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吹得八分干,易青巍放下吹風(fēng)機(jī),再抓了兩把他的頭發(fā),打量了一會兒,說:“頭發(fā)長了,回去再帶你去剪�!�
宋野枝對著鏡子看了看,問:“剪成啥樣?”
“剃個光頭。”易青巍也在鏡中看他,自己先笑了,“反正你頭型好看,光頭也好看�!�
宋野枝沒答話,踢著拖鞋去床上了,留易青巍在后面繼續(xù)取笑人。
關(guān)燈拉簾,宋野枝睜著眼睛什么都看不見,但他仍然側(cè)身躺著,朝向易青巍。
“小叔,你要不要和我睡一張床?”
“我為什么要和你睡一張床�!币浊辔≌创簿屠В粡堊炀驮诜笱苋�。
“你洗澡抹沐浴露了嗎?”
“我為什么要抹沐浴露�!�
“我抹了,檸檬味兒,你想聞一聞嗎?”
“我為……”易青巍嘆了一口氣,抬腿踢開一半被子,“過來�!�
借著黑暗,宋野枝抿著星點(diǎn)笑意,爬到易青巍給他留的一半床位。
“能聞到嗎?好聞嗎?”宋野枝側(cè)著身,蜷在他面前。
易青巍突然伸手,掌心松松捂住宋野枝的嘴,說:“好聞,睡覺�!�
易青巍感受手下清淺的呼吸,對比此前第一天見時(shí)被罰站的不愿理睬人的宋野枝,心里好笑。
人是不會那么輕易改變的,大多是本質(zhì)暴露——
本質(zhì)依然還是粘人精。
宋野枝安靜地躺了很久,直到唇上的掌心的力漸漸松弛,最后慢慢滑落到枕邊,指尖輕擦他的臉頰。
易青巍已經(jīng)睡著了。
宋野枝的眼睛沒有閉上過,現(xiàn)在還是睜著。隔得近了,就什么都看得清。
人和人的記憶是不能重合的。
一起走過一樣的路,他記天上的藍(lán)天白云,你記腳下的花草樹木。
一起睡過同一場覺,他記夢中的魑魅魍魎,你記他的額頭,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喉結(jié),他的鎖骨。記他的身體像連綿起伏的山丘,記他深色睡衣衣領(lǐng)處的線頭蜷曲,蜷成彼時(shí)你心尖兒緊縮的那一點(diǎn)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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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看文的小伙伴吱一聲兒嗎,對個暗號。
第29章
涉險(xiǎn)救人
趙歡與架不起來的墨鏡在宋野枝的鼻梁上大小正合適。其余人在打沙灘排球,就他一個人躺在沙灘椅上,透過墨黑的鏡片,看墨黑的天,墨黑的海,墨黑的人。
易青巍一記絕殺后,王行赫在對面打了停賽的手勢,一行人浩浩蕩蕩過來喝水補(bǔ)充能量。易青巍邊走邊扯背心,想撩起來透氣,又顧及形象,半露不露的。
他們都去擰瓶蓋了,唯獨(dú)易青巍走到宋野枝面前。他低眉,手指輕輕一勾,把遮了宋野枝小半張臉的墨鏡抬起來。
宋野枝索性偏頭閉上眼睛,說:“太陽�!�
手一放,墨鏡歸回原位,易青巍拿了手邊桌上的水,說:“總感覺你在看我,打球的時(shí)候是,剛才走過來也是�!�
宋野枝忙不迭點(diǎn)頭:“是的,巴不得眼珠粘我小叔身上。海這么好看我不賞,人這么多我也都只看你一個�!�
易青巍嫌棄地“嘖”了一聲,孩子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把反諷學(xué)得這么溜。
不是個好習(xí)慣。
等易青巍喝完水,旋緊瓶蓋,在一邊扇風(fēng)納涼的人就聽宋野枝大叫著求饒,看過去,他被易青巍制住,動彈不得。易青巍撓他腰上的癢癢肉,宋野枝也撲騰不起來,像條擺尾求水的魚,直認(rèn)錯。
趙歡與走近了些去觀摩,做棵快樂的墻頭草,誰說話好聽就幫誰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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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赫,找一下小楊,跟她借個發(fā)圈兒�!�
“你能別胡亂搗騰人家嗎?”王行赫斜著眼睛看他們。
日頭正烈,海灘上的人群赤裸裸地接受暴曬。涂完防曬,宋野枝坐在椅子上,易青巍站他后面撥弄他的頭發(fā),弄著弄著發(fā)現(xiàn)真的可以扎,他打算把宋野枝上半部分長的扎起來,清爽涼快,還顯俊秀。
易青巍掀了掀眼皮:“不然我來搗騰你?”
趙歡與從遠(yuǎn)處跑過來,身上濕了一半,不知道是汗還是海水。
“我哥問你們誰要和他一起玩兒沖浪!”
“讓他等會兒我�!笔掷飵卓|頭發(fā)垂落下去,易青巍又勉強(qiáng)抓攏來,“趙歡與,有沒有多余的發(fā)圈兒?”
趙歡與扒了扒手腕:“有啊,你去吧,我來。”
易青巍指了指她的手腕:“給我就行�!�
趙歡與“嘁”了一聲。
個兒高的都去沖浪了,個兒矮的就泡在淺海里玩。
海比游泳池好,水是活水,浪潮翻涌,漲來又退去。雖說總被它推攘著,但莫名覺得自由。
“我們一會兒去潛水吧?看起來好專業(yè)�!壁w歡與說。
宋野枝上次潛水還是在初中,海不好,水渾,什么都看不清,沒潛幾米耳朵就開始疼,體驗(yàn)不怎么好。
他往潛水區(qū)那邊張望,說:“那得挑個好教練�!�
身旁一群小朋友突然尖叫,原來是一個大浪正朝他們拍來。大家都不躲,直挺挺等著被浪打,過后一邊噗噗地吐水,一邊興奮地大笑。
一個彩虹色的球漂到宋野枝面前,他撿到手里,像練排球時(shí)一般打出去。小男孩接到了,甜甜地說“謝謝哥哥”。
宋野枝游到趙歡與面前,歪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問:“防曬霜是不是不管用啊?我怎么覺得……你已經(jīng)黑了一個度�!�
“防曬……”趙歡與摸摸自己的臉,崩潰地大叫,“�。∥腋揪蜎]抹!媽呀!沈樂皆跟我借就沒再還回來!”
宋野枝拍她的肩:“也……也不是太明顯。”
趙歡與氣沖沖出了海水,去沙灘上,宋野枝在后面叫她,現(xiàn)在再抹也晚了呀。
她回頭,說:“那去潛水�!�
趙歡與正挑潛水服,聽教練講平衡耳壓的方法,注意到宋野枝傻愣愣站著不動,她戳了戳他的手臂,問,看什么呢。
宋野枝皺著眉,說:“彩虹球和小男孩不見了。”
“彩虹球?”
“等等,先別潛了�!壁w歡與正疑惑不解,就被宋野枝拉著往剛才的海灘跑,準(zhǔn)確地說,離剛才的海灘還遠(yuǎn)一些。
宋野枝拉她站定,指了指遠(yuǎn)處海里一個模糊的黑點(diǎn),問:“是不是一個小孩兒?”
趙歡與用手掌擋了擋太陽,瞇著眼,說,她還看到了彩虹球。
宋野枝深深吸了一口氣,沖海里大聲喊,嗓子都劈了:“喂——別撿了——回來!”
距離太遠(yuǎn),話剛脫口就被卷入到巨大的浪潮聲中,毫無效果。
宋野枝一邊脫上衣,一邊脫鞋,赤腳向海跑去:“趙歡與!快去叫人來!”
趙歡與跟著在身后喊:“小野你干嘛!等等——要去也是我去,我水性比你好�!�
幾句話的功夫,那個方向的圓點(diǎn)已經(jīng)越來越遠(yuǎn),若隱若現(xiàn)。
“還得體力好。我也是從小游到大的,你快去快回,我游近點(diǎn)兒去叫他,沒事兒。”
他還回頭笑了笑,像在安慰她。
說完,一頭扎進(jìn)水里,游遠(yuǎn)了。
宋野枝以為沒有童年陰影這回事,可是他錯了。原來那份恐懼感扎根在腦部深層,如影隨形,一觸即發(fā)。才十歲出頭時(shí),他也被困在空空蕩蕩的海上,四周除了海還是海,無邊無際,再也逃不出似的。
此時(shí)的他只能頂著壓力往前游,死盯著愈發(fā)清晰的那個點(diǎn),想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
每靠近一些,他就喊一聲:“喂——看這兒——”
等小男孩兒終于聽見聲音轉(zhuǎn)過頭來,宋野枝的嗓子已經(jīng)啞了,口里鼻間全是咸腥的海味。那男孩套著橙色的可愛的充氣游泳衣,手死死地扒住球,被藍(lán)色包圍中的唯一彩色,像扒著一棵救命稻草。
看見宋野枝,小男孩遲鈍地望了一會兒,等人真的離自己越來越近,才放聲大哭起來。
“噓——是不是沒有力氣了?”宋野枝去拉他的手。
他只知道哭,恐懼極了,只是追一個球,回過神來時(shí)卻像誤入了另一個空間,只剩自己一個人,怎么也望不到頭。
宋野枝耐心地哄:“再哭就更沒有力氣了,來,哥哥拉著你游回去,很近的,沒關(guān)系,不哭了,好不好?球呢?你帶上你的球,我們慢慢游,好不好?”
“很近”這個言論完全算哄騙了,回程時(shí),宋野枝相當(dāng)于拖著幾十斤在游,不時(shí)還要說些話去穩(wěn)定小孩情緒。游過幾米,一個浪推過來,又回到原處。四肢泛起酸麻,漸漸變得沉重,宋野枝想,要是換趙歡與,說不定得和小孩兒一塊漂著哭了等人救。
最后,宋野枝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撐,麻木機(jī)械地重復(fù)動作,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往前挪動半分。不知多久,在眼睛勉強(qiáng)能看到海灘的虛影時(shí),他先看到了易青巍。
他和王行赫穿著救生衣,筆直站在快艇上,也是小小一個點(diǎn),而宋野枝一眼就認(rèn)出他,甚至好像能看到他冷肅的臉色和緊蹙的眉。
快艇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易青巍等不及靠近,一躍入海。
他向自己游來。
宋野枝不清楚,小男孩看到自己時(shí)是不是像他此刻看到易青巍。
他全力松懈下來,看著在海里起伏的易青巍,欲哭的沖動不管不顧涌上來,如同翻騰的浪。但委實(shí)找不到由頭,又在頃刻之間被壓實(shí),沉下去。
王行赫拖小男孩兒,易青巍拖他。
易青巍冷著一張臉,直掉冰碴,聽人叫“小叔”也只是不清不淡瞟他一眼,不言不語繼續(xù)架著他往快艇游。
臨近海灘,快艇停了。倆男人直接把手邊的人抱起來往地面走。小男孩兒乖乖掛在王行赫身上啜泣抹眼淚,宋野枝則不停掙扎,“哎——”地叫:“我還有力!”
掙不動,他為他圈了一個堅(jiān)固的籠子。
小男孩兒的媽媽看到兒子時(shí)直接跪在沙上,趴成軟弱的一團(tuán)。爸爸跑過去接人,一個勁兒鞠躬,紅著眼眶說謝謝。
王行赫扶住他往下彎的腰,瀟灑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笑著指易青巍懷里:“得謝的是這位呢!”
大家目光集中過來,宋野枝急得連拍易青巍的手臂,又低又急:“小叔!”
易青巍松了勁。
才落地,腿一軟,跪下了,和小男孩兒媽媽一個水平線。他緩了緩,順便把阿姨扶起來,勸道:“小弟弟一點(diǎn)兒事兒沒有呢,就是有點(diǎn)兒被嚇到。”
趙歡與在旁邊大喊:“我是非常,很,極其,被嚇到!說跳就跳,一句話也不聽人說完!”
宋野枝悄悄瞄了眼易青巍的臉色,他們正被小男孩父母拽著邀請晚上一起吃飯的事兒。他假意扶著腰,聲音不大不�。骸按_實(shí)有點(diǎn)兒累,我先回酒店洗個澡躺一會兒�!�
說完,拉著趙歡與往酒店走。
不過幾步,被易青巍叫住。
“宋野枝�!�
“洗了澡別睡,等著我�!彼f。
宋野枝清了清嗓子,咳一聲,應(yīng)道:“哦�!�
回房間的途中。
“你怎么把小叔他們叫來了?不是有救生員嗎?”
“救生員一個人影兒找不見!”趙歡與生氣道,“而且我第一反應(yīng)也是找我哥他們�!彼挠牡囟⒅�,還撇嘴,“你真的嚇?biāo)廊肆恕!?br />
宋野枝笑她:“你當(dāng)時(shí)不也搶著下嘛?還說我�!�
“你上我才跟你搶,放我一個人我才沒那膽兒!”趙歡與緊著拍胸口,不住地想宋野枝義無反顧往海里跑的模樣,“小野果然很野,還帥�!�
宋野枝揉著手腕,眼眸在太陽下聚著光,嘆一口氣:“……這次真要被訓(xùn)了�!�
答應(yīng)是這么答應(yīng),但當(dāng)易青巍打開房間門時(shí),一眼就看到宋野枝在床上躺著,睡熟了的模樣。他站在床前等了幾秒,先去浴室簡單沖了個澡。
宋野枝悄悄睜開眼睛,思考了一下,決定翻身,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這樣就不用費(fèi)勁偽裝,還大大降低露餡的概率。
差點(diǎn)兒真的把自己悶睡著時(shí),他聽見浴室的水聲停了。然后是翻箱倒柜的動靜,接著,腿上一冰,濕濕涼涼的液體倒上來,易青巍的手指也覆上來,順著肌肉緩而重地按。
易青巍在為他按摩,放松高強(qiáng)度運(yùn)動后僵硬酸痛的肌肉。小腿,大腿,肩背,手臂,一處不放過。
在海水里被堵回去的情緒,現(xiàn)在又四面八方漫出來,更洶涌,裹攜著疼痛。
“還酸嗎?疼不疼?”易青巍問道。
剛進(jìn)門時(shí)就看出來他在裝睡。
可人還是不搭不理,易青巍一條腿跪到床上去,壓在他小腿上,伸手把人的臉從被子里撈出來。觸感濕潤,易青巍以為是自己手上未干的精油,定睛一看,才知道宋野枝默默流了滿臉的淚。
哭什么呢。
一直端著架子的易青巍瞬間軟下來,語氣也變?nèi)�,居高臨下地捧著宋野枝的臉,眼神專注,為他拭淚。
“怎么還哭了?”易青巍低聲問,“現(xiàn)在才覺出點(diǎn)兒怕來?”
其實(shí)怕的人是他。
“你知不知道趙歡與哭著來找我們的時(shí)候……算了。別哭了,還是說,怪我兇你了?”
宋野枝哽咽,泄出點(diǎn)聲來。聽了他的話,撥浪鼓似的搖頭,伸手要抱。
易青巍彎腰去依就他,低身,半跪著任他摟緊脖子。夏季的衣料薄,剛貼近,衣領(lǐng)處就被宋野枝的淚浸濕了,滲進(jìn)皮膚的紋理中去。
“寶貝兒,你今天表現(xiàn)很棒,是個爺們兒樣子�!彼p掐宋野枝的后頸,“但以后不許了�!�
“救人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置身于不安全之中,行不行?”
宋野枝還在使勁搖頭。
“搖頭是怎么個意思?”他問。
“還哭這么兇?你剛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再哭,眼睛就別想見人了,晚上還安排了篝火宴呢�!币浊辔∫幌乱幌屡乃谋�,說道。
易青巍能覺察出他的情緒不是因?yàn)閯偛诺氖拢蚕氩怀銎渌売�。放在宋野枝身上,流眼淚可不是小事,遑論是現(xiàn)下這種不絕的眼淚。
像得到了什么而哭,又像失去了什么而泣。
易青巍沒有定論。
期間,宋野枝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掛有水珠,就這副樣子看著易青巍,堅(jiān)毅而果敢。他想向他提一句忠告:可以對我好,但不要對我這么好。
而這份堅(jiān)毅和果敢是飄在天上的的東西,憑空而生,沒有根基,不牢固,才冒出一點(diǎn)來就被不自覺流出的眼淚淹塌了。
他又重新埋進(jìn)那個肩膀。
宋野枝想永遠(yuǎn)待在這個懷抱里。
他現(xiàn)下思緒混亂,只顛三倒四不停地想,想來想去只重復(fù)那幾句話:
我什么都不求。
得不到也沒關(guān)系。
你千萬不要離開我。
篝火宴宋野枝沒去成,下午時(shí)候發(fā)起了低燒,吃過藥后就捂在被子里出汗。易青巍赴宴前先去餐廳端來一碗粥,囑咐他等涼了些再起床喝。
天未黑盡,趙歡與頗有良心,抬了一碗肉來到房間看宋野枝喝粥。
“要吃這個烤魚嗎?”她手指拈起一小撮想遞到宋野枝嘴邊,半道失手,掉床上了。
“嗯……”宋野枝淡定地看了一眼,“沒事�!�
正好,還有一張床。
他坐起身來,豎起枕頭墊在背后,一口喝粥一口吃肉。
“你還把小叔的墨鏡帶來了?”
趙歡與低頭,把掛在領(lǐng)口的墨鏡摘下來:“忘記還他了�!�
宋野枝扯紙擦手,把墨鏡拿過來,自己戴上。
“你能看到我在看你嗎?”
趙歡與奇怪,歪頭歪腦打量半天,搖頭。
“烏漆麻黑的�!�
“我就說嘛�!北kU(xiǎn)起見,宋野枝又給趙歡與戴上,說,“看我�!�
趙歡與:“在看了,能嗎?”
宋野枝搖頭。
趙歡與說:“挺好的,像我智力未發(fā)育階段玩兒的游戲,重溫童年樂趣�!�
確實(shí)有樂趣。
如果沒有這兩片薄薄的鏡片相隔遮掩,宋野枝的視線怎么敢肆無忌憚地追著他不放,等他看過來時(shí),怎么敢不知規(guī)避,直白而熾烈,同他對視。
※※※※※※※※※※※※※※※※※※※※
宋野枝:我真的不愛哭的。
第30章
他們所愛
“我最近老做夢,煩死了�!�
“夢見什么了?”
“昨晚在夢里我喝酒,也玩兒游戲,視野到處亂晃。”她仰著頭,“總出現(xiàn)天空�!�
在秦皇島救的小男孩是本地人,父母在海灘邊做生意,之后一行人的三日游都宿在酒店,食在他家飯館。最后他們臨走時(shí)被贈送很多東西,其中是幾棵光禿禿的木枝,據(jù)說,插在土里,種久了會開出花。
此時(shí)宋野枝和趙歡與正蹲在院子里,為木枝刨坑。
宋野枝評價(jià):“你做的這夢,有點(diǎn)閑情逸致。”
趙歡與比宋野枝不怕臟,挽好袖子就徒手扒土,她說:“不喜歡做夢�!�
“怎么呢?”宋野枝把鐵鍬放一邊,準(zhǔn)備給木枝立到坑里去,“我覺得挺好的,一個人有兩個世界,能過兩種生活呢�!�
“也對哦。”趙歡與也扒好一個坑,“我之前看過一篇科普文,說人一晚上可以做幾千個夢,但能記住的就那么幾個�!�
“你信嗎?”
趙歡與搖頭:“不怎么信。”
“我也是�!彼我爸Ω胶�。
“那你信這木棍真能開花兒嗎?”
他倆正把土往坑里推,將兩棵木枝穩(wěn)住了,再拍兩下,土平了,緊實(shí)了。
宋野枝攤開沾滿泥的手,在木枝上劃拉幾下,說:“信吧?應(yīng)該能�!彼又鴨�,“你拿回家的那幾支種上了嗎?”
“那幾支啊……”
趙歡與短促地笑一聲,從鼻腔里淺淺哼出來。
“沒有,我哥送人了�!�
“啊?”
“給他女朋友吧�!壁w歡與聳肩,起身去洗手,“不清楚�!�
宋野枝還不知道樂皆哥也會有女朋友。他盯著趙歡與的背影,在原地呆呆地蹲了一會兒,也站起來,去找澆水壺了。
艷陽高照的天,暑氣侵入管道,流出的水是溫?zé)岬摹J直徽礉�,感受到溫度,趙歡與立刻擰關(guān)了水龍頭。
這么熱,她想用冰水洗,能不能接一盆放到冰柜里凍一會兒?
只是這么想,她站在院里的水龍頭前,不動。
沈樂皆因?yàn)樗娜涡裕^很多次氣。
最近一次是昨天晚上。
那時(shí)剛從秦皇島回來,才進(jìn)家門,沈樂皆接到電話,沒說幾句就往臥室走,出來時(shí)已經(jīng)換了一套衣服,接著就要再出門。
趙歡與問:“哥,你急急忙忙哪兒去��?”
“和朋友吃飯�!彼庾�,不忘交代,“媽媽七點(diǎn)多應(yīng)該能回家,餓了就叫阿姨做點(diǎn)兒吃的�!�
趙歡與追出去,倚在門邊:“你開車去�。肯劝押髠湎淠切〇|西卸了……”
“沒事,回來再卸�!避囬T砰地一聲關(guān)上,“你好好吃飯�!�
“你慢點(diǎn)兒開�!壁w歡與在后面小聲嘀咕,“什么飯局嘛,一口氣也不歇啊�!�
直到符恪打電話來詢問,趙歡與才知道,不是朋友的飯局,是女朋友的約會。
符恪臨時(shí)出差,沒有回家。
她也沒有好好吃飯。
晚間檔的電視劇大多很無聊,趙歡與調(diào)到更無聊的戲劇頻道,兩眼定定地看著熒幕,格外認(rèn)真。