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左手戴好了,易青巍把他右手抓下來:“認(rèn)真看。”
“哦�!�
趙歡與嘴上嫌棄王行赫面子大,行動上不見得,她那么一個對規(guī)矩禮節(jié)不耐煩,對形象不在意的人,直到天黑,才勉強(qiáng)挑到一條滿意的裙子。
在易青巍和宋野枝眼里,條條一個模,件件一個樣,但都沒怎么發(fā)言,任勞任怨陪著逛。
坐回到車上,趙歡與意猶未盡:“明天再去另一家看看。”
“嗯,得仔細(xì)挑,這次挑好了,沿用到你哥結(jié)婚,到時候省得費(fèi)第二遍心思�!�
這話說出來,宋野枝捏了一把汗,但趙歡與不知道什么時候偷練了一身本事,若無其事,云淡風(fēng)輕:“我和二竇是深厚的革命友誼,不能比。沈樂皆結(jié)婚,別說挑禮服,我去都不會去�!�
她說:“你們仨,二竇在我心里排第一,你可以爭個第二,我哥墊底。”
易青巍掌著方向盤要瘋:“還整個排名榜念給我聽,您選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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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做白衣天使,下班當(dāng)黑衣司機(jī),這一天充實(shí)到易青巍回家倒沙發(fā)上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被從樓上下來的易偉功看見了,他說教兒子:“那精力用不完,醫(yī)院里就累夠嗆,下班了還到處玩兒,這么晚才給我著家。”
“沒玩兒,為人民服務(wù)去了�!币浊辔沃觳财饋�,要去洗澡,“趙歡與那丫頭又不做人事兒,光在商場里打轉(zhuǎn)都當(dāng)我徒步幾公里了�!�
還是宋野枝省事兒,眼睛一掃,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出結(jié)果。
易青巍一進(jìn)臥室就脫光了衣物,赤身裸體去浴室。
宋野枝換了條西褲從更衣室出來,那是他第二次看他穿正裝。更成熟了,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間,像樹上的青果兒,要落不落,搏得人心臟蠢蠢欲動。眼睛里一有他,心跳的節(jié)奏就理不清,稀巴爛,一團(tuán)糟。
當(dāng)時他不自覺去看趙歡與,是想尋求同類——
宋野枝的皮囊和氣質(zhì)都是上乘,再有情感加持,傾服于他朦朧曖昧而富有張力的魅力,是正常的,對不對?
可惜趙歡與的心思很好看穿,她也在驚嘆:真好。
易青巍卻不得了,嘆完真好,還恬不知恥地想,是我的,就更好了。
熱氣氤氳的浴室里,易青巍嘆氣的聲音混在輕薄的水聲中,隱匿不見。
是不是打趣——宋野枝,我好像有些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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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犯頭疼,情緒也莫名很低,湊巧看到有留言希望我堅(jiān)持寫下去。(是不是看起來很像會坑的樣子。)我會寫好這個故事滴,11月天天見哈,在此謝過!
第40章
婚宴
十月十八號,王楊兩家大擺宴席,賓客們?nèi)缂s而至。
易青巍可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易槿,他壓低聲音問:“姐,你怎么沒說你要來?”
他把易槿往座位上引,發(fā)現(xiàn)易槿還帶了個伴兒,一身白裙,清純素麗,有些眼熟,再一想,是清明節(jié)那次見過的女孩兒,好像姓李。
易槿放慢腳步,朝后伸出胳膊,讓李乃域跟上自己,也低低地回話:“你以為我想湊你們這幫小屁孩兒的熱鬧?他爸,王總給我發(fā)的貼。”
“行,你們坐這兒,差不多也要開始了�!�
入場的人越來越多,趙歡與和宋野枝似乎還沒到。易青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找了一會兒,偷空去角落撥電話。
“沈樂皆,還不來?”
“等等,我得臨時去接個人�!�
“誰?”
“甘婷藝�!�
“是誰,你那女朋友?”易青巍不大搭理這些事,只是腦子里留過印象。
“嗯。”
“這種場合你帶她……行吧,管你接誰,把他倆準(zhǔn)時送到就行了�!�
“他倆自己去了,剛走沒多久�!�
易青巍無話可說:“指望不上你辦事兒�!�
“趙歡與沖著要走,攔不住。”
“那你也早些到,路上注意安全。”
易焰結(jié)婚的時候,他還小,可以安心當(dāng)?shù)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座位上看人忙上忙下。輪到王行赫了,得陪著腳不沾地,昏頭轉(zhuǎn)向。把賓客招待到位,婚禮流程再三確定好之后,終于得空松口氣。
宋野枝的視線一直追著他跑,見他閑下來,立馬站起來向他招手。
“小叔,坐這兒嗎?”
易青巍好笑:“留都給我留了,還問我�!�
“我怕伴郎有規(guī)定的地方坐�!�
“哪兒那么多規(guī)矩�!币浊辔∵h(yuǎn)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他今天不一樣,上手摸他的頭,“什么呀,還抹發(fā)膠了?”
宋野枝輕輕縮肩,易青巍便克制地收回了手。
“剛才趙歡與拉著我去化妝間玩兒,他們給我搞的。”他撅了撅嘴,“還涂了唇膏。”
易青巍湊近端詳:“唇膏怎么還有顏色?”
“那就是口紅吧�!彼我爸δ貌粶�(zhǔn),“很紅嗎?”
易青巍搖頭:“要很近才看得出�!�
還算有分寸。
宋野枝又撅嘴:“還有香味�!�
易青巍一向沒坐相,此時手搭在宋野枝的椅背上,垂著眼皮,視線向下,落在對面那人的唇上。
這樣一來,就看不準(zhǔn)眼神的內(nèi)容了。
“這個我可給你辨不出了�!彼吐曊f。
這張桌子安排的大多是宋野枝和趙歡與的同齡人,但宋野枝都不認(rèn)識。
易青巍問:“趙歡與去哪兒玩兒了,我去找她回來?”
宋野枝率先站起來:“我和你去。”
同行在走廊上,易青巍歪著頭看他:“這一身真好看,我眼光真好。”
宋野枝只得點(diǎn)頭附和。
易青巍嫌熱,把外套脫了搭手臂上,宋野枝很有眼力見:“小叔,我?guī)湍隳茫俊蓖蝗灰活�,看到了什么,眼睛驚喜地亮起來,“小叔,和我一樣的袖扣!”
話音剛落,就被臺階絆了一下。
“哎——”易青巍低著身子去扶,外套滑落在地,宋野枝不輕不重撞他身上。
“再激動也得看路吧?疼不疼?”
宋野枝揉了揉下巴,把外套撿起來抱在懷里,手臂伸出來和易青巍并在一起,真心實(shí)意地做復(fù)讀機(jī):“你眼光真好�!�
于恭的聲音在身后的走廊口響起:“哎——正找你們倆呢!”
宋野枝被拉去二樓展臺談小提琴表演的事兒,易青巍就在下邊兒一樓站著看。
于恭從他身邊走過,又倒回來,點(diǎn)他胸口:“哎呦我的兄弟啊,您這是怎么回事兒啊?”
易青巍低頭去看,實(shí)打?qū)嶃蹲。S之輕笑出聲,食指去緩緩地劃:“不小心蹭到的�!�
于恭也不問是誰的杰作,易青巍的桃花向來是長旺不衰的,恨恨捶他一拳:“一會兒上臺前記得換了�!�
司儀在臺上講話,易青巍陪宋野枝站在臺下一方角落候場。
易青巍在后面做小動作,拍了拍他的腰,宋野枝立即把耳朵側(cè)過來:“怎么了?”
易青巍低了低下巴:“看看你干的好事兒�!�
宋野枝茫然去看他胸口,看清后倏而吸了一口氣:“我?”
那一團(tuán)紅色,隱隱約約認(rèn)得出一個唇印。
宋野枝抿了抿嘴唇,憋著笑:“那我嘴巴上是不是沒有了?我忍了那么久沒舔嘴唇就是想著待會兒還有表演呢�!�
易青巍知道他在故意氣人,握著他的后頸,說:“我再給你涂上?要不要?”
“好的,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請王行赫先生的兩位朋友為大家表演一段合奏,為我們今天這一對新人獻(xiàn)上祝福�!�
現(xiàn)場的燈光打過來,后頸的手掌松了勁兒,移到肩膀處,輕輕拍兩下:“去吧�!�
宋野枝在大家的掌聲中鞠躬,一邊上二樓去,一邊想——“兩位?合奏?”
全場燈光暗下來,只兩束光柱亮著。他拿著小提琴就位,回頭,看到易青巍端正挺拔坐在一樓的三角鋼琴前。
易青巍稍稍側(cè)頭,抬眼看他,對視的一剎那,他對他輕笑,點(diǎn)頭,致意,鋼琴前奏就滑了出來。
宋野枝一動不動盯著他,看呆了——也不是呆,他的眼神里有東西在源源涌動,旁人看不懂,自身未察覺。
易青巍右手按琴,抬高左臂,遙遙相望,手指朝著他,輕盈地一點(diǎn)。
這么一下。
像圣潔的祭司傳達(dá)神諭。
宋野枝三魂六魄歸了位,回了神。他屏息凝神,執(zhí)弓以待。等鋼琴一個音節(jié)落完,小提琴悠然響起,插進(jìn)去,混在一道,貼在一起,無縫銜接。
宋野枝之前準(zhǔn)備了幾天的曲作廢了,易青巍一點(diǎn)消息沒透露給他。
宋野枝面上鎮(zhèn)定自若,內(nèi)里卻心潮澎湃,有堅(jiān)硬而細(xì)軟的羽毛在心口搔弄——這曲子他從小到大練過無數(shù)遍,與人合奏卻是第一次。
《梁�!�
易青巍,他怎么敢選這一曲?
梁祝相愛,彩蝶雙雙久徘徊——
英臺抗婚,指望與君同命結(jié)同心——
梁�;�,翩翩花叢來,天長地久不分開。
鋼琴尾音完結(jié),小提琴隨之緩緩結(jié)束。靜了,留有余韻,所有人還沉浸著未醒。
宋野枝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埋頭鞠躬。一滴淚砸在黑木地板上,他上前一步,皮鞋把水跡牢牢踩在腳底。
宋野枝站在臺上,燈光刺眼,周圍黑壓壓一片,《梁祝》奏完那一秒的寂靜,是全世界只剩他們一雙人。后來掌聲雷動,把他從夢境拉回現(xiàn)實(shí)。
易青巍從一樓上來,翩翩然和他握手:“合作愉快�!�
兩個相同的袖扣框在一個景里,就是一對。隨著燈光移動,這個閃完那個亮,好比剛才兩把琴交互而鳴。
宋野枝生出死而無憾的心情。
司儀出聲攔住兩人下臺的腳步:“聽王行赫先生說,他這位朋友演奏鋼琴可是可遇不可求,不知道易青巍先生能不能再為大家獨(dú)奏一曲呢?”
他攥著宋野枝的手腕,擺了擺手婉拒:“只奏這一曲�!�
司儀應(yīng)該是受了新郎官的委托,不依不饒,易青巍認(rèn)命似的接過話筒來,臨發(fā)言壞笑了一下,看得王行赫眉頭一跳。
“這次就到這兒,大家沒聽夠的話,下次,王行赫先生下次結(jié)婚我們還來,還為他奏《梁�!�,屆時還請大家捧場�!�
滿座哄堂大笑。
場下,易青巍夸他:“化蝶那一段拉得最好,情緒很足�!�
曲畢握手時,他看到他發(fā)紅的眼圈了。
宋野枝依舊在緩神,他答:“我最擅長拉的是抗婚那一節(jié),老師也說,師哥師姐拉那一段沒人能超過我�!�
易青巍習(xí)慣夸他:“這么棒��?”
臺上進(jìn)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了,宋野枝還在渾身發(fā)熱。
“小叔,要是我不會拉這個曲子,今天怎么下臺�。俊�
易青巍不甚在意:“賭嘛,我當(dāng)時想,如果你不會,那就當(dāng)我多送王行赫一曲獨(dú)奏�!彼募绨蚩窟^來,笑,“賭贏了。”
宋野枝含著喜糖,神游天外。剛才,他在想,他反反復(fù)復(fù)練那么多年,花費(fèi)那么多精力,磨出那么多繭,就是為了等,等這一天,能與他同臺和一曲。
“小叔�!�
聽到人喚他,易青巍立刻轉(zhuǎn)頭去應(yīng),迎上一雙眼,眼睛里藏了許多話,欲語還休,靈動得讓人心驚。
“嗯?”
他不自覺放柔聲音,注視他,作出傾聽的姿態(tài)。
可惜宋野枝霎時醒了,低頭一掩,再抬眼,眼里什么都沒有了。
“我現(xiàn)在也好緊張,腿還是軟的,手心都是汗。”
易青巍轉(zhuǎn)而注視他的手,搭在膝蓋上,軟弱無力,微微發(fā)抖。沿著宋野枝光潔的手腕滑下去,易青巍的手指一根一根相繼落進(jìn)他的掌心。
潤的,果然有汗。
手指沒有停,長驅(qū)直入,堅(jiān)定而溫柔地將虛握的拳打開。
宋野枝的手就這樣在易青巍的攻勢下伸展開來。
他感到癢,熱,還有不屬于自己的脈搏,不經(jīng)意收攏——五指扣上了五指。
易青巍仍然在看,全神貫注,好似匠人認(rèn)真地完成一件工藝品,沒有結(jié)束的意思。愈收愈緊,指間沒有空隙了,手指按上宋野枝的手背,緩緩用力——掌心貼上了掌心。
他們緊密地,合在一起。
易青巍不知所謂地笑,無名指不停摩挲宋野枝的掌關(guān)節(jié),那一塊圓潤小巧的骨頭。
“緊張什么?拉得那么好�!彼f。
“你太瘦了�!彼o接著低嘆。
他送他進(jìn)入一個又一個美幻的夢境,宋野枝真害怕哪一刻分不清虛與實(shí),自毀喬裝,赤裸裸明艷艷地,把自己捧到他面前去。
“小叔,我什么時候能再和你奏一曲?”
易青巍注意力全被手上吸引,漫不經(jīng)心地答:“等你能給我抬一架斯坦威放家里的時候吧�!�
趙歡與撥開人群跋山涉水地終于走到他倆身邊了,遠(yuǎn)遠(yuǎn)地就開始招手:“你們兩個好好看!也好好聽!”
兩只手艱澀地撤開。
易青巍見趙歡與來了,交代她別再到處野:“我去酒店房間換件衣服�!�
趙歡與大手一揮:“行,去吧�!�
等易青巍走后,她用肩去撞宋野枝:“干嘛?美得找不到北了哦。”
宋野枝搖頭:“差點(diǎn)兒露餡�!�
“露什么餡?”
他又不說話了。
趙歡與裝了一晚上的高興,到了宋野枝身邊不用裝,反而變得真正有些高興。
她說:“場地布置主打白色,所以顯得地毯尤其紅,紅得轟轟烈烈。你們從臺上走下來時,我好像是來參加你們婚禮的。”
宋野枝不知道,還有人替他做他也不敢做的夢。
另一邊,于恭臨時找了件新的襯衣給易青巍,他換上后就要去為兄弟擋酒了。袖扣被拆下來,又在另一件被系上,沾了口紅的襯衣被扔在床上。
易青巍關(guān)門之際,動作頓了幾秒,在思慮。
最后門沒關(guān)上,他進(jìn)屋去撥座機(jī)到前臺:“您好,888房間今明兩天不需要保潔,服務(wù)員勿擾,謝謝�!�
現(xiàn)場,表演結(jié)束后,臺上的司儀開始和底下來賓們激情互動,完成游戲,氣氛熱烈活躍。
彈琴的人不在了,鋼琴就被冷落在一旁。
宋野枝坐在高|潮迭起的人群中,與昏暗角落里的鋼琴相視,看得出神。
他也想成為他手下的一架鋼琴。
他一按,他就響。
他不按,他就守望。
第41章
軟
“我是不是生病了�!�
“你不是�!�
“我有,我吃壞東西了。”
“你沒有。”
“可我總想吐�!�
宋野枝蹲在男士衛(wèi)生間門口和易青巍聊:“因?yàn)槟愫榷嗔��!?br />
“我沒喝多,你能不能幫我撥一下120。”
他站起來,易青巍拉住他的手,問:“你干嘛去��?”
“嗯……”宋野枝說,“我去給你找救護(hù)車�!�
“好。謝謝,謝謝你。”
認(rèn)真極了。
宋野枝走開兩步又折回來:“要不我們一起去�!�
他第一次見易青巍喝醉,放他一個人在這兒他不放心,萬一他去喝馬桶里的水可怎么辦。
易青巍閉了閉眼睛,沒有再睜開:“你別和我說話了,我一說話……”宋野枝等了很久,等到懷疑易青巍睡著了,才聽他接著艱難地說完最后三個字,“就想吐�!�
宋野枝看看他,猶豫不過兩秒,重新蹲到他面前去,試圖交流:“竇哥不是給大家開了兩層房間嗎,你的在哪?”
“888�!币浊辔≌f,“我的襯衣還在888�!�
扶到半路,把易青巍顛得直呼馬上要吐出來,只好原路返回,去衛(wèi)生間馬桶前蹲著。
宋野枝用一次性紙杯在洗手臺接了水,說:“吐吧,吐完用這個漱口�!�
“好難受,救護(hù)車什么時候來?”
“就快了。”
“我不能閉眼。”
“為什么?”
“很暈�!�
“好,我們睜著�!�
“我想閉眼�!�
“為什么?”
“暈暈的,像失重。從地球到月球,只要一秒鐘�!�
“……”
“你會嗎?”
“我不會。”
“你學(xué)一學(xué),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好�!�
“你想嗎?”
“想什么?”
“和我一起,月球上,宇宙中�!�
“想�!�
明明是醉人醉語,宋野枝偏偏應(yīng)得很專注。
“可能只有我們兩個人�!�
“那再好不過了。”
“宋野枝。”
“嗯?”
“你什么時候能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