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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寅當然不可能死了。
樓臨雖是皇帝,卻也不能無端端地隨意處置樓寅。
但他可以讓我見不到樓寅。
他給樓寅委派了一件又一件差事,利用樓寅的擔(dān)當,讓他忙得腳不沾地,自然也就沒空來見我了。
樓臨還將一切都歸咎到沈宜嘉身上。
他似泄憤般,將沈宜嘉貶為奴籍。
他存了心要磋磨沈宜嘉,派人給她安排最臟最累的活計。
如今樓臨羽翼豐滿,無須再仰仗沈家。
他又在朝堂上不斷尋由頭斥責(zé)沈相。
明眼人都瞧出了樓臨的態(tài)度。
沈家的政敵群起而攻之。
一時間,沈家如履薄冰。
沒過多久,一直告病謝客的丞相夫人便不請自來了。
保養(yǎng)得當、豐腴的美婦人清減了許多,厚重的胭脂水粉也難掩她的疲態(tài)。
可她第一句話,不是關(guān)心失散兩年的大女兒,而是——
要怎么做,你才肯放過宜嘉,放過沈家
我們生你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當真要趕盡殺絕嗎
她以為樓臨對沈家的遷怒,是我的報復(fù)。
可她也不想想,有哪個皇帝能忍受大權(quán)旁落
權(quán)利不握在手里,是不會安心的。
樓臨對沈家積怨已久,我只是一個引子。
我看著眼前這位淚眼婆娑的婦人,心沉入谷底。
你在意沈家,在意沈宜嘉,可為何,偏偏不在意我呢
丞相夫人眼神閃爍了下。
我當然在意你。
我笑出聲來。
她在說謊,心虛得連看我一眼都不敢。
自小,她和父親就更疼愛沈宜嘉一些,但凡沈宜嘉咳嗽一聲,二人都緊張得不行。
反觀我,即便我摔得個頭破血流,她也只會先斥我頑劣不堪,然后輕輕嘆口氣。
我真希望宜嘉也能如你一般,活蹦亂跳的。
他們從不在意我,他們在意的是沈家的榮耀,在意的是身為太子的樓臨對我有多喜歡。
我不是因大火失憶,脫險后,我曾經(jīng)回過丞相府。
沒有白菱,沒有悼念,平靜得如同那日清晨我離開之時。
你們歡天喜地將沈宜嘉從護國寺接回來,我聽見你抱著她說,你們母女終于可以團聚了。
沈宜嘉將我的名字改成她的名字。自此,沈家只有嫡女沈宜嘉,再無嫡女沈宜君。
你們把我的一切都給了她。
我輕聲問道:娘親,難道我就不是您的女兒嗎
您甚至想燒死我啊。
許是這娘親二字,讓她終于記起——
我也是她懷胎十月、拼死生下的孩子。
年幼時,我也曾孺慕地仰望她、依賴她。
再長大些,我也會在她懷里撒嬌,喚她一聲又一聲的娘親。
她磕磕巴巴解釋。
我不知道是你啊宜君!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這么做!
陛下對你有意,不借用你的身份,沈家便要將皇后的位置拱手相讓。
你與宜嘉一母同胞,應(yīng)當榮辱與共。
既然你做不了皇后,為什么不能是宜嘉呢
宜君,你能明白娘親的良苦用心嗎
她緊緊攥著我的手,殷切地渴望得到我肯定的回答。
即便不是我,您就能隨意燒死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嗎
我滿心失望。
沈宜嘉害我,您也要我既往不咎嗎
她松開我的手,雙唇抖了抖。
那可是你嫡親的妹妹啊,她只是鬼迷心竅了一次,為什么不能原諒她呢
我用力按了按眼角翻涌的淚意。
這淺薄的親情,終于如同一片輕飄飄的云,被風(fēng)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