑意,細(xì)細(xì)的吐息近在咫尺,時有時無地掠過劍身,讓人有種耳鬢廝磨的錯覺,“我不笑了還不行么�!�

    天魔劍里的劍靈腦子里“嗡嗡”作響,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盛靈淵沒得到回應(yīng),就把天魔劍身往懷里一緊,臉輕輕地蹭了上來,帶著沙啞的睡意說:“別胡思亂想了,小雞啊……靈淵哥哥沒那么大福氣,這輩子有你就夠了�!�

    劍靈分明沒有和他共感,卻忽然感覺到人類才有的口干舌燥,一時間,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他脫口說:“可你總要娶妻立后的�!�

    盛靈淵在一片黑暗里睜開眼,靜靜地注視著他,眼神里有水光,劍靈無端想起那個水汽朦朧的裸背。

    劍靈心下發(fā)澀,卻還努力一本正經(jīng)說:“你的婚姻是家國大事,和福不福氣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獵戶家的小兒子討老婆。”

    盛靈淵把臉埋在劍身上,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是吃錯東西了嗎?這哪又好笑了?盛……”就在劍靈又一次要惱羞成怒的時候,突然,異樣的感覺流過劍身,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的時候,整把劍都僵住了。

    是嘴唇。

    盛靈淵的嘴唇蹭過了天魔劍身。

    劍靈覺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嘴唇輕柔掠過的觸感填滿了,一時間像是忘了人話怎么說。

    靈淵親了他……不——劍靈迅速地否定了自己荒謬的想法——想什么呢,肯定是那家伙笑得太放肆了,不小心蹭到的,朝夕相處的,這都難免……

    就在他試圖坦蕩的時候,盛靈淵卻突然放開他的劍身,近乎拘謹(jǐn)?shù)赝赃厺L了半人寬,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假裝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標(biāo)準(zhǔn)地詮釋了何為“欲蓋彌彰”。

    劍靈:“……”

    靜夜無聲,兩人同時沉默,撓心的尷尬鋪了滿床。

    過了一會,似乎連燈也忍無可忍,火苗無措地亂跳了幾下,燈花“噼啪”一聲,驚破了少年情懷。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宣璣幾乎能聽見盛靈淵的心在亂跳,氣氛終于尷尬到了頂點(diǎn),盛靈淵先自我解嘲似的笑了,帶著點(diǎn)嘆息說:“算了,你又不懂……”

    宣璣截口打斷他:“誰說我不懂?”

    盛靈淵略側(cè)過頭來,他的長發(fā)規(guī)矩的束著,眉宇已經(jīng)長開,臉頰上卻還有未脫的稚氣,一雙劍眉壓不住眼睛里的情愫,閃爍著露出形跡。

    劍靈忍不住從天魔劍身里爬出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靠過去,伏在盛靈淵身上,靜靜地盯著那人的眼睛,然后緩緩低下頭……他知道盛靈淵看不見他,但能通過共感的視野推測出他的動作,于是心里涌起海嘯似的恐懼和期待。

    要是他會錯意了怎么辦?

    靈淵會不會不是那個意思?他平時就總能把靈淵的話聽錯。

    就算沒聽錯……他是認(rèn)真的還是開玩笑?

    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又義無反顧,賭命似的,他顫栗著碰了盛靈淵的鼻尖和嘴唇。

    而盛靈淵沒有躲,甚至在他嘴唇落下的時候,輕輕地半闔上眼。

    那一瞬間,劍靈聽見神魂的顫抖,幾乎覺得自己活了,超脫這幅鐵殼,他有了血肉。

    他一生從來沒有這樣驚心動魄過。

    燕秋山聽得出了神,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被勾起了哪段回憶,情不自禁地追問:“然后呢?”

    宣璣看了他一眼:“然后我就變成了一個修煉狂,備戰(zhàn)高考似的玩命用功,每天晚上都做夢第二天就能修出真身,就想用自己的手去碰一碰他。”

    宣璣說著,把酒杯往旁邊一放,燕秋山如夢方醒,回過神來,問:“宣主任,您這是想勸我,劍靈……器靈修行不容易嗎?我沒關(guān)系,在這方面……”

    宣璣抬頭沖他一笑,燕秋山微愣。

    他和宣璣接觸不多,除了知道這位宣主任來歷不凡以外,一直覺得這人性格跟王澤差不多,外向,好相處,心里有數(shù),沒事愛趕個時髦,也開得起玩笑,要是凡人,應(yīng)該屬于同事里頭最受歡迎的那種小青年。可他這一笑,眼角妖異的小痣飛起,眉目間的起伏輪廓被酒吧里黯淡的燈光加持,露出里頭一波三折的陰郁往事來。

    有一點(diǎn)讓人心生畏懼。

    “燕隊(duì),”宣璣懶洋洋地說,“您就沒聽出這段里頭不對勁的地方么?”

    燕秋山:“什么?”

    “這段也是幻境啊。我和陛下之間的共感是大祭火煉出來的,赤淵都燒不斷,魘獸族長的幻境卻能侵入識海,那是什么功力?哪會那么簡單隨隨便便讓我們倆毛孩子破開?”宣璣的指尖在杯沿上轉(zhuǎn)了一圈,“再說了,您看我這一身的學(xué)渣氣,像那種說發(fā)奮就能發(fā)奮的人么?”

    燕秋山:“……”

    這么實(shí)在的話真讓人沒法接。

    “但那個幻境——魘獸的幻境,不都是讓人看見恐懼的東西嗎?”

    陣主死了,剩個空殼,都能攢著世界經(jīng)典恐怖片,把一眾外勤嚇得哭爹喊娘,怎么到了這位朱雀族長這,不是情景喜劇就是“初戀那件小事”?

    難道是同為妖族的特殊待遇?

    “沒講到呢——我這人從小到大也沒當(dāng)過學(xué)霸,所以沒覺出有什么不對勁來。在那個幻境里,我沒有拖延癥、也沒有倦怠期,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修為當(dāng)然蹭蹭地長,三年高考,我已經(jīng)能和陛下之外的人說話了,五年模擬,又有了能跑會跳的劍靈實(shí)體,十年后,我親手砍了妖王,陛下還封了我個將軍做�!�

    “不過好景不長,兵荒馬亂結(jié)束了,陛下也快三十了,那時候你知道,人均壽命有沒有三十都不好說,同輩人再大幾歲都有孫子了,之前打仗,他在各族之間玩平衡術(shù),后位空懸還能說是策略,后來天下一統(tǒng)了,他再也沒藉口拖了,太后帝師大臣什么的,就開始合著伙地逼婚。有占著大義的,有苦口婆心的,有暗搓搓搞小手段的。陛下那個人,別看他態(tài)度溫和涵養(yǎng)好,其實(shí)脾氣挺混蛋的,而且軟硬不吃,十幾歲登基,戎馬倥傯小半輩子,說一不二慣了,哪受得了被人這么逼,肯定要斗爭么�!�

    “在外廷跟大臣斗,讓丹離看出來了,丹離說我是魔劍,惑人心智,要除掉我,于是他就和丹離決裂。太后站丹離,拿孝道壓他,他就干脆囚禁太后。反正最后,凡是逼過他的,都被他挨個清算,他殺的人越多,就越偏激,也越來越喜怒無常�!�

    燕秋山聽得有點(diǎn)心驚膽顫。異控局所有知道盛靈淵真實(shí)身份的人,都回去偷偷補(bǔ)過歷史課,所以他一下就聽出來了,這幻境里的事,居然來龍去脈有點(diǎn)出入,但居然陰差陽錯地跟史實(shí)高度一致,連順序都差不多。

    宣璣小時候雖然跟盛靈淵這種怪物比,是天真幼稚了一些,但也許是從小心神相連的默契,也許是身為劍靈的敏感,他有種精準(zhǔn)到詭異的直覺。

    燕秋山張了張嘴,想問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想問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宣璣沒抬眼,“我沒干什么,就在旁邊看著。直到他眾叛親離……”

    他聲音越來越輕:“我高興極了�!�

    燕秋山忽然覺得一層涼意順著脊背躥了上去。

    “器靈修煉出實(shí)體,但到底不是人�!本瓢衫锕诺囊魳氛檬莾啥伍g歇,周圍一下安靜下來,宣璣的聲音似乎比呼吸更低,“燕隊(duì),你是人,你不明白那種感覺,人有喜怒哀樂,有希望,也有盼頭,但器靈沒有。我們對外界的刺激比凡人遲鈍不知道多少倍,被囚進(jìn)器身時,就注定必須依附點(diǎn)什么,即使照鏡子,有時都覺得里面的影像是個化身,我只有在盛靈淵眼里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我會忍不住附在他身上,吸他的生命力,他越是為我痛苦,我才會越有真實(shí)感。他眾叛親離,我才會覺得自己抓住他了。這就是器靈病態(tài)的天性,像貓吃魚狗吃肉。燕隊(duì),你不在乎自己死活,以后也要這樣對知春么?”

    天真爛漫的劍靈在魘獸的幻境里看到的最恐怖的東西,不是張牙舞爪的恐怖故事,也不是盛靈淵為了別人拋棄他,而是他身為器靈的本質(zhì)。

    他從小被盛靈淵寵大,在那以前,除了有時候吃喝玩樂不方便之外,并不覺得器靈就比誰低人一等,直到那一天。

    他意識到靈淵是人皇……

    而他自己,只是一把生而不祥的魔劍。

    “但你……你和知春都沒有……”

    “我和知春在變成器靈前,都沒真正活過,我們倆都沒有經(jīng)歷過死那一步。過去民間傳說里,人一旦變成鬼就會跟生前不一,雖然那些鬼神都是老百姓想像的,但里頭是有道理的�!毙^嘆了口氣,“再有,我不到二十歲劍身就毀了,之后守赤淵,前后被格式化了三十多次,每次都是沒來得及發(fā)瘋就死回去。至于知春,他應(yīng)該是天生的好性格,不過就算是他,在南海中了海毒的時候變成什么樣,你不是也看見了嗎?”

    燕秋山還想說什么,宣璣打斷他:“我方才說,我以前驅(qū)使過不少器靈,你不奇怪他們都去哪了嗎?”

    燕秋山握著杯子的手揪緊了,想起知春讓他來問宣璣器身受損后器靈會怎樣,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應(yīng)該不是和平退休。

    “都被我融了�!毙^說,“他們給我打工,不要工資也不要五險一金,為的就是干一段時間,得個好死�!�

    “為什么?”

    “因?yàn)槠魃頃P、會破損,一旦發(fā)生這種情況,器靈就會跟著器身一起殘,但殘?jiān)谀氖请S機(jī)看命的,有的器靈會缺一條胳膊腿,這算幸運(yùn)的,有的會瞎、有的會聾,還有的會失去睡眠、失去神智、失去各種你沒法想像的東西。沒有醫(yī)院能給你治病,如果不能用高山人的古法摧毀器身,這些器靈就只能在漫長的折磨里等器身徹底爛干凈,最后都得變成沒有一點(diǎn)尊嚴(yán)的瘋子,燕隊(duì),你是金屬系,你知道刀劍有多容易損壞,對吧?”

    燕秋山說不出話來。

    宣璣叫服務(wù)員買單:“今天我請——不是你放棄一張人類身份證的事,你還是……”

    “我可以�!辈坏人闯龈犊畹亩S碼,燕秋山就打斷他。

    宣璣眉頭輕輕一擰。

    “我可以,宣主任,”燕秋山低聲說,“我來之前就考慮清楚了。如果變成你說的那樣,或者器身破損,你就給我一個常規(guī)處理,讓我‘光榮退休’好了。”

    宣璣說干了好幾百塊錢的飲料,感覺自己白說了,有點(diǎn)心梗:“燕隊(duì),咱倆無冤無仇,你讓我為你當(dāng)兩次殺人犯?行吧,我心大,先不管我,那知春呢?知春跟我很像,類似于‘先天’器靈,不太受器身限制,壽命比普通器靈長得多,到時候你沒了,你讓他怎么辦?”

    燕秋山說:“我知道這要求過分了,宣主任,我只想求你借‘賦生煉器’的資料給我,不會麻煩你親自動手。至于知春……”

    他笑了一下:“你剛才不是說自己被‘格式化’過嗎?可不可以求你幫我一個小忙?”

    宣璣:“……”

    他一下想起盛靈淵打算把天魔身強(qiáng)加給他,再洗掉他記憶的那事,瞬間代入了知春,要不是飲料喝得干干凈凈,差點(diǎn)想端起來潑對面人一臉。

    “我不干這種事,”宣璣聲音倏地冷下來,“這事你應(yīng)該去找盛靈淵——買單啊那帥哥,這都叫半天了,我說你們怎么收錢這么不積極,垂涎我美色要給我免單怎么的?”

    嘴上掛著倆唇環(huán)的服務(wù)員晃悠過來,非但沒收錢,還往他倆面前放了兩杯薄荷青瓜汁:“別人買過了,美色,還讓我另外給你上一杯敗火的。是那邊那位……哎?”

    服務(wù)員順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角落里的桌子已經(jīng)空了:“人呢?”

    他又一臉茫然地轉(zhuǎn)向宣璣:“明明剛才還……臥槽,見鬼了吧?”

    上一秒還在跟他臭貧的宣璣居然也在他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張空椅子,上面還有人坐過的痕跡。

    服務(wù)員愣了一會,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沒敢跟留在原地的燕秋山答話,客客氣氣地說了聲“您慢用”,跑了。

    燕秋山對著兩杯飲料,手里的微型能量感應(yīng)器突然一震。他愣了愣,用感應(yīng)器在玻璃杯上轉(zhuǎn)了一圈,終于從杯壁上發(fā)現(xiàn)一塊透明的“鱗片”黏在上面,燕秋山小心翼翼地把像鱗片的小東西摳了下來,它落在手心里,質(zhì)地像一滴水,顫顫巍巍的,好像還會流似的,輕輕一碰,那透明的“鱗片”倏地展開,“流”了他一手,差點(diǎn)滑出去。

    燕秋山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東西貼在杯子上,只有指甲蓋大,展開后卻比a3紙還略大一圈,上面隱約有銀絲似的光劃過,湊到燈下,調(diào)了幾次角度,發(fā)現(xiàn)那居然是一張寫滿了字的地圖——

    第144章

    番外七

    春花秋月(三)

    “天上白玉……”燕秋山靠多年與古物打交道的外勤經(jīng)驗(yàn),連猜再蒙地辨認(rèn)出圖上幾個字,“宮?”

    被桌角的燈一打,地圖上就泛起粼粼波光,晃得燕秋山忍不住瞇眼。他連忙把地圖收了起來,飛快地往四周掃了一眼,趁沒人注意,低頭快步離開酒吧,鉆回自己車?yán)�,鎖好門窗,又放好了異常能量監(jiān)控,這才仔細(xì)打量起那張地圖。

    什么叫“天上白玉宮”?

    白玉宮不是讓人皇給沉塘……不是,沉海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異控局古籍修復(fù)科里,有關(guān)于“白玉宮”的記載,據(jù)說那是高山微煜王生前建的,窮奢極欲,喪心病狂。微煜王死了以后,里頭值錢的東西都被人皇沒收充了公,剩下個沒什么用的空殼,燒砸一番后沉入地下——反正這玩意就是為了顯擺有錢而建的,一幫打鐵煉器的也沒什么建筑品味。

    至今,“白玉宮”就只剩下個梗,作為萬惡奴隸主魚肉人民的象征,時常被文學(xué)作品牽出來引用一下。其真正的殘骸,早就跟著地殼變動淹在南海里了。根據(jù)專家推斷,微煜王白玉宮舊址,應(yīng)該就在那出土了一百零八個童尸的高山王墓旁邊——那份存在清平司里的高山王墓資料里也有相關(guān)資料,支持這個結(jié)論。

    所以,這個“天上白玉宮”又是哪?

    宣主任剛才追出去時候的姿勢彷佛運(yùn)載火箭,掛著一屁股離火,一臉即將把鍵盤跪出莎士比亞全集的壯烈,燕秋山不用猜也知道,給他們付酒錢的準(zhǔn)是那位陛下,這張圖應(yīng)該也是陛下的私藏品。

    難道是當(dāng)時微煜王宮里還有什么寶貝不方便帶走,陛下畫個地圖留記號,等著慢慢往回打掃?

    也不對啊。

    燕秋山雖然不是歷史地理專家,也有常識,地圖上除了目的地,怎么也得畫出周圍環(huán)境,在哪片陸地旁邊、附近有個什么山什么河之類的……不然古代也沒有經(jīng)緯度定位,誰知道圖上那突兀的一大片是海里還是溝里?

    可這份奇葩地圖上真的就只畫了個光禿禿的孤島,周圍寫滿了某種未知的文字——他猜那是文字,因?yàn)樽兓喽耍M合異常復(fù)雜,蘊(yùn)藏的信息量非常大,看著不像是單純的裝飾花紋。

    盯著那些文字看一會,燕秋山覺得那些字像活過來一樣,開始循著某種規(guī)律扭動,晃得人眼花,他忍不住往前湊了一點(diǎn),手指無意中掃過“紙面”,“圖紙”表面上突然像水波一樣,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朝邊緣卷去,同時,用簡體中文寫的彩色小字漸次浮了起來。

    那字寫得橫平豎直,工整得像印刷體,缺橫少豎現(xiàn)象好多了,只有個別字偶爾多一筆少一劃,不仔細(xì)摳看不出來。

    燕秋山愣了愣,連忙拿手機(jī)拍了下來,還有點(diǎn)受寵若驚。

    這是……那位陛下專門寫給他的?

    話說盛靈淵,其實(shí)在魘獸的幻境里,他其實(shí)就感覺到了宣璣一閃而過的不自然。那種僵硬和冰冷的反應(yīng),是不能用“小時候的丟人事被人翻出來的尷尬”來解釋的。他覺得幻境里的故事肯定還有半截,還大概能猜出,被打斷的后半截很可能和劍靈身份有關(guān)系。因?yàn)樾^突然后悔和燕秋山提器靈的事,后悔來得又急又突然,像“微信”里說錯了話,生怕超時撤不回似的。

    不過……就這么直接點(diǎn)破好么?

    盛靈淵當(dāng)時掂量了一下,到底還是忍住了,只裝作不知道。

    宣璣一直很介意自己的器靈身,但盛靈淵想,他既然已經(jīng)擺脫了劍身,就等于是“病根”沒了,傷口總會被自己和時間平復(fù),反正他倆現(xiàn)在終于不缺時間了,等小璣放下了,想說自然會說,自己沒必要為了一時好奇扒他痛處。畢竟事有輕重緩急,如果不是封喉的毒,何必刮骨去治呢?那不是為他好,倒像是虐待了。

    “修身”應(yīng)如履薄冰,“齊家”就不能太明察秋毫。

    好比說做大家長,最好會裝聾作�。蛔鲑N心人,有時候就得能稀里糊涂;待長輩,心里有數(shù)歸有數(shù),但別太較真;待晚輩雖得注意言傳身教,該放手還是要放手。這些先賢都教過,盛靈淵雖然六親緣薄,但好歹養(yǎng)大過兄長的遺孤,按著先賢的“攻略”,養(yǎng)得還不錯,他從來沒經(jīng)歷過“剪不斷理還亂”的手忙腳亂。

    這讓他有種自己特別會把握“進(jìn)退尺度”的錯覺。

    確實(shí),只要能置身事外,肯無欲無情,世上的事本來就沒那么多“剪不斷理還亂”。

    可惜啊,宣璣就是他的欲和情。情天恨海是碗漿糊,能把大道三千都給糊個不清不楚,哪容他事事冷靜有分寸?

    盛靈淵一邊逼著自己裝糊涂,“順其自然”,一邊忍不住把三千年前后宣璣在魘獸幻境里的各種言行表現(xiàn)來回琢磨了好幾遍。不舍得問宣璣,他就把自己看過的、關(guān)于煉器的各種典籍都“復(fù)習(xí)”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比對印證,弄得自己半宿無眠,正要強(qiáng)行靜心入定時,就

    被宣璣突然亮起來的電話驚擾了。

    于是宣璣前腳走,盛靈淵后腳就跟了出去,刺骨的夜風(fēng)摑在他臉上,他開始覺得自己這事辦得有點(diǎn)不知所謂,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無病無痛,輾轉(zhuǎn)反側(cè)”,那可真是他十來歲在東川時才有的閑愁,盛靈淵都忘了那是什么滋味,現(xiàn)在倒給重新?lián)旎貋砹�。說來奇怪,宣璣明明是個好幾千歲的老妖怪,遍嘗百代風(fēng)沙,還吃出了一肚子賊心爛肺,可他那翅羽上卻好似連著時空似的,總是能毫不費(fèi)力地把盛靈淵拐帶回少年時——連精神再心智,越活越回去。

    一腳踩進(jìn)人間夜場的時候,陛下已經(jīng)里里外外地把自己挖苦了一溜夠,本打算自嘲一番,找宣璣認(rèn)了,要是能逗那人一笑,也不枉費(fèi)他喝的一肚子寒風(fēng)。不料他到的時候,正好碰見燕秋山端著能量感應(yīng)儀,在酒吧里到處找人。

    燕隊(duì)拘謹(jǐn)?shù)孟駛提線木偶,盛靈淵怕自己露面給人添不自在,于是沒有立刻現(xiàn)身,只在旁邊找了個燈光比較昏暗的角落等他們聊完,也沒有隱藏氣息。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diǎn)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