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繼而微微一哂,又道:“你氣本侯又將你抓了回來是不是?沒辦法,誰讓本侯放不下你呢。其實(shí)呢……你想離開本侯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那得等到本侯膩了,煩了,想主動放手了,你才有命走。在此之前,你最好老實(shí)些,否則就是自討苦吃。當(dāng)然,你也可以繼續(xù)耍你的小手段,本侯就當(dāng)是解悶,陪著你玩玩……”
“謝��!”裴玄霜咬牙切齒,迎著謝潯壓迫陰翳的目光道,“你這卑鄙小人,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謝潯一嗤,勾了她的下巴道:“還想罵什么?快些�!�
裴玄霜便不再罵了,偏不聽他的話。
謝潯等了許久也沒能能來裴玄霜的怒罵,便松了她,轉(zhuǎn)身端了一盞酒來。
“既然不罵了,便喝些酒潤潤嗓吧。”他將雕著鴛鴦戲水的金酒杯遞到裴玄霜面前,“來,嘗嘗�!�
裴玄霜一動也不能動,只得垂了眼,不去看謝潯。
謝潯笑笑,盯著那張如何也不肯對他一展笑顏的面龐目光忽然一凜,抬手擒住了對方的下頜。
他記得她會笑的,初初相識的時(shí)候,她對他笑過的。
即便那笑容很淡,云霧似的,手一揮就散了,可他還是記住了,死死地記在了心里。
“笑一個�!彼麖�(qiáng)迫著她抬頭,“大喜的日子,你該快樂些。”
裴玄霜面色慘白,與殷紅的雙唇和染了血的眸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的容貌因這份反差顯得越發(fā)奪目起來,配以謝潯精心挑選的鳳冠霞帔,美得叫人失魂。
===第21節(jié)===
他謝潯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為她忍到此時(shí),已是仁至義盡了。
“你喝不喝?”他笑容曖昧地解開了她的穴道,“你若不肯自己喝,本侯只能……”
“當(dāng)啷!”
不待謝潯把話說完,裴玄霜已將他手中的酒杯掀翻在地。
謝潯一愣,垂了眸來看她,卻見裴玄霜雙手撐在喜榻上,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謝潯,你休想……”她聲音輕顫地道。
謝潯面上的笑意層層散去。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渾身寫滿抗拒的裴玄霜看了一會兒,倏然起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一腳踏平被裴玄霜掀翻在地的金酒盞,端了鳳頭酒壺過來。
裴玄霜望著謝潯手中的酒壺,渾身不可遏制地發(fā)抖。
她強(qiáng)撐起酸麻的身體,逃跑,卻被謝潯一把拽了回來,按在地上。
“還跑?外面都是本侯的人,你跑的了嗎?”
“謝潯,你這個瘋子!你放開我!”裴玄霜奮力拍打著謝潯。
謝潯由著裴玄霜打,揚(yáng)起頭,掀開壺蓋灌了一口酒。
接著,他俯身而下,試圖將酒水渡入裴玄霜的口中。
裴玄霜死死閉著嘴,左右躲閃,偏是不依。謝潯耐心追尋著她,糾纏著她,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張嘴,將濃烈的酒水送了進(jìn)去。
那極致香烈的味道嗆得裴玄霜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尚未能喘息均勻,謝潯又纏了上來,吻上她的唇。
裴玄霜失去理智,哭喊打鬧,卻也只是哭亂了衣裳,喊啞了嗓子。謝潯的臉近在咫尺,她拼盡全力也不能從他的魔爪下逃出半分,可是,她又憑什么要像一只斷了翅的鳥兒一樣任其欺辱掠奪!
她叫著,喊著,哭著,無意之間拔下了一支金釵,當(dāng)即毫不猶豫地朝謝潯刺了過去。
不過是故技重施的伎倆而已,謝潯甚至都懶得躲。
眼看那金釵即將要刺入他的太陽穴,他倏地抬手攥住了裴玄霜的胳膊,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裴玄霜只覺得被謝潯用力拽了一下,緊接著移山倒海天旋地轉(zhuǎn),眼前重新恢復(fù)清明之時(shí),她已被謝潯抱在懷里。
而那支精致無比的金釵,此時(shí)此刻就抵在她的頸上。
謝潯半跪在地,一手摟著裴玄霜,一手反擰著她的手腕,笑魘如魅。他盯著那雙顫微顫著的含水褐眸,問:“你我的合巹酒,味道如何?”
裴玄霜褐瞳一縮。
她與謝潯不是夫妻!何來合巹酒!
他這么說,不過是想羞辱刺激她罷了。
“殺了我……”裴玄霜喁喁低語,“謝潯,你殺了我好了……”
謝潯笑得迷離:“你可以死,不過,要等度過了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以后……”
說罷,他攥緊了裴玄霜拿著金釵的手,挑開喜服上的盤扣,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織金繡珠的嫁衣翩然落地,紅霞般蓋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火紅一片。
裴玄霜盯著那抹火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天亮之后,一切歸為平靜。
擺動了一夜的大紅床帳溫溫柔柔地垂在喜榻四周,成就了一方溫馨天地。
喜榻的一角,躺著氣息奄奄的裴玄霜。她蜷縮著身體,面容慘白,雙目殷紅,長發(fā)濡濕,不知是落上了淚還是汗。身下的被褥皺皺巴巴,仿佛聚成了一張張猙獰的笑臉,肆無忌憚地嘲笑著她昨夜里的羞恥與不堪。
她累到極致,精神早已崩潰,卻仍不敢閉上眼貪眠上半刻。因?yàn)�,只要她一合上眼,謝潯那張張狂而不可一世的臉便會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那張臉昨夜現(xiàn)出的狠厲,蠻橫,陰鷙,殺氣,淫念,貪欲,盡落在她眼中。她憎惡,卻也著實(shí)懼怕,只能任由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像一枚烙印打入她的腦海之中,無法消滅。
她顫了顫長睫,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淚都流不出了。
大紅床帳忽地被人撩開,只穿著一條黛色褻褲的謝潯端著一碗茶水跨上榻來。
他長發(fā)松散,發(fā)絲飄揚(yáng),裸著上身赤著雙足,很是有些放蕩不羈的模樣。壁壘分明的胸腹上血痕縱橫,右手手臂上似乎也破了個口子。即便如此狼狽,他的眼睛里依然溢滿了笑意,笑意之下那份藏也藏不住的饜足更是呼之欲出,足以見得他對昨晚的洞房花燭是多么的滿意。
她如他想象的一般馨香可口,不……她遠(yuǎn)比他想象的還要令他陶醉,還要令他歡喜。
“好霜兒,來,喝些茶吧�!彼硢〉纳ぷ永飻y了寵溺的笑意,“喝了茶,你好生睡一覺,想睡到什么時(shí)候,就睡到什么時(shí)候……”
裴玄霜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默然不語。
謝潯望著裴玄霜紅霞已退,蒼白無比的小臉勾了勾唇,扯過被子,輕輕蓋在了她仍在微微顫抖著的身體上。他知道,他昨晚放縱了些,與那些走馬章臺的狂徒?jīng)]什么兩樣,可是……他實(shí)在控制不住自己……
他喜歡擁著她抱著她,任她哭任她叫,任她喊任她鬧,便是狠狠抓了他咬了他,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來,他都不會生氣,只覺得痛快。
當(dāng)然……若她能如他一般食髓知味,他會更痛快。
這事似乎急不得,好在,他尚對她有些耐心。縱有一天沒了耐心,他也有辦法叫她臣服!
如此想著,謝潯不免又生出了幾分念欲。
可她仍舊奄奄一息的,不如……罷了。
便暫且按下這個念頭,殷勤地將茶碗送到了裴玄霜的嘴邊。
“乖,喝點(diǎn)茶潤潤�!彼従徔拷谂嵝浊傻亩渑缘�,“昨晚嘶叫了一夜,嗓子勢必啞了,若不及時(shí)潤潤,當(dāng)心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喃喃自語地說了許多,可無論他如何勸,裴玄霜就是不搭理他。
謝潯便有些惱怒,從小到大,他還沒如此被人不當(dāng)一回事過。
“裴玄霜,你又要跟我鬧脾氣了是不是?”他一把扳過裴玄霜的身子,目光猝不及防落在了雙枯井一樣的眼睛上。
謝潯便更加惱火了。
怎么,身子被他拿走后,她死了心了?絕了意了?覺得生無可戀,萬念俱灰了是不是?
“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從我向你表明心意的那天起你就該明白,你的人,你的身子,早晚是我的。”謝潯淡淡地笑著,眼神里帶著涼薄的怒意,“是你自己愚蠢,屢屢忤逆于我,前前后后惹出多少是非,折騰出多少花樣。若非本侯喜歡你,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早就一個個身首異處了�!�
裴玄霜面無表情地看著謝潯,無言地控訴著他的種種惡行。
謝潯忽又笑了,目光拂過她劇烈抖動著的雙瞳,軟了嗓子哄著:“這一遭,你總是要挨過的……好霜兒,只要你肯將自己的全部身心交于本侯,本侯向你保證,一定會讓你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裴玄霜干涸著的眸子里猛然漾起了兩灣淚水。
她連拭淚的力氣都沒有,只一味目光渙散而冰冷地盯著謝潯,嘶啞道:“我不想看見你,你走。”
說完,閉上眼睛別過了臉去。
謝潯盯著裴玄霜閉起來的雙目倒抽一口氣:“走?走哪去?”他按住裴玄霜的肩,一邊安撫地?fù)崦�,一邊柔情蜜意地道,“這里是督府,是我們的家。你不是不愿意嫁到武安侯府嗎?本侯便陪你在督府里住著,你覺得可好?”
裴玄霜嗡嗡作響的腦袋里猛然一震。
督府?提督府?
是啊……謝潯身兼數(shù)職,不僅是手握軍政大權(quán)的武安侯,還是執(zhí)掌京畿安危的九門提督。
他當(dāng)著齊老夫人的面說不會讓她再踏進(jìn)武安侯府,原是在此處設(shè)著坎穽等著她!
“你好生卑鄙�!迸嵝蛔忠活D,磨牙鑿齒。
謝潯輕笑:“還有更卑鄙的,霜兒想見識一下嗎?”
一壁說,一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裴玄霜的臉。
裴玄霜登時(shí)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兒怒叱:“你別碰我!”
她疾言遽色,不愿再與謝潯有任何接觸。
溫?zé)岬牟杷谂嵝募饨新曋幸缌顺鰜恚隽酥x潯一身。謝潯沉了口氣,撂了茶碗,倏地冷眼掃向她:“不碰?那可不行。”
他蠻橫地將裴玄霜摟在懷里,與她噥噥細(xì)語:“本侯正在興頭上呢,恨不得時(shí)時(shí)刻刻與你黏在一起,你若不叫碰了,本侯豈非要難受死?再說了,經(jīng)過昨夜,你渾身上下哪一處地方本侯沒有碰過沒有摸過,再親密無間的事我們都做過許多次了,還怕碰一碰臉嗎?”
裴玄霜死死閉著眼,奈何昨夜里的一些畫面還是隨著謝潯的聲音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苦苦折磨著她。她悲憤交加,羞惱不堪,卻奈何不了身側(cè)之人半分!
此人陰險(xiǎn)歹毒,卑鄙下流,厚顏無恥!她定是上輩子做盡了惡事,所以這輩子才遇上他,受盡羞辱折磨!
“怎么不說話?”見裴玄霜面上乍青乍白的不語,謝潯浪笑一聲道,“莫非,霜兒也在回味著昨夜的滋味……”
“你��!”裴玄霜?dú)獾淖旖莵y抖,指節(jié)都泛起了白。
見其如此,謝潯趕忙哄道:“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他輕輕擁住裴玄霜,像擁著稀世珍寶一樣,既不敢擁的太緊弄疼了她,又不敢擁的太松失去了她。便小心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只盼能和她靠的再近一些。
“好霜兒,本侯是真心想待你好,真心想守護(hù)你一生一世,你能不能試著放下對本侯的成見,接受本侯。只要你敞開心扉,你會生活的很好的……”
裴玄霜僵著一張臉,只當(dāng)聽了一場笑話。
見她始終不假辭色,謝潯本就不多的耐性終于用盡。他輕輕拍了拍裴玄霜的肩頭,道:“本侯好壞話都已說盡,你若一意孤行,非要繼續(xù)和本侯犟著,本侯絕不攔你。本侯只當(dāng)你在與本侯……玩情趣……”
裴玄霜看也不看謝潯,只留給他一道疏離冷漠的背影。
謝潯冷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好。本侯也想看看,你如此柔軟的身體里,到底藏著一副多硬的骨頭,又能與本侯犟到什么時(shí)候!”
“來人,伺候裴姨娘梳洗!”
說罷,謝潯霍地起身,掀了床帳闊步而出。
裴玄霜昏昏沉沉地在榻上躺著,直至正午才在秋月的勸說下起了身,沐浴更衣。
秋月性格溫和,人也機(jī)靈,不像冰蘭那般毛躁,也不像玉蘭那般沉悶,最大的缺點(diǎn)就是愛勸人。
從伺候裴玄霜沐浴起,她就在勸裴玄霜接受謝潯,直至換了衣服坐在梳妝前梳妝,依舊小心翼翼地勸著。不停地為裴玄霜分析利弊,計(jì)較得失,好似一位格外愛護(hù)裴玄霜的大姐姐一樣。
裴玄霜全程一個字都沒有聽進(jìn)去,她人雖坐在梳妝臺前,心早就飛走了,可怕的是,裴玄霜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飛到哪里去了,尋不到,更喚不回來。
“主子,奴婢已經(jīng)探查過了,如今這督府內(nèi)就住著主子一個,只要主子將府中的下人圍攏好了,屆時(shí)上下一心,便是有新人進(jìn)來主子也不用怕。再者,依奴婢所見,主子住到督府里來未必不是件幸事,侯府日后一定會有當(dāng)家主母的,主子遠(yuǎn)在督府,便不用受主母的轄制,與主母各據(jù)一隅,井水不犯河水,如此,倒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秋月一面替裴玄霜挽發(fā)一面替她算計(jì)著后宅之事,殊不知自己的話一句也沒落到裴玄霜耳朵里。
見裴玄霜始終神色淡淡的不說話,若有所思,秋月只當(dāng)對方累著了,沒什么精神,所以才不回應(yīng)她。畢竟昨兒個夜里這廂鬧騰的多狠,她們這些守夜婢女,都是聽到了的……
不得不說,她家主子目前真是受寵,能跟著一位受寵的主子,是一個奴婢最大的指望。
便繼續(xù)給裴玄霜出謀劃策:“主子今日想要梳個什么發(fā)髻呢?是雙鬟望仙髻,還是驚鵠髻,或是同心髻?簪子選哪幾支呢?還有耳飾,衣玄霜不聞耳邊碎語,只出神地盯著窗外,右手無意識地摸上了妝奩匣上的玉蟬簪子,便拿在手里緊緊攥住。
挑簪子挑花了眼的秋月望著裴玄霜手中的玉蟬簪子一頓:“主子還要戴那支白玉玉蟬簪嗎?可是……今日是主子的喜日子,合該打扮的喜氣吉祥一些!”
她一壁說,一壁從錦盒內(nèi)取出了一支穿著紅寶石,赤金打造的玫瑰簪子,興致勃勃地拿給裴玄霜看:“主子你瞧,這支紅寶石玫瑰簪如何?”
===第22節(jié)===
說著一臉期待地看向了裴玄霜,卻見對方仍舊怏怏的,盯著窗外無動于衷,只是手上攥著的玉蟬簪子不知何時(shí)刺進(jìn)了掌心里,血水自指縫滲出,染紅了蜜合色的中衣。
“主子,你流血了!”秋月嚇了一跳,趕忙收好玫瑰簪,急道,“我去給主子拿止血藥膏!”
被秋月的驚叫聲一嚇,裴玄霜飄飄蕩蕩的心總算歸了位。
她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被玉簪刺破了。她望著那些血水,冷不丁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登時(shí)難過的坐也坐不住。
“主子,你怎么了?”
見裴玄霜盯著自己流著血的手不住發(fā)顫,秋月又驚又駭?shù)氐溃骸爸髯�,您是否身子不適?用不用請侯爺過來?”
聽得侯爺二字,本在簌簌顫抖著的裴玄霜渾身一僵,瞬間又一動不動了。
秋月嚇青了臉,站在一邊不知所措:“主子,你還好嗎?”
還好嗎?
裴玄霜,你還好嗎?
若是沒有遇到齊老夫人,沒有遇到謝潯,她應(yīng)該過的還好吧?每日侍弄花草,采摘草藥,與孫家姐弟說說笑笑。偶爾需要出診的時(shí)候,便背著藥箱翻山越嶺,通過淺薄的醫(yī)術(shù)治病救人,結(jié)交好友,賺取銀錢。
如今,一切都?xì)Я�,被謝潯毀了。
便是她再不愿意接受,再不愿意承認(rèn),有些事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覆水難收。謝潯有錢有勢,心腸又歹毒冷硬,只要他想,他還能對她做出更過分,更殘忍的事。
她撐得過一時(shí),卻不知道會倒在未來的哪一天里�;蛟S……就是明天。
裴玄霜越想越絕望,她蒼然一笑,淡淡地道:“我沒事……”說著目光一頓,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藥膏不必拿了,叫人熬一碗避子湯來�!�
“避、避子湯?”秋月愕然。
“對,避子湯�!迸嵝獡沃釆y臺站起來,胡亂抓了張寫滿了不知什么內(nèi)容的紅紙,握著青雀頭黛筆走龍蛇,飛速寫下一張避子藥方。
她將寫好的方子交給秋月:“這是藥方,命人抓了藥材熬夠時(shí)辰及時(shí)送過來�!�
秋月接過藥方,惴惴不安地道:“主子……這、這怕是不好吧?侯爺沒說要……”
“你可以將此事告知謝潯,反正我也不打算瞞著他�!迸嵝荒蜔┑卮驍嗔饲镌碌脑�,“這是我的意思,你照做便可�!�
秋月不敢多言,只得點(diǎn)頭應(yīng)下:“是,奴婢遵命�!�
直至傍晚,裴玄霜都沒能等來那碗避子湯。
避子湯未出現(xiàn),謝潯倒是出現(xiàn)了。
他穿著一件緋色緞袍,內(nèi)露出銀色鏤空祥云紋的鑲邊,腰系玉帶,墨發(fā)少見地半散著,少了幾分沉穩(wěn)端肅,多了些少年人的瀟灑不羈,越發(fā)顯得玉樹臨風(fēng),俊美不凡。
一夜的春情將他滋養(yǎng)的不錯,神采奕奕,眼底流光溢彩。再看裴玄霜,她披散著頭發(fā),赤著足,無精打采,白紗覆手,身上僅著一身蜜合色中衣,輕薄光滑的料子令中衣下的斑駁清晰可見。
兩相對比,差異明顯。
饒是有些心理準(zhǔn)備,謝潯還是被如此頹廢不堪的裴玄霜激了下。
原本的喜色蕩然無存,狹長的眸子里漸漸攏上了烏云。
他就那么目色沉沉地盯著裴玄霜看了一會兒,然后一揮手,并人將晚膳擺了進(jìn)來。
“聽說你醒后沒吃什么東西,便是茶水也沒飲一口。怎么著?成親頭一天便想找本侯的不自在是不是?”
裴玄霜白了謝潯一眼,轉(zhuǎn)身朝臥房走去。
“你給我站��!”謝潯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拽住裴玄霜的胳膊,抬起她覆著白紗的手道,“手是怎么回事?你想割腕自盡?”
裴玄霜微有訝異地掃了謝潯一眼,覺得對方莫名其妙又可笑:“割腕?謝潯,你也覺得自己太過欺人太甚,會逼得人自戕絕命是不是?”
謝潯額角一跳,不過窒了一瞬,便又恢復(fù)了先前不可一世的樣子。
“是我多慮了,你心性堅(jiān)定,百折不撓,豈會做出自戕這種沒出息的事�!彼惋L(fēng)細(xì)雨地笑了笑,親昵地?cái)堊∨嵝�,“你別生氣,我本不愿和你爭吵,只是聽說了你不曾好好用膳休息的事,有些著急罷了�!�
他將裴玄霜帶到餐桌邊,拉著她的手坐下:“我原想一整日都陪著你的,但你忽然間住到了督府來,上上下下都沒有個準(zhǔn)備,我總得出面操辦操辦,一來為你料理好一切,二來替你給下人們立立規(guī)矩,以防我不在的時(shí)候他們輕待了你�!�
裴玄霜只當(dāng)謝潯是第二個秋月,他說他的話,她走她的神。
謝潯忍著心中的不耐,微笑著面對裴玄霜的冷臉。
“霜兒,你餓了吧?我叫人從萬鶴樓送來了一桌子好菜,你嘗嘗看有沒有可口的,若沒有便撤下去,再換一桌新的來�!�
謝潯殷勤地為裴玄霜布菜,裴玄霜卻連頭都不抬,冷漠抗拒的樣子叫一眾下人提心吊膽。
在沛國,有幾個人敢忤逆武安侯謝�。縿e說一籍籍無名的醫(yī)女了,便是當(dāng)今皇上都要對其禮讓三分。這位主簡直是在……作死。
就在下人們以為這位剛嫁進(jìn)九門提督府的裴姨娘要被謝侯爺狠狠教訓(xùn)一頓的時(shí)候,謝侯爺竟是默默舀了一碗湯,巴巴地奉在了裴姨娘的面前。
“霜兒,你若實(shí)在沒胃口,便喝一碗湯吧。我瞧你這般精神不濟(jì),怏怏不樂,心里著實(shí)不舒服�!�
“侯爺心里不舒服,我便要乖乖聽話嗎?”裴玄霜閉了閉眼,“侯爺若實(shí)在看不慣民女這副樣子,想要民女喝湯吃飯,便叫人給民女灌下去好了�!�
謝潯盯著油鹽不進(jìn),半點(diǎn)顏面都不給他的裴玄霜,狠狠捏住了湯碗。
白玉薄壁的湯碗不堪其力,“砰”地一聲裂成了無數(shù)碎片。碎片劃破謝潯的手指,流了好些血出來,襯得謝潯的大手愈發(fā)的白。
他揮了揮染著血的手,命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的下人退下,繼而抓了塊絹?zhàn)与S便擦了擦,重新給裴玄霜舀了一碗湯。
“那碗不好,你嘗嘗這碗�!彼僖淮螌霐[在裴玄霜的面前,露出一臉討好溫柔的微笑。
“謝潯,你這樣有意思嗎?”裴玄霜不厭其煩,抬起眸,涼涼看著謝潯,“比起給我盛湯,你現(xiàn)在更想殺了我吧?”
謝潯目光一沉,兀自忍耐了一會兒后,冷笑著摸了摸裴玄霜的臉道:“是。我的霜兒可真聰明�!�
裴玄霜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別自欺欺人了,你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
謝潯譏誚一笑,捏住裴玄霜的下頜,令她扭回頭來:“裴玄霜,你說,本侯是什么人?”
裴玄霜睨著謝潯不答話。
謝潯怒火中燒,手指輕輕重重地在裴玄霜的下巴上刮弄著。
“不愿意喝湯那就不喝,沒什么大不了的。”須臾,他輕輕松開捏著裴玄霜下巴的手,拾了牙箸,夾了顆圓潤金黃的點(diǎn)心放在了她的碗里。
“霜兒,咱們不鬧了。來,嘗嘗這油果�!�
裴玄霜聞言一愣,呆呆地怔了片刻后,低下頭來看了看謝潯夾給她的點(diǎn)心。
見裴玄霜終于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謝潯郁結(jié)著的五內(nèi)總算舒服了些,他看了看那的油果,又瞧了瞧裴玄霜,只盼著那張冷冰冰的面龐上可以重現(xiàn)笑容。
說來可笑,他堂堂朝廷的一品軍侯,平日里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現(xiàn)如今居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顆小小的點(diǎn)心上。
可那點(diǎn)心還是讓他失望了。
因?yàn)�,他沒能從裴玄霜的面上看到絲毫的笑意。
“怎么了?”謝潯有些慌,“這不是你要的東西嗎?”
裴玄霜默然。
不是。
真的不是。
雖然樣子有些像,但裴玄霜斷定,這不是師兄做給她的油果。
她挪開了目光,別過臉,再次陷入無休不止的沉思之中。謝潯盯著那張喜怒不露的側(cè)臉幾欲發(fā)狂,將另外幾個盤子里的金色圓球一一夾到了裴玄霜的碗里。
“這個不是,那這個呢?這個是不是?京城所有被稱作油果的東西本侯都給你找來了!雍州當(dāng)?shù)氐拿朗�,本侯也給你盡數(shù)搜羅來了,你就當(dāng)真看也不看,嘗也不嘗嗎?”
裴玄霜雙耳嗡嗡,心煩意亂,她將堆滿了“油果”的金碗推到一邊,道:“收起你的虛情假意。謝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謝潯望著裴玄霜的目光微顫。他輕哼一聲,涼薄道:“不好意思,你想要的,正是本侯想奪的。所以,你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裴玄霜恨極,猛地攥緊手,任尚未愈合的傷口鮮血橫流。
謝潯邪佞一笑,理了理衣袖坐好,雙眸在桌上掃視了一圈后選中了一道鴨片。
他用牙著夾了片鴨肉,便是要親手喂裴玄霜用膳。
“試試這道踵神仙鴨吧,本侯聽雍州籍的同僚說,雍州人最喜歡這道菜了,每逢佳節(jié),必在桌上擺上一道踵神仙鴨。來,你嘗嘗這菜的口味正不正宗,是否帶著你家鄉(xiāng)的味道……”
裴玄霜心一橫閉上了眼睛,實(shí)不想再看謝潯拙劣的表演。
謝潯的眼神沉了下來,嘴上卻依舊哄著勸著:“好霜兒,你嘗一口好不好,就嘗一口……”
裴玄霜不為所動。
謝潯高高地舉著筷子,直舉得胳膊都麻了,才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放了下來。
“不愿吃飯,一心想喝那避子湯是不是?”
裴玄霜一震。
她睜開眼,斜睨著謝潯,卻是不說話。
謝潯一臉邪笑,松手棄了牙著,一把將裴玄霜拽了起來。
“謝潯,你又要干什么?”被謝潯扯得東搖西晃的裴玄霜道。
謝潯周身暮氣沉沉,不由分說拽著她走向臥房:“你既不愿意吃飯,咱們就去干一點(diǎn)別的事情!”
裴玄霜猛地瞪大雙眼,越發(fā)奮力地掙扎起來。
“放手!謝��!你這畜生!放手!”
謝潯偏不放手,即便裴玄霜在他身后踉踉蹌蹌,磕磕絆絆,依舊以最蠻橫的方式將她拽進(jìn)了臥房,推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