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望著他眼下的青黑,搖搖頭,送他出去。
他已經(jīng)很疲憊,我不想再讓他為我傷神。
更何況,我要做盧徽音。
而不是江雪鶴的心上人。
我拿起紙筆出門,卻正好撞見一個在街邊探頭探腦的年輕軍士。
目光相對,他轉(zhuǎn)身想走。
我叫住他:
「這位郎君,你在北地可有故舊?」
自然是有。
年輕的軍士很是拘謹,立在桌前,被麥冬推了三四下,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俺、俺想給俺娘寫信�!�
我潤了潤筆:「請說�!�
「娘,俺很好,勿念。李勝。」
我迅速寫下這幾個字,等待他的后文。
李勝撓撓頭:「沒了�!�
「沒了?」
我望著信紙上寥寥幾字:「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他搖搖頭:「俺說那么多,別人還說不說了?」
我笑了:「沒關系的,現(xiàn)在也沒有別人,你可以多說一點。」
「不是的,大家都想寫,只是……」
李勝赧然,抬起眼睛偷瞄我:「俺們沒跟你們這些貴族說過話,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嫌不嫌棄俺們�!�
麥冬抱著胸:「現(xiàn)在知道啦?」
「知道了!俺這就去跟大伙說!」
他跑得飛快。
很快,帶著一大波人涌進來。
李勝并沒離開,而是與麥冬一起維持秩序。
將士們排成一列,每個人都只寫了寥寥幾個字。
最多的,也就三句。
他們都想把機會留給更多的人。
12
這一日,我不知道寫了多少封家書。
到最后,手幾乎握不住筆。
但我心里,從未如此充實過。
軍漢們對我也從一開始的拘謹疏離,變得熱絡起來。
這個揣來一包野果,那個放下一罐腌梅子,更有個圓臉的少年扭扭捏捏地抓著衣角:「盧阿姊,我沒什么可以給的,要不我?guī)湍銤{洗衣裳吧!」
聽得麥冬眼睛一瞪:「你搶我差事��?」
李勝心細,注意到我頻頻轉(zhuǎn)動手腕,便推推搡搡地將剩下的人驅(qū)散了。
麥冬關門時,向外探了探腦袋,又縮回來:
「女郎,那個陳孟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我去將他趕走�!�
我搖搖頭:「不必趕他,他若也想寫家書,你如常對待即可。」
終究,也是個可憐人。
第二日,第三日,我照常在小屋里代筆。
陳孟日日徘徊在外,卻沒有進來。
我沒有趕他走,也沒有邀約之意。
第六日,需要代筆的人已經(jīng)少了許多。
太陽西斜時,送走最后一位軍漢,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摸了進來,黃褐色頭巾層層疊疊圍住了大半張臉。
麥冬一抬頭就笑了:
「老陳,你可真會偽裝!」
陳孟尷尬地看著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鋪開紙張:「要寫什么?」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