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是血漬?”
“有的吧�!�
姜媽媽頭也不回地說:“這是你跟朋友開派對那天穿的衣服嘛,媽媽本來要丟掉的�?墒谴髱熣f不能丟,不能洗,直接用來做法效果更好,只好這樣寄給他了。”
換言之,這就是姜小姐車禍時的著裝。
一件抹胸款的酒紅色長裙。
一件頗為重工藝的白色皮草短外套。
一條貨真價實的珍珠項鏈。
兩只同質(zhì)地珍珠耳環(huán)。
以及一雙……淺粉色的平底單鞋?
姜小姐的衣柜多艷色,鞋柜多高跟,這件單品的畫風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翻到背面一看,原來是低跟鞋,鞋跟斷了,因此叫人看成平底。
古怪的是,鞋底斷裂面未免太過公整,約三分之二都是平面,只剩下一小部分呈凹凸不平的自然裂痕。邊緣還殘留著一層乳白色膠體。
感覺就像……有人故意或無意地用某種工具,將鞋子的跟削掉大半,再用劣質(zhì)膠水潦草黏合起來。
如此節(jié)儉樸實可不是姜小姐的作風。
所以這雙鞋該不會——
“對了�!�
一聲‘啊’打斷她的思路,姜媽媽道:“寶貝,媽媽看你車禍之后都不開車,就讓人把你一直停在學校里的那輛車開回來了哦。備用鑰匙放在客廳淺口花瓶里。”
“停在學校的車……”
姜意眠反應(yīng)很快:“原來的鑰匙好像不在房間里?”
至少她沒看見過。
“是不是落在宿舍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媽媽,陳雯雯會開車嗎?”
“會的呀。”
姜媽媽理所當然:“高中畢業(yè)的那個暑假,你們不是一起報名學的嗎?雯雯家里沒錢,要她暑假打工賺學費。后來還是媽媽出面讓她陪著你學車的,還把車費學費都交了。”
“說起雯雯呢,她其實好懂事的,你們又是那么好的姐妹。媽媽之前有想著,不然什么時候認她做干女兒好啦,給你做半個妹妹,以后想幫襯她兩把也容易點兒。你說好不好?”
“哎呀,約好的美容時間趕不上了。你真的要襲擊留在家里?那媽媽走了哦。”
一口氣說完,她提起包,婀娜多姿地走了出去。
隔了幾分鐘,姜意眠掏出手機拍了個照,把鞋子收好,也走出家門。
如今陸堯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
陸爸年老無力住院中,姜媽媽下午不在家,恰好兌現(xiàn)之前對祁放的承諾:
讓他到家里玩。
她到小區(qū)花園接人時,遠遠瞧見祁放一只‘落單白熊’,心里有了數(shù)。
“祁妄不知道你過來?”
否則他一定眼巴巴地跟過來,接著兇巴巴地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幢持s見面。
“他以為我要去家具店睡覺�!�
祁放不客氣地熊抱上來,活像一坨笨重沙袋壓在女朋友肩上。
“……”
原來你還喜歡干這種事。
周末樹懶跑到家具店蹭床蹭沙發(fā)之類的畫面,居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兩人走到——啊不,一個負重前行,一個心安理得地做累贅——家門外,祁放盯著隔壁蒙了一層薄灰的大門:“傅斯行住這里?”
“嗯�!�
“他都死了�!�
這家伙為了省事,經(jīng)常說話沒頭沒尾,或者吞字少句。
姜意眠側(cè)頭:“你想說什么?”
祁放作出沉思狀:“偷偷買下這套房子,不告訴祁妄?”
“算了吧。”
她邊開門邊說:“我不會在這待太久,死了主人又死隔壁的房子會跌價�!�
她說的‘不會太久’
指任務(wù)時間限定所剩不多。
說得比較隨意。
也不知祁放聽懂沒有,就‘哦’一聲,脫了鞋,乖乖跟著進屋。
“沙發(fā)在那邊。”
“室內(nèi)家具基本都是聲控的,需要毯子我給你拿�!�
“后院有躺椅�!�
言簡意賅交代完,意眠取出備忘錄,坐在餐桌邊準備整理最新得到的線索。
“有飲料嗎?”
祁放從沙發(fā)后冒出一顆卷腦袋。
下巴陷進軟綿綿的抱枕,臉頰肉有些鼓起來,看起來像一只超好欺負且好掐的奶黃包。
可惜女朋友連頭都不抬:“茶幾抽屜。”
“要冰的�!�
他再接再厲。
“冰箱�!�
依然沒有得到半個眼神。
女朋友太冷漠了怎么辦呢?
他打著哈欠,蝸牛似的慢吞吞挪到餐桌邊,兩條胳膊交叉著摟上她的脖子。
意眠一秒收起備注,還以為他犯困到找不到冰箱,特意指明方向:“那邊。”
“你看看我。”
祁放說。
“有什么事?”
“看一下�!�
他有點兒黏糊糊地將臉貼上來,聲線低低沙沙裹著睡意。
這人是會撒嬌爭寵的類型。
難怪之前和裴一默矛盾不斷,跟這個副本其他人卻相對平淡。
原因是他倆撞路線了。
姜意眠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這點,稍感好笑:“就一下?”
“兩下也行�!�
“一下。”
她側(cè)目看了一眼,隨后掌根貼著他的額頭,推他:“行了,自己拿飲料�!�
“哦�!�
還真就一下。
樹懶摸摸被碰過的額頭,走進廚房。
旋即傳來他拖長的尾音:“女朋友——”
“又怎么了?”
下意識以為他又在胡鬧。
“報警吧�!�
祁放慢半拍地從玻璃推門邊歪出半顆腦袋。
手里還握著一罐冰可樂,喉嚨咕嚕咕嚕地吞咽下去,而后面不改色地說:“找到陸堯了�!�
“他的人頭在冰箱里哦�!�
*
半個小時后,熟悉的警察,熟悉的審問環(huán)節(jié)。
趙警的表情一言難盡:“怎么又是你??”
上回,死者五分鐘內(nèi)割開胸膛,取出五臟六腑,死前還將自個兒掛到天花板上。
怎么聽都不可思議吧?
連資歷高深的醫(yī)生,都聲稱不可能有人能在清醒的情況下忍受這種程度的疼痛。
誰知他們還真在死者家中找著了遺書。
死者筆記本電腦里中,不但包含大量有關(guān)自殺的網(wǎng)頁搜索記錄,而且建立了私密文檔日記,破除密碼后,得以窺見他從半個月前便開始嘗試各種死法,與尸體上殘存的傷痕完美吻合。
另外,宴廳角落里發(fā)現(xiàn)的兇器,除了死者自身的指紋外,沒能檢驗出任何其他值得追究的痕跡。
理論上不可能成立的自殺案,在現(xiàn)實中卻發(fā)生了。
以至于局內(nèi)陷入愁云,既無法說服媒體群眾,又實在找不出可以切入的疑點。
如今一樁案子未結(jié),新一樁分尸案橫空降臨。
即使清楚絕對沒人能割下自己的頭顱放到自家冰箱里,余警兩指抵著太陽穴,不由自主地問了一聲:“姜同學,這回……總不能是自殺吧?”
“不是。”
不知怎的,聽到這個答案竟有點感到失望??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這次你有什么建議要給我們嗎?”
“從掌握證據(jù)到逮捕嫌疑人,需要多長時間?”
姜意眠忽然提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兩位警察對望一眼:“找到確切證據(jù)后,我們會向檢察院申請逮捕,一般七天內(nèi)獲批。案情尤為惡劣嚴重的,甚至有機會當天走完流程。接著我們才能合理合法地進行正式逮捕�!�
“從逮捕到判刑呢?”
“嫌疑犯被逮捕后,我們應(yīng)在兩個月內(nèi)完成偵查,移交案件至檢察院。檢察院受理后將在一個月內(nèi)完成開庭宣判,案情比較重大復雜的話,則對應(yīng)流程都有可能稍微延長。”
余警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姜同學,你問得這么詳細,是不是心里有懷疑的對象?”
“不是懷疑�!�
意眠垂著眼睫,一臉平靜:“我知道兇手是誰�!�
“誰??”
那人就算被抓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既不妨礙任務(wù),還能借警方勢力拖延他。
所以說出來也無妨。
“還是那個條件,不要對任何人泄露我的私生活�!�
“快說!”
趙警照例缺乏耐心。
她輕輕地瞥過一眼,冷銳的眸光,竟讓年輕氣盛的刑警都不禁為之一怔。
“兇手是霍不應(yīng)�!�
“起因是他看到我和陸堯接吻�!�
“這次我能給你們的建議是,在找到證據(jù)、成功實施逮捕前,絕對不要讓他知道今天我對你們說過的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另外兩個活著的男朋友。否則接下來死的也許是你們,也許是祁放祁妄。
“總之我已經(jīng)提醒你們了,霍不應(yīng)性格偏激殘暴,是個什么都做得出來的人。只要讓他受到刺激,一切糟糕后果都將是你們親手促成的。”
“而我才是唯一不會死在他手里的人。”
“為了你們自己,為了其他無辜的人,希望你們謹言慎行,也祝你們工作順利�!�
“我說完了,可以走了嗎?”
不經(jīng)同意就走會冒犯到對方的權(quán)威。
意眠有過經(jīng)驗,這回非常禮貌地詢問他們的意見。
“你——”
走個鬼啊?
次次都在命案附近,跟受害者有聯(lián)系,次次語出驚人,好像掌握著無數(shù)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趙警官看來,干脆把這人拉回局子里得了,男朋友們是否被她蠱惑了才遭血光還未可知呢。
但余警官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同事。
“有關(guān)你提供的這些證詞,我們會仔細考量,向上級領(lǐng)導反應(yīng)的。”
“如果你是真的有心幫助我們破案,那么下次,請你在意識到風險的時候就立刻報案吧。死者都是你的男朋友,我相信,你也不想讓他們都因為你的關(guān)系,年紀輕輕就走上絕路吧?”
“當然�!�
姜意眠嘴上應(yīng)著,心里則想,他們愛殺他們的,就算殺光殺絕了,又關(guān)她什么事呢?
反正不是她逼他們殺人的。
也不是她求著他們裝男朋友。
要怪就怪副本設(shè)定好了。
只有無知的家伙才喜歡不顧三七二十一把情感糾葛都怪到女人身上。
——
待反應(yīng)過來時,她不覺皺了皺眉。
以上想法未免過分冷傲,突然從腦子里蹦出來,不像她,倒很符合姜小姐的性格。
“那么,我還有事,先走了�!�
背過身,姜意眠接起一直震動的電話,屏幕顯示是快遞員打來的。
“喂,你好。”
“喂?喂!那個錦南小區(qū)的姜美女,上次收到死老鼠的那個是吧?啊,是我,上次給你送快遞的!”
“剛才我來你們小區(qū)放快遞,又瞅見一個沒填送貨那塊單子的快遞盒。然后我給仔細想了想,發(fā)現(xiàn)這兩次來你這之前,我這送貨車確實給攔下來過。上次是小孩堵在路中央玩,這回不曉得哪個喪盡天良的,把一窩沒斷奶的狗崽子扔我平時走到的近道上�!�
“上回你不給我說了注意點嗎?啊,我就故意把車開走,又繞回來瞧了瞧。放狗的好像是個小姑娘,個頭不高,渾身穿得黑漆漆的,腦袋還整了塊大圍巾包著,看不清楚臉。
“我也不曉得快遞是不是這人趁我停車的時候放上的,就這么給你一說,要是這回還收到臟東西,麻煩你再體諒體諒,可千萬別找我麻煩啊�!�
姜意眠:“是短頭發(fā)的女生嗎?”
快遞員:“這個我看不清楚啊�!�
“那鞋子是不是白色的?”
“對的對的�!�
說話間,她已取回了快遞。
這次收到一個斷頭娃娃,底下一張染紅的賀卡,歪歪扭扭寫著:殺人犯
*
祁放說睡就睡。
縱然屋里出了命案,近距離目睹一顆冷凍人頭,附近里外還多了一堆警察走來走去,依然無法阻擋他如咸魚般,直挺挺躺在花園里睡大覺。
直到姜意眠推門進來檢查快遞,他勉為其難地抬起一只眼皮:“你在干什么?”
“沒什么�!�
她面色如常地蓋上盒子:“待會我要出門,你繼續(xù)睡?”
正常人必然回絕。
誰好意思在主人家外出的情況下獨自待在別人家里午睡呢?
偏偏祁放自來熟到不正常的地步,一口答應(yīng)下來,自顧自又閉上眼睛,鉆進毯子里呼呼大睡。
余光掃過他卷起來的身體,睡得很沉的模樣,意眠將快遞盒藏進庭院花壇,打開微信。
【祁妄,下午能見一面么?就我們�!�
【不帶祁放?】對方秒回:【行】
——
終于都要結(jié)束了。
她一下一下摁著鍵盤,調(diào)了靜音,緩慢打出一行字:【有件事其實我最近一直想告訴你�!�
【什么】
【祁放還不知道。】
還有這種好事?祁妄猛地丟下籃球,不顧兄弟們抱怨,抱著手機狂催:【說!】
屏幕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操,怎么輸入這么久?姜意眠你腦子進水了還是手抽筋??
他滿腹牢騷,表情兇狠。
兩秒后,界面上龜速跳出一條信息:【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什、什么鬼?祁妄難以置信地瞪著手機,兇神惡煞宛如看著一只兔子在天上飛。
仿佛預(yù)料到他這個反應(yīng),對面不疾不徐地又發(fā)過來:
【沒錯,我喜歡你�!�
【祁妄�!�
作者有話要說: 拿捏直男,輕而易舉。
第166章
誰是男朋友(22)
下午兩點,咖啡廳里徐徐流淌著溫柔舒緩的輕音樂。
姜意眠推門進來時,恰好聽到店員們的小聲議論:
“確實挺帥,感覺像小狼狗那掛�!�
“別吧!這明明經(jīng)典校霸酷哥臉��?”
“總之看上去很能打就對了�!�
循著她們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找到祁妄。
這人大約是直接從球場過來的,外套掛在椅背,兩條腿隨意地搭在椅子橫梁上;
一頂棒球帽壓得很低,又因感冒戴著黑色口罩。以至渾身上下都是深色,僅僅露出一雙顯兇的三白眼。
這會兒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屏幕。表情既說得上專注,也可以稱之為兇神惡煞。
猜也知道正在心里埋怨她的晚到。
“別罵了�!币饷呃@到他對面坐下,“說好兩點整,我沒遲到�!�
“誰罵你了?少自作多情,我是在想剛才那場球,差點被你弄輸�!�
祁妄下意識挪開眼神,避免對視。
說話的語氣照常兇巴巴。
但又忍不住悄悄瞟過來幾眼。
女朋友今天素顏,不符合‘怎么確定女生喜歡你’的第一條:約會必洗頭化妝。
-1分。
不過穿了一件淺灰色針織連衣裙,戴貝雷帽,完美符合第二條:假裝不經(jīng)意地跟你情侶裝。
聽起來怪智障的。
不過架不住他濃濃的濾鏡,覺得怪可愛的。
+1分。
兩相抵消=0?
不對,前面那項只有一半對不上,應(yīng)該-0.5分才對。因此:-0.5+1=0.5
小學生都會做的題目,面對正數(shù)答案,祁妄一邊得出‘她可能,好像,大概,也許真的有點喜歡我。真實性有待考察’的結(jié)論,一邊喊來服務(wù)員點單。
姜意眠點了杯卡布奇諾,旋即進入正題:“我有事情要問你�!�
——來了。
祁妄支起手肘,用兩根長指托著下巴。
側(cè)臉對著女朋友,身體重心從一條腿換到另一條腿,表面作出一副‘我超酷,根本聽不到你在說什么’的狂樣兒,實則喉嚨不住滾動,暗自期待著某些話語的出現(xiàn)。
“見過這雙鞋嗎?”
猝不及防一張照片懟臉。
他掃了兩眼:“看你那跟班的穿過�!�
“她叫陳雯雯。”得到的答案佐證了設(shè)想,意眠依照推斷說出原因:“是不是酒店慶祝的那天,我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跟她換了鞋?”
“差不多。誰管她叫什么�!�
祁妄撓了撓脖子:“你找我來就想問這個?沒別的了?”
別的——,自然可以有。
姜意眠應(yīng)要求提問:“認識章澤耀嗎?”
“不認識。”
他秒答,臉色臭下來:“這誰?又是突然蹦出來的野男人?校內(nèi)還是校外的?姜意眠你什么時候才能老實一點,除了我和祁放,你有多少個男朋友才覺得夠?”
言語間巨大的信息量,驚得服務(wù)員手一抖,差點兒灑了咖啡。
暴躁男友一點就炸。
應(yīng)當不是假裝的。
女朋友這就謊稱自己壓根不認識姓章的,是警察幾次三番問到所以感到古怪。
“最好是這樣�!�
“傅什么的事情跟你沒有關(guān)系,下次隨便找個理由推了就得了。那個問話的傻比死了,自己找不到老婆似的,老針對女的。我看那個什么雯給他問得一直哭,你自己注意點,少跟這種人來往記住沒有?”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想著:就這?就這?
去他媽的傅斯行陳雯雯還有鞋子警察命案,難道他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聽這個?
難道她不該有更重要的話要對他說么???
——結(jié)果好像真的沒有了。
姜意眠低下頭,雙手端著杯子,安安靜靜抿幾口熱咖啡,唇上沾了點兒棕色水漬。
他看得滿腦門青筋突突地跳,氣勢變得更暴戾:“你就沒有別的想問了?”
“沒有了。你是想被問什么?”
她好疑惑地抬起視線,兩只圓圓的眼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宛如某種擅長逢場作戲、任性囂張的小動物,莫名撲過來撓你一下。下秒鐘又舔了舔爪子,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祁妄頓時感到很生氣,尷尬,還有一絲難受。
“就你剛剛在微信說的那些!是你自己突然發(fā)給我的,又不是我逼你說——,就說那種話。老實交代,是不是背后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我警告你啊,別想蒙混過關(guān),有事當面說清楚,為什么要說——”
他如躲避陷阱似的支支吾吾,不肯說出那兩個字。
對面自然而然地接話:“喜歡?”
“……”
“是這句話嗎?我喜歡你?”
“……操�!�
白癡!這可是公共場合!
他不自覺地握著帽檐往下摁,耳朵一瞬間紅得滴血。悶聲悶氣道:“你承認了?打什么壞主意?”
姜意眠淡淡地:“沒有否認過,但是也沒有特意提起來的必要吧�!�
“什么意思?”
祁妄緊緊盯著她,眉心皺巴地堪比打結(jié)繩索。
“字面上的意思。”
她轉(zhuǎn)動手上的銀勺,漫不經(jīng)心地將拉花攪碎:“我喜歡你,比起祁放更喜歡你,然后呢?這句話會對目前我們的狀況起到什么作用嗎?或者引起新的積極變化?”
“答案是沒有�!�
“以及你真的信了嗎?信我說的是實話,而不是故意挑撥離間你們兄弟倆?”
“答案是不一定�!�
“無論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我們?nèi)齻人的交往狀態(tài)注定不會改變。既然這樣,還有什么談?wù)摰谋匾?br />
“除了受到你無故的指責和懷疑之外,我還能得到什么?所以喜歡不喜歡的,我只是說說而已,請你也就聽聽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好了�!�
邏輯清晰的一番話,說得冷靜又無情。
祁妄聽得不大好受受。
但這是因為她的喜歡來去得如此肆意傲慢,還是她的喜歡極有可能只是一個謊言呢?
不清楚。
“你說的都是真話?”他問。
姜意眠定定看了幾秒:“有區(qū)別嗎?你不相信,它就是假的�!�
祁妄無言以對。
說實話吧,在看到消息的瞬間,他的大腦近似短路,幾乎完全沉浸在震驚與狂喜之中,壓根沒想過其他可能。
但隨著情緒漸漸退掉,她以往任意玩弄他人情感、借喜歡之名進行報復的斑斑劣跡,歷歷在目,令人不得不起疑:她的嘴里究竟有沒有真話?幾句?幾個字?
“算了,就這樣吧�!�
好似失望于他的搖擺,姜意眠輕輕放下勺子。
“我不喜歡你�!�
“如果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答案,能讓你們高興的話。那好,祁妄,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上祁放。免得我的喜歡威脅到你們更加重要的兄弟情�!�
說罷沒有給他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她推開椅子就走。
“喂!姜意眠!話還沒說完,你又發(fā)什么脾氣?”
待反應(yīng)過來后,祁妄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胳膊,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哭了?
“你、你哭什么��?!”
她只在他面前哭過兩次。
上回游樂園的經(jīng)歷還讓人心有余悸,怎么莫名其妙又哭了?
他一下慌得不曉得做什么好,摸兜沒有紙巾,折回去找店員要,又怕她跑掉。
“行了,別哭了,我又沒說不信你!”
實在情急之下,只好用手背去擦眼淚。
擦的時候又想起來,其實上回祁放是用衣服袖子給她擦的。
那時他往死里認錯,拼命裝孫子都不管用,偏祁放輕輕松松就把人哄好了。
——明白了嗎?這就是三個人的戀愛。
無論第三個人是否在場,他們注定無法像正常情侶那樣自如地牽手,接吻。
就算兩個人單獨相處,他們之間仍舊會夾著那個人,那根刺,時不時冒出來扎一下,扎得人鮮血淋漓。
祁妄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并且隱秘地渴望著拔掉那根刺,將獨屬于自己的女朋友擁入懷中。
他有點兒走神了。
他在動搖,姜意眠敏銳地察覺到,只需再給一擊,或許就能將他擊潰。
于是她說:“我想過很多次,要是我沒有答應(yīng)跟你們兩個人一起交往就好了。”
“如果能重新選擇,我只想選一個�!�
“不行也沒關(guān)系,結(jié)婚還能離婚,更何況只是失憶之前答應(yīng)交往的男朋友?反正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們兩個男生,我也不是認死理的人,很快就能喜歡上別的人�!�
“但是你呢?”
她抬起手,驟然拽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的臉拉低下來。
四目相對。
她能看到他攻擊性很強的眼神,低沉的眉骨,似惱怒似難為情的糾結(jié)神色。
他亦能望見她微微濡濕的長睫,根根分明。
再往下則是水洗過般的眼瞳,瑩瑩兩點光亮,猶如跌進森林湖泊的星光,直直照著他。
“你呢?祁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