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我們今日要參加的，才是真正的慶功宴。

    仍然是一間小院，沒有司酒、尚食在旁服侍，大家鬧鬧哄哄地互相傳菜，推杯換盞，將腳踩在凳子上喝酒劃拳，好不熱鬧。

    陛下與皇后——今日該叫沈公與秋阿姊，也穿著便服，與諸人勾肩搭背。

    麥冬跟我并排坐，她附在我耳邊說(shuō)近日的煩惱。

    原來(lái)，她被符節(jié)令家的小郎君纏上了。

    「我就順手拉了他一把！誰(shuí)知他那么煩人，整日嚷嚷著什么救命之恩當(dāng)以身為報(bào)，天天都纏著我，煩死了！」

    我忍著笑道：「那你把他打一頓，叫他不敢再纏著你。」

    「那怎么行！」麥冬瞪大眼睛：「他那么弱，打壞了怎么辦？」

    「哦——舍不得啊�！�

    麥冬別過(guò)臉：「誰(shuí)舍不得了！我這是憫弱！」

    我笑著夾一塊青菜給她：「其實(shí)符節(jié)令家的小郎君德才具備，性情也溫和，你若喜歡，不妨多與他相處看看�！�

    「誰(shuí)喜歡——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跟他很熟嗎？」

    我支著下巴：「我且問(wèn)你，那小郎君姓甚？」

    麥冬道：「他姓盧�！�

    「這不就對(duì)了，在下不才，正是這盧小郎君的堂秭。」

    麥冬瞪大眼睛，抱住我的胳膊：

    「那我和你堂弟，你更喜歡誰(shuí)？」

    我忍俊不禁：「當(dāng)然是你�！�

    酒過(guò)三巡，陳孟端著酒杯，臉上帶著一點(diǎn)醉意，走到我身前。

    我持杯站起，在他開口之前笑著打趣：

    「陳阿兄今日是真的來(lái)與我喝酒，不是又要罵我一頓吧？」

    舊事重提，陳孟原本微紅的臉更是紅到了耳根。

    「盧妹子就知道打趣我！當(dāng)日都是為兄不對(duì)，為兄再自罰三杯，向你道歉！」

    三杯酒飲盡，我與他碰杯。

    新朝建立，陳孟領(lǐng)的仍然是武職。

    我說(shuō)：「祝阿兄武運(yùn)方昌！」

    陳孟一轉(zhuǎn)眼珠：「祝盧院長(zhǎng)桃李滿天下！再祝我這小兄弟得償所愿！」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guò)去。

    江雪鶴靜靜地望著我，暖黃的燈火映照在他如畫的眉眼上，目光相對(duì)，他忽然微笑，朝我伸出手。

    我與這個(gè)人，七歲相識(shí)，十一歲相知，十二歲互通心意。

    十三歲，他獲罪北上。

    十六歲，我被迫嫁與他人。

    十九歲重逢。

    二十歲，他小心翼翼地牽住我的手：

    「徽音，嫁給我好不好？」

    宴席喧囂。

    可天地間，仿佛只余我們兩人的心跳。

    我慢慢開口：

    「好�！�

    從別后，憶相逢。

    幾回魂夢(mèng)與君同。

    （正文完）

    【番外】

    1

    江雪鶴在流放的路上生了第一場(chǎng)病。

    他少年得意，玉質(zhì)金相，王孫公子，一朝跌落云端，成為階下囚。

    最敬仰的祖父血濺金鑾，父兄橫尸街頭，母親受不了被沒入教坊司的屈辱，攜帶幼妹懸梁自盡。

    流放那日，冷清凄涼，昔日摯友無(wú)一人敢來(lái)相送。

    一夜之間，失家，失親，失友。

    江雪鶴倒在了去北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