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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裴玄霜一愣，淡聲道：“侯爺身體大安，頭疾也穩(wěn)定了下來，服藥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便好。明日……民女便不來為侯爺施針了�！�

    謝潯倏然之間冷了臉。

    ===第5節(jié)===

    “為本侯治疾，就這么令裴醫(yī)女為難嗎？”

    分明是緩慢而略帶慵懶的調(diào)子，卻聽得裴玄霜心頭一緊，她連忙解釋：“民女絕無此意，侯爺當(dāng)真是誤會了�！彼�頷首施禮，“民女醫(yī)術(shù)欠佳，若有不足之處，還望侯爺海涵。”

    謝潯冷笑，忽地伸出手，拽住了裴玄霜的手腕。

    裴玄霜嚇了一跳，用力去掙謝潯的手，奈何謝潯的力氣大的可怕，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侯爺，你想干什么？”

    謝潯緊緊扣著那段皓腕，幽幽道：“不干什么，本侯就是想問一句，裴醫(yī)女幾次推諉不愿替本侯醫(yī)治，究竟是醫(yī)術(shù)不佳，還是不喜本侯�。俊�

    裴玄霜駭?shù)媚樕�煞白�?br />
    她怒瞪著謝潯，正苦苦思索著該如何應(yīng)對，謝潯忽然松開了她，沒事人似的道了句：“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本侯爺身邊伺候，本侯便放了你。你陪著本侯到老夫人處用早膳，用過早膳后，本侯自會派人送你回玉蜂山�！�

    裴玄霜握著被謝潯狠狠攥過的地方，狀若驚弓之鳥，待聽得謝潯邀她去齊老夫人處用早膳，更是慌亂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謝潯盯著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二字的裴玄霜，一哂：“怎么？不愿意？”

    “侯爺與老夫人共享天倫，民女一個外人前去，恐有不妥。”冷靜下來后的裴玄霜道。

    謝潯低低一笑：“裴醫(yī)女可不是外人�！彼�踱步走到裴玄霜面前，輕輕按住了裴玄霜輕顫不止的肩膀，“你是本侯和老夫人的恩人，與旁人大為不同，旁人若想與本侯共進(jìn)早膳，本侯未必賞他這個臉面�！�

    裴玄霜咬牙不語。

    謝潯勾了勾唇，松開裴玄霜，大步流星走出了屋門。

    縱有萬般不情愿，裴玄霜還是跟著謝潯去了春光閣。

    鋪著織錦流蘇花枝帔的圓桌上擺滿了各色珍饈，有間筍燒鵝、雞絲簽、七寶素粥、釀魚、黃金雞、雪霞糕、花生酪、桃膠皂米銀耳羹，樣樣精致味美，光是看著便叫人食指大動。

    然而裴玄霜卻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

    發(fā)生在紫霄閣內(nèi)的一幕烏云似的壓在她心頭，叫她坐立難安，提心吊膽，偏偏謝潯謝溶兄弟倆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邊，光是承受那二人或隱晦或直白的目光，就幾乎用盡了她的理智和力氣。

    齊老夫人對三人之間的微妙氣氛渾然不覺，只目光慈愛地看著謝潯道：“潯兒，祖母瞧著你近日來氣色好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梢娕後t(yī)女醫(yī)術(shù)高明，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咱們呀，請對了人�！�

    謝潯正在吃菜，聞言放下牙箸，掃了裴玄霜一眼道：“老夫人看重的人，自然是好的。”

    齊老夫人笑了笑，頭一轉(zhuǎn)，皺眉盯著謝溶：“只是溶兒這孩子最近怎么懨懨的，似乎還瘦了些。溶兒，你怎么了？”

    謝溶一雙眼睛始終落在裴玄霜身上，聞言，趕忙轉(zhuǎn)過身來面對齊老夫人：“祖母，孫兒沒事，祖母無需掛懷�！�

    齊老夫人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也大了，該為你兄長，為這個家分憂了，把你的花花腸子收一收，將心思都用到正事上去，聽到?jīng)]有�！�

    謝溶點(diǎn)點(diǎn)頭：“是，祖母，孫兒省得的�！�

    “唉，說你們一百遍還是不放心吶。”齊老夫人拖著長音嘆了口氣，冷不丁瞧見裴玄霜正在走神，便趕緊招呼她，“玄霜，你不必拘束，這道桃膠皂米銀耳羹不錯，你再用些�！�

    侍奉在旁的下人走上前來，便要為裴玄霜盛湯羹，裴玄霜忙道：“不用了，老夫人，我吃好了�！�

    “你也沒吃什么東西啊，這就吃好了？”齊老夫人訝道。

    “我一向吃的少。”裴玄霜干巴巴地解釋。

    齊老夫人半信半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揮手示意下人退下，她笑盈盈地看著裴玄霜：“玄霜，你救了我，又治好了侯爺，我要好好感謝你。你說，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張口，老婆子什么都賞給你。”

    裴玄霜一頓。

    “這可是天大的恩賜�！敝x潯在一旁幽幽道，“裴醫(yī)女，你可要把握住機(jī)會。”

    裴玄霜看了謝潯一眼，暗暗攥緊了袖子。

    謝溶望著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心似火燒，他壯了壯膽子，對著齊老夫人道：“祖母，孫兒有件事情想……”

    “二弟�！敝x潯冷不丁出言打斷了謝溶的話，“沒到你說話的時候，老實(shí)坐著�！�

    謝溶揚(yáng)眸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不甘心地閉住了嘴巴。

    “玄霜，你想考慮的怎么樣了？”齊老夫人道。

    裴玄霜心頭瞬間轉(zhuǎn)過千萬種思量，她斟酌良久，道：“不知民女可否向老夫人討要一個承諾�！�

    “一個承諾？”齊老夫人面露不解。

    “是�！迸嵝�霜目光漸漸堅定，“民女暫時也想不出什么，便請老夫人賜民女一個承諾，待民女日后有所求時，便帶著這個承諾來找老夫人。”

    齊老夫人愣了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饼R老夫人想了一會兒道，“好，我答應(yīng)你。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你日后所求之事必須是為了你自己，若為他人，我是不應(yīng)的。”

    “好。”裴玄霜起身福了福，“民女先行謝過老夫人�！�

    裴玄霜陪著齊老夫人坐了一會兒后，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她甫一離開，謝溶便急慌慌地追了出去，齊老夫人望著兩張空出來的椅子若有所思，繼而無奈嘆了口氣：“溶兒這孩子，終究是太過浮躁，遠(yuǎn)不如你沉穩(wěn)持重，怕是難成大器。”

    謝潯淡淡一笑，似欲起身。

    齊老夫人立刻朝方嬤嬤遞了個眼色。

    方嬤嬤會意，撩起珠簾，朝著候在外間的侍女招了招手。

    不多時，兩個年輕貌美的婢女走了進(jìn)來，開始伺候謝潯洗漱。

    那兩名婢女一看就是被人調(diào)|教好了的，很是懂得該如何伺候貴人，謝潯安之若素地受著，直到那兩名婢女退下了，也沒看她二人一眼。

    齊老夫人便有些心虛，她試探地問：“潯兒，你瞧著剛剛那兩個丫頭怎么樣？”

    謝潯抿了口茶道：“會伺候人的丫頭們都是一樣的，沒有什么區(qū)別�！�

    齊老夫人完全拿不準(zhǔn)謝潯的主意，面上現(xiàn)出兩分迷茫：“那你的意思是？”

    謝潯不置可否，只冷冰冰地盯著裴玄霜坐過的位置……

    006

    惹怒

    好不容易擺脫了謝溶的糾纏，裴玄霜急忙趕到城隍廟，與孫婉心孫云卓姐弟倆見面。

    “玄霜，你終于來了！”孫婉心疾步走向裴玄霜，握住她冰涼的手道，“你怎么來的這么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嗎？”

    裴玄霜搖了搖頭：“沒事，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

    “可是你的面色很不好�！睂O婉心心直口快地道，“侯府里有人刁難你了是不是？”

    裴玄霜目光一沉，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了兩張英俊，卻十分惱人的臉。她逼著自己將那兩張臉忘掉，淡淡地道：“我真的沒事。婉心，孫大叔怎么樣了？”

    孫婉心一怔，下一刻便紅了眼眶。

    “我和云卓去牢里看過爹爹了，爹爹他……他說那個梁二少要他以命抵命！”

    “什么？”裴玄霜下意識地攥緊了孫婉心的手，腦中白了一瞬。

    天有不測風(fēng)云，昨夜，孫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孫獵戶因從其他獵戶口中得知玉蜂山上驚現(xiàn)赤狐，晝伏夜出，極易獵捕。赤狐皮毛價格不菲，孫獵戶便動了心思，想去碰碰運(yùn)氣，結(jié)果赤狐沒獵著，倒是射死了一頭白狼。

    偏偏那白狼不是山中的野畜，而是京城內(nèi)有名的紈绔子弟梁世安所豢養(yǎng)的寵物。那梁世安仗著自己是京城十幾家商行總把頭梁萬里的兒子，平日里沒少惹事生非，做些欺男霸女的勾當(dāng)，這一回更是將白狼當(dāng)做寵物來養(yǎng)，不僅養(yǎng)，還帶到玉蜂山去放風(fēng)，由此引出了一系列禍端。

    “爹爹說了，當(dāng)時，那頭白狼已經(jīng)咬死了兩只獵狗，見了血，獸性大發(fā)，便是要撲咬人，若不是我爹爹及時射死了它，只怕昨晚到后山去捕獵的獵戶都要被這頭白狼咬死！”孫婉心說著說著便哭泣起來，梨花帶雨的，我見猶憐。

    “那梁世安就是仗著家里有錢，有些當(dāng)官的親戚才敢為所欲為！可這里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他敢要爹爹的命，我就敢去皇帝跟前告御狀！”孫云卓氣憤地道。

    “你快閉嘴吧！”孫婉心恨鐵不成鋼地錘了孫云卓一拳，“還告御狀呢？你當(dāng)圣上是誰都能見的呢？真鬧起來，你還沒走到皇宮外呢，就被梁家的人打死了！”

    “姐，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孫云卓臉一垮道。

    孫婉心便去看裴玄霜。

    裴玄霜自然知道孫婉心的意思，孫家無錢無勢，唯一能指望上的人就是她，畢竟，她和永安侯府攀得上些許關(guān)系。

    裴玄霜也知道，只要她開口，齊老夫人定然會答應(yīng)她的請求，輕而易舉地幫孫家了結(jié)了這件事，可她實(shí)在不想再和武安侯府有任何瓜葛了，她便是要求人，也要求別人。

    “婉心，云卓，你們兩個別著急。我已經(jīng)約了薄公子出來，待會兒見到他之后，你們將昨夜的情況如實(shí)向他稟明�！迸嵝�霜��。

    “薄公子？哪個薄公子？”孫云卓頗有些意外地問。

    裴玄霜斂了斂神：“薄公子是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他的父親是京兆府司法參軍，許能幫咱們的忙�！�

    “就是那個得了肺癆，被你用偏方治好的薄監(jiān)生？”孫婉心激動道，“我記得他！我記得他！他一定能幫上咱們的忙！只要他能救出爹爹，便是要我當(dāng)牛做馬也愿意�！�

    裴玄霜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二人離開了城隍廟。

    這廂裴玄霜為著孫獵戶的事焦頭爛額，另一邊，謝潯正在和丹陽郡主品茗賞樂。

    這家清心茶坊開在京城內(nèi)最為繁華熱鬧的鐘定大街上，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而清心茶坊中卻異常安靜清幽，只能聞到陣陣鳥鳴和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絲竹管樂之聲。

    妝容精致，衣著華美的丹陽郡主端坐在茶案的一邊，玉手執(zhí)壺，正在烹茶。其一舉一動間盡顯名門淑女的風(fēng)范，雖在烹茶，卻如同在完成一道繁復(fù)隆重，極為優(yōu)美高雅的儀式一樣，足以叫人看得心廣神怡，目不轉(zhuǎn)睛。

    丹陽郡主一邊烹茶一邊偷偷觀察謝潯的神色，但見謝潯若有所思地盯著茶案，似笑而非笑，也不知對方有沒有在認(rèn)真地看她的演繹。

    正盯著那張俊美高貴，好看得有些不真實(shí)的面龐出神，那雙狹長的烏眸忽然掀了起來，帶著幾分疏冷，幾分玩味的笑意看著她道：“丹陽郡主，水溢出來了�！�

    丹陽郡主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白玉茶杯里面已是裝滿了水。

    她瞬間羞紅了臉，擺了擺手，命人換了新的茶具來。

    “是我失儀了，侯爺，不好意思�！钡り柨ぶ鲖傻蔚蔚氐狼�。

    謝潯勾唇一哂，慵懶迷人的笑容令丹陽郡主的臉更紅了一些：“郡主言重了，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丹陽郡主輕輕眨了眨眼，脈脈含情的杏眸中便帶上幾分欲說還休的期待與小心翼翼的試探：“那對于侯爺來說，什么樣的事算是大事？

    什么樣事對他來說是大事？

    謝潯想。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皇帝和太后正急著將丹陽郡主嫁給他，用以籠絡(luò)他，控制他。

    天底下誰都知道今上是他推到皇位上去的，卻不知道他關(guān)鍵時刻為何選擇了今上，便是今上自己也不知曉。正因?yàn)椴恢獣裕�所以才對他頗為忌憚，偏偏暫且奈何不得他，便選擇了這個最蠢笨，卻也最管用的法子——聯(lián)姻。

    先是皇帝的親妹妹邵華公主，再是皇帝的堂妹丹陽郡主，似乎只要他招招手，皇帝便愿意將皇族中尚未出閣的貴女都送到他身邊。變著法子讓他們相親會面。

    謝潯不厭其煩。

    “侯爺，你怎么不說話了呢？”久久得不到回復(fù)的丹陽郡主道，“是我問的問題太難了嗎？”

    回過神來的謝潯微微一笑：“是有些難，讓我仔細(xì)想一想�！�

    說著，謝潯倏然起身，在丹陽郡主訝異的目光中走出了包廂。

    包廂外建有一玲瓏水閣，謝潯拾階而上，憑欄遠(yuǎn)眺，將鐘定大街的美景盡收于眼底。

    那抹雪白的身影，便是這么突如其來的闖進(jìn)了謝潯的眼睛里。

    謝潯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怎么發(fā)現(xiàn)裴玄霜的，總之當(dāng)他注意到她時，她已經(jīng)坐在清心茶坊斜對面的食肆里，與兩男一女相談甚歡了。

    那張總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上居然帶上了幾分羞澀、期待、奉承的表情，且這些表情都是對著她對面的監(jiān)生露出來的，那監(jiān)生顯然受用的很，無論裴玄霜說什么都直點(diǎn)頭，一副有求必應(yīng)的模樣。

    ===第6節(jié)===

    謝潯冷冷盯著雙目含水，楚楚動人的裴玄霜，心頭忽地騰起一股邪火。

    他召來藍(lán)楓，用眼神示意對方，藍(lán)楓會意，帶著兩名得力部下離開了清心茶坊。

    不多時，藍(lán)楓回來了，并將自己打探來的一切告訴了謝潯。

    “你是說，她寧愿拉下臉面去求一個監(jiān)生，也不愿向本侯開口，讓本侯幫她？”謝潯一動不動地站在雕欄前，依舊目色泠泠地望著不遠(yuǎn)處的那抹白影。

    “薄公子的父親是京兆府司法參軍，裴醫(yī)女大概認(rèn)為薄公子的父親更容易幫到她�！彼{(lán)楓謹(jǐn)慎地道。

    “是嗎�！敝x潯目光陰鷙地道，“我猜，她并沒有這么蠢！”

    藍(lán)楓便不敢說話了。

    謝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裴玄霜看了好一會兒，他看到裴玄霜為同行的女子擦淚，撫摸同行男子的肩膀以示安慰，還看到她端起面前的酒盞，敬了那監(jiān)生一杯。

    原來她是能喝酒的，瞧她平日里那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他還當(dāng)她當(dāng)真是不染俗世呢！

    “她……很好�！敝x潯幽幽一笑，森冷的眼神幾乎將周圍的空氣凝結(jié)成冰，“本侯倒要看看，她找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第007章

    淋雨

    次日，孫獵戶一家不僅沒有得到官府放人消息，還被梁家的人砸家拆院，鬧了個天翻地覆。

    裴玄霜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薄文興昨天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訴她，一定可以將孫獵戶從牢中救出，還孫家一個公道。

    “勞煩大人幫我通報一聲，就說玉蜂山的裴醫(yī)女請薄公子出府一敘。”裴玄霜與孫家姐弟驚恐交加地候在薄府外，請求與薄文興見面。

    薄家的下人隔著烏木大門連連擺手：“我家公子豈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走開走開！再敢喧嘩吵鬧，便遣人將你們叉出去！”

    “求求你，求求你讓我見一見薄公子吧！”孫婉心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我爹爹是冤枉的呀，薄公子說了，他會幫我救出爹爹的……”

    “薄公子！薄公子你怎么能食言呢！”孫云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薄公子，薄大人救救我爹爹，我爹爹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孫家姐弟哭泣個不停，引得往來路人紛紛側(cè)目，薄家下人見狀二話不說，死死關(guān)上了府門。

    “薄公子！”

    “薄大人！”

    孫婉心孫云卓抱頭痛哭。

    裴玄霜白著臉盯著那兩扇緊緊關(guān)閉著的院門，內(nèi)心迷茫而絕望，她輕顫著低喃：“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世間，還有公允二字可言嗎？”

    虛飄的話語隔著厚厚的院門砸進(jìn)了薄文興的耳朵里。

    他用力掙開下人的束縛，撲到愁云滿面的薄參軍面前，激動道：“父親，你不是說，其身為正，其心為清，以正勝邪，以直勝曲。如今父親對受冤屈欺辱的百姓視而不見，關(guān)門避之是何道理？”

    薄參軍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薄文興繼續(xù)道：“父親明明知道那孫獵戶為人所刁難，明明知道他受了欺凌，為什么不愿意幫助他？難道爹爹怕了姓梁的那個紈绔不成？”

    “放肆！”薄參軍怒喝，“你敢與你父親這樣講話！”

    薄文興一把攥住薄參軍的袖子：“兒子并非有意沖撞爹爹，兒子只是想弄明白，爹爹為何要這樣做？爹爹昨日明明答應(yīng)了兒子的，明明答應(yīng)了兒子的！”

    薄參軍垂眸瞧著自己一臉委屈的兒子，內(nèi)心幽幽嘆了口氣。

    他不懼梁氏一族，也愿意為民做主，可他開罪不起武安侯府。

    當(dāng)京兆府尹親口提點(diǎn)了他，謝侯爺最近對薄文興多有矚目，他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人。

    “興兒，你不必再說了�！北�參軍背著雙手，冷酷無情地道，“日后你也不要和那個裴醫(yī)女再有來往了，你好好讀你的書，外面的事，你不要管。”

    說罷揮手下令：“帶大少爺回房去�！�

    “爹！爹爹！”薄文興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爹爹，你不能這么做，爹爹！”

    薄參軍無視兒子的呼喊，凝眉掃了緊緊關(guān)閉著的府門一眼，搖著頭離開了。

    府門外，孫婉心倒在裴玄霜的懷里幾乎哭斷了氣。

    “玄霜，我們該怎么辦�。磕切樟旱氖盅弁ㄌ�，真的會要了我爹的命的！”

    “玄霜姐姐，你去求齊老夫人好不好？”孫云卓攥著裴玄霜的胳膊祈求，“你不是也認(rèn)識謝侯爺嗎？你去求謝侯爺！整個京城沒有人敢不聽謝侯爺?shù)脑挘　?br />
    裴玄霜心情萬分復(fù)雜，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婉心，云卓，我……”

    “呦，這不是孫獵戶的兒子女兒嗎？你們求人求到司法參軍這里來啦？怎么樣？有人理你們嗎？”

    裴玄霜話未說完，便有一通身氣派打扮的貴公子走了過來，他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尚算周正的眉眼里滿是市儈的奸猾邪佞，望著裴玄霜幾個的目光戲謔鄙夷，像在打量幾個可憐蟲一樣。

    孫婉心與孫云卓怒瞪著梁世安，敢怒不敢言。

    “不說話。怎么，碰釘子啦？”梁世安雙手撐腰，仰身大笑，“哈哈哈！這里是京城，你們這些活在山下的賤民，也想跟我斗？老子明話告訴你們！孫萬山的命，我要定了！他敢殺我的愛寵，就得下去給它陪葬！”

    “你！你……”孫婉心渾身顫栗不止，一口氣沒提上來，氣昏了過去。

    “阿姐！阿姐！”孫云卓抱著孫婉心，無助哽咽起來。

    裴玄霜站在兩姐弟身前，雙眼冷冰冰的瞪著梁世安。

    “你瞪我做什么？”梁世安瞥著裴玄霜，“你怎么不陪著他們兩個一起哭呢？”

    裴玄霜面不改色，一字一頓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理輪回報應(yīng)不爽，我等你看你遭報應(yīng)的那一天�！�

    梁世安大怒。

    “他娘的，嘴還挺硬！老子叫人扇你兩巴掌，看你還硬不硬！”

    裴玄霜無動于衷。

    梁世安上上下下細(xì)瞅了裴玄霜幾眼，但見她清麗脫俗，膚白貌美，面上的惱怒便變成了淫|笑:“你皮膚如此細(xì)嫩，只怕也受不住打，這樣，你過來親老子兩口，你若肯乖乖的叫老子兩聲好相公，許是老子一時開心，能饒那孫萬山一死也說不定！”

    裴玄霜惡寒不止，咬牙切齒地罵了句：“畜生�！�

    “你他娘的說什么！”梁世安抬手將裴玄霜一指，“你敢罵老子！你活膩歪了是不是！”

    梁世安邊罵邊氣勢洶洶地朝裴玄霜走了過去，忽然，他的隨從自人群中沖了出來，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了一番。

    “你說什么？謝侯爺在附近？”梁世安面色一變，小聲詢問道。

    隨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趕快走趕快走！別在這里圍著。”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馬，臨走前不忘威脅裴玄霜，“賤人，你給老子等著！老子回頭再收拾你！”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人群中。

    裴玄霜盯著梁世安等人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又環(huán)視四周，倒退兩步來到孫家姐弟身邊。

    孫婉心還昏迷著，裴玄霜按著孫婉心的脈門，心中七上八下。

    “玄霜姐，我姐她怎么樣了？”孫云卓抹著淚問。

    “你姐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再在外面奔波了�！迸嵝�霜��，“云卓，你帶著你姐回家，剩下的事，我來想辦法�！�

    孫云卓抱緊孫婉心，紅著眼望著裴玄霜：“玄霜姐，會有人幫咱們嗎？”

    裴玄霜心底一抽：“會有的，我會想辦法的�！�

    孫云卓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力抱起孫婉心，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裴玄霜孤零零地站在薄府大門外，久久未動。

    不遠(yuǎn)處，一頂華貴的銀輿頂官轎靜靜地停在巷子里，無聲凝望著發(fā)生在薄府外的一切。

    皂色蓋帷在微風(fēng)中翩翩起舞，半掀的轎簾緩緩落下，遮住了一雙深邃冰冷的烏眸。

    片刻后，官轎離開，一場暴雨倏然而至。

    裴玄霜淋著雨，依舊倔強(qiáng)地站在薄府門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站在這里，她只覺得心里頭憋悶得厲害，唯有眼前這兩扇大門打開才能紓解掉這口惡氣。

    為什么，她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即便薄文興不再愿意幫她，也該告知她一個理由不是！

    冰冷的雨水打在裴玄霜單薄的身子上，令她瑟瑟發(fā)抖，她不甘心地望著那兩扇緊閉著的大門，心道，難道真的要向武安侯府開口嗎？

    正是躊躇難定，身前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一白須善面的老人穿著蓑衣走了出來，見裴玄霜還在薄府外候著，不由訝道：“你怎么還沒走？”

    裴玄霜面上身上都是水，本就楚楚動人的面龐越發(fā)可憐，她倔強(qiáng)地道：“老人家，我想見你家公子。民女并非挾恩求報，只是想問問薄公子，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者不忍地看了裴玄霜兩眼，擺了擺手道：“我家少爺不會理你的，你走吧�！�

    裴玄霜便閉上了嘴，只一動不動地站著。

    老者愣了愣，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話是白說了。

    他活了這么久，還是頭一回遇見這么倔強(qiáng)的姑娘，偏偏這姑娘還是他家少爺?shù)木让�恩��，他�?shí)在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看在你救治過我家公子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裴玄霜聞言一愣：“老人家，此話怎樣？”

    老者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老夫點(diǎn)到為止，剩下的事，姑娘自己去想吧�！彼�垂了眼眸，緩緩關(guān)上了府門，“堵住你的那條路，或許才是你的生路�！�

    離開薄府后，裴玄霜的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那句“堵住你的那條路，或許才是你的生路”。

    她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迷茫，腦中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卻又被她強(qiáng)行壓制下去了。

    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眼瞧著雨越下越大，裴玄霜竟是連一處避雨之地都找不到，無措間，一輛烏木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霸道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馬車四面用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墨藍(lán)色的縐紗遮擋，琉璃車鈴被雨水打的叮鈴作響。裴玄霜抬頭看了那馬車一眼，正欲側(cè)身避讓，一只修長的大手撩開車簾，露出了一段靛藍(lán)色流云紋鑲邊的衣袖。

    裴玄霜順著那段衣袖看了過去，不想，竟是看到了謝潯的臉。

    雨簾之后的謝潯秾麗俊美，霞姿月韻，鋒利的眉眼氤氳著水霧溫和了許多，顯出幾分柔情。裴玄霜盯著那張臉一愣，一時間竟是忘了自己雨中的狼狽，怔怔地站在馬車前，不知該進(jìn)還是退。

    “怎么？不認(rèn)識本侯了？”謝潯道。

    低磁的聲音幽幽傳入裴玄霜耳中，驀地教她一凜。

    她隱隱皺了眉頭，沖著謝潯施了一禮：“民女見過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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