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永遠(yuǎn)不會。”裴玄霜一臉決絕,“國仇家恨,永世不忘,謝潯,你別做夢了�!�
“永世不忘。”謝潯輕輕地笑著,“罷了,我們糾結(jié)這些干什么?與其為不可改變的事情浪費(fèi)時間和感情,不如把握當(dāng)下,逍遙快活。”
說罷,一把將裴玄霜抱起,大步走向臥房。
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裴玄霜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子,由著謝潯折騰了整整一夜,渾渾噩噩地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一睜眼,便是看到了那張令她憎惡無比的臉,本就陰郁的心情越發(fā)雪上加霜。
“醒了?”守了裴玄霜一整夜的謝潯嗓音嘶啞地問,“身子可還乏著?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謝潯不問還好,一問,裴玄霜當(dāng)真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她連忙起身,隨便披了件衣服后撩起床幔,喚了秋月進(jìn)來伺候。
這是在提督府時的規(guī)矩,每次與謝潯同房后,裴玄霜都會飲下一碗避子湯。
她喝避子湯時從來不避著謝潯,謝潯時而暴走,時而無言,更多的時候是用一種復(fù)雜的目光打量著裴玄霜,仿佛裴玄霜喝下去的不是避子湯,而是一個謎。
現(xiàn)下她將秋月喚來,自然也是要這碗避子湯的。
秋月應(yīng)聲而入,將湯藥奉于裴玄霜。
“王妃,藥來了�!�
裴玄霜嗅著空氣中淡淡的藥香氣,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便扭頭看了謝潯一眼,卻見對方垂著眸,盯著莫名一處在走神。
裴玄霜默了默,接過藥碗,淺淺抿了一口。
只一口,她便斷定,這藥里有古怪。
“你們給我換藥了?”她將口中的湯藥吐到手帕上,“這不是原來的避子湯,這是……”
她細(xì)細(xì)辨別了一些藥方,一驚:“這是,坐胎藥!”
“王妃息怒!”不待裴玄霜發(fā)火,秋月已是跪在地上,“王妃,這,這確實(shí)是坐胎藥,只是……”
秋月說著一頓,小心去看躺在榻上的謝潯。
“好了,退下吧。”謝潯沒事人似的打發(fā)掉下人,繼而輕輕握住裴玄霜的手,道,“玄霜,你聽我說。”
震怒不已的裴玄霜毫不猶豫地將手里的湯藥潑在了謝潯的臉上。
尚未離開臥房的下人們見狀一驚,齊齊跪在了地上,謝潯抹了把臉,暴喝:“還愣在這里干什么?滾出去!”
下人們駭怖不已,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
偌大的臥房內(nèi),只能聽到裴玄霜急促撩亂的呼吸聲。
“謝潯,你好生無恥!”她指著謝潯的鼻子痛罵,“你當(dāng)你能用這種卑鄙的伎倆瞞過我去?就算沒察覺出你換藥,坐了胎,我也會想方設(shè)法的將肚子里的孽障除去,絕不生下他!”
故作平靜聽著裴玄霜的話的謝潯登時面色鐵青。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裴玄霜,你可是瘋了?”他蹭地坐起身,目光鋒利如刀,“若懷了我的孩子便想方設(shè)法地打掉?你有沒有想過,那也是你的孩子�!�
“我和你不會有孩子�!迸嵝闳粵Q然,“別以為我還活著你便能為所欲為,我為什么還待在你身邊,你心知肚明。”
謝潯自然自知杜明。
他望著裴玄霜的目光越來越黯淡,隱隱有絕望之意:“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哥哥留在這里,你在等著他復(fù)國成功,等著他帶你回北夷。”
謝潯冷冷一笑:“只是你有所不知,事實(shí)上,你哥哥已然復(fù)國成功了,只是,他根本沒有那么能力帶你回去,一個殘破不堪,茍延殘喘的國家,自立已屬勉強(qiáng),何談吞并他國�!�
裴玄霜攥緊雙拳:“那又如何?在我眼里,你永遠(yuǎn)是丑陋不堪,不值一提�!�
謝潯冷笑著的臉一寸寸僵硬了下去。
“很好�!绷季茫p撫著裴玄霜的臉道,“你便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記恨著我,如此,我謝潯也算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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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身的怒氣,謝潯入了皇宮,直接來到關(guān)押著李沛昭與徐福的宮殿中。
塵埃落定,失去皇位的李沛昭頹敗不堪,宛若行將就木之人,不見往日半點(diǎn)威風(fēng)。
謝潯負(fù)手而入,踩著一絲夕陽的余暉站在李沛昭面前。
李沛昭瞇著雙眼,迎著陽光看了過去:“謝侯爺,不,謝王爺,你來看朕了?”
他頭發(fā)凌亂,面上帶著詭異的微笑,似有癲樣。謝潯目光淡淡地從他面上掃了過去:“七殿下可是病糊涂了,如今的你只是一名階下之囚,怎敢自稱為朕�!�
聞言,李沛昭恍然大悟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是我忘了�!彼粗x潯,“當(dāng)年,是你一手將我推上皇位,現(xiàn)下,又是你親手將我拉下皇位,我一生受你擺布,臨死前,居然還要受你的侮辱�!�
“我原本是想讓你禪位,放過你一馬的,是你沒完沒了的折騰,將自己逼上絕路�!敝x潯睨著同樣頹喪,朽木般侍立在李沛昭身旁的徐福,“你與徐公公都做過什么,不用我多說吧。”
李沛昭齒尖溢出“咯咯咯”地冷笑:“什么秘密都瞞不過你,什么手段都贏不了你,我這個皇帝做的真是憋屈�!彼凵裰袔弦唤z不甘,“只是謝王爺,你聰明一世,卻也辦了糊涂事。你娶北夷公主為妻,就不怕李沛桓記恨,與你生分了�!�
謝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似在思索他的話。
李沛昭便向前爬了爬,加重語氣,煞有介事地道:“你該不會忘了,宸妃便是死于北夷逆黨之手吧?”
謝潯嗤笑。
“你知道的事,果真不少�!彼┥硗钆嬲训哪槪耙艺f,七皇子有功夫擔(dān)心臣,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吧,畢竟,你與你母妃的生死只在新帝的一念之間。”
李沛昭一頓,急忙拽住了謝潯的衣襟。
“你殺了我,放過我母妃!”他大聲咆哮,似在哭求,又似在威脅。
謝潯不慌不忙地拂開李沛昭的手,淡道:“這事原也不難,不過是我在新帝面前說一句話的事,可七皇子剛剛說的話令臣心里很不舒服,臣一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七皇子讓臣不舒服,臣只能想辦法讓七皇子更不舒服�!�
平靜的話語令李沛昭渾身發(fā)寒。
“謝潯,你別胡來,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謝潯噙著笑意瞇了瞇眼:“把姜太妃押來�!彼D(zhuǎn)身走向殿門外,“讓七皇子,親送姜太妃上路�!�
第071章
矛盾
“告別”李沛昭之后,
謝潯去見了新帝李沛桓。
剛剛登基的李沛桓還在為政務(wù)焦頭爛額,見謝潯來了,匆匆扔下手上的折子道:“舅父,
您來了�!�
“嗯�!敝x潯含笑走到李沛桓身前,“怎么樣?做皇帝是不是很累?”
“是很累�!崩钆婊秆鲋^,瞪著眼睛一臉崇拜地望著謝潯,“但是有舅父在身邊輔佐,
再累,
朕也能扛下去。”
“很好�!敝x潯拍了拍李沛桓的肩膀,
抬頭看向?qū)m殿外的天空,“見你如此勤勉,
你父皇和母妃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雙眼亮晶晶看著謝潯的李沛桓眸子一黯,
忍不住想起了他的母妃,
宸妃。
“怎么了?”見李沛桓面色有異,
謝潯問道,“為何忽然間心事重重的?可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李沛桓頓了頓,道:“舅父,
我母妃真的是被北夷人殺死的嗎?”
謝潯一怔,
道:“你母妃是被前禁軍統(tǒng)領(lǐng)吳乾殺死的,此人早已伏法,皇上不必掛心。”
“哦。”李沛桓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舅父,北夷與我國結(jié)怨已深,
你看……”
“他們尚不成氣候,皇上不必憂心�!敝x潯平靜地打斷李沛桓的話,
“舅父會為你鎮(zhèn)守八方,
你安心做你的皇帝便是�!�
“知道了……”李沛桓勉強(qiáng)一笑,
“舅父的話,朕都明白�!�
“明白就好。”謝潯收回手,“多多走動走動,莫要累壞了身子�!�
“嗯�!崩钆婊腹郧蓱�(yīng)下,目送著謝潯離開勤政殿。
眼見得那道修長魁梧的身影漸漸淡出視線,李沛桓收起笑容,冷著一張臉喃喃自語:“舅父,若真有一天沛國和北夷開戰(zhàn)了,你還會披甲上陣嗎?你為了你的王妃做出那么多妥協(xié),你對她的愛,早已超過了母妃,超過了我,如果上天真要你在我和那個北夷女之間做出選擇,你會選擇我嗎?”
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可惜,無人解答。
冬去春來,春來夏至,日子一天天捱了過去,轉(zhuǎn)眼又是一年。
這一年間,發(fā)生了許多事,大多都與裴玄霜沒什么關(guān)系,唯一與她有關(guān)的是,北夷王屯兵蕩雁山,此舉背后目的,不言而喻。
顯然,這一次,白十安做了些準(zhǔn)備。
又是一年冬歲至,謝潯攜裴玄霜入宮,赴新帝壽宴。
席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謝潯應(yīng)對自如,裴玄霜卻覺得格格不入。眼前的富貴景象煩擾著她,頭上的珠翠鳳冠束縛著她,她雖與謝潯平靜地度過了一年又一年,可他們兩個心中都明白,他們這對人人艷羨的“恩愛夫妻”不過是一對貌合神離的怨偶罷了。
“舅父,朕敬舅父一杯。”高坐于御座上的李沛桓沖著謝潯遙遙舉杯,“舅父,請�!�
謝潯便將面前的琉璃酒盞端了起來,并若有似無地掃了裴玄霜一眼。
裴玄霜會意,卻不愿理會謝潯,讓她敬沛國皇帝酒,簡直可笑。
見其如此,謝潯也不勉強(qiáng),對著李沛桓笑笑:“臣多謝皇上�!�
皇帝點(diǎn)了下頭,目光在裴玄霜面上淡淡一掃,舉起酒盞飲了。
裴玄霜自是察覺到了新帝打量的目光,他對她的敵意是那么的明顯,她注意不到都難。
除了新帝,席上另有無數(shù)雙眼睛帶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在觀察她,探究她,裴玄霜煩的要死,恨不得即刻離席,找個清凈地待著。
“舅母可是身體不適?看著興致不高呢�!崩钆婊敢荒橁P(guān)切地望著裴玄霜,道。
===第87節(jié)===
裴玄霜緩緩抬眸,眼神中的冰冷任誰看了都不寒而栗,她張口,正欲回話,謝潯忽然道:“最近天冷,玄霜受了寒,身體不適,所以沒什么精神�!�
便再次端起酒杯,敬新帝:“皇上,臣代玄霜敬皇上一杯�!�
李沛桓便也端起酒盞,笑著飲下了杯中酒。
裴玄霜越發(fā)無趣起來,也不與謝潯招呼,扶著侍女起身,轉(zhuǎn)身走向殿外。
宮內(nèi)的月色染著酒香,路走多了,竟是有些昏昏沉沉。裴玄霜便踱步至一未結(jié)冰的湖水邊,對著冰冷的湖面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她盯著湖面上那個金貴奢華的女人,忽然間覺得有些不認(rèn)識自己了。
“阿兄,你可做好準(zhǔn)備帶我回家?”她喃喃,“楚衣?lián)蔚浆F(xiàn)在,就是等著與阿兄回家,阿兄可千萬不要讓楚衣失望�!�
她支走侍女,對著湖中的自己默默禱告,全然不知黑暗之中有一道人影緩緩靠近。
心有所思的裴玄霜對此毫不知情,等她察覺到危險的到來時,那人已然出手,將她推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裴玄霜又不識水性,她在巨大的恐慌中慢慢下沉,感覺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就在她以為自己在劫難逃,命喪此地之時,水中躍入一道身影,飛快游向她,抱住她,將她救了出來。
湖邊人影晃動,一片混亂。
謝潯抱著裴玄霜冒出水面,在侍衛(wèi)的幫助下登上岸,他顧不得自己的安危,瘋狂搖晃著裴玄霜的肩膀呼喚:“玄霜,玄霜你醒一醒!”
裴玄霜緩緩睜開雙眼,尚未看清呼喚她的人是誰便昏了過去。
皇帝壽宴因這場不大不小的意外而提前結(jié)束,謝潯帶裴玄霜回鎮(zhèn)北王府,叫來太醫(yī)仔細(xì)醫(yī)治。
他匆匆沐浴更衣,寸步不離地守在裴玄霜榻邊,滿目憂色。
裴玄霜依舊陷入昏迷,病因自是與受驚受寒有關(guān),然而更重要的是她郁結(jié)難舒,心力交瘁,久久地耗著自己,挖空了本就不算健康的身子。謝潯忽然間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強(qiáng)留裴玄上這副軀殼在他身邊多久,若她有朝一日不在了,他該如何是好?
他們“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一年,可他心中明白,這份平靜下潛藏著怎樣的暗濤洶涌。
不過是想留住一個人而已,為何這么難。
謝潯捏了捏太陽穴,煩惱無比。
“主子。”愁困間,藍(lán)楓走了進(jìn)來,沖著謝潯一拱手道,“主子,主子命奴才查的事,奴才已經(jīng)查清了�!�
“說�!彪m然心中已有推測,但謝潯還是讓藍(lán)楓明明白白地講了出來。
便聽藍(lán)楓道:“王妃落水并非意外而是人禍,推王妃入水之人是昭華宮內(nèi)的小太監(jiān),這名小太監(jiān)的師父,正是太監(jiān)總管,李呈�!�
謝潯點(diǎn)頭一笑:“李呈,這位宸妃面前的老人,對新帝可真是盡忠�!�
藍(lán)楓垂著眸,猶豫了片刻后道:“主子,皇上的目的和意圖已然十分明顯,主子打算如何是好?”
他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躺在榻上的裴玄霜:“北夷異動,王妃,只怕已經(jīng)成了許多人眼中刺�!�
謝潯了然。
“沛桓做了皇帝,心思加深,可以理解�!彼筲蟮氐�,“他經(jīng)歷坎坷,流落民間吃了不少苦,是我這個做舅舅的沒有保護(hù)好他�?伤暨B……”
謝潯說著一頓,甚是無奈地?fù)]了揮手:“罷了罷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此事確實(shí)令主子左右為難,但……主子還是應(yīng)盡早做出決斷決定。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啊。”藍(lán)楓忍不住提醒。
謝潯抬眼看他:“你當(dāng)?shù)笤桨l(fā)的啰嗦了�!�
藍(lán)楓一頓,頷首:“奴才讓主子見笑了�!�
“好了好了�!敝x潯擺擺手,“你忙了一晚上了,回去看看孫氏和孩子吧,有事我會派人傳召你�!�
“是。”藍(lán)楓拱了拱手,悄然退下。
躺在榻上的裴玄霜仍沒有醒。
她似被冷冰的湖水凍壞了,小臉白得可憐,便是蓋著厚厚的錦被,喝下溫?zé)岬臏幰膊灰娖鹕�,謝潯心疼地狠,忍不住上了榻,將裴玄霜緊緊抱在懷中。
許是他的胸膛太過炙熱,不多時,裴玄霜竟是他在懷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不作聲地盯著若有所思的謝潯,希望自己身在地獄,又怕自己身在地獄,畢竟,她可不希望自己死后都擺脫不掉謝潯。
回過神來的謝潯終是發(fā)現(xiàn)了蘇醒過來的裴玄霜,肅寒的臉上隨即現(xiàn)出動人的微笑:“玄霜,你醒了。”她替裴玄霜壓了壓被角,“你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好一點(diǎn)?”
裴玄霜一瞬不瞬地盯著謝潯:“是你救了我?”她明明被人推進(jìn)了湖里,命懸一線。
謝潯默了默,面有自責(zé)之意:“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害得你墜入冰湖。”他柔聲安慰,“我向你承諾,這樣的意外,不會再發(fā)生了�!�
裴玄霜冷冷一笑,毫不在乎。
“你們舅甥兩個,一個想殺我,一個不肯我死,當(dāng)真是可笑至極。”少時,她冷冰冰地道。
謝潯微微一怔,似沒想到裴玄霜竟是立刻懷疑到了李沛桓的身上。
可是聰慧如她,又豈會猜不到此事的真相。
謝潯心如火燒,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何為左右為難,畢竟,一個是他至親,一個是他摯愛的女人。
“這件事,我會妥善解決�!彼p撫著裴玄霜柔軟的發(fā)絲,不住地承諾,“相信我,有我在,沒人能傷害到你。”
裴玄霜閉了閉眼,道:“謝潯,你活著,便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謝潯撫摸著裴玄霜發(fā)絲的手一頓,眼神黯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第072章
解脫
李沛桓登基第三年,
北夷國宣戰(zhàn)了。
鎮(zhèn)北王謝潯義不容辭披甲上陣,臨行前,卻始終放心不下裴玄霜。
他知道,
這一刻,裴玄霜等了整整三年。這三年,他殫精竭慮,百般籌謀,
為的就是讓裴玄霜與李沛桓之間達(dá)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雖彼此記恨著,
卻無法傷害對方半分。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平衡還是白十安打破了。
出發(fā)之前,謝潯去見了裴玄霜最后一面。
獨(dú)自坐在窗前翻看醫(yī)書的裴玄霜很平靜,
非常平靜,
仿佛不知道沛國與北夷即將開戰(zhàn)的事情一樣,
謝潯便默默地走到了她對面坐下,
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后說道:“我要走了,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你多保重�!�
裴玄霜緩緩抬起眼來,
看了看謝潯。
那疏離的眼神中并沒有什么溫度,可謝潯心中還是一暖,他忍不住握住裴玄霜的手:“等我回來�!�
裴玄霜的目光沉了下去,將手抽了出來。
“你說完了嗎?”她擰過身子,不愿直面謝潯,
“說完了請你出去。”
謝潯微微一怔,心不可控制地涼了下去。
她會擔(dān)心他是否能平安回來嗎?不會的。她是北夷的公主,
她早就期盼著北夷復(fù)仇的這一天,
她希望他死。
心是痛的,
可謝潯還是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他輕輕扣著桌面,淡道,“你一心盼著我死�!�
裴玄霜未置可否,用木然的表情回復(fù)了謝潯。
謝潯默了默,道:“當(dāng)初,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白十安離開,放了北夷奴,為的可不是今天這一仗。”他輕輕握了握裴玄霜的手,“我希望你平安,安心,若你兄長肯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對你,對我,對兩國百姓都是一件幸事�!�
裴玄霜放空著的目光似有一瞬間的猶豫不決,但她還是掙開了謝潯的手,起身走向了臥房。
謝潯盯著那抹冰冷的背影看了許久,直至眼前一片蕭索,方才離開了鎮(zhèn)北王府。
這一去,便是刀光血影,你死我活。
等待的日子,總是格外煎熬。
雖有孫婉心時常帶著孩子來作伴,可裴玄霜還是覺得度日如年,她期盼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兄長的勝利,和回到遠(yuǎn)方的家園。
但她心里明白,以北夷的國力,怕是贏不了這一仗。
這一點(diǎn),她很快從孫婉心孩子的口中得到了印證。
已經(jīng)可以開口說話的小家伙本在院子里愉快的堆雪人,卻忽然間放下了手中的雪團(tuán),跑到裴玄霜與孫婉心面前道:“娘,爹爹下月就回來了是嗎?”
手中做著針線活的孫婉心一愣,下意識地看了兀自出神的裴玄霜一眼,道:“是不是外面冷?冷就別玩雪了,進(jìn)來暖暖吧�!�
“娘,你在說什么呀?”沒有得到答案的小家伙黏上孫婉心,“爹爹是不是要回來了?和伯伯一起回來,馬上就回來,他們打仗打贏了!”
“住口!”孫婉心趕忙捂住了孩子的嘴巴,“你一個小孩子,說什么打仗不打仗的�!�
便招呼過奶娘:“把少爺帶下去玩耍�!�
奶娘匆忙帶走了一心沉浸在父親將要回來的喜悅中的孩子,孫婉心不自在的整了整衣袖,轉(zhuǎn)臉看向裴玄霜。
裴玄霜端著一盞沒了溫度的茶,正垂著眼睛出神。
“玄霜�!睂O婉心壓著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裴玄霜沉默許久,緩緩抬起了頭,問:“他們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