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怕什么?”
陸無咎微微挑眉,臉上寫滿了她再敢多說一個字,今晚就別想進來了。
連翹果斷閉嘴,心里卻冷笑了一聲,明明是他招蜂引蝶,還不讓別人說了!
進門之后,連翹還是熱的不行,狂扇了幾下風,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水抬手便去拿。
還沒送到嘴邊,只聽陸無咎幽幽道:“這是無根水,你確定要喝?”
慘痛的記憶立馬喚醒,連翹像拿了燙手山芋一樣迅速放下:“不早說?”
她可不想再費勁吧啦去給陸無咎收集竹露。
陸無咎淡淡道:“早說你就不喝了?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連翹心虛:“熱啊,你不覺得?”
不等陸無咎回答,她又道:“哦,你當然不覺得,我忘了,你冷血�!�
陸無咎:“……
”
然后若有似無地打量一眼她汗?jié)竦陌l(fā):“你似乎,比我上一次癥狀又要重些,上回是幾步之內(nèi),三步?那這次看來是要更近……”
連翹斷然打斷:“胡說!我……我只是剛剛走的急了些,出了汗�!�
“哦?”陸無咎挑了挑眉,緊接著持劍漫不經(jīng)心地劃出一道線,“既如此,你就在外間,我在里間,一個時辰之后你自行離開。”
連翹仔細比較了一下,那劃線的位置剛好卡在三步之遙上。
故意的是吧?
非要看她能忍幾步距離?
她扭頭冷笑一聲:“放心,不用你催,我掐著時辰呢。”
然后,連翹一屁股在黃花梨桌旁坐下,百無聊賴地卷起自己的頭發(fā)來,陸無咎也去了里間,屏風一拉,兩不相干。
不得不說,陸無咎這個人著實是太無聊了。
連翹不開口,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不就是高冷嗎?誰不會似的。
正好,趁機偷偷看看他在偷學什么書。
連翹小心地從架子上翻找起來,結(jié)果一看書名,傻眼了,《山經(jīng)》,這東西有什么好挑燈夜讀的?
不對,他肯定把重要的秘籍藏在下面了。
于是連翹又趴下去,小心地翻找著書名。瞅了半天,不是《海經(jīng)》,就是《醫(yī)經(jīng)》,甚至還找到一本《貍奴小札》,講的是如何養(yǎng)貓的。
連翹:懷疑人生……
這個人不會每晚挑燈夜讀,讀的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那他那些道法課、符法課究竟是怎么考到榜首的?
還有,這個養(yǎng)貓的本子究竟是什么鬼?都已經(jīng)翻的卷邊了,但是也沒見陸無咎養(yǎng)貓�。�
不過,他一定是打算養(yǎng)了,呵,饕餮,你的位置也沒那么穩(wěn)了吧?
于是連翹打算把這個消息珍藏著,打算等下回和饕餮吵架的時候拿出來給它沉重的一擊。
然而除了這些書,連翹真的沒看到任何修煉相關的了。
她猜測陸無咎一定是藏在了床頭,不讓她發(fā)現(xiàn),但是她又沒法去拿,于是只好默默數(shù)著銅壺滴漏的聲音打發(fā)時間,等這一個時辰熬過去。
可越是難熬,這時辰便越慢。
更可怕的,這蠱果然是日益加深的。
三步的距離遠遠不夠,慢慢地,連翹連腳心都開始癢,忍不住想離陸無咎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忍不住瞄一眼,發(fā)現(xiàn)這人的肩還挺寬的,好像很好靠。他的腰,似乎也挺勁瘦的,好像很硬的樣子。
再往下,那微屈的長腿,流暢的線條……
連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在黑暗中動靜頗大,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呸!
她在想什么?
這破蠱,老是往她腦子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分明應該討厭死他才對!
可是,現(xiàn)在,陸無咎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近距離地靠一靠,解一解毒也沒什么吧?
于是連翹挪著板凳,往里間悄悄地過去一點,再一點。
兩步,一步……
果然,神清氣爽!
這次發(fā)作的距離還真是一步之內(nèi)。
連翹大喜,動作也張狂了一點。
然而樂極生悲,就在她快挪到陸無咎床邊的時候,陸無咎突然冷冷地睜開了眼。
連翹渾身激靈手一滑撲了上去,然后只聽刺啦一聲,她眼前閃過一片白皙的膚色……
陸無咎的衣服好像被她扯掉了!
而且,她、她、她趴的是哪兒啊!
第10章
切磋
大補特補
連翹有點懵。
她雙手撐在陸無咎床沿,眨了眨眼,看著趴在眼前的腹肌驚訝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頃刻之間,她忽然想起了晏無雙說過的話。
晏無雙曾說她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就是長著陸無咎的臉,再配上大師兄的身體。
原因是她喜歡高大威猛,塊壘分明的男人,陸無咎這種長身玉立但仙氣飄飄的八成是不可能。
連翹曾經(jīng)也深以為然,但今日近距離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錯特錯。
陸無咎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衣服底下的風光居然完全不輸那張臉。
線條流暢,不干癟又不夸張,恰到好處的線條絲滑地一直沒入小腹,連翹眼神緩緩下移,當瞥見隆起的一點時微微皺了眉,頓感不太協(xié)調(diào),然而沒等她明白為什么不協(xié)調(diào)手中的衣服就如流云一般迅速被抽了出去,然后施施然披在了陸無咎身上。
須臾之間,他已經(jīng)穿戴整齊,隔了兩步之遙冷冷地回頭。
“你做什么?”
語氣冷淡中又夾雜著一絲審視。
連翹這才回過味來自己剛剛看的是哪里……
她訕訕地收了手,一骨碌從榻上爬了起來:“都是誤會,不小心而已!”
她知道剛剛舉動真的很讓人誤會,但是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湊近一點,解一解毒,什么都沒想干啊!
奇怪的是,陸無咎的衣帶竟然會那么好解?
尤其是還有一個她一個外人在場的情況下?
她還以為他這種生人勿近的脾氣睡覺時也是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呢。
陸無咎似乎不信她的說辭,回眸看過來時,眸色昏暗,很難看出情緒。
連翹交疊著手指,手足無措時突然靈機一動:“其實,剛剛是有個蚊子,一只特別大的蚊子趴在你身上吸血,我是想幫你打蚊子來著,你這么大反應干什么?”
陸無咎不咸不淡:“多大的蚊子,用得著你把凳子搬過來?難道是用凳子打?”
連翹“……
”
她咬牙堅持:“就是很大,因為……因為它乃是個妖蚊,自然比尋常的蚊子大很多,也厲害很多!”
話音剛落,氣氛明顯沉默了。
“你是說,蚊子也能成精?”陸無咎微微挑眉。
連翹只能硬著頭皮編下去:“雖說這蚊子成精是少見了點,但是,螳螂都能成精,蚊子為什么不行?你忘了嗎,我有一眼辨識百妖的稟賦,三歲時就曾立下過大功,抓住了一個臥底大妖!”
說起這樁往事,陸無咎當真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這樁事是在太離譜了,至今仍被納入無相宗的絕密事件,不許外傳。
連翹現(xiàn)在想起自己也依舊覺得震撼。
因為她之所以老是說天賦異稟,不僅是因為擁有九段靈根,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稟賦——一眼辨識百妖。
這聽起不算什么,實際上妖性嬗變,變幻多端,修為高深的大妖若是刻意偽裝人形,隱匿氣息,修士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曾經(jīng)就有這樣一位大妖不但化作了人形,潛伏到了無相宗,甚至萬里挑一地做到了一峰峰主的位置,長達數(shù)年都沒人發(fā)現(xiàn)。
直到有一次宴會時,這位大妖抱起了當時只有三歲的連翹,時不時戳戳她兩只肉乎乎的胳膊逗弄。
連翹被逗的咯咯直笑,于是也一把抓住了這個大妖的胳膊,并且天真地說他比她的胳膊多多了,一共有六條“胳膊”呢!
據(jù)說,此話一出,當時全場靜默。
一開始,大家還只當連翹是小孩子不懂事,紛紛干笑兩聲掩飾尷尬。
可是后來,當看到連翹手中抓的那根“胳膊”現(xiàn)了形,再看到上面的倒刺時,眾人面面相覷,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
于是,那天的宴會最終以驚天秘聞——“碧華峰峰主竟是一只復眼螳螂大妖”中斷,然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連翹一眼辨識百妖的天賦也是就此被發(fā)現(xiàn)。
所以,此時,連翹提起她看出這蚊子成了妖,陸無咎是沒法直接反駁的。
只見他若有所思:“妖蚊確實少見,不過這個蚊子即便成了精也頗為奇特,竟能違背本性,放著血不吸,反倒扒起了衣服?”
連翹:“……
”
她就是再傻聽出來陸無咎是在嘲諷她了!
她惱羞成怒:“誰扒你衣服了,不小心而已,你有什么值得看的?”
陸無咎語氣平淡:“哦,沒有,那你剛剛為何眼睛都直了?”
連翹抱臂:“我是驚訝而已,沒想到有些人看起來不可一世,原來也不過平平無奇,和其他人沒什么區(qū)別嘛�!�
她刻意咬重了平平兩個字,陸無咎系著衣帶的手一頓:“這么說,你見多識廣,看過不少人了?”
連翹下巴一抬:“當然!所以,你又沒什么稀奇,我為什么要特意看你?說了不小心而已,都是這蠱毒的錯……”
她嘴硬的厲害,絮絮念叨起這蠱毒的惱人之處。
陸無咎微微一垂眸就看到了那微紅的耳尖,像貓耳朵一樣,緊張地豎著,透著淡淡的粉。
原本冷硬的語氣突然就變得好了一點。
他語氣平淡:“我說不信你了?”
連翹這才住嘴。
緊接著,陸無咎朝床邊走去,轉(zhuǎn)身時給她留了一個眼神:“你現(xiàn)在可以過來了�!�
頓了頓,又道:“一步之內(nèi)也行�!�
一句話直接戳破了連翹先前的掩飾。
連翹結(jié)巴起來:“誰……誰說我今晚必須離你一步之內(nèi)了?”
“沒有么?”陸無咎又道,“那算了
�!�
說罷,他抬手便要將床邊的屏風拉上,連翹眼疾手快一把沖上去阻止:“等等!”
屏風是摁住了,但她動作太急,一把按在了陸無咎的手上,
雙手交疊的時候,陸無咎微微垂眸。
連翹迅速抽回手,背到了身后。
啊啊啊,要死,她居然摸到陸無咎的手了!
還是她主動的!
連翹心里波濤洶涌,表情也迅速變換。
她正想怎么解釋,卻看到陸無咎已經(jīng)走到了屏風后,好像完全沒把剛剛當回事。
于是連翹也鎮(zhèn)定下來,是啊,不就碰了碰手,有什么大不了。
她咳了咳:“沒錯,這次發(fā)作我的確是要離你一步之內(nèi),不過你放心,我是絕不可能對你做什么的�!�
說著,她想了一個辦法:“不如我們兩人打架吧�!�
正背著手不知在想什么的陸無咎眼簾一掀:“……你說什么?”
連翹卻很得意:“我們近身切磋吧,我出招,你接招,這樣既可以保持在一步之內(nèi),又不用相看兩厭!”
話畢,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竟然連這種妙招都能想到。
陸無咎卻沒什么情緒,眼神冷冷的,連翹便以為是他答應了,徑直出招,使了一招白鶴亮翅。
沒想到還沒碰到陸無咎便被他一把摁在了枕頭上。
陸無咎撐在她身側(cè),語氣不大好:“你消停點行不行?”
連翹莫名其妙:“你累了,今晚不想打?”
陸無咎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連翹覺得他今晚很奇怪:“難不成,是今天的屏障之術把你掏空了?”
陸無咎還是沒說話。
連翹又思索道:“還是說,你是被何小姐吸干了靈氣?”
陸無咎語氣不快:“……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連翹卻覺得果然是戳中他痛處了,她笑瞇瞇:“不過一點小法術而已,沒想到你外強中干,如此體虛!”
“體虛?”陸無咎瞥了她一眼。
“不是嗎?”
連翹樂不可支,正在心里換算若是她來施法會不會比陸無咎更好,越想越篤定。
她異想天開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陸無咎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幽深,也沒注意到陸無咎撐在她身側(cè)的舉止有些親密,更沒注意到自己笑的花枝亂顫的時候陸無咎摁著她的那只手微微有些用力,在她雪白的腕上攥出了一道紅印。
等她樂完,才發(fā)現(xiàn)陸無咎不知何時俯下了身,離她似乎有些近……
連翹總算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眼神飄忽:“不是只需要一步之內(nèi)就行么,你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陸無咎薄唇微動:“你涂了什么香膏嗎?”
連翹納悶:“沒有啊。哪有什么香氣?”
想了想,她嗅了嗅,疑惑道:“難倒是因為沐浴過,用的是他們鎮(zhèn)上的五香湯,味道倒是很不錯�!�
“哦?”陸無咎似乎很感興趣,“什么五香湯?”
“有白芷,桃皮,柏葉,零陵香,還有一個……”連翹摸摸腦袋,突然想不全了,干脆扯過一縷發(fā)絲,“你不是記性好?你應該能聞出來?”
“試試�!标憻o咎語氣平靜。
連翹于是微微靠近,正要湊近之時,突然渾身一輕松,那股潛藏在身體深處的熱度瞬間被全被抽離。
她立馬推開陸無咎,翻身下去,如釋重負:“一個時辰到了,我沒事了!”
陸無咎臉色不大好看。
等松了松筋骨,連翹突然想起來了:“啊,五香湯的最后一味是青木香,你要試試嗎,我那里還有。”
陸無咎按了下眉心:“……不用�!�
“不要算了!”
連翹哼了一聲,真是陰晴不定,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冷臉的,肯定是因為跟她靠得太近覺得煩了。
她也是蠢,竟然主動讓他聞頭發(fā),他肯定討厭死了!
再一看,陸無咎似乎有些心累,她又撇了撇嘴:“這么累啊,你如此體虛,可要好好補一補。”
“補?”陸無咎抬眸。
連翹眨了眨眼:“可不是,像你這個你年紀,不能不行啊。”
陸無咎挑了下眉,出離地沒有反駁,反倒唇角微微一扯:“既然你都說了,那必然如你所愿。”
連翹剛想問他補身體和她有什么關系,突然從他的笑里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這蠱第一次發(fā)作時他們兩人必須保持在五步之內(nèi),第二次是三步之內(nèi),這次是一步之內(nèi),那下次自然是是負的了……
她笑容戛然而止。
第11章
反噬
嘴比心硬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晏無雙推開門,隔壁連翹的屋子已經(jīng)開了。
一進門,便瞧見連翹耷拉個黑眼圈。
她震驚:“你不會偷偷通宵看了一晚上卷宗吧?”
連翹哈欠連天:“……不是�!�
“那怎么了?”
連翹捂著腦袋,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壓根不敢提昨晚說的蠢話,更不敢把中蠱的事情和晏無雙說。
否則,今天說出口的話,明天就能傳回無相宗去。
她思索片刻:“我在研究這古怪的妖呢,不是說每個笑過的人都會被這妖盯上么,我坐等它上門呢。”
說罷,她掏出身上的百寶袋,一骨碌倒出許多法寶,又在房外設置了八角乾坤陣,主打一個能進不能不出,只要這妖敢上門,就能讓它連渣都不剩。
晏無雙哦了一聲:“那我陪你一起等�!�
只是等啊等,一直等到天大亮,別說妖了,連只鳥都沒飛過。
連翹和晏無雙雙雙打起了盹,正打算偷會兒懶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點鬼鬼祟祟的動靜。
連翹瞬間打起十二分精神,晏無雙更是拎著兩把大錘便沖了出去。
誰知,乾坤陣一收,黑咕隆咚的袋子里卻傳來了一聲慘叫。
“誰暗算我?”
連翹:“……”
晏無雙:“……”
原來是剛睡醒的周見南不小心闖進陣里了。
白忙活一場,連翹生氣:“怎么是你?”
周見南也很委屈:“我這不是擔心這妖找你茬來給你助陣么,你倒好,不但不感激,還把我裝袋子里了,這是什么道理?”
連翹抱臂冷笑:“要是指望你幫忙,只怕都趕不上我頭七�!�
那袋子里的人明顯心虛了:“我……我來的也不算晚吧,這天不是剛亮嗎,再說,殿下都沒來呢……
”
連翹哼了一聲:“他?他巴不得等我頭七再來。”
周見南:好吧,雖然殿下是很好,但是他們倆好像確實不太對付的樣子。
于是辯解道:“昨晚上我床突然晃了幾下,我怕得很,很晚才睡著,后來我去敲你的門想問問你,你怎么一直不開?”
這回換成連翹心虛了,她當然開不了門,因為她根本就不在,她那會兒正困在陸無咎的床上呢。
連翹抵著拳頭咳咳兩聲:“有嗎,我睡著了,沒聽見�!�
“這么大的敲門聲你都沒聽見?睡的可真夠死的�!敝芤娔显诖永锖苁求@訝,又挪到另一邊,“那你呢,晏無雙?”
晏無雙一臉淡定:“我也沒有,你該不是做夢了吧?”
“不對!一定是你們誰半夜偷偷踹我了,我好像聽見有人罵我打呼嚕聲音太大�!敝芤娔显较朐胶V定,“是你吧,連翹,所以你后來才心虛地不敢給我開門?”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胳膊被踹了一腳,哎喲一聲:“小心點,踢到我了!”
連翹從他身上跨過去,緩緩驚訝:“哦,不好意思,絆倒了�!�
周見南在袋子里揉揉手臂,甕聲甕氣地原諒了她:“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這次就不跟你計……”
話說一半,手指又被踩了一腳,他慘叫:“又怎么了?”
晏無雙也從他身上跨了過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也絆倒了�!�
周見南:“……故意的,你們一定是故意的吧!我不就晚起了一刻鐘,至于這么慘無人道嗎?”
連翹叉著腰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我?guī)湍憬忾_。”
周見南卻耍起了性子:“誰要你解,我自己能行!”
連翹哼了一聲:“脾氣還不小。那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解開。”
于是她和晏無雙一起干脆叫了壺茶,慢悠悠地在涼亭等。中間嫌周見南嘀嘀咕咕太吵,還丟了個隔音罩罩住。
此時,從涼亭里看過去,連翹剛好能看見陸無咎似乎也在喝什么東西。
晏無雙鼻子更尖一點,輕輕一嗅,嘖嘖道:“是當歸烏骨雞湯,一大早就喝這個,也太滋補了吧!”
連翹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晏無雙咦了一聲:“你急什么,哦,你也想喝?”
連翹趕緊擺手:“我可不想�!�
不補發(fā)作時已經(jīng)夠難受了,再補一補,還指不定怎么樣。
不過陸無咎著實讓她意外,竟然說到做到,還真補上了!
他就不怕到時候控制不了?
連翹狠狠地瞪過去一眼,陸無咎不知是沒看見她,還是看見了也無所謂,仍是悠閑地品著湯盅。
至于嗎?她不就懟了他不行,他用得著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報復她?
連翹百思不得其解,眼睜睜看著他把一盅烏骨雞湯全部喝完了,然后竟然還吩咐饕餮明日繼續(xù)送。
連翹:“……”
好,夠狠,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她是做不來的,萬一到時候失控做出點什么那只能怪他自己太沖動了!
她心有戚戚,大口大口喝著涼茶降火,一盅見底,她才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被她裝進了袋子里。
糟了!
她趕緊跳起來跑去廊下給周見南解開咒術。
誰知,等她撤了隔音罩,解了乾坤袋,只見周見南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鼻子流血,眼角烏青,活像是被人揍了一頓。
連翹嚇一跳:“你這是怎么了?”
周見南緩緩抬起流著鼻血的頭,看見連翹先是憤怒,憤怒中又夾雜了一絲委屈,指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我不就晚來了一會兒,你把我裝起來也就算了,還一直打我,至于嗎?我……我不干了,實在太欺負人了!”
連翹懵了:“等會兒,你說這是我打的?”
周見南拿袖子抹了抹鼻血:“除了你還有誰?好狠的心啊,整整三十六腳,腳腳要命啊,幸好我給自己加了金剛罩,要不然嗚嗚……
”
一口大鍋扣過來,連翹趕緊解釋:“我沒有啊!”
周見南也糊涂了,雖然連翹看起來不大靠譜,但沖著她小時候替他出頭教訓愛欺負他的姜黎來看,她應當不至于對他下這么重的手。
于是周見南又顫抖著手指控晏無雙:“不是她,那一定是你!晏無雙,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昨晚我就夢見你對我拳打腳踢,現(xiàn)在,被我抓到了吧?”
晏無雙:“……”
雖然她真的這么想過這么做,但她怕男人哭。
晏無雙冷笑一聲:“偷襲?就你這身板還用得著偷襲?”
周見南不服:“這里就你們倆,不是你還有誰?我是不會聽你解釋的!”
晏無雙松了松筋骨,掰的手指關節(jié)咔咔響:“好啊,既然你不信,那我就真打一次,讓你親自體會一下這個力道和手法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周見南瞬間縮頭:“算了!”
晏無雙微微勾唇:“你說不要就不要?我看還是打一場,不打你不能心服口服,來來來……”
說罷她拎起大錘就要錘下來,周見南嚇的臉都白了:“我信我信!信還不行嗎?”
晏無雙這才放下大錘。
周見南卻委屈地不行:“不是你,也不是她,那到底是誰��?難不成見鬼了!”
連翹嗤一聲:“這世上哪有鬼,要是有鬼,這歷代幾千幾萬的鬼摞起來,哪還有你站的地兒?”
周見南愣了一下,轉(zhuǎn)念一想,也挺有道理的。
不過,現(xiàn)在關鬼什么事,不是要找出打他的真兇嗎?
周見南傲嬌地擦了擦鼻血:“你別想轉(zhuǎn)移話題,我是不會被輕易糊弄的,你們倆最好對一對吧,到底是誰懂的手,還是……你們倆一起動的手?”
他目光警惕,自以為很聰明地發(fā)現(xiàn)了驚天秘密,狠狠盯著眼前“合謀”的兩人。
連翹:手癢了。
她剛剛是真沒動手,現(xiàn)在是真想動手啊。
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世上的確是沒有鬼,但是何員外形容這個妖的時候似乎說過這個妖“神出鬼沒”。
該不會是……
她瞪大雙眼的同時,另外兩個人顯然也想到了,三個人異口同聲。
“是妖!”
那個喜歡掏心的妖,是它干的!
等了這么久,原來它不是不出現(xiàn),只是目標換了。
連翹立馬拿出羅盤,兩指一并,驅(qū)動羅盤。
果然,羅盤的指針瘋狂的轉(zhuǎn)動起來,然后,停在了朝東的位置,正是背對涼亭的一處花園——
“在那里!”
連翹立馬追了出去,晏無雙緊跟其后,周見南抹抹鼻血也一瘸一拐地沖了過去。
只可惜,等他們追到那花園,羅盤突然開始亂擺。
連翹不肯罷休,又往外追了一道門,沒抓到妖,卻看見陸無咎提劍站在檐角。
月白的衣袍被晨風吹的獵獵,饕餮從他的劍上幻化出來,威風凜凜地雄踞在身后,一人一獸迎風而立,朝陽的金光從他的劍尖流瀉下來,頗有些驚心動魄之感。
連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看,雖然陸無咎脾氣是壞了點,但這張臉是沒的說。
她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抬眸道:“喂,你怎么在這里?”
“自然是追妖�!标憻o咎回眸,頓了一頓,“你來的真慢�!�
連翹:“……”
她承認剛剛是她眼瞎,怎么會又被他的臉閃昏了一下頭腦?
她抱臂冷笑:“哦,你厲害,那妖呢?怎么沒看見你抓到?”
陸無咎微微抿著唇,饕餮在一旁搶道:“還不是怪你,剛剛主人本來準備布下天羅地網(wǎng)的,誰知道你突然闖進來了,他怕把你和妖一起關進去才不得不臨時收手,為了你,他強行收網(wǎng)自己還被反噬了!不信你看的他的手——”
連翹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陸無咎身后負著一只手,手心果然有一道被灼傷的紅痕。
只不過他一直背著手,連翹才沒發(fā)現(xiàn)。
她著實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打消自作多情的念頭,畢竟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她好心道謝,結(jié)果他總是冷眼。
思索片刻,連翹終于想明白原因:“你才不是為了我呢,我猜,你是怕我獨自一人降服了這妖,碎片落到我手里吧?”
陸無咎:“……”
連翹見他沉默,志得意滿,笑瞇瞇地抬起下巴:“不說話了?被我猜對了吧?我就知道是這樣,哼!”
陸無咎依舊沉默。
一旁的饕餮則是滿臉震驚。
短短兩句對話,它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真是從來沒想到還有這種解讀!
陸無咎大約是已經(jīng)習慣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飛身而下,冷酷地丟下幾個字。
“隨你怎么想�!�
饕餮跟著下來,看著連翹欲言又止,唉聲嘆氣,終于忍不住還是想說什么,卻被陸無咎冷斥一聲,瞬間被收回了劍里,變成了劍上的花紋。
只是這花紋吧,和往常不太一樣,眼睛瞪的像銅鈴,嘴巴張的大大的,頗有些話沒講完死不瞑目的不甘。
連翹被那花紋一瞪,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好像有誰在罵我……”
晏無雙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這陸無咎也欺人太甚了,居然怕你獨吞了這妖!不要和他計較,以后獨自捉妖的機會有的是,咱們不差這一次�!�
連翹揉揉發(fā)紅的鼻尖:“對,下次我一定搶先一步,才不會讓他搶了功勞。”
周見南在一旁聽得人都傻了,不是,殿下是這個意思嗎?她倆的想法好像有點清奇。
恍惚了一會兒,他試著從正常人的角度提醒:“那個,有沒有一種可能,殿下不把你關進陣法里不是想搶功,而是不想叫你獨自面對這妖,怕你受傷啊?”
連翹目光震驚,然后又用看傻子的眼光憐愛地教育了一下周見南:“你被打傻了吧?怎么感覺傷得不輕,都說胡話了?你忘了我和他的關系了,他巴不得看我笑話,我給他送的生辰禮他都扔了,他還老和我吵架,怎么可能救我!”
晏無雙也目露憐憫,拍了拍周見南的肩:“有病就去治,我覺得你不止是外傷嚴重,腦子恐怕也有點受損了。”
說罷兩個人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看看周見南身上的傷,唉聲嘆氣地離開。
留下鼻青臉腫的周見南獨自在風中凌亂。
凌亂到逐漸開始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