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以。”喬明飛咬了咬腮肉,熟練地扯出一個笑:“挺有儀式感的,你倆相處這么久,她對你也挺明顯了,估計就等你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李松照胳膊肘搭在喬明飛肩膀上,臉上帶著笑。
喬明飛彎了彎嘴角,看著遠(yuǎn)處不再說話。
四周的嘈雜聲陡然加大了,很吵,吵得他頭疼。
喬明飛視線在周圍略略掃過,樹葉是靜的,身邊走過的人也是靜的,車流淌過,井井有條。
那么這讓他心悸的意亂紛紛來自哪里……是心臟在胸腔轟鳴嗎?
還是血液涌入大腦帶起的呼嘯。
喬明飛面色如常,沉靜地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句閑談。
“那個陳然然�!崩钏烧蘸鋈晦D(zhuǎn)過頭笑著看著他:“好像喜歡你很久了,我也側(cè)面了解過,女孩兒人不錯。”
喬明飛側(cè)過臉一挑眉毛:“嗯?”
“你也是時候該談戀愛了吧,明飛,我這眼瞅脫單了,你不能還老是一個人�!崩钏烧漳酶觳才隽伺鏊骸澳氵@性格從來不怎么跟人走近,也不往女孩兒跟前湊,搞得我老感覺留你一個人不太放心。”
——那你為什么要留我一個人啊。
喬明飛心被攥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笑著兩手揣進兜里,沒再說什么。
車來了,倆人上去找了個挨著的座位坐下。
李松照把手機里事先挑好的禮物圖片給喬明飛看:“這個怎么樣?我覺得挺漂亮的,那邊商場有這個牌子的專柜,我上次還特意去看了一下,感覺蘇旻應(yīng)該會喜歡�!�
喬明飛仔細(xì)看了看,是一條銀質(zhì)鎖骨鏈,波浪紋的墜飾,上面鑲著幾顆小鉆閃閃發(fā)亮,像灑在海面上的星星,墜飾兩頭連著一根設(shè)計簡潔的細(xì)鏈,清麗素雅,簡約明快。
“好看,很適合她。”喬明飛由衷地說。
車窗外陽光有些刺眼。
拐彎時李松照的肩膀順著慣性輕輕挨了一下他,又自然的分開。喬明飛閉了閉眼睛,心里無法言說的酸悵隨著車身一顛一晃地不停地往上涌,仿佛要從發(fā)熱的眼眶里溢出來。
明明和以前一樣的相處,以后卻再也不一樣了,一切都將改變了。
以后該怎么辦呢。
誰又知道以后怎么辦。
喬明飛低頭劃著手機,但手機上有什么,他一個字都沒看見。
這個時間還不到晚高峰,路上不堵,幾站路很快就到了。
下車后倆人找了個地方吃飯,李松照說著下周末聚餐的事,喬明飛隨口應(yīng)著,也沒聽進去幾句。
他覺得自己似乎也并不是太難過,就是有點累,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老走神兒。
可能是太困了,他約摸著,畢竟最近很忙,晚上還睡不好。
大四下學(xué)期雖然沒什么課了,但感覺事兒比上課的時候還要多,繼續(xù)讀研的有些依舊沒日沒夜的泡圖書館,實習(xí)的好多都不怎么回學(xué)校了,經(jīng)常見不著人,再加上還要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和答辯,一個個忙得人仰馬翻。
李松照以為喬明飛是為臨近畢業(yè)事多犯愁,還好幾次安慰他不要急,喬明飛總是笑笑,不置可否。
吃完飯倆人直奔商場去柜臺買了那條項鏈。
買完左右沒什么事,便一路走走逛逛溜達(dá)著出來。
太陽剛剛落山,街邊人還挺多的,最近天氣好的不像話,溫度升得很快,好像要從冬天一步入夏。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兒?”李松照問。
喬明飛扭頭看了他一眼,從兜里掏出煙點上,一手夾著煙深深吸了一口,一手把打火機塞回兜里。
他吐出一口煙:“沒什么,可能新工作還不適應(yīng),心理比較緊張吧。”說完倆人都笑了一下。
“還有別的嗎?”李松照問。
“別的什么?”喬明飛往路邊一個垃圾箱上彈了彈煙灰。
“少抽點,發(fā)現(xiàn)你最近越抽越?jīng)]數(shù)了�!崩钏烧漳贸鍪謾C劃拉了幾下:“喬老師知道了肯定要說你。對了,你下個月回家嗎,回的話我到時候一起訂票。”
“不了吧,這邊實習(xí)剛定下來,一堆事兒呢,回頭再說吧�!�
李松照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挺長時間沒怎么跟家里聯(lián)系了?喬老師給我發(fā)過兩次信息,問你忙什么呢,我說你在跑實習(xí)的事兒�!�
喬明飛笑了:“唉,我都多大人了,我爸真是,也就咱倆關(guān)系好,要換別人還以為我咋了呢�!�
“那你到底怎么了?說實話我也確實覺得你最近不太對。”李松照比喬明飛高一點,他微微低頭看著他:“大家這段時間壓力都挺大的,為工作,為畢業(yè)以后的方向什么的,不過我覺得你沒問題,一直不用人操心,咱們這么多年了,明飛,現(xiàn)在又面臨關(guān)鍵口,你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知道嗎?”
喬明飛看著他,失神恍惚了一下,他有那么一瞬間真的想脫口而出:是,我心里有事兒,我想告訴你……
但他只是笑著“嗯”了一聲,又伸手去磕了磕煙灰。
李松照的手機響了一下,他一邊拿起手機一邊說:“你跟我不要隔著什么,你以前不這樣兒……你要有什么用錢用人的地方別瞞我,要是我?guī)筒簧厦Φ�,說出來至少我能給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路燈亮起來了。
微風(fēng)里還裹著些白天日曬褪去的熱氣,吹在臉上暖融融的。
冬天眼瞅著真的要過去了,喬明飛想,不冷了,一點都不冷。
他看著李松照,對方正低下頭回消息。
“是蘇旻嗎?”他問。
“嗯,問我干嘛呢�!崩钏烧盏椭^邊打字邊彎起嘴角。
“松照�!眴堂黠w叫他的名字。
“快畢業(yè)了,你也給我買個禮物吧�!�
“靠�!崩钏烧諞]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他把手機塞兜里,一把攬過喬明飛的肩:“行,想要什么給你買,只要能讓你高興�!�
喬明飛揚起嘴角,把煙往垃圾箱的煙槽里一按,轉(zhuǎn)身晃著往商場的方向走去。
第4章
4
倆人在商場里轉(zhuǎn)了好幾圈。
喬明飛想買一個能戴在身上,又不會給人感覺突兀的東西,一路東挑挑西看看。
李松照陪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好像一個耐心的男朋友,喬明飛心想。
最后他在一個柜臺挑了一條手鏈。
黑色牛筋手工編制,比小拇指稍微細(xì)一點,磨砂質(zhì)地,接口處有一截兒一寸長的銀箍,上面刻有簡單的花紋。
“這里可以選擇不要花紋刻自己喜歡的字,您看需要嗎?”導(dǎo)購指著銀箍介紹道。
“不用,就這樣�!眴堂黠w把手鏈放回盒子,回頭對李松照挑了下眉。
李松照笑著上前拿出手機掃碼支付。
導(dǎo)購殷勤麻利地包好,裝進禮品袋,滿面笑容地雙手遞上:“歡迎下次光臨。”
一出商場,喬明飛就把手鏈拿出來直接戴上了,包裝盒和袋子順手扔進回收箱。
“怎么樣?”他晃晃腕子問。
喬明飛皮膚很白,身材偏瘦,手腕處青色分布的血管和突起的骨節(jié),在黑色編制手鏈的襯托下透出一絲單薄的美感。
李松照點頭:“好看,你還挺會挑的,哎你是不是也給我買一個什么,禮尚往來一下?”
“不買�!眴堂黠w似乎心情不錯,他又晃了晃手腕看了看:“讓你女朋友給你買�!�
“你這家伙�!崩钏烧招χ钸^他的肩膀,攬著他一起往公交站走去。
——
趙祈楓從寫字樓出來的時候,程南絕正好開著他的黑色猛禽拐過來停在路邊,對著他按了一聲喇叭。
趙祈楓笑笑緊走兩步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順手把西裝扔進車后座:“哥�!�
程南絕彎彎嘴角,遞給他一瓶水:“品茗山那邊的酒店弄得差不多了,先裝了幾個樣板間,咱過去看看效果,行的話這段時間就進場開始裝修,爭取年底前開業(yè),老三說前陣子大價錢挖的廚師今天過來試菜,正好讓咱過去嘗嘗�!�
程南絕戴了一副大墨鏡,頭發(fā)松松挽在腦后扎起來,額角幾縷發(fā)絲散落,他的臉是典型的模特比例,精致立體,蛤蟆鏡幾乎把他大半個臉都遮住了。
他伸了伸腰,左胳膊搭在車窗上,單手打了把方向,整個人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慵懶又不羈的勁兒。
“哥。”
趙祈楓思慮良久,喝了口水,擰上蓋子橫了橫心說:“過倆月阿姨二十年的日子,咱們一起回去拜祭一下吧,臨哥昨天給我打電話讓再勸勸你,老三今晚估計也得跟你提這事兒�!�
程南絕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開出好長一段路都沒再說話。
趙祈楓無奈地嘆了口氣。
“哥�!�
他看著車前方的路,說:“我們幾個都知道這些事在你心里壓了二十年了,說心里話真不愿意你一直這么壓著,從8歲到28歲……臨哥他也不容易,他真的想你能放下,人總得往前看�!�
程南絕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夠往前嗎?這些年咱們混得不都挺好的,還不夠往前么?”
程南絕往后靠了靠,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我快三十了,八歲的事兒不會再記著了,這就叫往前。”
“哥,今晚老三提這事兒的話,你別不痛快,沒有你就沒我們幾個今天,但是我們也得記著阿姨和臨哥的恩情,這個一輩子不能忘�!壁w祈楓捏著瓶子看了看他,又轉(zhuǎn)過臉去,語氣低沉:“其實你比誰都清楚有些心結(jié)不解開,放在那兒折磨的是自己,我們都是想讓你好�!�
程南絕微微哂笑了一下,沒說什么。
程南絕幾乎沒對他們這幾個一起長大的兄弟動過怒,但是那不代表他沒有不能觸碰的逆鱗。
他的身世,就是這片麟。
二十年前的某天,程南絕的母親自殺身亡。
當(dāng)年八歲的他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他不愿意提。
程南絕的大哥程南臨,前陣子為二十年祭的事把他叫去家里。
他知道程南絕一向疼愛侄子侄女,便任由兩個孩子黏在程南絕身上,爭著要二叔叔抱,摟著脖子抱著腰親昵得不得了。
等程南絕被親情浸潤融化得差不多了,便把他叫進書房關(guān)上門商量這事,語氣堪稱請求。
“算了吧,哥�!�
程南絕沉默了好久,最終吐出一句話:“你就當(dāng)再心疼心疼我�!�
——
車開到山腳下的時候,程南絕拐進加油站給猛禽加油,這車油耗太大了,喝油喝得跟漏似的。
趙祈楓下車活動了幾下,他遠(yuǎn)遠(yuǎn)望著半山腰秀麗山水間錯落有致漂亮的小建筑群,心情不禁松快了許多。
“這地方真美�!�
他說。
“嗯,確實不錯�!�
程南絕也走過來站定,對著山伸了個懶腰,放下胳膊時順手拍了趙祈楓一把:“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沒什么過不去的,你們別老想著了。”
——
程南臨準(zhǔn)備把度假酒店交給程南絕經(jīng)營的時候,是提前跟他爸程烽起商量過的。
程烽起雖然震驚倒也不意外:“你這當(dāng)哥的倒是有情義,是想把我留給你的身家分他一半嗎?”
“爸�!背棠吓R坐在茶臺對面,用燙好的茶盞給程烽起倒了一杯:“你知道他能干好�!�
程烽起冷笑道:“那是,這些年你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不比我培養(yǎng)你花的心血少�!�
程南臨說:“爸,南絕是個好孩子,你也曾經(jīng)疼了他八年,你是知道他的�!�
“可誰讓他竟不是我的孩子�!背谭槠鸩[著眼睛盯著熱氣縈繞的茶杯,嘴角微微抿起。
“你想怎么弄就隨你去吧,反正你早就當(dāng)家了,集團事務(wù)你自己做主,我現(xiàn)在就只管頂個名譽董事的名頭,跟我那些老朋友喝喝茶釣釣魚打打高爾夫�!�
“你一心拉著他不放,我也攔不住,我呢,也不想談關(guān)于他的事,你只要記著,你這個當(dāng)大哥的管了他這么多年,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怎么干涉過,我不是對他有情分,我是為你。南臨,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了,你以前總說他也是你唯一的弟弟,身上流著一半和你一樣的血,你這么重情重義,我也不想管得太多傷你的心……可是你媽當(dāng)年造的孽,我實在是沒辦法原諒�!�
程烽起長長地嘆了口氣,神情現(xiàn)出一絲悲愴:“我知道這不怪那孩子,可是,打知道他是外面的野種那天起,我眼里就再容不得他了,他要恨我,便恨吧�!�
“南絕他不恨你,爸,他知道這些年我給他的一切都是在您的默許下,他其實很想這個家,想您……”
“不必。”
程烽起打斷程南臨的話,緩緩起身:“錢都是小事,你想把度假村給他做,就給吧,做得好與壞都不必告訴我�!�
程烽起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臂:“還是那句話,讓他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在我能看見的地方,我和他,這輩子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了�!�
——
程南臨剛拿下品茗山這個項目時,有人提議把山上開發(fā)成農(nóng)家樂模式經(jīng)營,但程南臨考察以后覺得那樣檔次有點上不去,糟蹋了品茗山這個好地方,于是回來跟程南絕商討一番,改成了高端會所模式的度假酒店。
X市這些年作為省會,擴張勢頭迅猛,品茗山雖然離市區(qū)稍遠(yuǎn)了點,但現(xiàn)如今交通四通八達(dá),位置完全不是問題。
最重要的是這里山水相間,一年四季景色絕佳,是省內(nèi)周邊不可多得的休閑放松好去處。
城市里的資產(chǎn)階層精英們一年到頭忙忙碌碌,只等有長假了才能飛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平日里想放松一下,也就只能在市里的各大高檔酒樓會所吃吃喝喝,沒什么意思。
品茗山這個項目,程南臨決定把它建成以中產(chǎn)階級及以上人群為目標(biāo)客戶的度假式別墅酒店,主打品質(zhì),主營商務(wù)會談、休閑餐飲、觀光旅游等,將自然景觀與人工設(shè)計美妙結(jié)合,讓人得以短暫的遠(yuǎn)離城市喧囂,享受一段既有現(xiàn)代設(shè)施齊全,推開門又是湖光山色,令人心曠神怡的假日小憩之旅。
幾間大平層樣板間裝了不同的風(fēng)格,程南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挺滿意。
“三哥辛苦�!背棠辖^笑道。
度假酒店從開工起他就讓李無爭跟著,李無爭是個踏實干事兒的人,腦子活心思透,程南絕把事兒一應(yīng)大小都交給他盯著,比自己還放心。
李無爭“嘖”了一聲:“哥你這話見外了啊,我聽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幾個人都笑起來。
李無爭搭著白桃的肩膀引著他們四處溜達(dá),一路介紹個不停:“這幾間先裝出來大概看看效果,后邊兒就照著這個意思,每一棟都不同的主題,什么風(fēng)格都有,餐飲也是中西分開,挖大廚可下了本兒了,臨哥說這都算硬件兒,不能省�!�
程南絕一邊看一邊摸了摸兜,啥也沒摸著,白桃見狀麻利地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遞過去,一手按打火機一手捂著湊到程南絕跟前,程南絕低頭就著火吸了一口。
“裝修的設(shè)計和工隊都是臨哥那邊全包,進度很快的,咱基本啥也不用管,臨哥說以后好好給他盈利就行。”
李無爭引著他們回了小樓辦公室,又扭頭對門口的小服務(wù)員說:“劉兒,去給拿點喝的來,然后等廚房菜上了你過來叫一聲�!�
小劉“哎”了一聲小跑著去了。
李無爭把電腦打開點了幾下,往程南絕面前推了推:“臨哥讓人把整體效果圖都發(fā)過來了,說讓你看看,成的話就直接定了,哪兒不行再改�!�
“我哥把關(guān)過了那就沒問題了,楓林的設(shè)計團隊都是一流的�!背棠辖^劃動著鼠標(biāo),一邊看一邊問旁邊的趙祈楓:“感覺挺不錯,你覺得呢?”。
趙祈楓兩手撐在桌邊,一邊看一邊指了指:“嗯,我喜歡這個,日式原木風(fēng)格,以后弄好了我來住一住這棟�!�
“你就喜歡這種簡約的,空的跟樣板間一樣�!狈⻊�(wù)員敲門,李無爭過去接過水轉(zhuǎn)身給他們一人扔一瓶:“什么簡約風(fēng)格,我看就是單身漢風(fēng)格,空蕩蕩風(fēng)格,寂寞風(fēng)格,你就是身邊缺個人兒�!�
程南絕一邊看屏幕一邊沒繃住笑了出來。
趙祈楓笑著抬眼看了下白桃。
白桃今天穿了個深灰敞領(lǐng)薄毛衫,下擺松散隨意的扎進牛仔褲腰,腳上一雙騷氣的系帶短靴,正坐在辦公桌上,一只腳踩著椅子扶手,叼著煙坐沒坐相,沒心沒肺笑個不停,弓起的腰腹在牛仔褲的包裹下仍能描繪出緊致的腹肌線條。
他冷不丁地一抬頭觸到趙祈楓似笑非笑的目光,腦子里瞬間像“啪”地一下爆了個小火星,一陣發(fā)麻。他趕緊收斂笑意,拿下嘴里的煙往旁邊的煙灰缸里磕了磕,扭頭假裝打量別處。
趙祈楓彎了彎嘴角,繼續(xù)低頭看屏幕。
第5章
5
過了一會兒,服務(wù)員來敲門,“李哥,菜都上好了,現(xiàn)在過去嗎?”
李無爭收起手機起身道:“那咱去包廂等吧,老四老五剛發(fā)消息說馬上到。”
包廂布置地清素雅致,各色菜式已經(jīng)擺了一桌子。
倆小服務(wù)員板板正正的站在墻邊茶水柜旁,李無爭擺手道:“現(xiàn)在又不是正式上班兒,你們不用這么拘著,玩兒去吧,有事兒我在門口叫你們�!�
倆小服務(wù)員哎了一聲笑嘻嘻地出去了。
李無爭提著幾瓶酒往桌子上一放,邊開邊說:“哥,我上次弄了這幾瓶好酒,一直給你留著呢,你不來我誰都不給開�!�
程南絕靠在椅子上笑:“那這酒能好好喝么?”
李無爭看了看趙祈楓,又轉(zhuǎn)回頭頓了頓,點頭說:“能。”
“行,那就好好喝,別糟蹋了好酒�!背棠辖^勾著嘴角,伸手往桌子上的煙缸磕了磕煙灰。
趙祈楓從桌上的小碟子里拿了一粒硬糖剝開放進嘴里,舌尖把糖粒頂在腮側(cè),他靠在椅子上,感受著口腔里粘膜上短暫輕微的刺痛。
四個人誰都沒動筷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約好了一塊兒吃,有一個還沒到齊的其他人就習(xí)慣的等著,每次都這樣。
他們在一塊兒太多年了,從程南絕八歲被扔進福利院開始。
幾個人從幼童時期一起,在惶恐無助中掙扎著互相拉扯起來的感情,那種深重?zé)o法形容。
這感情早已不需要用任何推杯換盞喧嘩熱烈來表達(dá),就像一個人的整體,像手心手背心室心房一樣血脈相通,自然而然。
聊了十來分鐘,包廂門被敲了兩下扭開,洪炟和洪春放兄弟倆風(fēng)塵仆仆地進門來。
“哥,二哥三哥�!焙闉匾贿呁T邊的衣架上掛外套,一邊笑著挨個兒打招呼,又順手接過洪春放的外套掛上。
“小白,都等久了吧�!�
白桃伸手招呼洪春放:“五哥!來,坐我這�!�
洪春放性格有點冷,平時跟外人不怎么愛說話,只有跟眼前這幾個人,是真的掏心掏肺地親。他個子高高大大,小時候程南絕剛見他那會兒他身體不好,面黃肌瘦的老被院里孩子欺負(fù),洪炟像老母雞護崽兒一樣哪哪都護著他,現(xiàn)如今他比洪炟都高出半頭了。
洪春放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隔著白桃對程南絕叫了聲哥,程南絕拿過他的杯子倒上熱茶放到他面前,又把茶壺遞給對面的洪炟。
洪春放在白桃脖子后背上搓了幾把:“這學(xué)期開學(xué)多久了,你咋還不回學(xué)校�!�
白桃撇撇嘴小聲說:“不想念了,念不進去,唉你快別提這茬兒了�!币贿呎f一邊掃了眼旁邊的程南絕。
李無爭一邊給每個人倒酒一邊說:“小白你就是讓咱哥給慣的了,我當(dāng)初不想念那會兒跑回家跟咱哥商量,我說我指定不用上這個學(xué)我也能把生意做好,結(jié)果呢,咱哥一句話都沒搭理我,坐那冷冰冰盯著我看了有十分鐘。”
“然后呢?”白桃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曲起踩著椅子,胳膊搭在膝蓋上笑。
“然后我怎么回來的拎著行李又怎么回去了�!崩顭o爭撓撓頭坐下。
“要不說誰家都是老幺最受寵呢,咱這幾個,二哥最靠譜,每一步都又穩(wěn)又扎實,不用別人操心,洪炟也省心,上學(xué)那會兒成績一般吧,但是咱哥一句話,人就硬是啃了個二本畢業(yè)證下來�!�
程南絕靠在椅子上點了支煙,笑著在席間幾個人臉上一個一個看過去。
“你再看看咱倆,同樣都是不想念了,這待遇差多大。”李無爭手指頭點了點白桃:“我當(dāng)初就說了一句不想上了,咱哥眼刀子嗖嗖剮得我后背發(fā)麻,你說不上就不上,咱哥還得哄著勸著你去,你不去還舍不得跟你生氣�!�
白桃笑得往程南絕身上歪了一下:“這不就是老幺待遇么,都慣著老幺就對了,是吧哥!”
程南絕笑著夾了口菜慢慢嚼著:“別美了,休學(xué)只是暫時的,你后頭全都得補上,畢業(yè)證拿不回來你看到時候誰還跟你嬉皮笑臉的。”
李無爭立馬嚴(yán)肅地拉了拉臉:“對!你要畢不了業(yè)你就等著哭吧,咱哥這都為了你,你可長點兒心�!�
白桃笑嘻嘻的側(cè)著身子,一手搭在椅背后面,一手伸長彈彈煙灰:
“我以后跟著你們誰干都行啊,要不我跟五哥學(xué)改車吧,我挺喜歡的。”
他手背碰碰洪春放的胳膊。
李無爭抿了口酒,嗞了嗞牙:“你比不了春放,修車改車這行光臟苦累你就受不了,你從小被我們幾個慣著長這么大,啥時候吃過苦?也就咱春放爭氣,人憑本事把名頭在行業(yè)里混得響當(dāng)當(dāng),你看如今他那幾個汽修廠的規(guī)模,這一年年的流水,一般人誰比得了�!�
李無爭對洪春放豎了個大拇指,“一天到晚悶不吭聲的跟誰也不愛交際,結(jié)果圈子里玩兒車的貼個貼紙都要奔你那兒去,都說跟你熟�!�
洪春放笑了笑,端著酒起身道:“這都是我命好,能碰見你們……我才有今天�!�
他看著程南絕:“哥,我先敬你一個,以前我們都靠你,以后你有我們,你也,對自己也好點。”
程南絕抬眼看了看洪春放,沒說話。
李無爭頓了一會兒,說:“哥,反正我們誰也不能辜負(fù)了你對我們的好,誰都不行,真有事兒該到為你考慮的時候,我們都得考慮在前頭。”
洪炟看了看他,也端起杯子:“哥,要是沒你,我們?nèi)缃裾f不上在哪要飯,或者在哪個監(jiān)獄里蹲著呢,說句再造父母不為過,我也不說別的了,哥,我們就是想讓你好。”說完一飲而盡。
幾個人一人一句,每句話里都帶著點兒什么。
趙祈楓拿過酒杯在程南絕杯口磕了一下,“今晚都得喝,就不輪流灌你了,你喝一個頂一圈兒,行吧?”
李無爭捏了捏杯子,看了程南絕一眼,然后仰脖一灌,放下酒杯重重吁了口氣,過了半晌才輕聲說道:“我們沒別的意思,就希望你能過得舒坦點,是吧……你心里有個瘡,我們總不能一直當(dāng)作看不見�!�
席間安靜了下來。
程南絕干了酒,依然靠在椅子上勾著嘴角看著他們,沒說話。
李無爭看了看趙祈楓,悄悄使了個眼色。
趙祈楓手背在鼻子上抵了一下,頓了頓,開口道:“哥,該說的還是得說。家里當(dāng)年的事你不想提,我們也從來不多問,臨哥的意思,就是過了這道坎兒,以后心里就敞亮了,要不然再憋個十年八年,我們誰看著心里都不好受。你就回去一趟,你和臨哥,要是愿意的話就帶上我們,就是去看一眼,凡事往前邁一步,說不定……”
白桃沒敬酒,他托著腮,拿根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碟子,安靜地看著程南絕。
“當(dāng)年我出生的時候,我爸程烽起,還是個小生意人。”
半晌,程南絕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