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您不是一般的王室成員�!笨死5缕届o地說,“您是王儲。突然更換王位繼承人,勢必在國內(nèi)引發(fā)輿論動蕩,而且——”
“您是軍人,軍人的職責(zé)是為國效力�!�
“哦,我是王室成員,是軍人,因此我就必須放棄個人的幸福。您是這個意思嗎?”
“假設(shè)君特只是一名薩克森平民,您如此堅持,我也會想方設(shè)法說服瑪格麗特陛下和內(nèi)閣成員。但您考慮過嗎?君特不僅僅是薩克森人,他還是一名職業(yè)軍人,雖然軍官團竭力抹殺他的痕跡,可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承認,君特是薩克森最優(yōu)秀的指揮官�!�
“這意味著……他的決策曾經(jīng)殺死了成千上萬的安格利亞人�!笨死5鲁聊S久,才緩緩說道,“我的一個孩子,死在洛林�!�
“當他因為洛林戰(zhàn)役的勝利而晉升元帥時,我得到了摯愛的死訊�!彼鹕�,“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漫長的春天,浸泡在雨水中。最后,阿爾弗雷德等來的是瑪格麗特。短短幾個月,她棕色的頭發(fā)幾乎全白了。
“你想聽聽君特的說法,對吧?”她難得沒有暴跳如雷,“可以。”
“你去薩克森時,我前往療養(yǎng)院,打算同他談一談。他很傲慢,沒禮貌,沒教養(yǎng)。”她的臉頰神經(jīng)質(zhì)地抽動著,“他不愛你,他說,他沒辦法拒絕你,因為他是個俘虜……他想討你歡心,換點好處。一旦能夠回薩克森,他肯定第一時間回國……徹底擺脫你。”
有人敲了敲門。斯諾克醫(yī)生局促地走進房間,帶著一疊文件和錄音帶。侍衛(wèi)很快擺好了設(shè)備,錄音帶緩緩轉(zhuǎn)動,輕微的沙沙聲過后,君特的聲音響起。
第45章
45
最先是一段自我介紹。君特語速很慢:“我是君特·維爾茨伯格,薩克森帝國前陸軍元帥,三十六歲,倫茨堡省人�!�
隨即出現(xiàn)的是斯托克醫(yī)生的聲音,接下去都是他與君特的一問一答:“維爾茨伯格元帥,您已經(jīng)讀過手術(shù)須知了嗎?”
君特:“讀過了�!�
斯托克:“您是否完全了解手術(shù)須知的內(nèi)容?”
君特:“差不多……請問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一陣紙頁翻動,斯托克解釋道:“指的是手術(shù)之后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
君特用薩克森語咕噥:“后遺癥?”
斯托克:“手術(shù)過程中,也許會出現(xiàn)異常流血……術(shù)后有極大可能,您無法再次懷孕。”
君特:“這倒無所謂。”
阿爾弗雷德震驚到無法呼吸,他瞪著斯托克,醫(yī)生垂著腦袋、雙手緊握。錄音繼續(xù)播放。
斯托克:“我們再來核實一遍您的情況——您什么時候察覺到的?”
君特:“我沒有特別的感覺,是你們例行檢查發(fā)現(xiàn)的。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同,我最近經(jīng)常困得睜不開眼睛。正常情況下,我入睡困難,需要服用安眠藥�!�
斯托克:“您有頭暈、惡心、腹痛的癥狀嗎?”
君特:“沒有。”
斯托克:“您以前曾有過懷孕或生產(chǎn)的情況嗎?”
君特:“沒有�!�
斯托克:“這是您的第一個孩子�!�
君特:“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形了嗎?”
斯托克:“應(yīng)該沒有�!�
君特:“它只是一團血?”
斯托克:“準確地說,是一團細胞�!�
君特:“有點奇怪。這個手術(shù),是要取出這團細胞,對不對?”
斯托克:“是的�!�
君特:“我明白了�!�
斯托克:“您同意做手術(shù),是嗎?”
君特:“我同意。手術(shù)由您來做?”
斯托克:“是的。我來為您解釋手術(shù)的注意事項……”
君特:“我會死嗎?”
斯托克:“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證,但我會盡力保證您的安全和健康。”
君特:“我相信您,您是一位優(yōu)秀的醫(yī)生�!�
斯托克:“好的,這是一個例行提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君特:“阿爾弗雷德吧?除了他之外,我沒跟任何人做過那件事。他標記了我,您知道的。”
斯托克:“您需要我通知阿爾弗雷德殿下嗎?”
君特:“沒那個必要�!�
斯托克:“他是孩子的父親�!�
君特:“它是一團細胞,還不是孩子�!�
斯托克:“真的不用告知殿下?”
君特:“我做這個手術(shù),需要阿爾弗雷德的準許?”
斯托克:“不,全憑您的意志。”
君特:“我認為不必通知他。”
斯托克:“如果殿下知道了……”
君特:“我沒有余�?紤]其他人的想法。我只想盡快完成手術(shù),然后返回薩克森�!�
斯托克:“或許您——”
君特:“我希望趕快回到我的故鄉(xiāng)�!�
斯托克:“您一定要做流產(chǎn)手術(shù)嗎?”
君特:“當然,我不會帶著一個不名譽的孩子回去�!�
斯托克:“不名譽?”
君特:“私生子是不名譽的。假如是您,您愿意讓孩子背負‘私生子’的惡名嗎?在薩克森,私生子一輩子也抬不起頭�!�
斯托克:“您可以留在安格利亞。”
君特:“安格利亞人就不會歧視私生子嗎?”
斯托克:“孩子是神圣的……”
君特:“得了吧,大夫。我從沒想到自己還能懷孕,這完全是個意外。我的身體很糟糕,您也說過,懷孕的成功率微乎其微……不過我的確該考慮到的,所以我不得不承受手術(shù)帶來的痛苦——這是我應(yīng)得的�!�
斯托克:“您一點也不考慮留下孩子?”
君特:“不考慮,我只想回家�!�
斯托克:“阿爾弗雷德殿下若是得知,會感到傷心……”
君特:“哈哈,這個理由太牽強了。阿爾菲有一大堆情人,私生子起碼一打。如果我有一打私生子,那么,我就不會為一個私生子而特別傷心——他只是個私生子。”
斯托克:“據(jù)我所知,殿下沒有私生子�!�
君特:“他幫您把幾個兄弟全調(diào)回安格利亞國內(nèi)的清閑部門,是吧?”
斯托克:“這兩件事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
君特:“您怎么知道他沒有私生子呢?”
斯托克:“殿下在意他的名譽�!�
君特:“他是alpha。對一個alpha而言,私生子越多越好,這非但不是不名譽的,而且會變成一種顯示魅力的勛章。再者,他是王儲,擁有私生子本來就是合乎安格利亞法律的。不過,他確實很在意名譽……我想,在當前的情勢下,一個淌著薩克森血液的私生子應(yīng)該不受歡迎……我不如替他解決掉這個小小的麻煩�?丛谏系鄣姆萆希偃绮皇撬且臀疑洗�,我也不用動手術(shù)……”
斯托克:“您不愛他?”
君特:“我是個當兵的。優(yōu)秀的士兵服從命令,不需要‘愛’�!�
斯托克:“……最后,我再確認最后一次:您下決心要做手術(shù)流產(chǎn)?”
君特:“沒錯。在這里簽字?”
錄音結(jié)束了。在對話中,君特始終情緒正常,語氣輕松,甚至帶著笑意。斯托克醫(yī)生雙手顫抖,捧著那疊文件,“這是,這是——”
瑪格麗特抓過文件,在阿爾弗雷德面前攤開,是手術(shù)告知書,最下方簽著君特的名字。
阿爾弗雷德視線模糊,“他懷孕了?”
“是的,可能、可能不到一個月……自從標記后他極其抗拒檢查,不愿被觸碰身體。那次我勸他抽血,他十分不情愿……”斯托克聲音越來越輕,“他出現(xiàn)了典型的筑巢癥狀,把衣服堆起來……他一直在編織毛線……我問他為什么這樣,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他哆哆嗦嗦地抽出最下方的一個大本子,“這是手術(shù)記錄�!�
本子上記錄了各種各樣的數(shù)字,“手術(shù)進行得很順利,他輕微流血,不嚴重。術(shù)后半小時就醒過來了,對麻醉藥適應(yīng)良好,后續(xù)——”
阿爾弗雷德一只手按在本子上,“孩子呢?”
斯托克驚恐地看向面無表情的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嘴唇動了動,“那不是個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阿爾弗雷德大叫,“你們……你們把他殺死了?”
瑪格麗特嘆了口氣,“阿爾菲�!彼攘藗安靜的手勢,“不是我,也不是斯托克醫(yī)生——是君特自己要求的……他殺死了那個沒成形的孩子。哦,他管它叫‘一團細胞’‘膿血’。對他而言,手術(shù)是解脫。沒錯,他解脫了。剛好你遇刺昏迷,他趁機提出回國……我還能怎么辦?”
她拍了拍阿爾弗雷德的手,“我的兒子,你不用太過傷心。我只是希望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他是個冷血、無情、殘忍的劊子手,不擇手段,毫無人性。休息休息吧!我知道這對你是個巨大的打擊。好在你已經(jīng)恢復(fù)健康了。上帝會賜給你孩子,維爾茨伯格有句話說得對:你該有一打孩子。”
對阿爾弗雷德來說,這一年的春天是個漫無止境的噩夢。他的傷勢逐漸痊愈,但情緒卻跌入深淵。藥物和酒精同時失效了,他長時間失眠,沒有食欲,體重銳減。直到短暫的夏天過去,阿爾弗雷德才慢慢從夢中清醒。他重新回到軍隊,受到了熱烈歡迎�!巴宪嚒毖b修一新,書都整齊地擺在書架上。
“我?guī)湍鷶[上去了。”秘書自豪地說,“這些書架是用——”
阿爾弗雷德檢查他的書,在上排的角落,他看到那本《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史》。
君特的照片依然夾在書頁中,他看都沒看一眼,將書遞給秘書,“扔了�!�
“您不要這本書了嗎?”
“這本書里……生了蟲。拿去燒壁爐吧�!�
秘書聽到“蟲”這個詞,厭惡地撇了下嘴,“哦,天哪!書蟲!壞東西,總是啃壞書脊……”
恢復(fù)工作后,阿爾弗雷德再也沒去過老房子。一個飄雪的初冬,他遣散了大部分仆人。瑪格麗特聞訊大感滿意,“你做得對,”她說,“那地方太偏僻了�!�
難得阿爾弗雷德留在格蘭瑟姆宮用晚餐,他的弟妹——包括私生的那些——幾乎到齊了,除了菲利普。此外,還有一位陌生的金發(fā)青年,瑪格麗特宣布,他是阿爾貝親王,馬克西米安三世的弟弟。
阿爾弗雷德之前沒見過阿爾貝。阿爾貝纖細清秀,臉孔上帶著典型的薩克森特征。晚餐結(jié)束了,阿爾貝主動前來攀談,兩人聊了幾句,阿爾弗雷德便借口工作繁忙,回辦公室了。
然而,瑪格麗特安排他與阿爾貝見面,定然有特別用意。沒過幾天,安格利亞的女王就召喚他回宮�,敻覃愄亍偹狗蛉撕桶栘惖却�,阿爾弗雷德喝了點茶,“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